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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独麦客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txt下载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九章 摩洛哥(七)

    “祝贺你们,年轻的小伙子们干了一件顶漂亮的事。”1700年7月22日,正在大兴土木的丹吉港内,来自熱那*亚的保罗·多利亚大笑着朝蔡振国说道。

    多利亚有理由高兴。这次北意大利联军海路齐出,大获全胜。海军不但承担了后勤物资的运输和护航任务,同时还与东岸人一起,封锁住了著名的海盗巢穴萨累港,令其不得除外捣乱,有力保证了战争的顺利进行。

    陆军当然表现也很不错了。“斯普利特师”、“扎金索斯师”兵分两路,不断攻城略地,消灭了大量摩洛哥士兵,大大扬眉吐气了一把。虽然后来在菲斯以北的山地中被摩洛哥人寻隙夜袭损失了一些人马,但瑕不掩瑜,整体表现还是相当不错的。

    而意大利人如此卖力也得到了奖赏。首先是六十万圆的战争赔偿,这对他们来说可是少见。即便是最能打的威尼斯人,上一次与奥斯曼土耳其人的战争,整整打了二十年,杀伤了敌方四十万军民,屡次封锁其都城伊斯坦布尔,也没有得到一毛钱的战争赔款,反倒还白白丢了克里特岛。

    现在从摩洛哥人那里捞到六十万圆的赔款,虽然可能还不如他们给西班牙君主贷款一年的利息那么多,但毕竟是战胜赔款,意义不同,值得大书特书。

    而且,“斯普利特师”和“扎金索斯师”这次也得到了极大的锻炼。很多经验、传承,光靠训练是练不出来的,必须靠战争来一点点摸索、一点点完善,这也被称为“血的教训”,万金不易。尤其是东岸人开创的现代化战争模式,如今欧陆大概只有西班牙人、奥地利人、法兰西人和英格兰人玩得转,其他的如瑞典人、俄罗斯人、波兰人、奥斯曼人都要差上一筹,更别说意大利这种偏处南方的地中海国家了。

    “斯普利特师”和“扎金索斯师”已经分批撤军回国,他们这剩下的一万多人,未来可以把战场上得来的经验再传授给其他部队,大家一起进步,更好地保卫家园。

    “贵国军队的表现也堪称优秀。攻打丹吉尔的战斗赶紧利落,一路上护持后勤线、镇压地方反叛也颇有功劳。最后更是在菲斯城下与我军并肩战斗,白团长对贵军的表现赞不绝口啊。”蔡振国也对着保罗·多利亚一通商业互吹,绝口不提白某人对意大利军队很是嫌弃,认为他们只配充当辎重兵和二线部队,也就“斯普利特师”这种和土耳其人真刀真枪干过的部队让他稍稍高看了那么一眼。

    保罗·多利亚听了后更是高兴。虽然他是熱那*亚人,按理来说应该是挺海军的,但陆军强大了,可以更好地遏制法兰西人和奥地利人的野心,这对大家有好处,因此非常开心。

    当然更让他开心的是,这次北意大利联军出动,除了获得战争赔款外,他们也获得了一定的商业特权。首先,他们可以将部分商品卖进摩洛哥市场,毕竟东岸人离得太远,也不是什么东西都生产,意大利人跟过来查漏补缺,其实也可以理解。

    这些商品没有配额限制,也和东岸商品一样享受低关税税率的优惠。仅此一项,就能为意大利人带来巨大的商业利益以及由此而产生的政治影响力。熱那亚作为著名的商业和金融国家,自然可以在其中拔得头筹,赚取最大的一份收益。

    另外,熱那*亚人也获准在丹吉港建立大型仓储物流基地及商业设施,并享受前五年免税、后五年减半征税的特权。这对于他们开拓丹吉、休达两县市场大有好处——虽然这两地目前人口不多,地盘也不是很大,但以东岸人扩张成性的风格,谁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呢?

    以上两点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处,也不枉北意大利联军跟在东岸人屁股后面打生打死。做大哥的若是不能给小弟好处,那么也就只能成为一个孤家寡人。东岸文化根植于华夏历史,自然不会不懂这其中的道理,他们甚至连葡萄牙人都给了一点好处,即允许他们在休达港建一座商业大楼和大型集贸市场,这个承诺十年内都有效。

    “摩洛哥人并不会甘心失败,他们很可能会卧薪尝胆,进行军事改革。也有可能会勾连外国,比如法兰西王国,这个国家可有与绿教徒进行深度合作的历史。无论哪种情况,都有可能对我国在丹吉、休达两县的发展造成威胁。因此,我希望‘斯普利特师’和‘扎金索斯师’撤离后,贵国能再派一个满员的陆军师过来,协助我们进行地方治安工作。”看到多利亚心情还算不错,蔡振国也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其实,意大利人的两个师已经离开,第六混成团也即将离开。未来的话,承担丹吉、休达二县防务的将就只有五个葡萄牙步兵团(里斯本方面刚刚送来了一批补充兵)六千余人。这五个团最近几个月一直在接受东岸军官的整训,但战斗力依然堪忧,东岸人对其十分不信任,因此还是希望素质相对高一点的意大利军队再过来,帮助他们挺过几年的过渡期。

    当然了,蔡振国最近也在寻找雇佣军,并与几支雇佣军的首领洽谈过,结果都不如人意。如今的欧洲,战争越来越正规化,消耗也越来越惊人,这对雇佣军的生存产生了巨大的威胁,即雇佣军已经越来越不符合交战各方指挥官们的要求,他们纪律散漫,装备奇差,士气也很成问题,若不是兵力紧张的情况下,哪国君主也不愿意用他们。毕竟,谁也不想在战争中使用一支随时可能开溜,还很会祸害地方的蝗虫部队,不是么?这可不是半个世纪前三十年战争的时代了。

    蔡振国也与白传平讨论过这个问题,结论是不使用成建制的雇佣军部队,改为散兵招募,并行文本土,请求派出一批兵团堡学兵和退役老兵过来担任骨干,先组建两个员额在一千人左右的守备团。

    守备队士兵是合同制,两年一签,按月领饷。在服役满一定年限并掌握汉语后,他们可以申请入籍,成为华夏东岸共和国国民,并开始正式享受国民的一切待遇,包括薪饷待遇、升迁机制等等。目前,他们刚刚招募了大概四百来人,北意大利人、克里米亚鞑靼人、达尔马提亚人、蒙古人都有,分做两个团,即丹吉守备团、休达守备团,团长和军官暂时由第六混成团的人兼任,待本土前来接替的军官抵达后再行交接。

    “此事我会回去在议会上提出,但应该不成问题。”保罗·多利亚说道。威尼斯人主导的陆军跟在东岸人后面露了个大脸,同时他们也对东岸陆军的战斗力佩服得五体投地,简直当偶像一般崇拜,额外派一个师过来承担一些防务,他们不会拒绝。甚至于,如果东岸人让他们自己承担军费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北意大利人,无论是熱那*亚人还是威尼斯人,太清楚东岸的实力了!这次与摩洛哥人的战争,虽然仅仅只是一万多人规模的小型战争,但东岸陆军表现出来的战术素养以及刷新大家认知的新式战法,无不让此时的欧洲人为之侧目。几个陆军强国甚至专门派人,重金求购东岸人战术打法的细节,并拿回去细细参考,看看有没有学习的地方。说实话,东岸人在欧洲折腾这么多年,给人的震撼,还没这一场近在咫尺的战斗来得大呢。欧洲人从来都是以力为尊,你不展现出高人一筹的军事实力,光靠做生意、卖产品和发放贷款,影响力终究还是有点单薄。

    “放心吧,这事对你们也有好处。未来你们总要南下进军那不勒斯和西西里的,这支军队大可以从休达港出发,与从北边南下的队伍两路夹击,定然能起到奇效。”蔡振国笑着说道:“一路陆路,一路海路,敌人肯定防不胜防。”

    保罗·多利亚听后也笑了。西班牙的卡洛斯国王一去世,那么必然爆发继承纠纷。那个时候,北意大利联邦也懒得去管其他的,也不会掺和进去,他们第一要做的,就是赶走尚在米兰、帕尔马等地的西班牙官员,将其正儿八经纳入联邦的范围之内。然后,大军会分路南下,攻略那不勒斯、西西里岛这两处位于意大利半岛南方的西班牙领土。而一旦成功将其吞并,北意大利联邦的实力就将迎来一波暴涨,成为整个半岛最大的政治、经济和军事集团,拥有了号令其他诸侯的实力。

    到了那个时候,在东岸人或明或暗的帮助下,或政治拉拢,或军事征服,或经济收买,再吞并一些邦国将不成问题。整个意大利半岛,也许只有地位特殊的教皇国比较难啃一些了。但在北意大利联邦压倒性的实力面前,这不过是多花点水磨工夫的事情罢了。

    整个半岛的统一,似乎近在眼前!而且,这次多半没人干涉!

第五十章 变数

    1700年9月1日,巴黎近郊凡尔赛宫内,法兰西王国老“国师”正在与一位中年人谈话。

    临窗坐着的老人是波舒哀。他1627年出生于第戎的一个富裕家庭,父亲是第戎议会的议员,信仰虔诚,从小便希望他成为传教士。于是波舒哀八岁就受洗,十三岁前往梅斯大教堂成为修士,十五岁进入巴黎的那瓦尔大学深造,十六岁开始在贵族妇女们举办的沙龙中发表布道辞。

    从巴黎以优异成绩毕业后,他回到梅斯大教堂,领受圣职。这个时候,他惊恐地发现,梅斯城内三万多人中竟然有将近一万人是受上帝诅咒的胡格诺教徒。波舒哀认为这些人是罪恶的,而且是让教会分裂的罪魁祸首,于是开始了长达半个世纪之久的针对胡格诺教徒的攻讦与打击。

    考虑到当时整体的社会氛围是天主教徒与新教徒和解——中间虽偶有反复,但大体上是和平的——波舒哀决定走上层路线,通过对王室和贵族宣扬新教徒的“危害”,从而达到“净化”整个国家的目的。1660年,他在上流人士出没的米尼姆教堂向众人布道,获得了极大的名声,就连路易十四都听说了他,于是1662年他得到了到卢浮宫布道的机会。

    经过接触,路易十四发现到性格坚毅、知识渊博、风度翩翩,同时信仰极为坚贞,因此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国王的近臣。而波舒哀这个人手腕也非常了得,待人接物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同时长袖善舞,结识了诸多了不得的大人物。而且这个人的口才极为出色,在多次全国性的宗教辩论中获胜,进而成为了很多贵族子弟的宗教指导者,甚至就连路易十四后来也把王太子教给他教导——波舒哀不光是神学博士,同时也懂得其他方面的知识,且造诣很深,有资格教导王室子弟。

    获得路易十四信任的波舒哀开始向国王灌输新教徒“有害”的理论,后来《南特敕令》的废除就有他很大一部分功劳,是新教徒咬牙切齿痛恨的对象。只可惜波舒哀身份尊贵,在中国传统中是为“太子太师”,且身为路易十四顾问的他经常参与决策,身边护卫如云,胡格诺教徒们就是想刺杀也办不到,只能徒唤奈何了。

    不过,很多人也都看到,波舒哀今年已经73岁了,垂垂老矣,时间可以轻易地杀死他。他死后,国家的政策未必就不会改变,因为路易十四也感受到了新教徒对他的反噬,对他事业造成的严重伤害。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能够仗义执言,新教徒未必就不能得到赦免——逃到英格兰、联合省、南尼德兰等地的百余万胡格诺教徒极其后裔中的很多人,其实还是希望能够回到家乡的。

    不过波舒哀何等人物,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为了他的事业不被破坏,因此很快选定了一位接班人,那就是费奈隆,也就是眼前的这位中年人,一位出身于贵族家庭的教士,目前是路易十四的孙子勃艮第公爵的家庭教师。

    费奈隆身材优美,仪态非凡,同时充满了热情和智慧。24岁时就领受了圣职,担任一座天主教修道院的监督。当时他的工作时让刚刚从新教徒家庭中分离出来的年轻女子接受天主教信仰。他干得不错,因为几乎所有人都改信了,但他同时也搞砸了,因为他惹下了很多绯闻,修道院里的很多女子爱上了他,原因是他是她们唯一能接触得到的男人——其实人长得帅才是最重要原因啊……

    但这些绯闻并不是他真正的麻烦。事实上他从此以后一路平步青云,在教会和宫廷中连连升官,并获得了路易十四的信任。真正让他的仕途受到严重冲击的是去年他出版的一本书,在这本书里,他委婉地影射了一位穷兵黩武的国君,并通过书中主角的口吻指出战争的巨大破坏性。

    这样的政治观点在十几年后也许会得到路易十四认可,因为那时候的他悔悟了,认识到过多的战争毁了他的国家。但在残酷的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爆发前,路易十四并没有这样的想法,费奈隆此举起不到任何劝谏作用,反而让他失去了路易十四的宠信。

    波舒哀不忍看到他看中的人选就此断绝仕途。于是经过他的一番活动,费奈隆也诚恳地向路易十四道歉,最终他没有被逐出宫廷,而是获得了一份担任外派使节的工作,算是先避避风头吧。

    费奈隆即将赴任的是驻摩洛哥大使。之所以前往那边,一是因为离法国近,一旦有事,随时可以召回。二是因为摩洛哥人刚刚请求与法国进行合作,富国强兵,路易十四对于能够将影响力深入到北非非常感兴趣,因此这个职位容易干出成绩,上达天听。

    第三呢,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费奈隆学识渊博,不仅懂欧洲多过语言,同时就连东岸的汉语功底也非常深厚。据说他二十年前就从北美自由邦重金延聘了一位儒学大师,专门学习汉语知识,如今文章已经写得非常不错了,虽然读起来总带有那么一点法国散文的怪怪的味道。

    费奈隆对担任大使这个职务无可无不可。其实,与其去摩洛哥做大使,他更想去东岸。他对东岸人的政治制度十分钦佩,也因为路易十四的穷兵黩武而非常反感这种绝对君主制度。他认为君权固然是神授予的,但应该仅被视为上帝只给了他们为人民谋幸福的权利,因此君权必须要加以限制。

    东岸人的无君制度固然有重大缺陷,因为国家没有精神支柱,但却也没有绝对君主制度的种种弊端,总体而言是非常先进的。而且,他们的政府官员——哪怕是高级家庭出身的——必须先在基层做出成绩证明自己,然后才能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一步步走上权力巅峰。相反,在法国,除了教会系统的官员经历过这种类似的模式外,贵族官员成年后就有可能被授予重要职务,哪怕他们对此毫无经验。在联合省,夸夸其谈的议员们更能吸引人们的目光,他们只需在神学和商业辩论中击败其他人,就可以担任重要职务,哪怕他还没有在实际工作中证明自己。

    费奈隆本身受益于目前这种体制,但他又反对这种体制。只可惜他的思想太激进了,在很多人看来过于惊世骇俗,因此他只能将这些东西深埋于心底,表面上驯服地继续服务于现有体制。

    “已经有好几千滞留在南尼德兰的胡格诺教徒前往休达港了。”费奈隆看着老迈的波舒哀主教,小心翼翼地说道:“他们似乎嗅到了战争的味道,因此急于离开南尼德兰。”

    “这些人总是这么机灵。”波舒哀也叹了口气。虽然一直在打击胡格诺教徒,但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异端拥有着无与伦比的能力。当年废除《南特敕令》后,卡昂丧失了全部的纺织机,里昂和图尔丧失了四分之三的纺织机,昂古姆瓦60家造纸厂倒闭到只剩16家,商业重镇梅济耶尔109家商铺倒闭了101家,图尔400家制革厂只剩下了54家,马赛、波尔多等商业港口也受到重创,法国经济陷入了严重的衰退之中。

    而这些逃离法国的胡格诺教徒,到南尼德兰、联合省、德意志、英格兰重新办厂,生产出大量当地原本从法国进口的商品。科尔贝尔一手建立的经济体系开始崩塌,法国政府的工业收入锐减,财政上不得不陷入了高利贷商人的圈套,极为艰难。

    有些时候,波舒哀都奇怪为何天主教徒就不能拥有如此出众的经济才能呢?难道离开了新教徒,法兰西就只能依靠那些吸血为生的犹太商人了吗?为什么同为天主教徒的意大利人在经济上那么成功?他们的商人精明能干,他们的工匠心灵手巧,他们的学者多才多艺,甚至在他们接触东岸人之前就已经闻名于整个欧洲,他们为什么能如此成功?

    路易十四也曾经问过这个问题,波舒哀没有结论,只能将其解释为东岸人对意大利巨大的帮助。但东岸人那套法兰西是学不来的,也不能学,因此只能作罢。

    “弗朗西斯,去了梅克内斯,你要好好搜集一下东岸陆军的情报,陛下和沃邦元帅对此都十分感兴趣。另外,你也要搞清楚东岸人在摩洛哥发动战争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对地中海有领土野心,这一点同样很重要,关系到法兰西接下来一系列的决策。”波舒哀严肃地说道。

    费奈隆点了点头,他明白这里头的轻重。东岸人在摩洛哥发动这一场实在是太耐人寻味了,尤其是意大利人和葡萄牙人也先后派兵参与,这一点让巴黎十分警惕。路易十四非常想知道,东岸人是否有联合意大利人、葡萄牙人独霸地中海的野心。如果是的话,那么法兰西必须要调整政策了,因为法国也是地中海国家,在地中海有着巨大的利益,不可能坐视东岸人攻城略地而无动于衷。如果否的话,那么他们才可以放心大胆地吞并低地十七省,在莱茵河流域大肆扩张,这是他们几十年来一以贯之的国策。至于吞并西班牙,其实那都是附带的了,严格说起来重要程度远远不如尼德兰地区。

    “马德里的卡洛斯国王最近又生了一场大病,身体状况很不客观。我通过教会的途径,得知他也许只能活几个月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的,战争一触即发。在这个紧要关头,我们必须要弄清楚东岸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的存在,是一个巨大的变数,我们不能容忍这种变数的存在。”波舒哀又说道。

    卡洛斯二世的身体状况在教会中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毕竟为国王医治的人很多时候就是教会的医生。法国和西班牙同为天主教国家,得到一些机密消息本就很寻常。更何况现在法兰西国力强大——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如此——俨然有天主教世界扛大旗的风范,西班牙的天主教会倾向于他们一点都不奇怪。

    “但我们还没有准备好战争。上次战争欠下的债务还没有全部还清,地方经济秩序也在恢复之中。我们真的有开战的实力吗?”费奈隆有些担忧。

    “没有时间了,弗朗西斯。我们没准备好,敌人也没准备好,大家都是公平的。”波舒哀强调道:“去吧,尽快去摩洛哥。他们从意大利人那里贷了很多款,向我们采购了一大批武器,这足以让我们把军工厂提前预热了。记住,东岸人是最大的变数,他们这一次在摩洛哥实在是太耀眼了,因此必须要弄清楚他们的目的,明白了吗?”

第五十一章 被改变的牌局

    费奈隆很快就来到了摩洛哥。令人意外的是,带着大批随从的他没有在摩洛哥苏丹国控制的港口上岸,而是在已经归属东岸的丹吉港下船。

    守卫丹吉港的是葡萄牙士兵。这些人穿着新军装,扛着新武器,看起来士气相当不错。可谁又曾想到,他们在与摩洛哥人的战斗中表现很是糟糕,在面对柏柏尔骑兵的冲击时损失惨重呢?

    葡萄牙人,是真的过气了,已经过了属于他们的时代!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不能上阵野战,当个看门狗还是很称职的。在目前兵力短缺的情况下,东岸人把守卫丹吉港的重任交给了一个自带干粮的葡萄牙步兵团,可是省了老鼻子的事了。

    费奈隆一上岸就住进了一家新营业的旅馆。这是由国营东方宾馆集团投资建设的丹吉大酒店,集餐饮、住宿于一体,规模不算很大,生意甚是清淡,费奈隆一行三十余人的入住,对丹吉大酒店而言是一笔不小的生意了,因此受到了隆重接待。

    “听说这家酒店有胡格诺教徒的股份?”站在窗前看了一会海景后,费奈隆问道。

    “是的,先生。建造的时候没有他们的参与,但建造完成后,丹吉酒店的大股东为了降低风险,曾进行公开照顾,三名来自烈日的流亡胡格诺教徒联合出资,获得了10%的股份。另外,意大利人也投资了10%的股份,荷兰人投资了5%,东岸本土商人获得了24%的股权。是的,大股东控制着剩下的51%股权,这家酒店依然是他们说了算。”一位戴着眼镜的学者恭敬地回答道。

    “维克多,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费奈隆笑了,问道。

    “先生,东岸人在商业领域一直自诩公正、公开。既然是公开招股,自然一切都会公之于众。而且,他们曾经在波尔多张贴过广告,我有一位做远洋贸易的朋友曾经有兴趣投资,只不过招股已经完成,他没有得到机会,因此我了解到了一些‘小秘密’。”维克多回答道。

    “我一直听说新教在东岸是合法宗教,那么这仅仅是名义上合法还是真的合法?”

    “真的合法。但与天主教、正教、绿教一样,被压制得很厉害,得不到任何政府拨款,建教堂的土地也很难获批,而且教会不能拥有任何财产,只能靠信徒捐赠,因此发展一直非常缓慢。这些宗教,说实话仅仅是一些花瓶,用来点缀东岸人自诩的‘宗教自由’的花瓶。”维克多用有些抱怨的语气说道:“事实上,东岸道教统治着精神领域的一切。”

    费奈隆叹了口气。东岸人在宗教领域如此横行霸道,但为什么还有很多天主教或新教国家与他们眉来眼去呢?葡萄牙人与意大利人真是无耻,为了钱什么尊严都不要了,如今像条看门狗一样帮他们守卫大门,简直丢尽了颜面。

    当然费奈隆此时绝不会想起为了打击基督徒,天主教法兰西与绿教土耳其之间维系了一个世纪之久的‘友谊’。路易十四为了对付同为天主教徒的利奥波德家族,甚至还给土耳其人送钱、派军官,这难道不是亵渎之举吗?

    “胡格诺教徒来了多少?”费奈隆又问道。

    “没多少,大概三千多人吧。这个数据我也不是十分肯定,还需要查证。东岸人不敢接收太多,若不是那些胡格诺教徒多是学者、手艺人、商人、军官的话,东岸人可能一个都不愿意接收。现在他们已经收住口子了,可能是怕这里变成新教徒的世界吧。”维克多说道:“愚蠢的胡格诺教徒啊,东岸人只是利用他们的金钱、手艺和知识,来为这个一穷二白的地方打下基础罢了。一旦建设完成,他们的地位将直线下降,甚至被人一脚踢走也不无可能。胡格诺教徒,已经没有家了。”

    “总比留在南尼德兰要好一些。”费奈隆说道:“这帮人的嗅觉可真是灵敏,有些时候我甚至怀疑巴黎有他们的眼线,能够及时知道一些重要的决策。”

    “也许是英国人或荷兰人在向他们通风报信。”维克多说道。

    英格兰、联合省和德意志诸邦,不论是新教还是天主教国度,如今都在恐惧地观望着西班牙的广袤土地的归属。若落入法国人之手,那么路易十四将统治欧洲,危及新教。若落入奥地利人之手,利奥波德将取消七省联盟加诸南尼德兰十省身上的不平等协议,进而危及联合省的商业,同时他也会减少德意志各邦的自治权,从而获得更大的权力,实力暴涨。

    总之,西班牙给谁都不妥,都让人觉得糟心。如果非要两害相权取其轻的话,那么还是奥地利好了,法国要是一统西班牙、南尼德兰及意大利部分领土,那就实在太可怕了。

    所以啊,现在英、荷诸国对法兰西盯得最近,对任何能够给他们造成麻烦的国家或势力都会予以帮助。逃亡在外的法国胡格诺教徒有一百多万人,他们有钱、有技术、有知识,对路易十四由恨之入骨,得到反法势力的帮助太正常不过了。

    “对了,意大利人还在休达或丹吉尔吗?如果在的话,我想见见。”费奈隆突然说道。

    “很遗憾,已经走了。”维克多手一摊,说道。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上司为什么要见意大利人,这事说起来也和东岸有关。在1698年的时候,法王路易十四曾与英、荷、奥三国秘密商讨过一份协议,协议中规定西班牙本土、西属西印度群岛、撒丁岛、西属尼德兰委托给利奥波德的孙子约瑟夫·费迪南统治,托斯卡纳部分领土(一个港市)、那不勒斯、西西里被交给路易十四的孙子,而米兰公国将交给利奥波德的二儿子卡尔大公。

    路易十四和利奥波德拒绝了这份协议,前者因为没得到南尼德兰,后者因为感觉太吃亏。于是,在1699年时,四国又商讨了另一份协议,规定托斯卡纳港市、两西西里和洛林公国交给路易十四的孙子,米兰补偿给洛林公爵,西班牙剩余的部分(包括美洲和菲律宾,不含南尼德兰)则交给利奥波德的儿子卡尔大公,南尼德兰的地位待定。但这份协议被得到消息的卡洛斯国王拒绝了,因为他不喜欢自己的国家被分割。

    这个时候,意大利人也得到了风声,他们强烈抗议英、法、奥、荷四国罔顾意大利人的福祉,肆意瓜分半岛的险恶用心。尤其是托斯卡纳和米兰,反应尤其激烈。托斯卡纳的科西莫大公认为他们已统治著名商港里窝那很多年,这里不存在争议,米兰公国则表示不欢迎任何一方成为他们的主人。

    这个时候东岸共和国成了北意大利联邦最大的靠山,蔡振国数次前往熱那*亚、米兰和威尼斯,不断为他们打气,表示东岸愿意看到意大利半岛的独立自主,“意大利的事务由意大利人民自决”是他最鲜明的观点。

    群情激愤的意大利人烧毁了部分法国商品以示抗议,里窝那港也一度拒绝荷兰商船靠岸,若不是教皇英诺森十二世出面调解的话,这事还不知道如何收场呢。但无论如何,意大利人已经看清楚了法兰西、英格兰、联合省和奥地利的嘴脸,他们根本没考虑过意大利人民的感情,以一种非常傲慢的姿态在地图上指指点点,以为自己能随便决定他人的命运,这是何等的狂妄!

    北意大利联邦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任人揉捏的可怜虫了。他们有一个议会——好吧,还有些松散,因为争吵很多,不算很和谐——有军队,且正在谈统一税率,缔造共同市场的事情,一切的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但为何法、奥等国仍然如此轻视他们呢?不行!必须要发出自己的声音,我们意大利人已经站起来了!

    确实,经过东岸人这么一番折腾,巴黎、维也纳、海牙、伦敦也无法真的忽视意大利人的声音了。尤其是去年意大利人派遣军队在摩洛哥作战,打破了很多固有印象,以至于路易十四也愿意派人与他们接触了,不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慢姿态。

    费奈隆临行前就得到了这样的指示,因此他想在摩洛哥观察一下意大利人的军队和官员。但很可惜,据说多利亚家族的那个倔老头保罗已经回去了,意大利军队也已经撤离,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什么事情都做不了。”费奈隆有些无奈,在铺满波斯地毯的屋子里转了两圈后,叹着气说道:“那就和东岸人接触一下吧。他们现在深入了地中海,意大利人和葡萄牙人对他们言听计从,已经成为牌桌上的一员了,还是看看他们有什么想法吧。接触完了东岸人,我们就立刻启程,前往梅克内斯,大胡子苏丹应该已经等急了,他现在迫切需要安慰。”

第五十二章 消涨

    1700年10月20日,华夏东岸共和国驻欧全权特使蔡振国又一次来到了丹吉港,入住了费奈隆一行人曾经下榻的丹吉大酒店。

    他的眉宇间有些忧愁,因为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行使全权特使的权力了。政治斗争波诡云谲,每个人都身处其间,往往身不由己。自己再欧洲这么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其中的一切,迷醉于权势带来的巨大快感之中,但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根据本土发来的密信,新的全权特使即将决出人选,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几个月后就会随着海军舰队一起抵达欧洲。届时,他再不舍,也只能放下一切返回本土——眼看最后的大戏即将开幕,居然是这种结局,这如何能不让人郁闷,不让人慨叹呢?

    今天他来到丹吉县,除了视察本地的建设工作外,还带来了一份礼物,那就是哈吉县援助的总金额超过二十五万圆的的援助,包括:价值十二万圆的小麦、价值五万圆的牲畜、价值三万圆的盐及其他生活用品以及由大众储蓄银行开具的价值五万圆的承兑汇票。

    说起来,这也算是他的临别赠礼吧。哈吉县这些年发展态势良好,不但已经成了黑海的粮食贸易中心,现在渐渐地连牲畜、盐和葡萄酒也开始在当地进行贸易了。而为了建设这些新的批发中心,经过友好协商,华夏东岸共和国与克里米亚汗国又签订了租借展界协议,将哈吉县的面积扩大了一番,目前已经超过三千平方公里了——反正周围荒芜的丘陵和草原还有很多,对鞑靼人来说价值不是很大,以此来换取东岸人帮助他们改进粮食深加工、皮革加工业相关工厂的技术和设备,还是很划算的。

    这个时候我们也不得不谈起如今正在渐进改革的克里米亚汗国了。这个国家目前的总人口已经突破130万(不含为宗主国托管的西乌克兰150万人),居住在黑海北岸的大概有80万人,大部分从事粮食种植业和畜牧业,以及由此而衍生的加工业。而在克里米亚半岛,因为首都贝克奇萨莱的存在,这里也有着约50万的人口,畜牧业和粮食种植业并重,但近些年也出现了大量种植水果的农户,如葡萄等,毕竟当地的环境非常适合这类作物的生长。

    克里米亚半岛的工业设施并不比黑海北岸差。在东岸人的帮助下,格莱大汗建立了许多国营工厂,包括葡萄酒厂、盐场、面粉厂、罐头厂、皮革厂、铁厂(利用从卡法进口的铁矿)等等。这些商品部分就地消费,部分销售到乌克兰大草原、高加索、奥斯曼土耳其以及多瑙河流域的其他国家。

    东岸人对这些工厂定期进行考察、评估,并给出改进建议。去年的时候,他们建议格莱大汗给予工厂内的奴工以自由民身份,以提高生产效率。格莱大汗慎重考虑后,接受了这一建议,并开始了行动。由此,克里米亚汗国的奴隶制存在基础开始了一点一点的瓦解。东岸人的计划是,通过改变社会经济和组织形态的方式,先迫使工厂取消奴隶制,然后一步步扩展到其他行业,最后对使用奴隶最多的黑海北岸的农业庄园进行攻坚。

    毫无疑问,取消奴隶制对克里米亚汗国来说是一场影响深远的社会革命,必然会引起保守阶层的强烈反对。但这件事就本质而言,对于大汗本人以及工商业的投资者而言,却是重大利好。格莱大汗对黑海北岸那些手握大量奴隶的庄园主们早就非常不满了,因为他们是正宗的实力派,足以威胁到贝克奇萨莱的统治。

    但这个病根在金帐汗国末期就种下了,当年格莱大汗的祖先为了拉拢这些东欧裔的封建贵族,许下了他们种种特权,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了标准的割据诸侯。虽然这些诸侯非常恭顺,历次战争都带兵过来勤王,但就格莱大汗本人而言,还是希望看到他们解散部曲,释放奴隶,做一个富家翁最好了。

    另外,经过东岸人持续数十年的改造,克里米亚汗国如今也出现了一批投资工商业的人。这些人大部分来自外国,以东岸和意大利最多,其次是土耳其,他们看中了当地丰富的农业资源,进而大举投资,要么兴办工厂,要么做批发物流,但无论哪一种,其实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可劳动力在哪?奴隶主手里!于是,他们也是真心支持格莱大汗奴隶制改革政策的,如果必要的话,出钱出物也不是不可以。更何况,强大的东岸共和国站在他们身后,旗帜鲜明地支持大汗的改革,还有比这更粗的大腿吗?

    大汗有东岸帮助训练的新军,有东岸培养的现代化官员,垄断了军事装备的采购大权,还有着大义名分,只要不是头脑发热硬来,而是一步步循序渐进地改革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改革过程中出现动荡是必然的。但在强大实力的镇压下,再施展灵活的政治手腕,对反对者进行分化拉拢,还是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的。庆幸的是,如今克里米亚汗国就走在这么一条正确的道路上,政府的财政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来自工商业的收入慢慢增加,不再纯粹依赖老式的人头税了。

    而克里米亚汗国大发展,对哈吉县无疑是重大利好。南海运输公司在这里专门设了一个分公司——事实上,这个港口大部分码头的所有权并不在哈吉县政府手里,而在南海运输公司手里——目前拥有大小十多艘船只。虽然都是本土淘汰的老旧帆船,但运输量足够,在黑海地区的竞争力极强。原本当地还有一些土耳其船只的,现在几乎都消失了,就连驻扎在亚速、卡法所谓土耳其军队的给养运输都委托给南海运输公司了。

    据说,南海运输公司非常看好黑海地区的商业前景,恰好本部那边接受了一艘又一艘蒸汽轮船,旧船除了部分船况好的继续留用外,其余都开始向外处理。台湾银行、加勒比航运公司、东非运输公司这些企业纷纷涌了上来捡洋落,以一个处理残值的超低价格将其买下来,充实自家的运输力量。而作为南海公司自家的孩子,以哈吉为基地的分公司自然也落到了部分好处,超过十艘风帆船、机帆船将在几个月内陆续抵达,使得其运输能力直接翻番。

    航运事业的大发展,无疑是对外贸易的前置条件。想想吧,如果没有足够的运输船,克里米亚汗国的农产品要怎样才能运到意大利?如果没有堪称垄断的运输能力,克里米亚人如何会甘心在哈吉县进行粮食集散?这都是相辅相成的事情,哈吉县因航运而兴,进而带动了大宗商品贸易,而大宗商品贸易又催生了金融业的繁荣,这种繁荣再反过来带动城市建设等方方面面,吸引资金和人才持续流入,这就是所谓的良性循环。

    二十五万圆的物资援助,对哈吉县政府来说固然是不小的开销,但也绝对不是不能承受的。他们在金融市场上发一笔债,差不多五六年时间就能完全消化,经济上的压力不大。而且,休达县、丹吉县一旦发展起来,对哈吉县的未来也是好事,因为它们可以让哈吉县的商业触角深入到北非和伊比利亚半岛,进出口贸易额的大幅增加是完全可以预见的事情。

    与锐意改革的克里米亚汗国相比,老迈的土耳其帝国几乎没有太多的变化。科普鲁卢家族为了保住大维齐的地位就耗尽了心力,地方总督和军阀们三心二意,只顾给自己捞好处,同时与伊斯坦布尔的野心家们结合在一起,不断掀起波澜,使得朝堂上的党争日趋激烈。此外,尾大不掉的加尼沙里军团、斯帕西军团也不断闹饷、兵变,政府为了安抚他们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和金钱,同时还许了很多官位,这进一步加剧了政坛的混乱程度。

    当然我们也不能忘了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糟糕的外部环境。奥地利人的威胁始终无法排除,战场上不断传来令人沮丧的消息,波兰、俄罗斯也对他们虎视眈眈,境内的基督徒们也蠢蠢欲动。试问在这样一种内忧外患的环境下,这个老大国家的改革如何能进行下去?而不改革,实力如何增长?不但不能增长,怕是还要下降!

    克里米亚汗国的实力日益提升,宗主国的实力日益下降,此消彼长之下,再过一些年头,难道不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吗?别忘了,东岸这个大号搅屎棍在黑海地区的实力可一直在稳固增长呢。马上海军也要进驻哈吉港了,为克里米亚汗国培养的官员在经过这么多年的奋斗之后,也逐渐走上了政府的中坚岗位,大汗家族又素来和东岸关系密切,以后克里米亚汗国怕不是会有两个宗主国了。而这两个到底谁说话更管用一些,其实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完全就看东岸国力和影响力增长到什么程度了。

第五十三章 大北方战争(一)

    1700年11月5日,大雪漫天,里加城内外的局势有些紧张。

    华夏东岸共和国驻里加大使赵贵的车驾出门时就被拦下了。一群荷枪实弹的瑞典士兵在主要道路上设卡,据说是为了抓捕俄国和波兰间谍。在亮明身份后,带队的瑞典军官立刻放行。瑞典王国与东岸共和国的关系称不上好,但也绝对不能说差。在这个被四国围攻的艰难时刻,得罪东岸人并没有任何好处。

    里加城外的主干道也被清理了出来。大量立窝尼亚居民被从家中驱赶了出来,清理积雪,修补道路上的坑洼之处。时不时走过一支军队,那是从北方南下的人马,据说是为了增强南边的防线。萨克森的奥古斯特正带着十万人杀奔过来,整个瑞属立窝尼亚已经进入了紧急状态,总督达尔贝格放弃了一些城镇的防守,集结了两万多兵力,再加上临时征召的两万余立窝尼亚籍士兵,重点防守里加以东的部分关键节点,阻止波兰军队北上,与彼得一世率领的俄军汇合。

    也就是说,如果必要的话,瑞典人认为里加城也是可以弃守的,只要完成战略目标。没办法,他们这次被丹麦、萨克森、波兰、俄罗斯四个国家围攻,敌方总兵力高达二十多万。瑞典即便战前嗅到了一丝风声,死命扩军,但受限于人口、经济和工业生产能力,也只堪堪扩充了十余万军队,人数处于很明显的下风。

    好在几个反瑞国家的步调并不一致,这给了瑞典人各个击破的机会。目前他们已经解决了西线丹麦那边的麻烦,通过主力西调以及荷尔施泰因公爵的帮忙,联合夹击丹麦,已经迫使丹麦人在事实上退出了战争。随后,瑞典人抓紧时间,趁着波罗的海尚未封冻的有利时机,将大批兵力用船调往东方,并将主力部署在立窝尼亚地区,打算与波、俄两国决一死战。

    瑞典国王查理十二目前驻跸塔林,身边带着超过七万名士兵,随时可能东进,与彼得一世率领的俄军大战。他对面的俄罗斯军队并不占据什么优势,因为彼得一世分兵攻打卡累利阿、英格利亚等地的缘故,他的部队也不过只有数万人。查理十二如果抓住机会,先行击溃这一支俄军的话,那么还有机会南下击败波兰、萨克森联军。

    总之,瑞典人多面受敌,犯不得任何错误。而且即便击败了俄军、波军一两次,只要人家坚持不投降,不退出战争,那么瑞典人就始终无法改善战略劣势。而在长期化的战争中,比的可不就是那么一两次的胜利或失败了,而是国家的综合实力,这恰恰是瑞典的命门所在——全国才三百万人口,领土又分布在波罗的海南北两岸的广袤土地上,可谓处处需要设防,战场也基本在自己国境内,这要是打个十年、二十年的,百分百完蛋。

    赵贵作为在里加生活了多年的老人,对瑞典的困境可谓一清二楚。他们最喜欢的就是速战速决,最怕的就是战争长期化,但几个敌人这次明显准备很充分,不会轻易投降认输的——几个月就跪了的丹麦除外。

    马车继续前行。周围跟着二十余名大使馆护卫,这些人一边与拥挤在路上的瑞典辎重车辆协调,一边防备有人趁乱劫掠。这两年立窝尼亚的局势可不怎么稳定,因为新登基的国王坚定执行了他父亲在位时的“削地”政策,即在教士、农民和工商界人士的支持下,削减贵族手底下的土地,解放人口,提高国家的收入水平。

    立窝尼亚一带虽然商业也还算繁荣,但毕竟处于东欧地区,农奴制极为盛行,大土地贵族很多。瑞典人如此激烈行事,使得很多贵族趁着战争叛乱,投到了俄国和波兰一边。当地的瑞典驻军虽然第一时间平叛,但被打散的贵族军队散落各方,使得地方上的治安形势迅速恶化了开来。

    好在护卫赵贵的这二十多人都是立窝尼亚当地的好手,东岸人雇佣后又维持了高强度的训练,赵贵也许诺他们及家人将来都可以移民东岸,因此忠心也足够。一路上谨慎小心,不走偏僻小路的话,倒也不至于出什么问题。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赵贵一行两辆马车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才抵达了米陶城,库尔兰公国的首都。因为东岸人的立撑,以及该国与波兰尚算友好的关系,目前库尔兰公国并未受到任何人的入侵,国内比较安定。再加上战争导致大量立窝尼亚人涌入避难,该国的经济反倒是畸形地繁荣了起来,商业收入大增,让公国的财政总管笑得合不拢嘴。

    赵贵抵达这里后,先与弗雷德里克大公会了个面,重申了东岸对库尔兰的支持。同时,他也通过如今的状况“教育”大公阁下,让他认识到只有在战争中置身事外,才能捞到足够的好处。刚刚因为封冻而停止运营的温道港的最新统计数据尚未出来,但毫无疑问贸易额今年又创新高了。作为中立方,交战双方都在利用这个没被战火波及的港口采购物资,瑞典人采购物资运往里加,波兰人采购物资送往前线,免了数百里转运之苦,库尔兰商人在其中大赚特赚,积累了惊人的利润。

    另外,温道港如今也成了著名的“间谍之都”。瑞典、俄罗斯、波兰、萨克森、丹麦、勃兰登堡等等,都在这里设立了商馆,一边做生意,一边打探各种消息。没人仔细统计过每天会有多少情报在这里进行交易,也没人统计过有多少情报人员在此活动,反正库尔兰公国不在乎,那就无所谓了。

    11月12日,赵贵在米陶城秘密会见了一名瑞典人。此君名叫约翰·帕特库尔,出生在瑞属立窝尼亚,曾经加入过瑞典军队,并担任步兵团长。1692年的时候,他强烈抗议瑞典国王查理十一的削地政策,被全国通缉,不得已之下逃亡波兰。查理十二登基后,他又请求宽恕,并发还他家在立窝尼亚的封地,遭到拒绝,于是死心塌地地投靠了奥古斯特二世,充当其马前卒,为波、丹、俄等国的联合作战奔走联络。

    与帕特库尔的会面并不在人多眼杂的城内,而是在城外某位库尔兰高官的庄园内。帕特库尔代表萨克森选帝侯、波兰—立陶宛联邦国王奥古斯特二世,一位为了国王大位而“虔诚”地由新教改宗天主教的德意志贵族。

    这个人去年与土耳其签订了协议,理论上结束了与奥斯曼帝国的战争状态。为什么说是理论上呢?因为协议中土耳其人放弃了对西乌克兰的主权声索,承认其是波兰领土。但问题在于,一直托管着该地的克里米亚鞑靼人并未离开,仍然牢牢统治着当地。奥古斯特二世要打瑞典,一时半会没空管这事,好在鞑靼人也在全力革新内政,对侵略他国没兴趣,因此双方在边境上维持着奇怪而脆弱的和平。

    帕特库尔与赵贵先扯了一同波兰、东岸之间的贸易。这几年两国间的贸易额逐年上涨,形势喜人,波兰人获得了大量廉价的武器军资,东岸人倾销了工业品,双方皆大欢喜,堪称共赢。帕特库尔表示未来还会进一步向东岸开放市场,并且不仅仅局限于波兰,萨克森以及萨克森可能影响到的区域也会尽可能予以开放,前提是东岸共和国全力支持奥古斯特家族,先派海军到波罗的海,击败瑞典人的海军,瘫痪其在波罗的海南北两岸之间的调度能力。然后如果可能的话,请求发放一笔金额不低于三百万圆的贷款,支持波兰和瑞典之间的战争。

    “特使先生,贷款的事情不是不可以商量。但有一个前提,贵国将以什么作为抵押?”赵贵开门见山地说道。

    “奥古斯特陛下已经提议在大波兰、克拉科夫、巴拉丁那增收三种新税,这完全可以作为抵押品。”约翰·帕特库尔说道。

    “对不起,我国不接受这种抵押品。”赵贵很直接地说道。开什么玩笑,在波兰增税,会直接被贵族议会的议员们给否决掉的好么?历史上大部分人都同意,然后被一票否决的事情还少么?一票,只要一票就足以否决这种增税提议!这完全不靠谱!

    赵贵对波兰这种蛋疼的体制毫无信心。正如他们自己人所说的那样:“……假如你无法解决这种‘罪恶’(自由投票),那么联邦将成为外敌的战利品。每个大国,都宁愿来分解波兰,也不愿意让它保持成一个整体,而像今天一样滥用如此的自由。”

    看到了没?波兰周围的国家都看清楚了波兰这种体制的弊病,并且不愿意让波兰人做出改变,不愿意让波兰能够制定出稳定的国家政策,让波兰继续保持大量地方性的独立和集体的无能状态,这最符合他们的利益。东岸人研究了这么多年波罗的海,赵贵又怎么可能相信奥古斯特能够让议会全票通过增税提议呢?这是童话好不,根本不可能的!

    “但瑞典是地区公敌,是波罗的海安全的最大威胁。他们那个年仅十八岁的国王冷库、残忍,他很有可能将战火引向库尔兰,威胁到贵国的利益。”约翰·帕特库尔继续努力着,千方百计想要说服赵贵,因为他若是不能在东岸人这里取得贷款,就只能去荷兰人或英格兰人那里想办法了,这同样不轻松。

    “里加的达尔贝格总督刚刚向我保证了库尔兰公国的安全。”赵贵说道:“帕特库尔先生,请恕我直言,奥古斯特陛下入主华沙时间尚短,我们并不认为他能够发挥出波兰的全部力量。而且贵国的军事部署与俄罗斯人严重脱节,延误了大量时间,我们也不是很看好这场战争的结果。我是实话实说,贵国虽然早就酝酿战争,但武器装备似乎还没瑞典人好,他们从荷兰人那里得到了大笔贷款,并通过荷兰人的渠道采买了很多产自我国和英格兰的武器。先看看吧,查理十二陛下已经带着七万军队东行了,即将与俄国人碰撞,而你们还在南线慢吞吞的,如果俄国人失败,我不认为奥古斯特陛下还有什么机会,言尽于此,请您仔细考虑。”

    说完,赵贵便以还有事务要处理为由结束了会面,返回了米陶城内。接下来,他将前往温道港,与海军方面的官员会谈。与陆军的冷漠以对相比,其实东岸海军倒非常关注此事正如火如荼的大北方战争,原因没别的,他们对进入波罗的海有点兴趣。

第五十四章 大北方战争(二)

    1700年11月15日,温道造船厂内,赵贵如约而至。

    温道造船厂是一家规模不小的造船厂,至少在波罗的海沿岸,无论是丹麦、瑞典、波兰(好吧,这个国家已经没出海口了,只有一个协议可以使用的但泽)还是德意志地区,没有任何一家造船厂可以在规模上与温道造船厂相提并论。

    这家船厂拥有六个船台,可以建造不超过六百吨的风帆船只,技术力量十分雄厚。去年下半年,为了偿还即将到期贷款本息,库尔兰的弗雷德里克大公出售了工厂一半的股权给东岸人。股权受让方是东岸交通部,他们买下温道造船厂半数股权后,立刻成立了一家名为北海运输公司的企业,并将温道造船厂50%股权及位于俄罗斯的小星星造船厂50%都归入该公司名下。不过你可千万别以为这家企业仅仅是个造船企业,事实上在交通部的定位中,这家名为北海运输公司的企业是正儿八经的航运企业,未来会逐步添置船只,在北海和波罗的海开展航运业务。

    目前荷兰人和英国人还没注意到这家公司的成立。事实上他们连温道造船厂的股权转移也不是很清楚,谁让东岸人和库尔兰人签署的是秘密转让协议呢。不过,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长久保密的,未来荷兰人最终会发现他们在波罗的海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这势必会引起他们的极大反弹。

    但进军波罗的海是东岸工商界筹谋已久的大计划。他们已经无法忍受当地的商业秩序长期被荷兰人把持了,东岸生产的商品经荷兰人卖到终端消费者中间所产生的利润,荷兰人占了五成以上,当地代理商又拿去三成,东岸人只能获得很少的一部分收益。

    以前荷兰人是东岸的重要盟友,要哄着人家,自然要让渡利益。但现在什么时候了?北欧地区在打仗(大北方战争),南欧和西欧地区也即将爆发大战(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东岸共和国已经准备好走上前台,在历史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波罗的海的商业市场十分广阔,当地人民普遍比南欧地区的要富裕许多,是荷兰人的第一钱袋子,东岸人既然已经在地中海的商业活动中获得了足够的甜头,又怎么可能忍住不去波罗的海发展呢?

    而且,据赵贵了解,北海运输公司已经与加勒比航运公司达成了战略合作协议,这又为其披上了一层浓厚的海军色彩。如果再结合海军对波罗的海有兴趣,打算进军这个巨大的“淡水海”的话,就更有意思了。反正赵贵作为驻里加大使,不打算对海军的行动设置任何阻碍,相反还会对其进行配合,谁让自家的两个儿子都在海军服役呢?

    海军派来与赵贵接触的代表是一名少校,名叫刘缜,曾经担任吉布提警备司令。因为长期在岸上工作的原因,此君现在专门在波罗的海从事联络工作,并相机组建班底。海军已经向他许诺了,未来一旦在波罗的海取得立足点,那么他将毫无疑问担任第一届警备司令,军衔也将提升为中校。在波罗的海当警备司令,可比在吉布提炎热的沙漠里瞎混有滋味多了,刘缜还是挺高兴的。

    “赵大使,大北方战争进行得如火如荼,站在咱们东岸的立场上,有没有什么可以介入的机会?”温道造船厂厂长办公室内,库尔兰人已经贴心地将大部分人调走,此刻只剩刘缜、赵贵及寥寥数名心腹随从。

    赵贵闻言心中一笑。陆军在摩洛哥搞得风生水起,海军这帮家伙果然坐不住了,一上来就打算在波罗的海设立军事基地。问题是,事情有那么容易么?这里可不是摩洛哥那种落后区域,每个国家也不都是孤家寡人,正所谓牵一发动全身,事情是非常复杂的。

    “刘少校,不知海军部是个什么章程?打算介入到什么程度?目标又是什么?”赵贵直接问道。

    “海军部给我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波罗的海寻求一个合适的落脚点。这个落脚点要有相对良好的港口条件,要有一定的经济腹地,也得有一定的船舶维修保养能力。”刘缜一一说道:“港口条件不必多言,这涉及到海军驻泊战舰的安全。有经济腹地是为了减少维持成本,毕竟海军舰队一旦入驻,这随之而来的人员可不少,没有腹地供应食品、生活物资及相应的原材料是不成的。另外,我们日后会在这个落脚点开设船舶维修厂,以及少量生产关键零部件的配套企业。你知道的,不可能所有工人都从本土派遣,我们只可能挑选一些高级技工和管理层来此,大部分普通工人还得本地招募。”

    “你们这个条件可真不低啊。”赵贵闻言叹了口气,说道:“一时间我想起来觉得合适的就两个,一个是库尔兰公国的温道港,一个是波兰—立陶宛联邦的格但斯克自由市,你们想要哪个?”

    温道港如今是库尔兰公国第一大城市,最大的港口,同时也是东波罗的海第二大港口,仅次于里加,人口超过八万,是一座繁华的大城市。东岸人如果想要将这座港口划做自己的领土,说实话有点困难。即便库尔兰公国是自己人,但你若要生生拿走人家的钱袋子以及四分之一的人口,怕是亲兄弟都要翻脸,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而格但斯克自由市呢?说起来可能性比温道港还要大一些呢。格但斯克,位于维斯瓦河入海口,港口条件还算不错。外围有潟湖沙洲,潟湖水深足够,面积辽阔,可以停泊大量的船只。沙洲则可以阻挡外海的大风浪,让潟湖内的船只锚地风平浪静,同时沙洲上可以修建炮台和要塞,作为拱卫港口的防线。而且,这个城市同样有好几万人口,且多工商界人士,手工业者众多,发展工业的条件优良。

    最妙的是,目前这个港口城市理论上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与法国东部的斯特拉斯堡自由市一样,是一座由当地人自治的城市。之所以如此,还得追溯到波罗的海南岸那错综复杂的局势。

    最初的时候,这座城市确实属于波兰,当初东岸人还过来开拓过市场,后来因为两国关系转恶而关闭。波俄战争期间,这座城市被瑞典人占领,普鲁士人造反波兰后也短期占领过,并将其洗劫一空。在这场战争中,波兰人丧失了沿海大片土地,臣属国普鲁士公国也独立,波兰—立陶宛联邦成了彻彻底底的内陆国。

    波兰这样一个大国,没有出海口实在不像话啊!于是乎,在接下来的很多年里,波兰人或通过战争,或通过外交,总之使尽了一切手段,最终在扬·索别斯基时代获得了一个出海口,那就是格但斯克自由市。

    他们能获得梦寐以求的港口,得益于荷兰人的穿针引线。瑞典王国在联合省的劝说下,同时将维斯瓦河入海口附近的格但斯克划为自由市,交由波兰托管。

    请注意了,这不是瑞典割地给波兰,而是允许格但斯克独立成为自由市,然后由波兰政府托管。理论上来说,格但斯克目前根本不是波兰领土,其地位处于未定状态。

    而事实上也差不多,虽然波兰人往这边派了官员,但布置的军队数量极少,只有区区千余人,另外当地经济基本上自治——好吧,事实上波兰各部分都处于自治状态——当地人也不怎么认为自己是波兰人,盖因这里的人口构成德意志人最多,波兰人只是其次。

    “部里已经决定了,想办法将格但斯克自由市拿下来,充作我们的落脚点和军事基地。”刘缜少校说道。很显然,他来之前肯定已经深刻研究过波罗的海的情况下,数来数去,只有格但斯克这么一个不属于任何国家的自由市最适合吞下了。只是,波兰人目前就这么一个港口,他们能同意吗?

    “同不同意都得弄,总之想办法吧。现在这几个国家不是在打生打死么,是个好机会呢,所以我刚才才问你可以介入到哪一步。”刘缜笑眯眯地说道。

    赵贵一听也是无语。早知道海军有这念头,之前帕特库尔找他贷款的时候,就该提一下格但斯克的事情,让他们把这座城市做抵押好了。反正他估摸着,波兰人肯定是还不上款的。只是,这座城市不值三百万啊,波兰人也未必愿意把唯一的出海口给抵押了。

    “陆军不是打下丹吉县和休达县了么?你们怎么着也可以捞着一个啊,何苦来波罗的海蹚浑水?我们在这里的基础有些薄弱,事情不是很好搞啊。”赵贵忍不住吐槽道。

    刘缜一听有些不好意思了,说道:“你也知道那是陆军打下来的,直接拿走的话颜面上不是很好看。当然这不是说我们不要,丹吉、休达两县,我们肯定会拿走一个的。只是,那里是地中海啊!和波罗的海不搭界,未来要想干涉这边的局势,还真的必须到这弄一个立足点。赵大使,这是你就甭推脱了,咱们一起合计合计,好好想想办法。”

    “没啥好想的,这事情从经济和外交途径都不好解决。唯一的办法,就是以力破敌,从军事角度想办法。但别怪我没提醒啊,波兰人对失去唯一的出海口肯定会有怨念,未来遗患无穷,你们可想好了。”赵贵看着刘缜,面容严肃地说道:“他们可能会发动战争来夺取格但斯克,你们有能力保住这座城市吗?”

    “现在想不了那么远的事情,先夺了再说。大不了,未来引导俄国人、奥地利人、瑞典人、土耳其人和普鲁士人瓜分了波兰算球。这个国家的体制简直是个笑话,目前还大体上维持着统一简直是奇迹。”刘缜满不在乎地说道:“你先想办法接触下奥古斯特和查理十二,他们是当事人,听听他们的意见。至于俄国人,他们离得太远,先晾着他们,以后再说。”

    “这种之管杀不管埋的做法,还真是你们军部一贯的通病。”赵贵闻言哀叹了一声,无奈地说道:“成!这事我会尽快操作的,但你们也别急,也别光吊着格但斯克一棵树上,多准备一些备份目标。嗯,目前查理十二即将和彼得一世大战,等打完这一场,局势明朗后再说吧。我准备先和瑞典人谈谈,他们应该无所谓格但斯克的归属,但现在时机还不是很成熟,慢慢等吧。”

第五十五章 加勒比海众生相(一)

    1700年12月3日,加勒比海,碧波万顷。

    “人类真是永不满足的征服者。如果有天外类地行星,生活在上头的居民可能都没有地球这般充满了扩张与进击。你看那海平线,我看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征服。”苏城港外,田笑川遥指远方那海洋与天空的交界线,笑着说道。

    “田大哥又发感慨了。”一名年纪较大的下属笑道:“上秘鲁的的喀喀湖里的印第安人都知道用芦苇船征服大湖,咱们国家造出了三千吨的轮船,可不就是为了征服世界用的么?”

    “老崔,你又乱说了。咱们不是东岸国人,是新成立的大苏国的子民,勿要搞错了。”田笑川更正道。

    大苏国是苏城海盗势力建立的国家,今年新成立。因为海盗们的“带头大哥”苏摩姓苏的缘故,经苏城的海盗最高权力机构圆桌议事会一致同意,立国号大苏,宣称的辖地大致在后世美国德克萨斯南部及墨西哥一部。如果算上归化的印第安人的话,目前大概有三万多人口,算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国家。

    不过国家虽小,但这苏国的战斗力却不容小觑。因为海盗起家的缘故,他们的海上力量颇为可观,在将部分老旧帆船改做运输后,又从东岸海军那里淘来了许多退役的“星”轻巡洋舰,组成了一支规模在十三艘(十艘战斗舰只、三艘辅助舰只)的海军力量,水兵总数超过了千人。

    西班牙王国的向风舰队曾经与他们战斗过。海盗们船小、防护弱,但机动灵活,西班牙人笨重的战列舰拿他们毫无办法。想要压港吧,又遇到海盗们的海防炮台——真不知道那24磅长身管重炮从哪里来的,这玩意可不便宜,也没地方买——想要决战吧,海盗又不和你打战列线炮战,只是一味骚扰。

    打来打去,加勒比海的局势是一团糟。西属新西班牙、秘鲁的很多沿海港口城市一日三惊,很多上了年纪的人又想起了当年父辈所说的荷兰海盗纵横加勒比海的往事——17世纪最大的海上劫案就是1627年荷兰人做下的,当时抢了西班牙人价值数百万圆的金银和货物——纷纷劝说与海盗和谈,安定加勒比海的局势。

    西班牙人无奈,最后只能让加勒比航运公司出面做中间人,与苏城海盗势力在波多黎各岛谈判,最终双方各退一步,握手言和。

    海盗集团与国家发生冲突,并在正面谈判中不落下风,在这个年代是一件挺稀罕的事情。而苏城海盗也借此机会一举成名,远近混不下去的海盗——其中很多人身背多国通缉令——纷纷来投,势力稳步增长。这个时候,苏摩、王昭礼、田笑川等人觉得建国的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在通过秘密渠道告知国家情报总局,得知其无意反对之后,很快便建立了国家。

    大苏国目前只有两座城市,即苏城和梁山,此外还有一些小镇,比如攻占的西班牙人的圣安东尼奥殖民地等等,地域辽阔,人烟稀少,经济基本靠抢为主。好吧,这么说可能有些偏颇了,因为这个国家也在慢慢改变,至少农业也有那么一点起色了。

    最初的时候,苏城郊外的农田都是靠那些退休的年迈或伤残海盗开垦的。他们与印第安人通婚生子后,后代很少有再从事父辈职业的,基本上都安安稳稳地当着农牧民。

    后来,也有一些来自其他国家的移民过来定居。尤其是被东岸政府所不喜的儒家理学学者们——事实上他们也不喜欢东岸人——以及一些因为犯罪而潜逃出国的东岸人,他们来到这么一个管理混乱、一穷二白的地方,改头换面,重新开始。当然也有一些欧洲国家的移民,但数量比较少,这么多年加起来不过几百人罢了,还不如苏城海盗们劫掠的肉票数量多呢。

    大苏国人口最主要的来源,其实还是征服、归化的印第安人。在这件事上,深入不毛之地传教的东岸道士们出了大力,因此道教在大苏国被尊为国教。不过近来听说有不少和尚们渡海前来,打算在这个新生的国家与道士们掰掰手腕。他们在东岸本土已经确定搞不过道士了,大苏国初立,一切都是未知数,在这里投入力量,比在信仰已经固化的地区要容易多了。

    而和尚们,说实话与流放至此的儒生们比较谈得来。偏偏这些儒生又在大苏国以及隔壁的自由邦地位尊崇——毕竟是难得的知识分子——因此佛教在这里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的,一切都看未来大家如何竞争了。

    “是,老崔我弄错了。本朝的制度,与东国终究有异。田大哥,今天是月初,应该是授田的日子吧,县里面应该热闹了。”老崔笑着问道。

    他本是一位前来苏城定居的大儒崔某的家奴,一直住在济南府。崔家这一代在朝中没什么奥援,又恶了本地狗官,形势岌岌可危,只能临时变卖家产,逃难登莱,然后又辗转东岸来到了苏城,投奔崔老爷当年一位好友。

    到了苏城港后,崔老爷也算仗义,给家仆们分了钱,遣散去也(事实上他也留不住)。老崔正值壮年,娶了崔老爷府上一位婢女为妻,生了几个孩子,如今一家老小都得了良籍,自然喜不自禁。

    只是,离了崔老爷固然自由,但也没了那包吃包住的保障。于是乎,趁着有一把子力气,同时水性也不错,老崔便上了一艘运输船,当起了水手,如今也六七年时间了,已经是水手长的助理。

    他们这艘船是从怀远岛返航的。那个大岛是东岸人在加勒比海的海军基地,即第一舰队加勒比海分舰队的母港。只不过随着大批主力战舰前往佛得角群岛,怀远岛的人气小了一些。但也没有下降太多,因为这里的经济还不错,无论是农业、转口贸易业还是木材、沥青的出口,规模都颇为不小,为怀远县创造了很大的经济价值。

    可以这么说,怀远岛在加勒比海诸岛屿中的地位,仅次于西班牙人统治的古巴岛,其他的无论是西班牙人的波多黎各、法国人治下的瓜德鲁普还是英国人治下的牙买加,都要差上许多,无论是经济还是人口,都比不过怀远岛。

    大苏国的运输船前往怀远岛,一是为了销赃,变卖一些不易出手的东西,如古董和艺术品,同时出口一些牲畜到当地,换取资金。这第二嘛,其实是为了秘密接回一些军事物资,主要是东岸陆海军退役的火炮及一定基数的炮弹。既然要人家为了东岸的利益骚扰墨西哥检审法院区的东境,那么就不能吝啬投入。在这一点上,军部那帮家伙还是比较大方的,以至于废旧军火库都快给清空了。

    “到港后,给大家放十天假,十天后在一号码头集合,咱再去一次自由邦的新京港,拉一批粮食回来。”说话间船已经进港了,码头附近一艘破旧的二手蒸汽小火轮烧起了锅炉,然后吭哧吭哧地开了过来,打算将这艘排水量超过四百吨的大帆船给拉回锚地。

    船只靠岸后,除留少数人与当局清点、交割货物外,大部分人都迫不及待地上了岸。码头上人很多,有叫卖货物的,有拉客住宿的,有维持秩序的,当然人最多的还是附近那块巨大的布告牌。

    牌是木头做的,上面贴了一张盖着苏城县政府印戳的告示。旁边有政府工作人员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内容,让文盲居多的苏城居民们知晓告示的内容。

    “……户主范延伯,42岁,授田十二亩。一段四亩位于位于城西三公里成功渠西道,一段三亩位于城西两公里橡树渠北道,一段三亩位于城东一公里奋进渠东道,一段二亩位于城东一公里奋进渠南道小池塘。”

    “丁男张鼎和,16岁,授田五亩,一段二亩半位于城北四公里跑马渠东道大橡树,一段二亩半位于城北三公里浑水渠东道。”

    “户主赵喜,50岁,妻赵王氏(印第安裔),17岁,授田四亩,一段一亩半位于城南三公里大沼渠南道,一段二亩半位于城南两公里繁荣渠西道。”

    ……

    以上这些严格来说不是授田,而是田亩买卖后变更登记产权而已。与东岸不同的是,大苏国的田地并不免费,需要花钱向官府购买。另外,民众私下里也可以交易田地,且没有持有土地的上限,非常自由。

    因为城市附近的土地早就被瓜分完毕的缘故,要想获得这些既靠近县城,又有完善的灌溉系统的上好熟地,所需要花费的金钱可不在少数。但即便如此,人们只有口袋里有钱,就会想方设法去买地,有的是自己给自己买,有的是父母给子女买,交易次数谈不上频繁,但每个月总有那么十来桩,基本都集中在月初公布,并发放新的地契。

    至于离城稍远一些的田地,因为开发程度不够,也缺乏灌溉系统,更可能遭遇印第安人的威胁,因此价格偏低,人们也不愿意去那边购地。为了解决这个难题,苏城县政府采取了屯田的办法,即组织归化的印第安人和赤贫的海盗——别怀疑,以海盗们的生活习惯,平时是攒不下来钱的——开荒屯田。

    这种屯田就比较辛苦了,说白了就是佃种官府的土地罢了:因为这些人一穷二白的经济状况,往往需要官府提供基本的劳动工具、种子和役畜,故一般采用分成制。其中,借用官牛者,收获对半分;不借者,除去官府提供的基本生产资料费用外,官得三分之一,民得三分之二。

    除此之外,在田间劳动之余,这些人还要出工开挖河沟,修建灌溉水渠,工作量非常之大。而所得的好处,无非就是将来兜里有钱之后,可以以一个超低折扣价从官府手里买这些亲手开垦出来的田地罢了。但对于被征服的印第安人而言,这其实也是一个不赖的选择,就如大苏国的夫子们吹嘘的:“夷人感其惠,仁化大行。”

    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出,大苏国对待农民虽然比欧洲要好,但其实不如东岸,既没五亩的免费田,也没农业无息贷款,更没众多的帮扶政策。当然我们也不能责怪他们,毕竟他们是另一个国家,制度杂糅了东岸及中国古代历朝历代的东西,经济底子也有些差,搞成这样其实也不错了。只要国内不出什么大的乱子,持之以恒发展个几十年的话,未必就不能成为加勒比海一个响当当的国家。

第五十六章 加勒比海众生相(二)

    “货验过了吧?怎么样?”苏城港务局的某间办公室内,田笑川一边泡着茶,一边问道。

    “不怎么样,看得出来使用得很频繁,也许打不了多少发炮弹就彻底报废了。”王昭礼知道田笑川问的是装回来的那些火炮。事实上他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东岸陆军的火炮,从军中退役后又送到了民兵手里,给那些家伙折腾几年后,再转卖给他们,状况肯定不会太乐观。但没办法,条件就是如此,崭新的火炮很昂贵,他们买不起,这些接近报废的火炮几乎就是废铁价格,而且至少还能再打个两三百发炮弹,已经不错了。

    “没钱还能咋样。”田笑川摇了摇头,自嘲地笑道:“想当初当海盗时总觉得自己有钱,富得很。可现在上岸建国立制了,怎么一下子就穷成这副德行了?就连港务局这么有油水的衙门,这招待客人用的茶叶也特么的这么难喝。”

    “嘿嘿,后勤与物资部长不好做吧?处处是管你要钱的人,之前我干的那几个月,真是头都大了,还是这国防部长安逸。”王昭礼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苦着脸道:“全是茶叶沫子,妈的,老刘贪污公款了吧?”

    田笑川闻言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真的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现在是真的认识到咱们祖辈和父辈草创东岸的伟大之处了,这阵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像咱们大苏这么个草台班子,区区几万人而已,又是修码头又是挖水渠,还要发展商业、开办学校、准备战争。有时候我都怀疑,做国家领导人真的有当海盗那么快意吗?”

    王昭礼听后也笑了笑,没说什么。田笑川这话也就只能听听而已。他是什么来路,王昭礼还能不清楚吗?这些个开国元勋里头,对建国最积极的怕就是他田某人吧?这厮,根本就是东岸国家情报总局派在大苏国的最高联络人,就像北边那个当马匪当上瘾的蒲小双一样,都是啥好鸟。

    当然他王昭礼的来路也不是那么干净。事实上早年他也是国家情报总局的外围人员,但这么多年打拼下来,他对海盗集团的感情却是要更深一些,对东岸一直拿他们当工具非常无奈。但现实如此,也么得办法!大苏国还得靠着东岸援助,不然这么个草台班子政权,怕是用不了几年,就要树倒猢狲散了,哪还有如今这般光明的前景。

    “对了,休假完毕后,还得派一艘船去新京港,接一批小麦回来。国中的粮食有些不足用了,得尽快补充。”王昭礼突然又说道。

    “你们还和自由邦有粮食贸易?”田笑川有些惊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已经欠了他们不少粮食款了吧?他们居然还敢卖粮食给我们,这心是有多大啊!”

    “咳咳!”王昭礼似乎是被茶水呛到了,只见他尴尬地说道:“是欠了一些,自由邦的使者现在还住在这呢,天天到财政部催款。不过呢,这次有加航公司作保,情况和以前不一样。”

    话说不知道怎么搞的,加勒比海沿岸这些个国家,大部分都存在着粮食不足的困境。新西班牙总督区就不说了,热带产品种植过多,至今都在从秘鲁总督区进口粮食。加勒比海上那些小岛也不谈了,甘蔗、咖啡、可可种植园一望无际,至今在从北美进口粮食。就连东岸人的怀远岛,前些年还能粮食自给呢,但在工业大发展之后,也不得不从东岸本土进口粮食事实上如果不是中央强行规定的话,他们宁愿就近采购唯一粮食稍显富余的,反倒是曾经被很多人看不起的自由邦王国。

    这个国家至今依然以农业为主,兼有一些近海捕鱼业、畜牧业和木材加工业,但规模都不算很大,只是点缀。似乎是因为在南非被东岸人“开光”过的缘故,这些南非黑八旗的后裔们的农业种植技术相当不赖,粮食产量逐年增加,现在已经变成了净出口国,抢了不少英属北美殖民地的生意。

    苏城海盗势力建国时间尚短,虽然花大力气开挖了不少灌溉水渠,整饬了一些农田出来,但饥饿问题始终存在着,因此不得不向外采购粮食救急嗯,以赊账的方式,好吧,有时候也会付一些款,但在自由邦眼里,老赖的名声是跑不掉的。

    对了,随着自由邦的形势越来越稳定,最近两年东岸政府已经在讨论是不是把国内过剩的印第安人和梅斯蒂索人送到他们那里了。而恰好自由邦对人口也非常渴求,加航公司多年来不但运输南非黑八旗不力,还私下里扣留了不少人口到他们的种植园里,让自由邦上下大为失望。这次听闻东岸政府因为黄黑分界线尚没有准备好,容纳不了太多人口,有意输出一些到其他地方,于是便主动找上了门来,表示可以吃下相当数量,充实他们的国力。

    大苏国作为自由邦的邻居,自然也听闻过这件事。为此,当时田笑川还和人开玩笑,说自由邦这些高层对浅肤色的人真是过分地迷恋啊,千方百计要把自己洗白,真是自卑到了骨子里了。

    反倒是王昭礼对此事甚为忧虑,认为自由邦开发多年,政局稳定,如果能吃下大量人口并成功消化的话,不啻于一次国力的飞跃。大苏与自由邦是邻国了,未来肯定存在竞争关系,邻居过分强大了,其实不是好事,虽然目前两国关系还算友好。只可惜啊,大苏国目前底子太薄,没那个资本吃下太多的人口。总体而言,王昭礼对这事是酸溜溜的感觉,不是很开心。

    “哟,铁公鸡加航也这么大方了,居然给我们做担保,那这笔粮食款干脆就别还了。”田笑川笑嘻嘻地说道:“要让我们打仗,总得要给点好处吧。光给我们派军事教官和农技专家可不够。加航公司作为国有大型骨干企业,关键时刻总该为东岸分忧嘛,光靠着国家支持挣好处可不行。”

    王昭礼看了他一眼,心说你倒是通过情报总局的渠道多弄点好处过来啊。弄不来钱,搞点药品、种子、农具也行啊,都能解了燃眉之急。当然这话他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而已,有些事可以意会,但说破就没意思了,更何况田笑川虽然身份不清不楚的,但对大苏国也是有功之人。这些年别的不说,打仗那真的是身先士卒,让人叹服。现在做了后勤与物资部长,还亲自乘船出海,这敬业程度真的非常不错。

    说到底,还是太穷了啊!妈的,若是实在过不下去,干脆就听其他人的,破釜沉舟豪赌一把,全军压上,跑到墨西哥去抢他娘的!

    墨西哥那些殖民士兵的战斗力,王昭礼还是有些了解的,比他们整训的陆军还不如。要知道,大苏国是海盗起家的,海上战斗或许是一把好手,但陆战可真没那个传统。就这样一群人,都能蔑视墨西哥的殖民军团士兵,可想而知那些人有多烂。多年的养尊处优,已经把他们的精气神给掏得一干二净!唯一可虑的,大概就是他们的人数比较多,地方上也有一些愿意为了保卫家园而战的民兵,让死不起人的大苏国觉得得不偿失罢了。

    但如果真的成功占领一座富裕的城市会如何呢?哪怕只有很短一段时间,只要让他们成功地把战利品运走,似乎未必不是一桩赚钱的买卖。圆桌议事会以前也讨论过这个问题,但大家都对于攻城前要死多少人有些犹疑,始终无法下定决心。但现在情况似乎不一样了,也许打破一座大城,劫掠个十几万圆回来,然后再从东岸那里买粮运人(梅斯蒂索人),可以做到良性循环?这事似乎还真的可以再考虑考虑呢!

    “铁公鸡加航这次也要大出血了。”王昭礼心不在焉地说道:“据说他们接到了明确的命令,未来一旦与西班牙爆发战争,就要组建一支相当规模的武装舰队,协助东岸海军封锁港口,运输人员和物资。另外,策动佛罗里达独立的事情也要他们帮忙,不但要出钱,也要出人,这得影响多少生意啊。哦,对了,说起这事我就想笑。我听到一个传言,说佛罗里达那帮西班牙土生白人反骨仔们,连独立后的国号和国旗都准备好了。国号就叫佛罗里达共和国,体制完全仿照东岸,国旗上有一棵巨大的棕榈树,实在有些喜感。”

    “这帮孙子也太儿戏了吧?反叛独立这么大的事,居然弄得人尽皆知?”田笑川有些惊讶地说道。中国历史上似乎也有一些造反造得人尽皆知的傻蛋,但下场似乎都不怎么好。佛罗里达这帮土生老爷们怎么回事?这一点不像是干大事的人该有的样子啊!

    “一帮蠢蛋掌国对我们来说不是坏事。你看啊,加勒比海北岸就咱们大苏和自由邦、佛罗里达三个国家,以后为了渔业资源、国家边界以及贸易航线的事情,肯定有的争吵。佛罗里达的人越蠢,对我们越好啊。”王昭礼说道。

    “也是,越蠢越好。”田笑川哈哈大笑道:“唉,说得我都想去那里逛逛了,也不知道如今那儿是个什么光景。”

第五十七章 加勒比海众生相(三)

    “高校长,这是最新的……”一位戴着眼镜的小伙子推开了校长室的大门,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不过在看到屋内还有其他人后,他立刻明智地闭上了嘴巴。

    高义有些恼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下属,然后转头朝坐在自己旁边的教务处主任说道:“白老师,那么就这样定了吧。有关学校扩建的事情,还是得再举行一次募捐。“

    身姿窈窕的白老师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也没看进来的小伙子,自顾自地离开了高义的办公室。

    “咳咳。小张啊,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进来要先敲门。”高义下意识地拉了拉椅子,往办公桌靠近了一点,然后说道:“说吧,到底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站长。”在没有旁人在场后,小张换了一个称呼,说道:“西班牙人更换了佛罗里达的行政官员,新来的卢卡斯将军已经入住官邸了,这位曾经担任过德克萨斯将军,去年因为剿匪不力而被撤职。”

    “撤职后还能起复,背景很硬啊。”高义说道:“他对我们是什么态度?敌视吗?”

    “这点还不清楚。但据将军府邸的内线人士告知,这位将军在履任后区区两天时间内,就开始研究税率问题,也许他在钱财方面有些特殊的偏好。”小张回答道。

    “听起来就像是垂头丧气的失败者,在事业遭受重挫后,失去了一切信心,开始谋取钱财了。”高义自言自语道,随后他摇了摇头,说道:“但这并不能证明什么。继续观察吧,如果他只想赚钱,那么不是坏事,相反我们和他之间还有合作的可能。如果他想做别的事情,那么就留不得了。”

    “需要动手吗?”小张迟疑着问道,显然不是很赞同。

    “你想什么呢!”高义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他和少数几个随从在佛罗里达能干什么?他们可能连圣奥古斯丁的一个街区都无法控制。殖民军团的士兵已经堕落成了税吏,基层官员也只想捞钱,然后返回半岛过好日子。这个局面,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人所能改变的了。一切都已经注定!当起义的炮声想起之后,圣奥古斯丁就将升起棕榈树旗,佛罗里的将迎来新生。”

    小张闻言点了点头。确实,佛罗里达殖民地从上到下已经烂透了。基层官员和士兵们未必不清楚本地贵族们的谋划,那些傻瓜们脑子里装的完全就是棉花,公然商讨各种造反行动,保密意识极差,知情者的范围一再扩大,以至于市井之间都在传播着一些可怕的留言。在这样一种情况下,那些来自半岛的殖民官员们还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想而知演得多么辛苦。很多时候,小张挺同情他们的,觉得如果这些人真的很配合的话,一旦起义正式爆发,可以考虑让他们携带家人和财产离开,如果他们愿意离开的话。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些土生白人贵族们愚蠢一点也是好的,至少未来东岸操控新成立的佛罗里达共和国时要更简单一些。愚蠢的上层统治者,加上东岸学校培养出来的精干的中下级官员,差不多就可以把这个国家维持下来了。佛罗里达资源丰富,木材、棉花、皮革、盐、椰子、粮食、海产品的生产都大有潜力,他们注定要成为华夏东岸共和国的奶牛,再也无法逃脱。

    其实,东岸人对于培养外国政府官员一直持非常积极的态度。本土的大鱼河干部进修学校是最大的培训基地,远东的烟台学院就更不用提了,在培养的人数上甚至是大鱼河学校的好几倍。顺、明两国无数的中下级官员毕业自这所学校,然后用他们学到的知识服务本地甚至海外殖民地。

    尤其是棉兰老岛和台湾岛,因为和东岸合作紧密的缘故,需要大量的新式官员,这就给烟台学院的毕业生们提供了最好的舞台。有些时候像郑克臧、李元胤等人都在怀疑,台湾和棉兰老岛的那些个新派官员们,到底有多少人是东岸的卧底?即便不是卧底,他们在见识了太多的新事物后,是不是在情感上也倾向于东岸?如果东岸人要求他们独立的话,他们会不会直接听从了?

    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也没人敢于假设。李元胤的陆军是东岸人一手整训的,郑克臧的陆海军里都充斥着大量东岸培训的官员,甚至就连水师提督本人都曾在黑水地区求学数年,并在东北亚分舰队里实习过一阵子,这想想就让人感到可怕。再考虑到东岸海军在中国近海掌握着绝对的制海权,一旦厉行封锁,隔断大陆与南洋之间的交通的话,那么事情就可能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郑克臧、李元胤、李元皓等人实力一般,不敢明着反对东岸人的渗透,新库尔兰、佛罗里达的实力更弱,自然也不敢反对。所以,高义对于掌控大局还是很有信心的他一声令下,可能调集的士兵数量比卢卡斯将军还要多,还能有什么问题吗?

    每年近百万圆的情报费用开支,可不是白花的!

    “还有什么事?”高义将那份报告放进旁边一个小抽屉内锁好,然后问道。

    “英属卡罗莱纳殖民地的章站长被抓了,据说是不小心泄密给了情妇,被举报,上头要求我们想办法,配合特派员营救。”顿了顿后,小张又说道。

    章站长是东岸人开设在卡罗莱纳的情报站站长,以商人身份做掩护。他是个欧裔,还取了个英国名字叫戈登。多年来一直工作出色,没想到这次翻船了,还得圣奥古斯丁这边出钱、派人营救,高义觉得真是日了狗了。

    “这事你看着办吧,支钱的时候到财务那里办好手续就是。人是没办法了,咱们人手也紧缺,对卡罗莱纳那边也不怎么熟悉。而且最近还给我们指派了配合海军在哈瓦那搞破坏活动的任务,哪有那么多精力,让特派员自己想办法吧。”高义摆了摆手,说道。

    话说西班牙人在新大陆最大的造船厂就位于哈瓦那。这家船长历史上为西班牙造出过许多大吨位战舰,如著名的“至圣三位一体”号。如果能够破坏这家船厂的话,说实话可以重创战争期间西班牙人的造船能力以及受损船只的维修能力,这是海军非常看重的。

    而圣奥古斯丁情报站新发展的一个线人恰巧在哈瓦那船厂有点关系,因此海军就找上了门来,请求予以协助。高义对这事没法推脱,只能全力协助,为此最近都没怎么在圣奥古斯丁搞事。结果现在听闻还有个特派员要来,还要让他们协助营救隔壁的章站长,可想而知他有多头大了。

    “还有什么事吗?一口气说出来。”高义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小张,说道。

    “有。”小张感觉高站长今天似乎对他很不友好,但职责在身,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国家开拓总局想弄一批印第安人和梅斯蒂索人过来,让我们居中协调,说服本地的土生贵族不要设置障碍。”

    “这事啊……”高义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事我亲自来办吧。圣奥古斯丁有些人啊,眼皮子浅,我得给他们说道说道。”

    话说东岸国内的印第安人、梅斯蒂索人如何处置已经成了一个大问题了。未来如果攻占了西属美洲的话,还有几百万人,简直就是让人头大,杀也不是,养也不是,非常棘手。

    之前给这些人规划的去处主要是南非的黄黑分界线。但如今看来,那边的接收能力有限,一时半会吃不下太多人。自家的海外殖民地,如澳洲、拉包尔等,也接收不了这么多。负责此事的移民部和国家开拓总局真是愁得不行,千方百计找地方塞人。大苏国、自由邦都被他们盯上了,佛罗里达自然也逃不过去。

    而本地的土生白人贵族们,对于外来人口意见不一。以前可能还有些抵触情绪,后来被东岸人劝说了一下,部分人改了立场,认为有更多的人过来帮他们砍树、捕鱼、种地也不是坏事。特别是这些人与他们语言相通,文化背景也类似,管理起来不会太困难。但还是有很多顽固派并不愿意看到大量外来人口的涌入,这就需要高义等人去好好做工作了。

    清理带有原住民血统的人是百年大计,东岸政府高层对此决心很大。几百万人口在他们眼里不是财富,而是祸乱之源,必须予以清除。虽然这可能会导致未来的统治成本急剧增加,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有些事情,现在能做的,就不要留给子孙后代。况且到了以后,有些事情也没法做了。现在是几百万人,以后可能就是几千万人。他们一旦觉醒了自己的意识,那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几百万有原住民血统的人,要花多少钱来清理啊。”想到这里,高义有些不寒而栗。为了这场战争,国家贵金属管理总局多印了至少一亿法币的钞票,日后为了清理这些人可能还要印更多。这黄金产量,怕是永远跟不上了吧?

第五十八章 团结河(十七)

    1700年12月31日,团结河金矿区,艳阳高照。

    戈什金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意态悠闲。在他左手边,是一张木质茶几,茶几上放着一壶茶、一个瓷杯以及两碟干果。夏日的团结河流域,还是有些闷热的,但他坐的这处树荫下,因为有山风吹拂,倒是非常凉快。

    茶几、座椅、干果都是美景县——今年年中成立,是全国第197个县级行政单位,下辖美景镇、龙安乡、林绿乡、登圣乡、卫贤乡和顿丘乡,全县共约1.8万人口——本地产的。不要惊讶哦,美景县无论是县域面积还是人口数量,在全国范围内都不算小。而且因为要开发那座几乎全部由铁组成的山脉的关系,最近几年时间国家往这里投入了不少资源,如资金、技术以及最为基本的人口。

    目前,经过三年时间的建设,邻近的房山、灵寿、平谷、翠屏、库车和任丘六县通往美景县的道路已经全部抢通,计有二等国道六条、三等国道五条,大大缓解了美景县的对外交通瓶颈,使得该县的经济慢慢活跃,渐渐有了一定的规模。

    而为了修通这十一条对外交通道路,大批印第安人、梅斯蒂索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根据国家开拓总局的相关统计,过去三年间因为修路而死亡的外籍劳工数量超过了六千人,此外受伤、生病的数量更是达到了数万人次,可见其惨烈程度。

    修完公路后,这帮劳工都被拉到了顺化港,休养生息了三个月后,一股脑儿登船拉去了义成地区。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幸存的劳工没必要继续接受折磨,他们每个人可以带着五圆法币离开,到南非黄黑分界线那边生活。

    或许有人会问,这些人离开后,美景县不要建设了吗?嘿嘿,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这事可能发生吗?团结河军管署新一年的扫荡计划会告诉你,他们仍然在动用四个保安团(分别来自南方的密云、容城、延庆和博望四县)在金矿区、铁矿区进行作战,一方面以战代练,提高日渐堕落的民兵系统的战斗力,一方面也是维持秩序,就地抓捕印第安人、非法采金客、土匪等到建筑队干活。

    另外,陆军部暗地里资助了不少队伍到巴拉圭境内抓捕瓜拉尼印第安人。这些队伍最大的一支超过两百人,枪、炮齐全,专业素养极高,巴拉圭的印第安人根本不是对手,猝不及防之下被掳掠了上万人。后来,即便亚松森检审法院区做出了应对措施,但在被脱了军装的东岸陆军野战部队一战击溃后,情况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从1697年下半年至今,东岸人累积从巴拉圭劫掠了超过三万五千名瓜拉尼人,除部分送到了大北方铁路修建工地上之外,其余的都送到了团结河流域,修路伐木、开垦荒地,苦不堪言。估计几年时间过后,这些人里面一半都剩不下来,死亡率那是相当地高。

    可以说,美景县乃至团结河流域有如今这般光景,印第安人和梅斯蒂索人的血泪必不可少。他们燃烧了自己的健康和生命,将一条条通往外界的通道打开,将一片片森林清理出来,将一座座房屋建好。幸存下来的人,所得的报酬不过是几圆钱罢了——如果他在之前的数年时间内没存下钱的话,虽然月薪只有一圆,还得扣掉食宿费用——连他们总付出的百分之一都无法补偿。

    与这些有原住民血统的可怜人相比,来自旧大陆的移民的日子就要好多了。来自中国大陆的自不必谈,他们是移民中的一等人,谁也比不上。但即便是第二等的“友好国家”移民(一般来自意大利、立窝尼亚、朝鲜)、第三等的“一般国家”移民,其待遇都不是印第安人可不比的。他们即便一样劳动,但做的活计比较轻松、安全,也有一定的收入保障,不会被压榨得太过分。几年时间过后,只要人不是太傻,有一定的汉语水平,就地入籍根本不是问题,那就算苦尽甘来了。

    这事说起来就像是一场分赃大会。来自旧大陆的“强盗”们抱起团来,欺负美洲大陆的原主人,不但抢了他们的资源,还要反复奴役他们。完事后,为了后代子孙不被这些苦主们“维权”,干脆直接把他们赶走了事,虽然还假惺惺地给了他们几圆钱的补偿。

    但这事又有什么办法呢?东岸人固然凶残,但也不是毫无道德底线的,他们也愿意给予这些后进的民族以机会,给他们以援助,但事情的前提是你不能与他们的子孙后代的利益产生冲突。一旦触及这个红线,这个时候道德的束缚就显得很无力了,他们几乎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凶残程度不比原来的葡萄牙、西班牙殖民者差。所以,唯一解决的途径就是将这些人迁移出新大陆,然后接受东岸政府的援助和庇护,好好发展,争取过上好生活。

    黄黑分界线附近的马拉维公国就是这样的典型。东岸政府十分愿意给予其各方面的援助,如低息贷款、市场准入、农业培训(很多是不收费的)、制度建设、留学名额(有大量免费名额)、国防承诺等等,可谓大力度、全方位,诚意十足。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东岸人或许存在着一定的负疚心理,所以对这些国家的帮助不遗余力。但还是那句老话,别触及东岸的核心利益,清理有原住民血统的人就是核心利益之一。

    以戈什金为代表的俄裔移民是东岸人的“帮凶”,因此他们享受了相对良好的待遇。截止今年(1700年)年底,全美景县已经有四千多俄裔移民在此干活了,一般从事粮食种植业和木材业。戈什金算是东岸政府控制这个群体的总头头,因为他在俄裔移民中有着崇高的声望。美景县以铁矿闻名,但县内也有几个不大的金矿和钻石矿,都控制在东岸黄金公司手里。今天戈什金来到美景乡以东的金川河岸边,就是为了给在矿山附近垦荒的两百多名俄罗斯移民鼓劲。他的口才非常好,见识也很不凡,因此一番讲话下来,很明显让那些逃亡农奴们的士气高了不少,对未来生活也更多了一些期盼。不过他毕竟年纪大了,在讲了一上午的话后,精力有些不济,于是便到一旁休息,和已经接管公司多年的儿子戈伊万闲聊。

    戈什金建筑公司最近又承接了美景县城的部分建筑项目,工程总金额超过了七万圆,已经是一个不小的项目了,因此也亲自赶过来看一看。

    “公司手头目前还积压着大量金圆券。采买建材时有些人拒收,或者要求我们额外给予一定的补偿,给公司日常经营造成了不小的困难。”放下手中的茶杯后,戈伊万有些忧心地说道:“民间对金圆券极其不信任,其币制远不如另外一种法币(金银币)坚挺。说到底,都是这两年印了太多的金圆券,而兑换黄金的渠道过少,还时不时暂停业务,搞得民众对其非常怀疑,怀疑政府有没有能力将这些金圆券兑现。”

    “伊万,我的孩子。你要知道,从明年(1701年)开始,银币就将正式退出流通领域,不再是法币的一种了。金币虽然不会这么快退出,但也是早晚的事情。以后,黄金兑换券必然是唯一的法币,时间早晚的事情而已。”戈什金语重心长地说道:“看看美景县的金矿,暂时一年可以贡献两吨以上的黄金,这就足以保证发行超过五十万圆以上的法币了。再看看整个团结河流域,这又是多大的黄金产量?之所以现阶段兑换困难,只不过是因为贵金属管理总局旗下的各造币厂开足马力,印制了太多的钞票罢了。其实这都是暂时的困难,只要熬过这段时间,未来情况肯定会出现大的改观的。”

    “不要觉得黄金兑换券是负担,这不是事实。”戈什金继续说道:“退一万步讲,即便团结河流域你的黄金产量骤然下降,真的无法足额兑换市面上流通的法币,那又如何呢?只要咱们国家打赢了未来的战争,欧陆各国货币大面积贬值,金圆券的币制就能迅速稳定,成为市面上最坚挺的货币,因为欧洲人出于避险心里,会大量卖出劣质的本国金属货币,转而囤积金圆券在手中。世界第一强国的货币,其信誉保障可不仅仅是黄金,还有很多背后的东西。比如战无不胜的海军、陆军,牢牢控制着的海上贸易航线,甚至就连政治影响力都能帮助稳定币制。我活了六十多年,早就看透了这些东西了。我也希望伊万你能够真正理解这些,知道吗,我的孩子?”

    “信心,永远比黄金更重要!”戈什金最后总结道。

第五十九章 团结河(十八)

    “萧阎王来了!”午后的天气有些炎热,筑路队的工人们看起来有气无力的,手脚慢慢吞吞。就连监督他们的监工们也差不多是同样的情形,这会正躲在树荫里闲聊扯淡。

    不过随着报信的这一声大吼,情况顿时变得不一样了。首先是监工们一跃而起,拿着手里的鞭子在筑路队劳工群里一顿挥舞,嘴里还喝骂个不停:“你们这群懒鬼,下贱的玩意儿,才一会不盯着你们就偷懒了。赶紧动起来,他妈的,懒鬼!干活!”

    本来正在慢吞吞干活的印第安人、梅斯蒂索人顿时一阵哀嚎,手底下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动作。这狗日的天气,本来就热得让人受不了,手脚无力,身体倦怠。一般在这个时候,监工们会“人性化”地放松一下监督,让这些可怜的劳工能够有点喘息之机的,这是长久以来双方之间的默契。但现在没办法了,大领导要来参观,监工们也不好再睁眼闭眼,劳工们也只能打起精神来,拼尽全力干活。

    很快,不到十分钟,团结河地区军管署主任萧光就在一众护卫们的伴随下,风驰电掣般地来到了施工现场。只见“萧阎王”动作敏捷地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了身后的参谋,然后爬到了一处建在高地上的观察哨里,俯瞰着大地。

    “目前这里有多少劳工在干活?”他询问的是负责此地保卫工作的内务部警察中队长。这个中队大概有150多人,全部都有马,机动力极强,驻守在外围,不承担监工任务。

    “大概有4500余人,超过一半是来自巴拉圭的瓜拉尼人。剩下的比较杂,有来自本地的图皮印第安人,也有来自南方的梅斯蒂索人、克兰迪人,都是通过各种途径弄来的。”中队长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医疗救助体系建立得怎么样?”萧光又问道。

    按照规定,即便是非国民劳务工,也有权利享受最基本的医疗服务(当然是收费的)。固然这些服务非常差劲,根本看不了什么病,很多时候开的药基本上属于安慰剂性质,但对于庞大的非国民劳务工群体而言,这仍然非常重要,虽然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在头疼脑热时根本舍不得拿钱去治病。

    另外,即便这些医生们的技术水平很一般,但他们到底是受过一定程度的相关教育的,对于卫生防疫这一块并不陌生。所以,在这一点上,他们事实上是很多劳工营地的救星。劳工们并不懂防疫,但医生们懂,这帮助他们避免了很多致命的疾病,尤其是传染病。

    “不怎么样。”中队长倒是个妙人,实话实说:“新来的全是二十岁上下的医学生,水平有限得很。就连我们的人生病了都不愿意找他们看,宁愿骑马去乡里。不过也无所谓了,劳工的收入太低,也无法离开营地,只能找这些新嫩医生们,这倒是给了他们大量的练手机会,也许能够提前成长起来。”

    “呵呵,听起来倒像是一个大型培训基地。以后县一级的医院扩大规模人手紧缺时,他们就可以顶上去了。”萧光笑了笑,说道。

    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是阳平县,一个于去年(1700年)年中新成立的县份,下辖阳平镇、东楼子乡、松泊乡、兴发乡、泽善乡和显德乡,是全国第198个县级行政单位,其人口接近一万五千。与之一同成立的,还有一个黄崖县,该县下辖黄崖镇、麦芒乡、西楼子乡和方圆乡,是全国第199个县级行政单位,目前大约有将近一万人口的样子。

    这两个县的设立,凸显了中央政府对团结河流域的重视。小小的一个偏远穷区,短短数年间就先后设立了好几个县,而且还能有相当数量的人口,这在全国范围内来说都是不多见的。

    这两个县境内也有不少金矿,同时还有银、铜、铅、锡、铁、翡翠、宝石、钻石等矿产资源的产出,创造财富的能力相当之强。或许这就是中央给予这里重要支持的原因所在吧,投钱见效大,回本速度快,在这个财政紧张的艰难时刻,意义不可谓不大。

    而除了这两个县之外,国家开拓总局也在执委会的授意下,打算在今年(1701年)上半年内,一口气在团结河流域增设十几个定居点,以加大这个区域的开发力度。

    这些定居点分别是:林东乡(位于后世康赛桑德马图登特鲁小镇附近)、金辉乡(位于后世迪亚曼蒂纳小镇附近)、平铺乡(位于后世佩萨尼亚小镇附近)、春谷乡(位于后世伊塔马兰迪巴小镇附近)、丰资乡(位于后世马拉卡谢塔小镇附近)、永金乡(位于后世奥霍斯达瓜小镇附近)、新金乡(位于后世图尔马利纳小镇附近)、中丘乡(位于后世新克鲁塞罗小镇附近)、富金乡(位于后世克里斯塔利亚小镇附近)、浮山乡(位于后世阿拉苏阿伊小镇附近)、东瞿乡(位于后世伊陶宾小镇附近)、高定乡(位于后世萨利纳斯小城附近)、芦中乡(位于后世贾南巴小镇附近)、勇拓乡(位于后世圣若昂达彭斯小镇附近)、零安(位于后世杰巴jaiba小镇附近)、草山乡(位于后世蒙特阿祖尔小城附近),一共十六个定居点,预计将安置超过两万外来移民。

    上述定居点里面,有纯为地区农牧业生产而设立的,比如林东、春谷、丰资、平铺等;有作为交通要道设立的,如东瞿、草山等。也有作为采金重地而设立的,如永金、富金、金辉、新金等地,这几个乡镇,每一个境内都有大型金矿,目前已经由民兵进驻,封山封路,防止非法采金客盗采国家资源。未来的话,待东岸黄金公司新招募的员工培训完毕这家公司这些年真是经历了令人惊骇的高速扩张,人员一再翻番,却仍然不足使用这些金矿的生产就将提上议事日程。

    有一点需要说明的是,这十六个新设定居点里面并不仅仅只有永金等四地有金矿。真正的事实上,这些定居点里超过三分之二都有金矿,却别就是大或小罢了。没办法,团结河流域实在太富饶了,东岸黄金公司也只能抓大放小,优先搞储量大、开采成本低、运输方便的金矿,等人员扩充完毕后,才会去搞其他的。这无疑给了私人淘金客极大的获利空间,同时也是这个地区的治安痼疾如此难以解决的最主要原因所在。

    萧光中校作为团结河地区的最高官员、军管署主任,之前一直都是以铁腕整治而闻名的,并且这为他搏得了“萧阎王”的诨名。不过,在老一点的乡镇治安刚刚有所改善的情况下,又陡然增设了十六个新定居点,且还多是富含黄金、宝石资源的地方,可想而知治安又会崩坏到何种程度。

    国家这是如何缺钱啊!真的要让每年的黄金产量上一百吨么?唔,好吧,一百吨黄金,确实可以支持印制超过五千万法币的钞票而不怕编制。但问题在于,一下子往市场上投放如此多的货币,会极大扰乱经济秩序的好么?难道政府已经完全不考虑通货膨胀的状况了吗?又或者,他们已经在考虑外国政府或商人会储存大量金圆券的可能性?东岸法币即将正式成为全球性硬通货?

    黄金,可真是一件让人又爱又恨的东西!

    “好好做好安全保卫工作。另外,不要对这些非国民劳务工过于苛待了。现在的死亡率有些过高,尽量改善一些吧。”萧光说道:“条件改善了,人心也能更安定一些,发生暴乱的可能性也会降低。”

    萧光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就是那样我就可以多抽调一些武装警察去解决治安问题了。他在团结河流域的时间已经不多,因为在治安和黄金生产方面的出色工作,他得到了上级的认可,即将升为陆军上校。

    就他本人而言,其实他也更希望回到一线野战部队带兵,而不是待在地方上跟匪徒们捉迷藏。军管署主任,一般都是陆军将领养老的位置,对他这种年富力强的人而言确实有些不太合适。

    他之前曾经隐晦地表达过想去欧洲带兵打仗的请求,但被陆军部的大佬们拒绝了。因此,他退而求其次,决定到远东地区看看,并积累一些带兵甚至是作战的经验。这一次,大佬们没有再拒绝他,“萧阎王”大概半年内就会接到调令,前往远东担任一支混成团的团长,同时兼任地方保安司令之类的职务。

    而在离去前,地方上的牛鬼蛇神自然也要狠狠地清理一些,抓一批,杀一批,让那些无法无天之辈感到恐惧,如此方不负他“萧阎王”的威名呢。而这,无疑需要足够的兵力,内务部武装警察、地方守备士兵、保安团民兵三位一体,缺一不可。

    甚至于,他们还可以借着清剿匪徒的名义,进入到葡属巴西境内,搞一些事端。要知道,团结河流域与葡萄牙接壤,东岸人设立的某些定居点已经事实上进入了葡国境内。考虑到葡萄牙人在倒卖军火、黑市交易方面的恶劣记录,东岸人似乎有足够的理由越境惩罚一番。至于越境后还走不走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葡萄牙现在几乎就是东岸的盟国,蚕食他们领土的机会可不是那么多的!

第六十章 团结河(十九)

    天空飘过一阵瓢泼大雨,让正在林间小道上行走着的众人一阵慌乱。他们手忙脚乱地拿出雨具,不是遮盖自身,而是把货物保护得严严实实的。比起马背上那些可以获得大量收益的商品,自己淋点儿雨又算得了什么呢?

    前方出现了一个小村庄。村头仅靠道路的那一家,看样式,是典型的红砖黛瓦的东岸民居,这让一行人感到振奋,他们终于有避雨的地方了。

    “把货物都照看好,我不想看到任何损失。”塞尔吉尼奥冷冷地下令道。因为路上死了一些驮货的骡马,而他们又舍不得扔掉任何一包商品,因此这会就连塞尔吉尼奥本人都没有骑乘工具了,真是一帮贪婪的人啊。

    “还有,过去后不要有任何不礼貌的行为。这里搞不好有巡警路过,那些村民多半也有枪,所以收起你们那些小心思吧,我们只是路过的客人而已。”塞尔吉尼奥又补充说道。

    因为队伍里存在着不少前捕奴队成员,塞尔吉尼奥非常担心他们把事情搞砸了,不得不出言提醒。当然那些捕奴队成员也不是傻子,他们在面对印第安人时固然凶恶,但东岸人在团结河流域“凶名赫赫”,从来不是什么善茬。即便是那些看起来完全无害的垦荒农民,也接受过基础的民兵训练,说不定还曾跟随县、乡一级的保安团进入过巴西境内搜捕逃犯,并不是可以轻侮的对象。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的步枪已经在过边境哨所时被东岸警察收缴了,得离开时才能取回。虽然也私下里藏了一些刀具和手枪,但也许并不保险,他们在武力上很可能弱于那些村民。

    “何塞,我渴了,能喝一点酒吗?”一名看起来有点地位的中年男人问道。他跟在一匹马后面,看着马背上晃荡着的包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似乎很难抵挡诱惑。

    “你最好不要那样做,米歇尔,否则我会扣掉你应得的份额的。”塞尔吉尼奥冷冷地说道。

    “你是个该被诅咒的恶棍。”米歇尔悻悻地说道,不过他似乎是心疼钱,终究没去动那些酒瓶。

    村子很快就到了。果然,门口搭着一个凉棚,有两名正在避雨的年轻人扛着步枪,在看到有人过来后,他们立刻站起身,端着步枪,警惕地看着塞尔吉尼奥一群人。

    “我们是巴伊亚总督派来的使者,前来贵国商讨事务,请放松,小伙子,拿枪对着客人可不礼貌。”在塞尔吉尼奥的示意下,一名精通汉语的随从上前说道。

    “你们来我们村子的目的是什么?”民兵问道。

    “避雨,另外采购一些食品,如果有的话。”翻译说道。

    “在路对面的那座避雨棚下休息。雨停后就离开吧,这种雷阵雨,不会持续太长时间的。”民兵警惕地说道:“至于食品,我们当然有,但价格并不便宜,团结河的食品一贯不那么富余。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准备。对了,只收金圆券或黄金,银币我们不要。”

    鉴于银币已经被正式剔除出法币的范围,现在全东岸境内已经从法律上禁止银币的流通了。政府给了国民两年的时间到银行兑换新货币按照1:1.1的比例支付黄金兑换券今后东岸国内存量的白银,要么被国民们收藏用做首饰、器皿之用,要么用在工业途径,要么就是被政府收集起来,用来支付国营企业的对外贸易以及发放对外贷款。

    对了,白银货币暂时还不会从海外殖民地消失。新华夏、澳洲、拉包尔、第乌、大溪地和远东诸藩,仍然可以使用当地造币局铸造的银币。但当地的有识之士应该明白,银币的流通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如果够聪明的话,从现在开始就可以更多地使用金圆券了,这有助于维护他们的经济利益。

    眼前这群葡萄牙人很显然没听说过这种事情,一时间有些大眼瞪小眼。随身携带的食物已经消耗了大半,急需补充,可他们身上只有部分巴伊亚当局铸造的银币和原本东岸流通的银币。塞尔吉尼奥肯定这些东岸村民仍然可以接受他们身上的银币,但多半会被宰一刀,这让他很是犹豫。而且,他来之前就听说团结河流域的食品价格显著高于东岸其他地方,小麦、水稻、土豆、玉米的价格都非常高昂,就连本来极其廉价的腌肉都非常高,让初来乍到大呼吃不消茶叶蛋都吃不起,这还是以富足著称的东岸吗?果然所有淘金者都该死!

    当然把所有问题都甩到淘金客身上是不公正的。事实上这两三年以来,东岸政府印制的大量黄金兑换券也是罪魁祸首之一。在最初的时候,政府给军部交了底,允诺提供两亿圆的战争经费。这笔钱里,已经印刷出来并花出去的,就超过了五千万圆,基本都用在了采购军械、食品、药物、工具,建造新舰船,招募新兵(涉及到陆海军的扩军),情报开支,外交花费及先期派往海外的军队的额外开支,更别提之前打了一场摩洛哥战争也花费了无数金钱了(什么?赔款被财政部拿走了?白衬衫们难道不怕天诛吗?),总之花费还是很大的。

    这五千万圆的开支中,可以说三分之二以上花在了国内,这无疑会造成相当程度的通货膨胀。粮食作为大宗商品,自然也在影响之列了。据工商部最新公布的一揽子商品物价表,涉及到食品的部分,牛肉价格较去年同期上涨了8.5%,羊肉上涨了3%,猪肉价格上涨了1.4%,海产品价格上涨了4.2%,大麦价格上涨了12%,燕麦价格上涨了15.4%,小麦价格上涨了14.3%,水稻价格上涨了7.8%,土豆价格上涨了6.3%,玉米价格上涨了4.9%。

    除了东岸人不怎么消费的红薯、木薯、黑麦等食品外,绝大部分粮食的价格曲线都呈上升趋势。这样的农产品价格上涨,对于农业经营者而言无疑是巨大的福音,东岸政府似乎也是为了弥补过去二十多年内粮食价格长期低迷而对农民的亏钱,这一次并未动用行政手段进行干预,就连囤积了大量食品的国家储备粮库都没在市面上大肆抛售平抑粮价,整个国家的农业呈现欣欣向荣的态势,愿意去边疆开荒的人数暴增,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今年上半年整个巴西高原地区雨水都比往年偏多,淫雨季节的负面影响在夏粮收获的时候尤其严重,因此造成了巴西地区数十县粮食的大面积减产。作为至今仍仰赖巴西地区粮食供给的团结河流域而言,粮食价格的暴涨也就不足为奇了可怜的淘金客们,拼死拼活赚到的一点黄金,基本都又送到了农民们手里,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巨大的讽刺,同时似乎也有点正面教育意义。

    塞尔吉尼奥一行人在稍稍询问了一点村里肯出售的粮食价格后,纷纷变得有些无语。如果不是东岸政府采取严格措施限制外国农民品入境销售的话,他们可能都想从巴西贩卖粮食过来了,虽然巴伊亚、伯南布哥等地的粮食也不是很充裕。

    塞尔吉尼奥等人并不打算购买村里的粮食。他计算了一下存粮,同时决定此去一路上顺便打点猎物,实在不够的话到别的村子再购买。反正越往南越接近繁华区域,食品价格相对也更便宜一些。

    而他从本地粮食价格的高企中也咂摸出了一些别的意味。东岸人这是在团结河流域发现了多少金矿啊,以至于这么多不事生产的淘金客、商人、技工、运输业者甚至是妓女涌了过来,生生将食品价格推高到了一个崭新的境界。

    “可惜了这片富饶的土地。”塞尔吉尼奥此刻的眼镜里全是贪婪之色。在来的路上,他们曾遇到过一个东岸宝石商人,那人曾向他们兜售过收来的祖母绿宝石。只可惜那个商人身边有不少持枪护卫,不然塞尔吉尼奥就命人上去抢了,可惜啊。

    几年来团结河流域不知道流出了多少宝石到东岸市场上,塞尔吉尼奥没有仔细统计过,但就东岸政府专门成立了一家国营珠宝公司来加工这些宝石而言,数量肯定不少,总价值甚至可能达到数百万圆之巨。这笔钱,在欧洲已经足够两个国家打一场仗来决定归属了,结果在这边东岸人毫无竞争,轻松收入囊中。

    不过他也听说东岸人似乎更加青睐产自东方的玉石,对各种红宝石、绿宝石、蓝宝石、翡翠什么的不是很青睐,以至于祖母绿这种顶级货色并不能展现出应有的价值。这要是在欧洲的话,早就他娘的被人抢疯了!

    当然塞尔吉尼奥也没打算从东岸这边贩卖宝石回欧洲。一则他没这个资本和渠道,二则即便东岸人再爱玉石,但在长期的政府引导之下,喜欢宝石、翡翠首饰的人肯定也多了不少,价格已经不再处于低谷,投资的时机不对。

    “算了,想那么多干啥呢?还是赶紧前往东岸人的军管署,向他们的最高长官进行最严重的抗议,请他们不要再越境设立定居点了,尤其还是这么富饶的团结河流域。”塞尔吉尼奥很快调整好了心情,想道:“必须提前给东岸人划好线。未来他们肯定要跟西班牙人打一仗的,一旦占领整个秘鲁和新西班牙总督区,他们又会怎么看待楔入他们国土内部的巴西呢?一定会提出领土要求的吧?与其到时候再闹矛盾,不如现在就提前达成协议,打消东岸人的野心,保证佩德罗国王在新大陆的利益。”

第六十一章 团结河(二十)

    “……我们已经看到,萧光中校这类帝国主义者如何看待光荣的葡萄牙王国。毫无疑问,他们当权的政治人物十分愿意拉拢我国,以使该国在欧陆免遭孤军奋战的窘境。去年的时候,他们为了把我国拉到他们的阵营,外交使节在一个月内所做的努力超过了过去二十年的总和。当然他们也拉拢了意大利人或其他什么人,这里面有些是绝密,未向报刊透露只字片语。但无论如何,因为葡萄牙王国和陛下所具有的强大的精神力量和物质力量,东岸军队在欧陆奋战的成败维系于我们的支持。”

    “……诚然,我们的陆军部队在摩洛哥表现不好。军需部门、炮兵部队、工程部队争相盗窃,许多军官深以战争为苦,竭力托病不愿出征,各种军事物资的补给亦毫无着落。但如果我们改革这些弊端,我们的战斗力会强大不止一倍,足以击败任何敌人,我们的士兵有成为精锐强军的潜质。东岸人在了解这些情况后,不应该对我们抱以彻底的轻视。但现实让我们感到沮丧,以萧光中校为代表的军人无礼地奚落了我们,把我们视为软弱可欺的对象,他们或许还有领土方面的相当野心。”

    “……我打算过阵子前往南方,求见他们政府的文职官员。这些都是有教养的绅士,一定会对军人那种难以置信的粗鲁行为进行谴责。他们对我国一贯保持着温和态度,素来本着宽大、公正和真正地以礼相待的精神对待葡萄牙王国,了解我们的利益所在,愿意倾听我们的诉求。如果可能的话,我会请求到一份约束东岸陆军行动的协议,以阻止那些贪婪好战的人强占所有的金矿。”

    “关于里斯本发来的训令,我认为是合适的。战争需要准备大量的资金,尤其是东岸的法币,很多物资只能用法币才能买到。就当前而言,青岛市场银根很松,但不久之后也许就会变紧,因为许多国家都打算借贷黄金兑换券。我在东岸银行业工作的朋友向我建议抓紧时间,他认为东岸政府有很大几率向我国政府发放六百万法币以内的贷款,因为这不仅仅是商业上的行为,同时也着眼于政治。但他同时警告,切勿向其他国家的银行家示好,因为这会伤到他们的自尊心。”

    “最后,有关即将爆发的这场战争。我得说,看起来西班牙这个气泡要被戳破了。我已经料到东岸人会轻而易举地打败他们,这不会是一场交战,而是一场屠杀。我国应该抓住机会,解决与西班牙王国在历史上遗留下来的领土争议问题。如果有东岸人的支持——您可以想象战后东岸人所享有的崇高的威信与声望,他们的一切行为都会受到疲惫不堪的各交战国‘最诚挚的欣赏’——我们就可以让西班牙人放弃对他们而言十分重要的利益,我无比确信这一点。”

    1701年2月7日,房山大饭店某间装修还算不错的卧房内,巴伊亚总督的特派使者塞尔吉尼奥正在写工作报告。这份报告将被首先送往里斯本,由巴伊亚总督附署意见后再送往里斯本,交由国王的重臣们审阅。

    工作报告每个星期写一份。之前因为是在赶路,写得很是简略,没甚内容。不过在房山县与团结河军管署主任萧光中校会谈后,内容一下子就丰富了起来。

    准确地说,塞尔吉尼奥在与萧光中校的谈判中没有取得任何效果。那个武夫头头狡猾得很,一会扮做粗鲁无文的军头对塞尔吉尼奥横眉冷对,胡搅蛮缠,一会又狡猾地对核心问题避而不谈,顾左右而言他,让塞尔吉尼奥这位总督特使恨得牙痒痒,并且毫不犹豫地在工作报告中对萧某人大加批判。

    不过他也明白,团结河流域利益巨大,指望东岸人就此收手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们没在这条河流的下游发现金矿、宝石矿等资源——但塞尔吉尼奥也高度怀疑,即便没有这些矿,东岸人也很可能会继续侵占土地——他们这个国家目前对黄金十分渴求,军人又素来有残忍好战的名声,形势实在不容乐观。

    因此,塞尔吉尼奥现在对于靠言语说服团结河流域的东岸武夫已经不抱任何期望了。他打算前往南方东岸人的首都东方县,听说他们的外交部尚未搬走,那么约见几位大人物,看看能不能从外交途径解决问题才是正道。

    东岸的外交官们,给葡萄牙人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他们温文尔雅,学识渊博,说话和气,对于自己的盟友一贯也十分照顾。塞尔吉尼奥打算重点谈一谈葡萄牙王国在东岸共和国欧洲战略中的重要性,然后冀希望于此说服东岸的外交官们,让他们反过来约束陆军,给这头疯马套上笼头。

    但这种事情怎么说呢,成功和失败的可能性都不小。别看塞尔吉尼奥在报告中写得挺像那么一回事的,但说实话谁都不敢打包票。他也很久没来东岸了,万一外交部的风格变了呢?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啦。即便外交努力失败,塞尔吉尼奥也已经想好退路了,那就是把一切都推到东岸陆军身上。反正这个国家武夫跋扈之类的传闻各国都有所耳闻,理由还是蛮充足的。

    当然塞尔吉尼奥此番南下,也并不仅仅全是为了团结河流域那点破事。说难听点,也许巴伊亚总督很看重那点金矿,因为有他的利益牵扯在其中,但如果站在里斯本宫廷的角度来看,也许就没那么重要了。他们更担心的,可能是害怕东岸人得寸进尺,最终侵害到葡属巴西的利益罢了。当然如果东岸人肯适当地在其他地方做出补偿,里斯本方面也未必不愿意在这边做出一点让步,塞尔吉尼奥此行的任务之一,就是在这个方面努力。

    西班牙和葡萄牙,其实是存在领土争端的,而且还不少。原因很复杂,但最主要的矛盾还是产生于当年西葡合并时期。在那个对葡萄牙人而言堪称黑暗的年代,他们丢失了很多位于西葡边境的城市,本西班牙吞并。就是到了现在,当地人仍然以讲葡萄牙语居多,很多贵族原先就是对葡萄牙王室宣誓效忠的,里斯本方面无时无刻不想将其夺回来。本来依靠葡萄牙的国力,是压根没机会的。但如果有东岸人的支持,情况就又不一样了!特别是现在马德里卡洛斯二世国王病入膏肓,随时会——不,是肯定会——把国家拖入战争的深渊,如果葡萄牙人抓住机会的话,未必就不能收复失地,重拾当日的荣光。

    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出,塞尔吉尼奥的几个任务似乎有那么点矛盾的意味,即既不想让东岸人在他们那里占好处,又想要人家的支持。说穿了,还是他们要求得太多,贪心不足罢了。葡萄牙人事实上并没有仔细地思考过,他们是不是有足够的价值值得东岸人从他们的角度考虑得失?里斯本宫廷在这件事上也存在着不切实际的乐观情绪,仿佛其军队在摩洛哥的失败还没将它们从美梦中打醒一样。

    真正思考起来,葡萄牙能够在战争期间为东岸提供什么?一个维亚纳堡军事基地,一个廉价采购农产品和役畜的地方,一个雇佣兵来源地,但这真的是不可替代的吗?恐怕未必。东岸人愿意帮他们从西班牙人那里收复一些失地,给予数百万圆的贷款,让渡部分商业利益,其实已经够大方了,要求太多只会让双方面上都不好看。

    只可惜,很多人不懂这个道理。葡萄牙陆军在摩洛哥的失败已经让东岸人大失所望,觉得他们还不如意大利人能打,其海外殖民地在东岸人海外据点布局接近完成的情况下价值也大打折扣——当初是依靠你们在第乌的关系进入印度没错,但此一时彼一时也——既然如此,你还指望别人给予你多好的脸色吗?

    塞尔吉尼奥浑浑噩噩的,或者说被贪欲支配了心智,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有这样的心态,即便遇到了在他看来“很好说话”的东岸文职官员,怕是也讨不到太多的好处吧。为今之计,葡萄牙人还是应该抛弃幻想,重整已经被证明不太合格的军队,强化自身,如此才有可能在即将到来的巨变中分得一杯羹——很明显,这一杯羹不会太多,但足以让葡萄牙这种体量吃饱。

    至于葡属巴西的未来,现在谈论还为时过早。你不能指望一个区区180多万人口的国家可以永远占据那么一大片富饶的土地。即便东岸人不来蚕食,其他人不会吗?法属圭亚那的殖民者们多年来可一直在进行着越境殖民活动呢,巴伊亚总督还是往这个方向多留意一些为好,路易十四的胃口可也相当不小。

    人,要有自知之明,国家亦如是。

第六十二章 战前的经济繁荣(一)

    1701年2月24日,塞尔吉尼奥乘坐火车来到了著名的青岛港。

    作为东岸第一大都市以及最国际化的城市,火车站略略显得有些破旧。不过考虑到这是几十年前设计的“古物”了,似乎一切都可以得到理解。

    东岸这几十年,发展得实在太快了,各种样式、各类风格的建筑拔地而起,从几乎一无所有的状态发展到如今这个繁荣、富裕的国家状态,不能不说是一个经济奇迹。青岛火车站建于那个草创年代,和周围更加现代化的建筑一比,自然显得有些破旧了。

    不过据说东岸人正打算在老火车站原址旁边修建一座更大的新火车站,并在新火车站投入运营后,将老火车站整体拆除,改建成诸如宾馆、饭店、商场之类的商业设施。原来的火车站过分注重于功能性了,商业没有得到很好的开发,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火车站地皮的所有者是中央铁路公司。该公司是东岸三大铁路企业之一,旗下拥有着大北方铁路这条运输动脉(青梅铁路已经合并了进去),同时还经营着诸如草原铁路、西北铁路,同时还在与森林开发公司协商森林铁路的回购事宜,是一等一的大企业。

    与之相比,第二大铁路企业美洲铁路公司就要逊色一些了。虽然该公司经营的上盐铁路(上海盐城)、羊毛运输专线(通车了其中一条)、南锥两洋铁路,但因为都不是东岸的经济发达地区,因此比起中铁来说稍稍有所不如。不过,待其正在修建的洛盐铁路、洛上铁路完工后,两者实力估计就差不多了,虽然中铁目前也在大力推进洛明铁路的建设。

    第三大铁路企业南铁公司相比较而言实力偏弱。因为这是一家陆军控制的半军半民企业,因此很难得到财政方面的拨款。而且其资产主要在海外,比如上定铁路、胶烟铁路以及正处于修建状态的平荣铁路。但说实话,这家公司的潜力不可小觑,因为远东诸藩的经济这些年发展迅速,不但不需要中央财政补贴,反倒还能每年反哺数百万圆,这是一个惊人的成就。南铁扎根于登莱、宁绍等人口稠密的地区,未来发展成什么样,谁都不敢预测。

    东岸国内还有像森林开发公司、新华夏铁路公司等地方性小企业,但一则规模小,二则资金实力有限,很难和上述三大公司媲美。未来要么是被兼并的命运,要么是自己独立惨淡经营,很难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了。

    东岸铁道部在七年前提高了国内的铁路运费标准,其中整车皮的运费提高了2.5%,小件运费(不能装满整车皮的)提高了4%。以上是整体提高的费率,其实在实际操作中,往往还根据货物种类的不同差别收费。同时,他们也开始大力打击不道德的行为,比如明明一百圆的运费却虚开一百二十圆的发票等等中铁和美铁为此都收到了铁道部发来的质询函,不得不为。

    新运费价目表的施行极大提高了铁路公司的收益,使得他们身上沉重的债务负担有所减轻,购买了铁路公司股票的城市中产阶级也为此感到庆幸,因为他们的分红再度超过了银行利息,铁路工人们也很高兴,因为奖金又多了一点(虽然只有那么一点),这些或许都有益于东岸铁路事业的发展。

    不过,今年年初召开的铁路工作会议中又传来风声,也许时隔七年之后铁路运费又要涨价。涨价的一部分原因是铁路建设项目不少,各大铁路公司纷纷向银行举债,利息负担沉重,另外一部分原因则是显而易见的通货膨胀,物价上涨。

    铁路公司在这波涨价大潮中经营费用不断上升,工人们对于物价的一天一变也感到不满。为此,铁道部专门组织了一个囊括了铁路专家、工商界人士、工人代表以及司法从业者组成的调查委员会,看看是否应该核准铁路公司联合提出的涨价申请。

    根据目前断断续续传出来的调查结果,铁道部可能不太同意铁路公司提出的大件、小件运费分别涨价5%和8%(几乎是七年前的两倍)的请求,但也不太可能完全无视铁路经营者的困境。最终的结果,可能还是允许小幅涨价,即和七年前的标准一样,同时要求各大铁路公司裁汰冗员、减少不必要的行政开支,同时提高工作效率和服务态度,用这些来软化民众对运费涨价的不满。

    而随着铁路运费的不断涨价,以及东岸国内一等国道、二等国道里程的不断攀升,蒸汽车的短途运输开始走入了人们的视野。这种运输工具相较于传统的货运马车而言,运输量更大,速度更快,不需要喂养马匹,同时也不会污染路面。但相对应的,其购买及维修成本较为高昂,阻止了其突破性的发展。

    同时,反对这种运输工具的人也认为,安装小马力蒸汽机的这种车辆自重较大,容易毁坏公路,不应作为一种主要的交通工具大力推广。支持者们却说,这种小马力蒸汽机已在农业领域应用很多,而且经过多年的技术发展,性能已经得到了巨大的改善,在马力不变的情况下蒸汽机的自重大大减少,已经具备一定的实用价值。

    但不管怎么说,高昂的采购及维修成本摆在那里,毁坏路面也是事实,再加上噪音也比较大,就目前而言蒸汽车还是竞争不过马车。也许,必须要等到实用液体燃料的蒸汽车横空出世之后(这意味着自重减轻),这种交通工具才能大行其道了。

    “先生,船票已经买到了,信使班轮公司的客货两用船,一个星期后从三号码头出发,前往圣萨尔瓦多。”就在塞尔吉尼奥站在码头大堤上看风景的时候,一位提着牛皮公文包的随从走了过来,说道:“呃,中途会在昌顺港、交河港各停留两天。”

    “圣维森特和塞古鲁啊,久违的故土了。”塞尔吉尼奥叹了口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火车站毗邻的就是港口。清岛湾的存在使得大量船舶的停靠成为可能,再加上东岸人不惜血本在外围修建了大量永久性的防波堤,将汹涌的海浪挡在外面,清岛湾顿时成了一个优良的避风港。就塞尔吉尼奥此刻目视,不用数就能得出港口内停泊着数百艘船只的结论。

    不得不说,这在全世界都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即便其中夹杂着许多渔船之类的小船,但也非常厉害了。就欧陆而言,怕是只有桅杆如林的阿姆斯特丹港才能稳稳压过一头吧,伦敦港也许在数量上与之不相上下,但吨位肯定有所不如。

    这是一个繁荣的商港,毋庸置疑!

    “那是东岸人造出来的三千吨巨轮吧?”年轻的随从是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轮船,略有些兴奋地指着那条正在数艘小型蒸汽拖轮的帮助下缓缓靠近码头的大船,说道。

    塞尔吉尼奥视线转过去,微微点了点头。事实上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令人震撼的船只。蒸汽轮船目前只有国营的南海运输公司才有,大概有不到二十条的样子,其中已经有十二条投入到了运营之中,主要用来走南智利、澳洲、拉包尔、远东诸藩、第乌、新华夏岛以及红海的跨洋航线。

    也就是说,这些新式轮船目前几乎全部用来走东岸体系的内部航线,主要运输包括粮食、香料、木材、军火、布匹、矿物以及机械设备等商品,运输量极大,运输效率也非常高。

    而划时代的海运工具的出现也极大促进了远洋贸易的发展。以棉花为例,新华夏岛的棉花产量一直很大,但受限于传统运输工具的低效,过去每年的运输额度始终有限。但在出现了安全、高效、快捷的全蒸汽动力轮船后,当地棉花可以大量运出,这又反过来刺激了当地的棉花种植。再比如粮食,传统的风帆或机帆船运输粮食有一个极大的缺点,那就是在经历了海上的大风浪后,谷物一直呈现湿漉漉的状态,这极大地影响了其价值。再加上运输量和速度也不行,安全性更不用提,因此粮食贸易的潜力始终没有得到彻底的解放俄罗斯那么多余粮,但荷兰人和英格兰人在波浪滔天的北海上一年能运多少船?和东岸人的轮船有可比性吗?

    正如东岸人自己所统计的,在三千吨轮船正式投入商用后,青岛港的贸易量当年就增加了4.5%,第二年增加了13.8%,第三年直接暴增21%。贸易量的增长意味着经济的繁荣,人民收入可以提高,政府税金可以增加,整体呈现非常好的良性循环状态。

    而为了容纳这些船只的停靠。青岛港务局也改造或新建了很多新的码头和船坞,其中最大的一个,据说可以开进5000吨的大船,只可惜东岸至今还没这么大的船只,塞尔吉尼奥也无法想象世界上谁会拥有这么大的船或许是东岸人把,他们总能创造奇迹,不是么?

    “这么大的船,这么多的船……”塞尔吉尼奥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了:“每年经这个港口结关的出口商品有多少?二十万吨?三十万吨?还是五十万吨?葡萄牙全国的船只吨位有十万吨吗?东岸还有其他港口,虽然比起青岛港是大大不如,但总体加起来非常可怕了,这真是一个怪物般的国家。”

    事实上,正如塞尔吉尼奥所言,青岛港的吞吐量已经如此巨大了,但东岸还有其他港口。如老牌的镇海港,作为进入经济发达的鸭子湖流域的唯一海上通道,这个港口每年集散大量木材、粮食、煤炭、纺织品、化学品、五金制品等,总吞吐量超过了三十万吨。再比如粮食输出大港盐城港,当地每年进出超过二十万吨的小麦、海产品、盐、化学品、木材建材、羊毛、皮革、布匹等,也是非常繁荣的大港。

    东岸内部商品经济的流通与繁荣,已经远远超出了外人的想象,以至于像南海运输公司、信使运输公司(与信使班轮公司同属于一家企业,即信使远洋集团)之类的航运企业光做国内市场就足以吃得盆满钵满了。

    而国内市场提供的巨额利润也促使这些企业加大了对固定资产的投资力度。在南海运输公司大批量入役三千吨级的远洋轮船后,很快,加勒比航运公司、信使运输公司、东非运输公司等第二梯队也将会迎来自己的全蒸汽轮船。接下来,他们就可以像国家储备粮库一样,出海前往欧陆、远东等地,建立起自己的航运帝国,为华夏东岸共和国攫取万世不移的利益。

第六十三章 战前的经济繁荣(二)

    1700年3月9日,载着葡萄牙总督特使塞尔吉尼奥一行人的班轮停泊在北宁地区第一大城市昌顺港内。因为要等待卸货、装货,船只预计将停留三天时间,塞尔吉尼奥不愿意在潮湿、闷热的船舱内待着,于是便带着两名心腹随从上岸,订了一间旅馆。

    旅馆位于繁华的港口商业区,价格并不便宜。不过因为出手了随身携带的货物和骡马的缘故,塞尔吉尼奥此时还是有一些钱的,总数大概有两千多法币的样子。他将自己应得的那部分钞票(五百圆)小心地收了起来,打算带回圣萨尔瓦多。正如出航的水手们都被允许可以携带一个行李箱大小的货物一样,他们这些出差的陆地使团也可以携带货物。甚至于,这种行为其实是被鼓励的,因为总督阁下也没法批太多钱给他们,只好让他们带着大量货物,一路走一路卖,所得用来充当使团花费,而塞尔吉尼奥一行人正是如此做的。

    五百圆的金圆券带回圣萨尔瓦多,不用担心贬值,不用担心用不出去。在这个战争频仍的混乱年代,散发着油墨香味的崭新钞票分外让人觉得安心,塞尔吉尼奥很满意,大家也都很满意。

    旅馆的花费当然从公款中支出了,塞尔吉尼奥也没打算给巴伊亚将军区的金库省钱。这座宾馆建于二十年前,最初是一座仓库,后来被改造成旅社。房子老归老,但装修什么的却不含糊,非常不错。而且,六年前还进行了一次现代化改造,现代房间内有明亮的煤气灯,有两个自来水龙头,一个抽水马桶,档次相当不低。

    旅馆底楼还有个餐厅,塞尔吉尼奥进去逛了逛,发现与其说是餐厅,不如说是酒馆,因为里面到处喝得醉醺醺的家伙,一看就是下班后前来这里消费的城市中产阶级。

    这些人喝的酒什么都有,白酒、甘蔗酒、葡萄酒、啤酒、米酒什么的,应有尽有,且每种酒都不止一个品种,让人叹为观止。塞尔吉尼奥之前在码头上听一位贩酒的商人聊过,昌顺、顺化一带最著名的应该还是葡萄酒和甘蔗烧酒,前者是北宁特产,当地的葡萄种植业蔚为大观,产量极丰,就连南边的香山葡萄酒厂(旗下有东岸名牌香山干红)都在北宁县周边圈了很大一块地,并设立了酒厂,营业额相当大。而在顺化一带,因为甘蔗种植园和制糖产业极为发达,作为其重要的副产品,甘蔗烧酒的产量也非常大,在周边一带名气极响。唯一遗憾的是,当地的这种产业较为分散,集中度不够,品牌很杂,至今未能创造出一个全国名牌出来。

    这是一个每年销售额达两千多万圆的超级市场!两千多万圆什么概念?意味着葡萄牙全国平均每人每年消费十圆以上的酒!十多圆,这在旧大陆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很多雇佣兵出生入死打一场战役也就能赚这么多,很多时候还要面临被拖欠的风险,拿到手的钱大概率低于十圆。东岸,果然富饶!

    与酒馆毗邻的是一家茶馆,即著名的高山流水茶馆。这家茶馆的创始人其实很有意思,将近二十年前才在首都东方港开了第一家店,但在二十年后的今天,光在第一大城市青岛港就拥有了八家分店,且经营状况都非常良好,是东岸城市居民经常光顾的休闲场所。

    很多人犹记得,在五年前高山流水茶馆为了扩大经营而公开招股时,一下子募集了超过十八万圆的资金,轰动一时。改组后的茶馆成了公共有限公司,创始人家族因为优先股的存在仍然掌握着经营权,而且他们当然很能干,先是通过企业并购的方式收购了一家名气极大的老牌点心铺子,然后将其产品(各色点心、面包、甜品)纳入高山流水茶馆的经营范围内,再一次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目前,这家神奇的企业已经在东岸数十座城市拥有了两百多家分店,股东里面包括了东岸公司拆分后形成的各种资产管理公司、投资公司,甚至就连政府的公共资产管理委员会都入了一点股份,已经实打实地成了一家明星企业。

    其实,像高山流水茶馆、孙春阳南货铺这类连锁企业能在全国各地攻城拔寨,并打败本地化的食品铺子、杂货铺,这本身就说明了东岸各地都存在着一个相对庞大的中产阶级。这些人对于高端点的私人定制之类的服务没有足够的消费能力,但对低端的茶铺、杂货铺也不愿涉足,因此这类中档食品企业、百货企业就填补了他们的消费需求,大获成功也就一点都不让人意外了。

    没说的,这是经济繁荣的象征,是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特有现象,旧大陆想有还产生不了呢。就拿后世英国的例子来说吧,托马斯·利普顿1876年才在格拉斯哥创建第一家食品店,1890年时进军伦敦,有了70家商店,1898年接受了阿斯奎斯(当时内阁大臣、自由党党魁的族人)、罗斯柴尔德勋爵、法夫公爵等权贵资本家的投资,迅速发展到了254家商店和3800多个茶叶经销处。

    英国的百货行业同样如此。1889年创立的哈罗德百货公司瞄准中产阶级和富人,1909年戈登·塞尔福里奇在牛津街创办的塞尔福里奇百货则瞄准工资劳动者,但不管客户来源如何,这两家企业都是连锁百货公司,发迹于一战前的大不列颠黄金年代,并一直维持到了后世21世纪仍然享有盛名。

    东岸的百货行业同样如此。历史悠久(可追溯到前明年间)的孙春阳南货铺目前在本土拥有一百七十余家分店,在海外殖民地及外国拥有将近三十家分店,以琳琅满目的奢侈品闻名,虽然这家百货送死同样出售大量普通商品。

    在过去十年间,该公司创始人家族持有的优先股年均股息达到了20%,其他股东持有的普通股股息也达到了年均13%,惊爆了许多人的眼球。或许,这也可以解释为何年迈的孙正义先生依然可以稳稳地待在总经理的岗位上吧,毕竟业绩实在是太出色了。

    国营百货公司的经营本来日渐陷入困境。因为过分密集的网点(其分店数几乎是孙春阳南货铺的三倍有余),以及冗员负担沉重,其利润被大量侵蚀,有些年头甚至不怎么挣钱。

    工商部在派出了一个高规格调查委员会对其进行摸底后,决定实施大刀阔斧的改革。他们首先对其进行改组,改名为东岸百货。然后吸纳了大量的社会资本进来,裁汰了很多冗员,同时改变自身的经营模式,瞄准国内数量巨大且每年都在增长的产业工人、经营性农民及服务业人士,出售从家禽到鲜花,从绸缎到酒的几乎所有商品,并允许地方供货商加盟入股各个分店——与此同时,逼格渐高的孙春阳南货铺却多是全资拥有的直营模式——即便不入股,也可以出租柜台、铺位给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做大经营额,走薄利多销的路线。

    应该说,这番改革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的。东岸百货商店的利润开始慢慢提升,网点数目不但没有如许多人预计的那样减少,反而还增加了一些。工商部挽救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巨型国营企业,免得财政部出面为其擦屁股,同时还免于国内百货市场一家垄断,可以说是多赢,所有人都很高兴。

    东岸百货的年股息一直在6%-8%之间徘徊,与孙春阳南货铺相差很大。但应该看到的是,它服务了更多的城镇居民,极大改变了他们的生活方式,同时也创造了更多的就业岗位。

    常年研究百货行业的人士指出,日后两家百货公司的经营模式可能会日异分化,即孙春阳南货铺的高端色彩会越来越浓,它可能会裁撤掉一些原本设在不发达地区的分店,转而在大城市开更多的分店,且以直营为主。而东岸百货公司则更具加盟性质,分店数量也会越来越多,会更多地出现在普通收入阶层的视野之中。

    但不论何种经营模式,这两家连锁百货企业的未来都是十分光明的,因为持续繁荣多年的东岸经济在力挺着它们。只要东岸共和国这艘大船不沉没,这两家企业就会越来越兴旺。现在孙春阳南货铺已经在欧洲和远东拥有分店了,随着东岸这个国家取得更大的成就,百货公司必然也会取得更多的收益,就像已经相继出海控制海外市场的国家储备粮库、南海运输公司等。

    这是国势强大带来的好处,和经营者的关系其实不是特别大。而企业的强大反过来又可以促进国力的提升,让国家这个实体有更多的力量去国际上竞争,最终为所有人都带来好处。

    看得出来,东岸如今就走在这个良性循环的轨道上。国力的强盛、经济的繁荣相辅相成,几乎已经达到了一个阶段性的顶点。下面需要做的,就是掌握着这个国家最高权力的执委会诸公们,充分运用工业力量、军事力量、外交力量和资本力量,利用即将到来的那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去打、去拼,为国民们带来更大的经济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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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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