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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独麦客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txt下载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七章 西北走廊(三)

    一辆四匹马拉着的重型轨道货车带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缓缓停在了铁轨上。几名士兵从车厢外跳了下去,然后陆军第103连连长龙旭整理了下仪容,踏着士兵们摆放好的踏板下了车。

    这里是峡谷堡,位于西岭东侧边缘地带的一座年轻的城镇。铁路站与不远处的城堡正在进行着紧张的施工,首都地区的建筑材料公司日夜不停地将大批建材生产出来,然后通过水路运输至下伊河堡码头,然后又通过马车或重型轨道货车运到峡谷堡来。

    工地上活跃着大约上千名南非劳务工、九百多名雇佣工人以及五百余名劳改营的中南欧籍强制劳动犯人,总人数将近两千五百人。在他们的努力下,各项工作都进行得比较快,尤其是峡谷堡的城墙,这座周长不超过一千米的小型城堡目前已经完工了一半以上,预计今年年底之前将会彻底完工。

    这两千五百人中,来自南非的一千人是不用付任何报酬的。他们来东岸相当于给宗主国服劳役,只不过这个劳役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而已。当然他们自己也不是很吃亏,只要他们按时服完这三年劳役,那么他们就将从此脱去奴隶身份,成为南非八旗中上六旗的自由民,同时还将得到一笔遣散费。这个待遇对他们来说算不得多么坏,因此虽然工作很苦、很危险,但他们依旧愿意干下去,直到被送回南非获得自由。

    九百多名雇佣工人则来源复杂,部分是本地的居民,大约为四五百人;另外还有一些被高额工资和相对良好的生活条件吸引而来的查鲁亚人、瓜拉尼人,大约有一百多人;最后还有三百多名非法入境的流浪汉,主要是中南欧人。除了打零工的本地居民能获得日薪一角五分的待遇外。其他人都只能获得五分钱的日薪——因为他们无法提供合法的身份证明。

    身份证明这种东西比较复杂,上面除了列明人的姓名(最多四个汉字)、年龄、性别、居住地、外貌描述等几个基本要素外,还需要有居住地村长、民兵主任、乡长签字盖章。这些身份证明都有一定的期限,到期就要更换。否则过期后就会遇到很多的麻烦。比如。你找工作就绝不能拿着过期身份证明,那样明白无误地会被拒绝的。

    这些外来者中好一点的。比如那些查鲁亚人还有人帮他们弄了个短期临时身份证明,这可以让他们多拿到一点福利,比如工程竣工奖什么的。但那些中南欧流浪汉们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连临时身份证明都没有。是彻彻底底的黑户,只能按日拿钱,做一天算一天。

    龙旭在一个排全副武装的士兵们的簇拥下向正在修造中的城墙走去,沿路上一些正在挖地下排水沟的劳改营流浪汉们立刻恭敬地让在一边,他们将头上的帽子脱了下来,然后把腰弯得极低,似乎不这样不足以表示他们的恭敬之意。

    龙旭仔细看去。这些人都光着上身,有的人甚至连下身都没有衣物,而是在腰间围着一段破布片。现在已经是仲秋了,即使是白天气温往往也不超过十五度。而他们又正在进行繁重的体力劳动,浑身都是汗,这样无疑会加大他们得病的几率。所有人的脸上都没有那种健康的红润之色,取而代之的是各种营养不良的症状。看得出来他们来到东岸还没几天,身体状况仍然较差,需要一段时间的营养补充。

    “他们为什么不穿衣服,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得病吗?”龙旭一边看着远处仍在充满积水的排水沟里排水的劳改犯人,说道:“重症感冒、伤寒、风湿症、水肿哪个都会要了他们的命。他们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健康?”

    没人能够回答他的话。良久之后,才有一名负责看管这些劳改犯的内务部警察站出来说道:“长官,事实上没人虐待他们,是他们自己不愿意穿。他们舍不得扔掉原来的那些破麻布衣服,更舍不得穿上我们发下来的结实、舒适的牛仔布工作服,所以他们宁愿光着身子干活,因为这个天气对他们来说还没那么难以忍受。”

    龙旭听了后默默点了点头,然后在这些劳改犯人们工作的地点巡视了一圈,所到之处这些流浪汉们无不恭敬地弯腰致敬,温驯得就像一群小绵羊。他们很多人光着脚、赤着膊,也许这种情况在欧洲尤其是中东欧地区很常见,因为当地的生产力水平低下,和农奴别无二致的农民们日常本来就是这么生活的。人民麻木、温驯、愚昧,中世纪的残余因子在他们身上显得到处都是,但他们在如今的华夏东岸共和国内却是如此的刺眼,让龙旭看了感慨不已。

    在这里挖水沟的劳改犯起码有一百人,但负责监督他们干活的内务部警察却只有区区五人,这不得不令人感叹这些中南欧人真是太好管理了。也许是他们已经流浪够了、累了,不想再继续逃跑流浪了,也许只是他们单纯地满足于现在的生活,谁知道呢。

    仿佛是看出了龙旭的疑惑,那名内务部警察又出言解释道:“事实上我们根本不用安排太多的人手来监视他们,因为至今还没有一例逃跑的劳改犯。他们都很温驯,这里有干燥暖和的木屋、有土豆咸鱼之类的饭菜、有充满着阳光味道的柔软被褥、每天不用举灯连夜干活,他们甚至还能领到少量工资,这让他们觉得非常安心。短时间内,我觉得半年、一年以内,是不会有人想到逃跑的,因为这没有意义。从劳改营里逃跑,意味着你重新变成了流浪汉,你还会被通缉,这样的日子他们已经受够了,他们不想再重复一次这种噩梦。”

    “他们在这里吃的土豆和麦饼虽然都是一些粗陋的食物,但却是按重量发放的,没有任何短少。他们还能吃到整条的咸鱼以补充盐分,同时还能喝到一些漂浮着油沫或少数几块肥肉片的热汤。虽然活计很重,虽然一旦下雨原本干燥的木屋内会再次变得潮湿,但这可比在野外流浪时躺在湿漉漉的草地上舒服多了,在这里他们至少有张床,每天还能洗个热水澡。而在野外,遇到了这种倒霉天气,你就很可能会不幸染上肺病,然后缩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带着无数的牵挂和留恋安安静静地死去。”这名来自那不勒斯的内务部警察继续补充说道,“这都是我和他们长期交谈后得出的结果,事实上他们很珍惜目前的生活,并期待一年后获得正式的身份证明。他们很好相处,并不需要将他们当做那些凶恶的野蛮人来进行处理。”

    “在可能的情况下尽量给他们良好的待遇。”龙旭听完后叮嘱道,“这将有助于吸引更多的人口进入东岸。峡谷堡西北方山那边已经在规划一座新的城镇了,铁路也要从这里延伸过去,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来帮我们建设这条道路,而这些流浪汉恰恰是很合适的劳动力。他们任劳任怨,只需要最基本的待遇和低廉的工资就能帮你干很多活,我希望他们的数量越多越好。”

    龙旭提到的西北方的那座新城镇位于后世乌拉圭的弗雷利村附近,是西北走廊铁路计划一个重要的中间节点。按照计划,东岸人将在那里修建一个铁路站以及一座城周约在一千米左右的小型砖石堡垒,同时也将移民至少一千人到那里进行定居。首批两百名明人移民以及两百名波兰女人已经准备出发了,他们将首先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在那里修建一个供一千人居住的临时定居点,然后后续部队会源源不断地开过去。

    为了保障他们的安全,已经扩充至六百多人的骑兵营也将派遣百余名骑兵沿途护送,最后还将驻扎在这个在地图上被命名为百尺崖堡的地方。这个地名同样是为了纪念这里的首批拓荒移民——一群来自大明山东威海卫百尺崖后所的卫所军士们,他们将是踏足这里的第一批来自旧大陆的征服者。

    百尺崖堡与峡谷堡之间距离漫长,且还要穿越低矮的丘陵地区,路不是很好走。虽然规划好的铁路线经过的大多是一些平缓的山丘坡地,海拔至多不会超过五十米,但对于以前修造的那些位于平坦大草原上的铁路来说依旧是一个不小的考验。因为这意味着工程量大了很多,需要消耗的物资和人手也更是成倍地增长。

    但相应的,如果这条铁路成功通车了,那么也就真的意味着东岸人正式进入了西岭以西地区,离科拉莱斯矿区这个规划中的特钢生产基地又近了一步。这条从下伊河堡出发的西北走向的铁路就像是一条通往矿区的走廊,经峡谷堡、百尺崖堡、梅洛,然后越过黑河(内格罗河)直抵科拉莱斯,将这个资源丰富的矿区牢牢掌握在东岸人的手里。

第二百二十八章 疯狂的棉花

    1645年5月30日,晴。这个季节的罗洽港已经渐渐进入了深秋,码头上的工人们穿上了厚实的外套。这里风大得很,他们可不想因为干活时出了一身汗后又因为吹了冷风而感冒,总得注重自己的健康不是,我们又不是那些可怜的中南欧流浪汉。

    最近罗洽港的业务相当繁忙,来自拉普拉塔、巴西、佛罗里达、佐治亚、新印度群岛等新大陆地区,以及法兰西、波兰、葡萄牙等旧大陆国家的船只络绎不绝。他们有的是来购买棉布、皮具或粮食,有的则是来出售货物:牲畜、矿物、棉花、羊毛乃至奴隶。在这个季节,罗洽港几乎每天都要给十艘以上的大船装卸货物,按照计件制领工资的码头工人们忙得不可开交,但心下却也很是满足。因为他们终于可以不用再领着那可怜巴巴的四元钱一个月的基本工资了,他们现在每月至少有两元以上的额外奖金收入,这让他们乐开了花。

    乔治.汉普顿再次登上了东岸人的土地,他这已经是第三次来到东岸了。第一次是来卖棉布,第二次是来卖棉花,这次么,还是来卖棉花。他忠实的管家已经第一时间跑去罗洽大宗贸易中心门前的大黑板去查看各种行情了,因此他虽然也急于知道很多第一手的消息,但他还是决定先去酒馆里喝一杯。

    远处那个有着大尖顶装饰的黑色建筑物前,已经挤满了不下上百人,这些都是赶来交易的各国商人及其随从。其中新大陆商人只占了一半左右,剩下的都是旧大陆商人,主要来自法兰西、葡萄牙以及英格兰这几个国家。英格兰虽然饱受战乱,但正是这种无休止的战争破坏。才让正常的呢绒纺织行业遭遇寒流洗礼,很多商人选择将羊毛出售给荷兰人,然后自己去马萨诸塞或者弗吉尼亚去发展。不过汉普顿本人对荷兰人观感很差,他决定将羊毛出售给东岸人。虽然他也和东岸人打过仗。但对荷兰人的厌恶压倒了这一切,他以及他的老朋友约翰.希尔的羊毛总共两万多袋将全部出售给东岸人。

    说到约翰.希尔。这个家伙在汉普顿的劝说下,决定仿效他的做法,将出售羊毛得来的大笔资金投入到弗吉尼亚的种植园中去。乔治.汉普顿在那里有大片新开辟的棉花种植园,他相当看好棉花在未来几年乃至十几年的行情。因此他在弗吉尼亚投入了巨额资金,通过借贷所得、自有资金、拉人合股、出售旧大陆产业等手段他一共筹集到了大约六万多镑,全部投入了那些种植园内。去年下半年到今年年初,他一直在当地物色土地、置办种子和农具、购买奴隶,忙得不可开交,总算在上个月将第一茬育好的棉花秧子栽进了地里。

    他对此相当自信,并期待这些棉花种植园能给他带来一个良好的收入。以使他这个曾经惹人非议的大胆投资的回报看起来相当不错。约翰.希尔看他这么有信心,决定将部分原本将投入马萨诸塞造船及捕鱼业的资金也投入这里,开辟种植园。不过他多少留了个心眼,因为他的种植园内一半种植的是烟草。烟草在十年前是一桩好生意。但现在价格急剧下跌,已经没那么赚钱了,不过胜在需求量大,利润额还算稳定,弗吉尼亚的大部分种植园主们种植的仍然是这种东西。

    东岸人设立在码头上的酒馆似乎进行了翻修,营业面积也扩大了至少一倍,看起来生意相当不错。酒馆的主人是名一瘸一拐的中年退役军人,他能在这个繁华的码头附近开酒馆,看起来还是相当有背景的。新装修的酒馆墙壁上多了很多装饰,汉普顿放眼望去,只见一副气势磅礴的油画进入了他的眼帘。

    油画上是无数持枪列队的士兵,以及一名骑着高大战马的英俊军官,上面似乎还有个标题。汉普顿以他粗学过几年的汉语仔细辨别了一下,名字也许叫“莫大帅烟台阅兵”?真是奇怪的名字。

    酒馆内提供的饭食以及服务依旧很令人失望。整日里板着面孔的黑人服务员,将汉普顿点好的香山干红重重放在巴拉那松木制作的厚实餐桌上,仿佛汉普顿是他的仇人一样。汉普顿无法理解地耸了耸肩,觉得野蛮人真的是缺少教化,有的时候他们真的很需要有人来教一教如何尊重来自文明世界的客人。

    酒馆里的客人很多,大部分是一些粗鲁的水手。他们大声谈笑着,喝着便宜的辛辣烈酒,唾沫横飞地吹嘘着自己的种种往事,或许是与海盗之间的战斗,或许是风流韵事,或许是赌博发了大财,总之都是些很无聊的事情。

    汉普顿的仆人吉尔在他刚喝完第二杯的时候匆匆赶了回来。他带着两名年轻的帮手,然后用一脸兴奋的神情说道:“先生,您的判断没错。棉花价格又上涨了,现在是180元/包,每包一公吨,这次我们在新格兰纳达收购的棉花可以大赚一笔了!”

    “真是个好消息。”乔治.汉普顿高兴地说道,然后他亲自给自己的老仆人吉尔倒了杯酒:“那么,为了疯狂的棉花价格,干一杯!”

    “干一杯!”吉尔喝了一口香山干红,然后又继续说道:“不过还是有一个不幸的消息。东岸人又调整汇率了,这次对我们很不利。”

    “怎么调整的?”汉普顿有些紧张了,他手头有至少五千英镑的硬币,都是成色不怎么样的新铸货。看来东岸人已经知晓了旧大陆的各类硬币成色普遍下降的事实,因此他们及时调整了汇率。这并不令人感到惊讶,但汉普顿现在真的想知道东岸人对先令是怎么看待的,因为这关系到他手头这笔钱的价值。

    “一元换7先令。”吉尔嘴里吐出的这个数字让汉普顿有些眼晕,这不怪他失态态,实在是这个价格变动得有些厉害。半年前1东岸元还只能换5先令7便士呢,现在突然就能换7先令了,这意味着他带来的价值五千英镑的硬币缩水了四分之一,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这不合理!”他立刻高声叫了起来,引得周围正在高谈阔论的商人和水手都朝这边望过来,就连柜台上那个原本在假寐的瘸腿老板都朝这边多看了几眼。

    “他们不能无端制定这种价格,这不合理,他让我的钱贬值了!”乔治.汉普顿压低了声音,但仍然很生气:“他们不能这样。”

    “但如果我们不想船只返程跑空趟的话,最好接受他们给出的外汇牌价,毕竟只有这样交易才能够继续进行下去。”吉尔冷静地指出了现在他们面临的局面。

    吉尔的话让汉普顿有些沉默。是啊,船只跑空就是最大的罪恶啊!和船只空载可能带来的可怕结果比起来,眼前这点汇率上的损失算什么啊!而且,他和希尔的庄园如今也需要大量的东岸产优质金属农具、棉布或染色皮具以及供种植园内奴隶们消耗的粮食。这些东西在旧大陆可不便宜,而且数量也不多,还是到东岸人这里购买划算。特别是那些精美的印花布以及一看就十分高档的染色皮具,这些无论在弗吉尼亚、佐治亚还是马萨诸塞,可都是非常畅销的商品,回程的时候不买点真的是可惜了。

    思来想去,在现实的利益面前,汉普顿最终还是妥协了。在和仆人们吃完了一顿很难吃的午餐后,下午他们到码头仓库那与东岸人将从英格兰带来的羊毛、新格拉纳达收购来的棉花进行了交割。所获得的总计一万多镑的收入加上他带来的现金,全部换成了种植园急需的农具和粮食,以及精美的布匹和皮具。

    棉花价格真的是疯了!记得两年多前的时候才120元/吨呢,现在直接到了180元/吨,足足涨了一半啊!这样的价格,别的地方不知道,反正英格兰本土本就不多的那几家棉纺织工场肯定是没法经营下去了。没别的原因,成本实在太高了!

    不光英格兰,汉普顿估计着,兴起搞棉纺织工业这个念头并且付诸行动的旧大陆国家中,瑞典这种经济实力薄弱的国家估计也很难坚持下去,威尼斯这种未采用新式纺织机器的国家也将面临亏损,现在就看法兰西与荷兰能不能挺住了。法兰西有着此时欧陆上最大的消费人群,如果她再加大棉纺织品的进口关税搞贸易保护的话,靠着国内市场也许还能继续支撑下去;不过荷兰就有点悬了,毕竟其国内才一百七八十万人口,市场非常狭小,极度依赖海外市场的荷兰人恐怕很难与东岸人进行真枪实弹的竞争了。

    而荷兰人显然也已经感受到了这个危机。他们知道东岸人的成本即便加上昂贵的海运费用依旧只有自己的几分之一乃至十分之一,棉花原材料价格的上涨,更像是东岸人的一个阴谋。因此,他们开始向整个欧洲进行悬赏,征集任何一点能够改进现有纺织机械的点子,以求能够依靠技术革新来与东岸人进行竞争。

第二百二十九章 新市场(一)

    1645年6月的奥斯曼帝国气候依旧凉爽。在这个国家最大的对外港口之一士麦那港(伊兹密尔)的码头上,坐在一家咖啡馆二层的莫三正被港口内的场景吸引着。两艘来自荷兰的货船正一前一后缓缓驶进码头旁边的泊位,这两艘船体型优美,长宽比达到了五比一左右。这个比例不算大,但对于荷兰建造的传统船型来说已经是一次革命了,这样的船型既兼顾了破浪性能与航速,也有一定的船体结构强度,在地中海这个大澡盆子里航行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尼玛,抄袭的国内船型。梅机关都是一群猪么,荷兰人打开了飞剪船的思路,以他们如此强大的造船技术和工业实力,以后运香料还不运飞起来啊。草,连纵帆设计都抄袭过来了,三桅纵帆,你妹,以后荷兰人要翻天了。”莫三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小声咒骂着,他阴沉的脸色让坐在对面的霍尔尼西安很是诧异。

    他朝外面看了一眼,面色也是一变,然后用法语恨恨骂道:“荷兰人怎么也有这种船了?真是该死!看其体型虽然没有埃及舰队的那些快速巡航舰漂亮,但也相当不错了。不过这种船当战舰安放不了太多火炮,当运输船又装不了太多货,我猜想他们运过来的都是一些紧俏商品。”

    “荷兰人如今在你们国家的生意规模怎么样?”莫三将头转向霍尔尼西安,问道。

    “以前生意很好,几乎能将整个士麦那港的码头包下一半,当然现在也不错。”霍尔尼西安挥舞了一下手臂,夸张地说道:“以前和威尼斯人开始战争的时候,奥地利、西班牙、葡萄牙以及亚平宁地区的一众意大利邦国都会对我们进行封锁。这时候只有荷兰人、英格兰人以及法兰西人愿意与我们进行贸易。其中,占据贸易最大份额的就是荷兰人,其次是英格兰人,法兰西人没什么太像样的份额。”

    “在那些年份中。荷兰人将棉布、玻璃、枪炮、铠甲、粮食以及一切能够出售的东西都运到士麦那港来进行销售。而英格兰人则专注于印度印花布以及呢绒的销售。荷兰人的供货能力以及运输能力是如此之强,以至于当时的苏丹陛下都特地下令优待荷兰商人。他们在士麦那港的商馆占地面积是英格兰人的好几倍。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几年前你们的到来。”霍尔尼西安用勺子轻轻搅拌着香浓的咖啡,然后继续说道:“你们将他们的棉布生意搞垮了。那几年我见多了兴冲冲装着满船棉布而来却又失望而归的荷兰船主们,他们的布匹从质量到色彩到价格完全比不上你们的,这里面差距也许就像从卡法到亚历山大那么远一样。所以他们失败了。”

    莫三轻轻笑着,没有说话。这些年来,东岸人输往奥斯曼帝国的棉布越来越多。虽然这个国家的老百姓的消费水平比不上法兰西,但毕竟这个国家有着三千多万的人口,潜在的市场是巨大的。据统计,1643年东岸销往法兰西的各类棉布(白棉布、印花布、染色布)为56万匹,同期销往奥斯曼的棉布受限于运力等因素才刚刚达到十几万匹。

    到了1644年。销往法兰西的棉布由于各种原因出现了大幅度下滑,全年才堪堪达到40万匹。正当东岸上下都有些沮丧的时候,奥斯曼人适时顶了上来,他们全年共购买了各类东岸棉布超过25万匹。虽然仍不能抹平之间的空档。但已经大大减轻了东岸棉布的销售压力。

    而到了今年,依照前三个月罗洽港的海关出口数据,奥斯曼帝国全年消费棉布超过30万匹乃至达到35万匹难度不大。至于法兰西市场,则是一如既往地颓势尽显,预计全年销售量将跌破30万匹,很可能首次被奥斯曼市场超越,失去东岸棉布第一大市场的头衔。

    新市场的崛起给了东岸人极大的安慰,让他们不至于因为主要市场的颓势而导致国内经济出现问题,这是他们所不能承受的。与奥斯曼市场一起增长的还有葡属东非、安哥拉、巴西、拉普拉塔、佛罗里达、查尔卡斯、智利等市场,不过这些市场有消费能力的人群不多,加起来对东岸人新增销量的贡献还不到五万匹。而正是这些新市场的大力开发与崛起,才让东岸人的财政收入不至于快速下降,使他们有一定的资本与荷兰人、法兰西人展开棉花贸易大战。

    “易卜拉欣陛下对你们拒绝出售‘巴耶济德’号战列舰很是失望,海军帕夏也是如此。不然的话,你们可以在士麦那、苏伊士、萨洛尼卡以及布尔加斯开设商馆,你们甚至还可以在伊斯坦布尔、卡法以及敖德萨设立办事处。将来如果两国关系进一步改善的话,这三个办事处理所当然地也可以进行贸易活动,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惜的是你们放弃了,我猜想就是上帝也不忍心看到这种不和谐的结局。”霍尔尼西安此时又突然痛心疾首地说道,“现在好了,你们的商站被限制在苏伊士以及士麦那,卡法的办事处也严格限制了业务范围。你现在就算往伊斯坦布尔面见纳苏赫帕夏都得提前预约,这真是糟透了。”

    霍尔尼西安有理由伤心,因为他是此时奥斯曼帝国内东岸商品的最大代理商,优质廉价的白棉布、色彩鲜艳的印花布、漂亮的染色皮衣、醒目的染色皮包、不带一丝异味的皮手套靴子、专供上流人使用的鲸鱼皮具和香皂。可以说,霍尔尼西安除了不能代理舰船与枪炮的销售外,他几乎垄断了民用市场。

    当然,那只是最初的状况,他的后台埃及帕夏、海军帕夏和纳苏赫帕夏还没有能够一手遮天的本事,他们是没法长期独霸这个利润丰厚的生意的,而显然东岸人也不愿意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因此,近两年来,东岸人也逐渐接触了以苏丹老师辛西.豪卡为后台的商人、以皇太后科塞姆苏丹为首的买办集团、以近卫军阿加(指挥官)们为首的军队势力,并分别与他们签订了供货协议。这样一来,东岸人在这个国家就显得比较超然了,至少能和各方势力都混个脸熟以及表面上的友好。

    “很遗憾,我国政府经过综合考虑之后,暂时搁置了这项提议。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这笔交易将不再进行了,也许等到国家形势出现重大变化的时候,我国政府会再度重启这个军售协议。”莫三张口就说了一段废话,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协议被否决的过程,以后又会不会再度重启,这个时候他也只能这么说了。

    “真是可惜了。伊斯坦布尔到埃迪尔内的公路、卡法铁矿的矿区铁路、苏伊士港等四个港口的扩建改造,当然不能忘了四个通商口岸的开放带来的巨大商业利益,要知道,这些通商港口的关税低得可以忽略不计。”霍尔尼西安到现在还有些耿耿于怀,也许他以及他幕后的主人们都很失望吧。不过东岸人有自己的考虑,他们要从自己面临的国际局势来谨慎地决断每一个政策,这并不是拍个脑袋就能定下的事情。

    不过莫三其实也相当看好这笔交易最后成行的前景。毕竟,实实在在的商业利益摆在那呢,国内各大企业、新华夏殖民地对此都翘首以盼。目前执委会不同意出售战列舰的唯一顾虑大概就是西班牙、奥地利以及威尼斯的反应了,如果东岸人真的向奥斯曼出售了这种大杀器,那么他们一定会得到西班牙的极度敌视,国际环境将会迅速恶化。如果真走到了这一步,那么却也有些不值当,因此,还是暂缓一下比较好,先观望观望形势再说。

    莫三当然不能直接对霍尔尼西安说出这些顾虑,他此时也只能打着哈哈进行一些安慰。两人就这样一边喝着香浓的咖啡,一边聊着天。这个时候,码头上的荷兰商船也已经开始卸货了,那是一包包装在特殊袋子里的东西,看起来还比较高档。

    “从西印度群岛运过来的咖啡豆,荷兰人少量种植的,在伊斯坦布尔等大城市售价很高,难怪他们会用这种船只来运输。”霍尔尼西安看了一眼窗外,然后恍然大悟地说道:“对了,你们也已经开始种植这种东西了吗?”

    “是的,大半年前就已经开始种了。”莫三点了点头。他也是从来往的东岸商船递过来的国内各项事务综述中看到的,这弄好了确实是一笔好生意。伊斯兰世界因为禁酒,因此他们对咖啡的需求量极大,几乎成了很多人的生活必须品,因此这里面的商机确实是极大的。

    “那就好。”霍尔尼西安点了点头,“等几年后,我们就可以进行这种生意了。相信我,你们会赚得盆满钵满的。”

第二百三十章 新市场(二)

    “砰!砰!砰!”大片的黑烟腾空而起,远处的靶标上留下了落点很不规则的弹孔。

    “很漂亮的排枪射击。”莫三拍了拍手,看着前方说道。这里是伊斯坦布尔郊外的一座军营——一座归属于加尼沙里近卫军团的军营,今天该军团的一位重要将领卡拉.穆拉德阿加突然通过中间人递话,邀请华夏东岸共和国的外交使节莫三先生到伊斯坦布尔做客。虽然对对方的邀请一头雾水,穆拉德阿加这个名字也很陌生,但莫三还是很愉快地赶过去了。

    卡拉.穆拉德是奥斯曼帝国加尼沙里军团的二号人物,在军中的地位仅次于贝克塔什阿加,后者是军团司令。当然,他和贝克塔什并不和睦,双方在军中也各有自己的班底,平日里虽然一致对外,但内部却也争斗不休。这些东西还是前天刚到伊斯坦布尔时纳苏赫帕夏的仆人鲍里斯悄悄告诉莫三的,这个有价值的消息让莫三直感叹当初送给鲍里斯的财物真是没白费。

    旁边留着两撇漂亮小胡子的穆拉德说了句什么,然后他旁边一位年轻的军官立刻用法语朝莫三说道:“你们的步枪质量非常好,而且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大小完全一致,零件能够互换,这太不可思议了。军团的修枪匠们非常喜爱你们的武器,因为这很明显减轻了他们的工作量。当然了,你们的大炮更是不错,轻便、射程远、精准度高,更重要的,寿命很长。我们自己的那些愚笨匠人们生产的火炮能打一千发炮弹就已经很不错了,而你们的很显然能打两到三千发。”

    “感谢尊贵的阿加能够喜爱我们的武器。作为奥斯曼帝国忠实的朋友,我们愿意为贵国提供更多的优质武器。”莫三一听立刻微笑着回答道。他摸不清穆拉德召他来的意图。因此他小心翼翼的,说的话也尽都是些场面话。

    不料穆拉德却对他的这番话很感兴趣,只见他立刻追问道:“你们真的愿意做奥斯曼帝国的朋友?”

    听到年轻军官翻译过来的话语,莫三有些迟疑。因为他从这话里嗅出了什么不好的意味。

    不过还没等他斟酌好词语。穆拉德又开口了,只见他哈哈大笑着说道:“朋友。不用这么小心。我可不是海军帕夏,没有让你们出售‘巴耶济德’号战列舰。事实上我只是想让你们出售一些陆军武器给我们而已,加尼沙里军团需要换装,很多士兵们的武器太过于老旧了。老式的火绳枪与笨重的铜炮不符合我们的要求。所以,你们的机会来了。加尼沙里军团要跟随易卜拉欣陛下征讨克里特岛的威尼斯人,我知道你们在马达加斯加岛建有大型仓库,里面储备的武器弹药非常之多,现在,是时候将他们换成金银了。”

    穆拉德这么一说,莫三立刻就豁然开朗了。事实上他最近也有所耳闻。鉴于威尼斯人经常通过克里特岛袭击奥斯曼帝国的沿海地区,奥斯曼上下早就想拔掉这颗家门口的钉子了。不过威尼斯的海军实力一直较强,在东岸人出售战舰给奥斯曼人之前,就连达达尼尔海峡也曾经被威尼斯人封锁过好几回。

    战争的导火索起源于去年9月。也就是高摩刚刚来到奥斯曼的那会儿,一艘载有很多重要人物的船只在朝觐的路上被威尼斯海盗劫持,然后船只被带到了克里特岛东北的科尔珀岛(kerpe)上。这次事件引燃了奥斯曼人对威尼斯的仇恨,恰好刚刚处死了铁血宰相穆斯塔法帕夏的易卜拉欣苏丹也要立威,因此经过一番酝酿以及利益交换之后,易卜拉欣苏丹决定率领400艘舰船以及超过10万名士兵进攻克里特岛。

    今年上半年奥斯曼帝国就已经开始了动员,苏丹也下令在国内开始加税,一些地方领主们也被勒令在期限到达前带领规定数量的士兵到指定地点报到。当时莫三在奥斯曼国内几个城市都感觉到了这种不同寻常的战争来临前的气味,只是不知道他们的敌人是谁。据民间传说,苏丹将率领大军去攻打马耳他岛。但是现在听穆拉德阿加的说法,易卜拉欣苏丹的真正目标显然是克里特岛,所谓的征讨马耳他岛只不过是麻痹威尼斯人的烟幕弹而已。

    “你们需要什么?”莫三感觉自己的心在砰砰直跳,这感觉说不清是好是坏。向奥斯曼出口大量武器以及战争物资当然能够赚得盆满钵满,但这里面是不是存在政治风险呢?要知道威尼斯每次打不过奥斯曼,他就会回去向教廷哭诉,然后再组织基督联军来找回场子,这可是会引起西班牙人敌视的事情啊。不过想到这里莫三也有些恼火,尼玛干嘛老是顾虑这顾虑那的,西班牙人也太嚣张了,难不成我们卖武器给自己的好基友你还来干涉不成!

    正当莫三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的时候,穆拉德阿加又开口了:“易卜拉欣苏丹动员了400艘舰船以及10万名士兵,我们的物资缺口很多,但是那些可恶的荷兰人又要价太高,所以我们决定将生意交给我们的朋友来做。”

    十万人!听到这个数字时莫三很难形容自己是什么感觉,这是一个能让东岸人吓尿的军队数字。事实上不光东岸人会吓尿,奥地利人、俄罗斯人、波兰人、威尼斯人乃至波斯人听到这个数字都会惊惧不已。

    十万人都需要更换装备吗?莫三觉得自己的眼前直冒金星,但他很快明白这不太可能,因此他又从自己的臆想中冷静了下来。奥斯曼人没这么多钱!

    虽然前任权相穆斯塔法帕夏与苏丹穆拉德四世君臣相得,并苦心治理帝国,使得帝国的财政得以大大改观,但说实话穆拉德四世时期积攒下的那点财富差不多已经让登基没几年的易卜拉欣苏丹都花完了。

    易卜拉欣苏丹毫无疑问是奢侈无度的。众所周知,他对名贵皮毛的喜爱是疯狂的,他在伊斯坦布尔耗费巨资兴建了一座宫殿——托普卡帕宫殿,专门用来存放他得来的毛皮和丝织品。据伊斯坦布尔的官员们之间流传的小道消息,托普卡帕宫殿的亭台楼阁间覆盖满了从俄罗斯交易回来的名贵皮毛,这使得他父亲穆拉德四世时期励精图治弄来的国库盈余被快速消耗。

    而由于他是依靠处死了控制国家多年的宰相才得以亲政的,因此他非常注重对重要下属的笼络。毕竟,在宫廷里,皇太后科塞姆苏丹以及上任苏丹的七个妻子结成了联盟,他们与近卫军团的阿加们关系密切,这让易卜拉欣苏丹时刻担心自己的位置不稳。因此,当每位重要官员赴任时,他都会亲自召见,然后赐予他们名贵皮毛以及大量的田产、金银,有时候他还会将自己那些未成年的女儿们嫁给一些重臣,以对他们进行笼络。理所当然的,这些也耗费了国库巨大的资金。

    莫三已经在奥斯曼帝国待了一年了,他也认识很多伊斯坦布尔的上层人物,再加上他还在自学土耳其语,小道消息的来源也很丰富。因此,他对奥斯曼帝国的财政状况不敢说了解得多么清楚,但知道一个大概还是没问题的。事实上奥斯曼现在很穷,市面上通行的金银币数量增多,但成色下降较快,老百姓饱受通货膨胀之苦。

    但不幸的是,税负却也在一天天加重,这种种的一切都使得民间的怨气很重,很多人开始怀念前任大维齐穆斯塔法帕夏在任时的好时光,对目前的大维齐艾哈迈德帕夏——辛西.豪卡的傀儡——愤恨异常。而由于和东岸人的贸易日趋活跃,很多东岸铸造的银币也进入了奥斯曼帝国境内,这种制作精美、成色十足的硬币立刻就引起了饱受劣质硬币之苦的奥斯曼人的喜爱,很多人宁愿溢价收购一些东岸元到家里存着,也不愿意再持有着那些日渐贬值的土耳其造杜卡特。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易卜拉欣苏丹居然还要动员400艘舰船以及十万多军队去打仗?这这这,莫三只觉得这位苏丹的脑袋被驴踢了,看来民间称呼他为“易卜拉欣疯子”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个家伙确实疯狂得可以。不过他要去作死打仗关我什么事?莫三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他现在只关心奥斯曼人到底拿不拿得出钱来购买东岸人的装备?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至于说他们和威尼斯人打到天边去,那又如何?我们只管做生意!

    “我们的价格自然是优惠的,尤其是对于老朋友来说更是如此。但你们可能需要注意一点,那就是我们只接受现款交易,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赊账。”莫三立刻坚决地说道。开什么玩笑,如果奥斯曼人想赊账的话那是坚决不能答应的。天知道这场战争会打多久,万一奥斯曼人打穷了,付不起钱赖账了该怎么办?武装讨债么?

    “全额付现款显然不行,不过我们愿意拿出一些年轻的女奴来抵账,我想你们会喜欢的。”卡拉.穆拉德皱了皱眉,说道。

    “这当然可以!”莫三立刻堆满了笑容说道。用女奴付账当然没问题,东岸人现在每年都要在奥斯曼购买大量女奴来平衡国内的性别比例呢,现在如果奥斯曼人将一些女奴加入交易的话,这笔钱显然可以省下来不少。

第二百三十一章 新市场(三)

    接下来就是无聊的细节商谈了,为此,莫三特地将自己的几个助手叫过来一起和对方进行讨价还价。奥斯曼人对自己需要的军火种类与数量不是很确定,或者说他们对自己的支付能力不是很确定。不过没关系,莫三有的是时间来进行这场冗长无聊的谈判,在将助手们安排过去后,他开始了自己的另外一项行动,那就是外交公关——俗称送礼拉关系。

    他一边在伊斯坦布尔内拜会着纳苏赫帕夏等老关系,一边削尖了脑袋想要认识另外一些权势人物。比如,易卜拉欣苏丹的老师辛西.豪卡、现任大维齐艾哈迈德帕夏、皇太后科塞姆苏丹、宫廷大太监拉拉.苏莱曼阿加等等。不过这些大人物要么还看不上莫三,要么就是很忙,只有宫廷大太监拉拉.苏莱曼抽空面见了一下莫三,让他大为欣喜。

    拉拉.苏莱曼阿加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太监,掌管着苏丹宫廷内的众多中小太监、护卫以及奴隶男侍们,同时与皇太后科塞姆苏丹以及易卜拉欣苏丹的继承人穆罕默德的生母——一位来自俄罗斯的前女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总之是一位很不简单的人物。出身后世中国的莫三当然很清楚宫廷大太监的能量,因此他给苏莱曼阿加送上了大笔的礼物,而苏莱曼阿加也满脸笑容地收下了,双方表面上看起来还真是一团和气。

    可能有人会说苏莱曼好歹是一位有身份的太监,怎么会第一回见面就收礼。事实上如果你了解到奥斯曼帝国此时的腐败程度就不会有这个疑问了,此时奥斯曼大多数官吏上任都必须向上司以及主管部门进献大笔的金钱,其性质就如同晚清捐银得官一样。可想而知这种花钱买来官位的官员们到任之后会怎么办,他们在跑官买官时的花费最终必然也会转嫁到普通老百姓身上,而这毫无疑问将加重奥斯曼国内的民怨。

    因此。可以说此时奥斯曼国内收礼是蔚然成风,上到大维齐(宰相)、近卫军阿加(指挥官),下到地方上的帕夏(总督)、谢赫(领主、酋长、族长)、巴依(老爷,底层小官僚)。几乎没有人不收礼不送礼。这几乎成了此时奥斯曼帝国的一种官场文化与潜规则。相比较之下,拉拉.苏莱曼这个太监阿加才收了莫三价值千多元的金银币、二十张名贵皮毛以及一些从野人女真那里弄回来的东珠之类的玩意儿。说出去还真算不得什么。

    悠闲的日子就这样持续到了6月24日,这一天易卜拉欣苏丹的军队开始登陆克里特岛,第一战就是围攻威尼斯人的港口哈尼亚(hanya)。易卜拉欣苏丹终究没有像他的父亲穆拉德四世那样亲率大军与波斯人征战,他没有这样的勇气。所以他决定将军队指挥权交给前线的阿加们,他还是将注意力转回到后宫的嫔妃们身上比较好。只要阿加们将缴获的战利品上缴给他,他才懒得管别的呢。听说那些可恶的基督徒海盗们将多年掠夺来的财宝都藏在岛上,威尼斯人也在岛上建了大型补给基地,那么战利品应该不会少。

    10万大军都开始登岛作战了,后面的人还在慢悠悠地与东岸人就采购武器的种类、数量与价格进行着扯皮,这临阵买枪的事情干得可真够操蛋的。简直和后世中东伊拉克马利基政府面对isis时有的一拼。也许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荒唐了,加尼沙里军团的卡拉.穆拉德阿加也看不下去了,他在请示了贝克塔什阿加、易卜拉欣苏丹、皇太后科塞姆苏丹以及辛西.豪卡后,终于决定开始加快谈判进程。舍弃一些没必要太过纠缠的细枝末节,直接就武器的种类、数量以及付款方式这几个核心问题与东岸人展开面对面的交谈。

    这个时候,莫三也无法再优哉游哉地在外面溜达了,他也回到了会场,与奥斯曼人展开了一番唇枪舌剑的交锋。8月初,当双方之间的冗长谈判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月的时候,一支奥斯曼帝国的补给舰队在纳克索斯岛附近被击溃,据逃回来的人说道,在教皇的帮助下,威尼斯人获得了基督世界的极大同情与帮助,他们组建了新的基督教联合舰队,准备开始与奥斯曼人争夺东地中海的制海权。

    这个坏消息终于耗尽了奥斯曼人的最后一点耐心,他们一面将停靠在黑海的几艘购自东岸的军舰悉数调到爱琴海去,一面以最快的速度与东岸人达成了军购初期协议。协议主要内容为:东岸人将位于马达加斯加岛新华港仓库内的五千枝32-丙型燧发步枪(额外标准配件为41年式钢制刺刀、铁制通条、步枪背带各一)、五千双牛皮军靴、一万个牛皮弹药包、一万条武装带、一万个牛皮水囊、六千根长矛、一千领盔甲、一批望远镜及炮兵测量器具、四十门各型火炮及弹药全部以优惠价格出售给奥斯曼帝国,以上所有货物作价十二万五千东岸元。奥斯曼帝国将以现金全款一次性付清,条件是东岸人立刻组织人员发货。若是今后还有追加的军备订购,价格及支付方式双方再另行商议。

    奥斯曼帝国很多士兵都经受过燧发枪的使用训练,但他们使用的仍然是老旧的火绳枪。在西欧已经逐步淘汰火绳枪的年代,奥斯曼人的军备无疑是落后了。而且奥斯曼人的军队中此时仍然保持了极大数量的冷兵器部队,这与欧洲步兵方阵中长矛手的数量一减再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表明奥斯曼帝国军队的构成形式与作战思想也渐渐落伍了。这样一个逐渐老迈的奥斯曼帝国,在海军没有占到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跨海攻击威尼斯人守御严密的城塞,这里面的困难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这仗,说不定要打很久啊!莫三心里突然跳出了这么一个感悟,不过他很快又摇头一笑,打得久对东岸人才有好处哇。时间拖得越长,奥斯曼的军购需求就越大,东岸人赚得钱就越多。国内的那些军工厂这些年来产能其实一直都没有达到最大啊,看看奥斯曼帝国的十万多军队能不能让国内那帮平日里牛逼哄哄的军工厂大牛们忙得叫苦不迭。

    而且这仗打得越久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作为东岸人在棉布上的竞争对手之一,威尼斯人一直在意大利市场上给东岸人制造着不小的麻烦,如果此仗能够将他们拖住、打穷,这个刚刚从经济萧条中恢复过来没多久的地中海小国,说不定就会因为没钱更新设备和影响力下降而彻底退出与东岸人在棉布市场上的竞争,这个对东岸棉布在意大利市场上的销售绝对是一个重大利好。更别提这里面可能还会牵扯进奥地利与西班牙这两个活宝的部分精力了,这必然也会减少东岸共和国在新大陆所面对的各种压力。

    协议达成后,莫三也不含糊,他立刻让两名助手携带他的亲笔信与协议副本快马前往苏伊士港,然后坐船直抵新华港,找新华港国家物资库的库主任发货。他作为东岸共和国家驻奥斯曼帝国的全权使节,本就权力极大,与外国政府签订“合乎规矩”的商业协议恰好也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因此让新华港那边发货问题不大。

    在莫三的助手出发后,仿佛是为了给双方达成协议进行庆祝一样,8月19日,奥斯曼帝国大军攻克哈尼亚港,缴获了威尼斯人留下的大量物资与部分火炮。这个消息被迅速传回了伊斯坦布尔,易卜拉欣苏丹非常高兴,他终于有时间从后宫嫔妃群中抽身而出,接见了回来报告喜讯的一些阿加们。苏丹陛下勉励他们继续奋勇作战,同时也婉转表达了对战利品过少的不满,他要求前线的指挥官们不要只注重攻城略地,而应该更加注重对战利品的搜罗。

    可怜克里特岛上的希腊人在奥斯曼帝国大军踏上岛的第一天起就夹道欢迎,欢迎他们来解救希腊人脱离严苛的威尼斯人的统治,可他们又怎么知道奥斯曼大军又会比那些威尼斯人好多少呢?虽然奥斯曼的十万军队中希腊人占了相当比例,但他们对克里特岛上的所谓同胞们可没有丝毫怜悯之情,该杀的、该抢的一样都不会少。

    攻下哈尼亚港后,奥斯曼军队由于补给困难的原因放慢了进攻的节奏。威尼斯人的海军频繁地在东地中海发起攻击,奥斯曼人损失颇为不轻,甚至连购自东岸的一艘快速巡航舰都在交战中被威尼斯人的纵火船烧毁,因此前线的作战物资补给受到了一定的制约。趁此良机,岛上的威尼斯主力集结到了首府干地亚城,在获得了一次至关重要的物资与人员补给后,他们开始修缮工事、布置火炮,准备与奥斯曼人进行长期对抗。

第二百三十二章 稳固的后方

    博格丹骑着一匹蒙古马,刚刚从黑水港北部的山区回来,与他一起过来的还有几个鄂伦春、费雅喀部族。他们看中了黑水港这边相对优越的生活环境,在衡量了一下是渔猎能填饱肚子还是农耕更能填饱肚子后,他们果断抛弃了古老传统的渔猎生活,举族迁移到黑水港周边来依附东岸人讨生活。

    当然了,愿意来投靠东岸人的目前还只是少数,更多的库页岛土著们仍旧坚持着自己传统的生活方式。不过随着他们与东岸人的交往越来越密切,他们迟早也会抛弃落后传统的生活,转而聚居到黑水港周边,成为东岸体系中的一员。东岸有先进的农耕作物和技术,有精美的商品,更有强悍的武力,这使得他们不费一枪一弹就吸引到了大批山丹人前来投靠。山丹小孩被集中起来上学,妇女到黑水港城内外做一些手工业赚取家用,而男人则充当东岸人的军户前往大陆上打仗,这样一种良性循环使得黑水地区日渐成为东岸人稳固的大后方。

    这批两百多名鄂伦春人、费雅喀人到来后,被编入东岸户籍册的山丹人总数已经达到了八百多人。这个数字是吓人的,可以说,附近几百里内基本上上点规模的部落或村子都迁过来了。他们的人数再加上就地落籍在本地的明人、朝鲜人,少量欧洲来的技术人员、士兵和水手,200多名黑人士兵及其朝鲜妻子,黑水港的人口已经达到了两千七百余人,在这北亚地区也算是一等一的大城了。

    新来的山丹人很快在早期移居过来的一批山丹人中找到了熟人,双方呼朋唤友好不热闹。博格丹对这些有组织无纪律的野人们很是头疼,在把他们交给负责民政事务的官员们后,他带着一帮派出所的同僚们回到了城内。

    其实说城内也仅仅是说说而已。黑水港如今可是连个正儿八经的永固城墙都还没有呢,只是在重要设施周围扎了一些白杨树做的栅栏而已。本地陆续新建起来的砖瓦轮窑厂、小型水泥窑、石灰窑产量有限,之前既要负责为烟台堡输送物资,又要为利尻岛过冬基地和黑水港码头建设提供保障。这建筑材料一直都很紧张。因此。黑水港的城墙虽然历经三年之久了,却仍然没有修建起来哪怕一寸。这让负责本地治安工作的博格丹心都碎了。

    不过好消息也不是没有。目前黑水港的城区建设在经过之前长达三年的陆续建设、去年冬天又突击施工了一下后,终于可以宣告完工了。该城城区范围极大,占地达到了0.5平方公里,如果算上未划在城区范围内的码头区域、海防炮台区域以及部分附郭的山丹军户居住区的话。城区面积妥妥达到了一平方公里还要多。这样的面积,如果城墙都按照正常标准修建完毕的话,那很可能会成为直追本土首都东方县那种规模的大城。

    要修筑一座媲美东方县的那种雄伟城市的城墙,对于黑水港来说困难是巨大的,无论是建筑材料还是人力资源都很难。不过莫茗也没打算短期内就要完工不是,计划可以放长远点嘛,三年五年都等得起。

    以后冬天也要利用起来。那么多抓来的俘虏呢,不让他们好好劳动以自赎那怎么行?这个年代的欧洲人冬天可都是要干活的,即便是较为寒冷的波兰东部地区、俄罗斯地区,那些一无所有的农奴们在冬天零下三十度的气温下也必须干活。他们穿着单薄的冬衣。在寒冷的气候下到户外获取干草(秋天时帮领主干活误了时候),在冻得硬邦邦的土地上挖掘水沟(夏秋季节暴雨成灾,无法开工),以及到森林里砍伐树木——这可是他们获得现金的不多手段之一,不然很可能无法应付春天要缴的税。

    他们这种“勤劳”的生活状态要一直持续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呢,人家波兰人、俄罗斯人在零下三十度的冬天都能到户外干活,你们这些抓来的清军俘虏还有什么理由逃避呢?因此,从去年(1644年)冬天开始,前后历次战斗中被抓获后送过来的六百多名清军俘虏被从他们猫冬的煤矿区内驱赶了出来,开始冒着零下三四十度的严寒修建房屋,结果一个冬天死掉了一百多人。

    不过没关系,俘虏多的是。在本月(1645年5月)中旬的时候,莫大帅的船队又回来了一次,给黑水港送来了八百多名清军俘虏。这次的清军俘虏构成有点意思,八百多人中,在山东地区被抓获的清军包衣大概有将近两百人;在河北、辽东沿海攻破的乐亭县、金州卫、旅顺口(金州中左所)、镇江堡、皮岛、铁山(朝鲜铁山)等清军据点俘虏有六百多人。其中,满八旗丁口两百多、蒙古人一百多、汉人包衣近五百人。这些俘虏男女老幼都有,基本都是攻破的这些据点内未及逃走的人员。比起以前抓到的那些绿营汉军降兵,这些人无疑才是清军的基本盘啊。

    话说整个4月份乃至五月初这一个多月内,东岸舰队载着六千多人在渤海、北黄海一线连续来回登陆作战,专挑清军力量薄弱的沿海地区下手,战果颇丰。尤其是辽东地区沿海,清军普遍只留了少量丁口驻守,大部分似已都调往了辽西或者关内,整个辽东至少沿海地区空虚无比。东岸人很多时候登陆要花个两三天时间,但进攻往往一天就结束了。那些薄弱的土墙完全挡不住野战加农炮的近距离猛轰,以及近四千装备精良的战兵的攻击,基本上一天之内就会易手。

    也许这些城镇中唯一耽搁了些东岸人时日的就是金州卫城了。由于莫茗想试探一下满清在附近的兵力部署,因此他在城下磨蹭了好几天,直到一支人数约千余人的满八旗、蒙古混编的马队到来。对付一支人数不过千余的马队东岸人自然是得心应手的,长矛大阵外加远程火炮就死死挡住了这支也许是附近清军能够拼凑出来的唯一一支机动部队,然后东岸炮兵很利索地轰塌了金州城墙,上千名挺身队士卒配合着炮兵逐一清除城内不多的抵抗点后,东岸人的步兵大阵就开进了金州城,清军马队对此毫无办法。

    洗劫完整座城市后,东岸人又排着严整的大阵返回了海边,清军马队曾经试着冲击过一次行进中的东岸军队。但面对着东岸人守御严整的车阵以及犀利的远近火力,清军马队除了付出百余人的死伤外一无所获。攻打了那么多城市,就算是头猪也练出来了,即便是这些战斗力相比黑八旗来说弱了不少的挺身队官兵们,在跟着东岸人屡战屡胜后这士气和自信心也大增。面对清军马队冲阵的时候也相当地稳,因为他们知道对方无论是车阵还是步阵都根本冲不破。

    除了攻击陆上据点外,东岸人还在旅顺口、镇江堡以及皮岛三处击沉了清军大小二十余艘舰船,基本都是弱小的戎克船。这些船加上在大沽口被击沉的清军船只,满清仅有的水师力量损失惨重,甚至可以说是损失大半。在最后上岸掳掠了一把朝鲜铁山郡后,东岸大军大摇大摆地撤回了海上,然后坐船经烟台港直接返回了已经解冻半个多月的黑水港。

    大批新旧清军俘虏的到来让黑水煤矿以及建筑队的编制再度扩大。这些总计一千三百名清军俘虏大部分是青壮年,为了分化打击以防他们抱团闹事,负责黑水港建设事务的强森将这些人按照工作内容不同分成了好几部分,即伐木队、采石队、挖煤队、洗煤队、建筑队、清塘队等等。他还特意从中提拔了一些以前地位低下的汉人包衣或绿营降兵为工头,通过待遇上的区别对待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与仇恨,以达到分化管理的目的。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这些人将在这里一直进行“劳动改造”。如果表现够出色的话,他们也许有机会被赦免过往罪责,成为本地的自由民,并被分配田地与居所。毕竟,如果不给这些人一点奔头的话,那么难保他们干活的时候不会消极怠工或者逃跑。绝望的人总是很难管理的,如果真的能够将他们改造完毕的话,那么以后什么满八旗兵丁战场上兵戎相见一定是一件很喜闻乐见的事情。

    这些人目前都归黑水派出所所长博格丹管理。这个面相凶狠的阿尔巴尼亚人已经正式落籍此地,他手底下有数十名巡警以及大约百来个朝鲜狗腿子,素以“作风强硬”和“铁腕管理”著称,很多老资格的清军俘虏们见了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双腿打颤。不过相对应的,在他的“高效管理”之下,这些人冒着严寒一冬天就修建起了一百多间房屋,成果斐然。当然他们也付出了代价,一百多人被繁重的工作、严寒的气候或疾病折磨而死,其余人身上多多少少也带了程度不一的冻伤,可谓凄惨无比。

第二百三十三章 僵持与突破(一)

    1645年的前几个月对刚刚入关才一年的满清是喜忧参半的。

    在西北战场,清军在红衣大炮的帮助下攻克潼关,多铎下令尽屠投降的顺军马世耀部七千人,并派兵往西安进发。与此同时,北路的阿济格虽然屡次击败李过、高一功等人的陕北军团,但前进脚步被严重阻滞。只是在高、李二人率军退往宁夏后,阿济格的十余万大军才得以顺利南下。而此时,李自成已经准备撤退了。

    陕西(包括甘肃宁夏)这个死地如今对李自成来说更像是一个囚笼,无论是西面、北面还是东面,形势都很不乐观。因此,虽然贺珍在汉中三次击败李定国,稳住了南面的局势,但李自成还是决意撤退。至于撤退的目的地,李自成原本定的是汝南,但被顾君恩劝阻后遂定于襄阳。

    二月中,李自成率十三万主力军并数量更多的妇孺老弱经商州入邓州。史载其“精壮驱而南下,留三千兵守城,塞井灶”,已经先期前往襄阳的牛金星等人率兵接应,李自成主力遂进入湖北。至此,他从陕甘带来的十三万精兵加上襄阳左近留守的原陕西、河南老兵七万余人,其手头的总兵力仍然超过了二十万。再加上其撤退途中分别于陈州、邓州两次击败清军的超出明军的优异表现,李自成依旧是清军的头号大敌。

    李自成主力撤出陕甘后,多铎、阿济格在西安会师,然后开始大肆招降附近留守的顺军杂牌武装、二三线部队。事情进行得还比较顺利,多铎上奏:“秦地攻克四城,收降三十八州县”。而河南原本攻打顺军很起劲的总兵许定国等部南明军队,此时已经不鸟史可法的命令。转而投降了清军。南明委任的河南总督张缙彦上奏朝廷后,南明君臣依然不为所动,极力督促湖广一带的明军倾力进攻顺军控制下的荆州,几乎让人为之气结。李自成闻讯后。亲率主力前往荆州。荆州围解。

    西北的战局进行得很顺利,多铎与阿济格两路大军虽然费了一番力气。但终究扫平了秦地,收降李自成部的二三线武装近十万人,战果甚至可以说辉煌。不过相比较而言,山东如今的局面简直就是一坨屎。北京上下的八旗贵人们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小小的只有一万人驻守(满清夸大事实)的烟台堡在五万多大军的围攻下为何仍旧岿然不动,甚至他们还有余力四处出击,极大动摇了“我大清”在北方的威信。

    最近一个多月山东济南府失陷武定州等五州县、北直隶永平府失陷乐亭县、天津卫大沽口遭炮轰;辽东更是夸张,金州、旅顺口、皮岛、镇江等地次第失陷,金州城外留守的八旗马队更是遭到败绩,死伤百余人。最后还目送黄衣贼军浮海而去,毫无办法。活脱脱当年几十万明军“欢送”几千饱掠而回的清军的德行。

    面对辽海千里处处烽火的窘境,清军不得不调整作战重心。远在北京的摄政王多尔衮下令,从阿济格与多铎两部清军中各抽调两万人,再辅以新近收编的陕西顺降军、河南明降军三万多人。合兵七万,东调山东、北直隶一线。同时,多尔衮还准备从北京、锦州以及天津驻防满蒙八旗中抽调出数千精锐马队,择一宿将统领南下,统一指挥这总计将近八万名清军,以稳固岌岌可危的北直隶、山东形势,并趁机窥伺江淮一线。

    至于辽东,清军则没有好的办法了。年纪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精壮男子大部分都去了关内或辽西,关外只有一些老幼妇孺,青壮丁口不多,整个辽东加起来也就几千马队、不到一万步卒罢了。这么点兵力要防御这么大的面积,真可谓是力不从心。没办法之下,清廷只能下令沿海的那些实力薄弱的村堡往内陆地区迁移,同时实行“集村并屯”政策,即将这些迁往内陆的村堡居民都集中到一些便于防御的要点内。同时在各要点屯驻机动兵力,一处有事,立刻集结起大股马队前往救援,希望以此能够遏制黄衣贼在沿海地区无休止的骚扰。

    清军在调动兵力、调整部署,而东岸人则处在一个难得的休战间歇期内。5月25日,东岸船队尽数集结在利尻岛鸳泊港过冬季地内,计有炮舰2艘、武装运输舰2艘、运输船2艘、蒸汽机帆船6艘(“破浪”号明轮船已调往澳洲)、中型渔船4艘,总吨位超过一万吨,可谓规模庞大。

    连续作战一个半月,东岸军队战斗减员不过寥寥八十余人(主要是挺身队和军夫队),非战斗减员也不过才三四十人,却取得了毙伤俘清军一千五百多人的优异战绩。此外,还攻破了关内六州县、辽东金州等四处要地、朝鲜铁山郡等地,缴获粮豆七千多石、牲畜四百余头(只)、战马七十余匹。不光如此,他们在大沽口、皮岛、镇江三地还击沉了清水师五十余艘小船,几乎将其残存的不多水上力量(孔、尚等人已正式转为陆军)全部剿灭。

    总得来说,作为烟台会战的一部分,这一个多月的敌后破袭战有力打击了清军的嚣张气焰,极大动摇了其在山东、近畿一带的威信。到了后期,辽东的破袭战更是给了清廷心理上沉重一击。多少年了,这些大后方多少年没被攻打过了?上次被人这么进行大规模敌后破袭怕是要追溯到毛文龙时期了吧?可毛文龙也只有能力攻一些小寨堡,威胁其实有限。但黄衣贼不同,他们铳炮犀利,可是连金州以及镇江这种清廷官员们印象中的坚城都能拿下,这个攻坚能力确实不是毛文龙之流可比的。

    这种认识使得清廷上下对黄衣海寇极为头疼,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一种对等的作战方式,黄衣贼在海上来去自如,往往能以强击弱。清廷防御力量却又很薄弱,且完全摸不清敌人下一步的攻击目标,这就使得他们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之中。而东岸人则牢牢掌握着战场主动权,使得清军疲于奔命,却还是处处失守。可以预见,清廷要是再拿不出良好对策的话,这辽海一大圈千里海疆可就都得放弃了。

    将近四千战兵登上小小的鸳泊港,顿时使得这里人满为患。说实话,鸳泊港的城区非常小,东岸人只铲除了沿海一小片地方的森林,然后开辟了一个船只过冬基地。整个城市差不多就是一个码头加仓库的集合体,大片搭建地乱七八糟的木屋依附着这些仓库绵延出去老远——这些都是移民的临时安置木屋。

    两千多名军夫们将大批缴获的牲畜从船上弄了下来,然后直接放归野外。利尻岛以及邻近的礼文岛,处于日本暖流之中,气候温和,海水终年不冻。岛上植被也很茂盛,又没有任何大型肉食动物,非常适合放养这些牲畜。这两个岛的面积都很狭小,几乎就是放养的动物们的天然监狱,等到它们哪天种群数量繁殖起来后,就可以组织人手过来围猎。既能锻炼队伍,平时又能节省很多照料这些牲畜们的人手,可谓一举两得。

    之前他们已经去过一次礼文岛了,往岛上放养了五六百头牛羊。至此,东岸人已经前后两年分多批次往岛上放养了超过两千头各类牲畜。其中羊的数量占到了一半,牛的数量约为四分之一,其余都是狍子、驯鹿、驼鹿什么的。根据礼文岛护林员两个月前的登岛观察,去年放养的一千五百头牲畜的种群在冬天基本没有减少。这主要还是得益于这里不是很寒冷的气候以及较为丰富的食物来源,而且开春后很多小动物出生,种群数量还有很明显的扩大之势。看来再等个两三年,这里差不多就可以每年稳定出产一定数量的肉食了。

    与礼文岛同样,东岸人将从大陆上抓获的牛羊等牲畜也在利尻岛上做同样处理。连同济州岛翟从谔等人进献过来的一批牲畜,一共两千头,全部放归野外散养。等其种群数量繁衍起来后,再组织人手过来围猎,顺便锻炼队伍。

    说到济州岛,如今翟从谔、王家忠、秦尚行三家合兵五千五百余人,分领了济州府、旌义县、大静县三座城池,算是彻底占领了这座岛屿。最近,东岸人又选派了一位大顺县令出身的将领周祚鼎(就是之前不愿降清的泰安县令,失败后潜至烟台),带了新组建的挺身队一千人(第19-22中队)上岛,直接占了岛中央汉拿山区域的马场,算是作为东岸人直辖的领地。

    为此,莫茗特地下令将饲养在烟台以及大泊地区一些种马调过去,其中包括安达卢西亚马十二匹、土库曼马八匹、芬兰挽马八匹,其他大部分都是些精选出来的蒙古马(或者体型相对高大、或者耐力极强),准备改善一下岛上那数量极多的朝鲜矮马的血统。假以时日,争取培养出一种兼具耐力与体型的混血马种出来,以便能够为骑兵们提供合适的骑乘工具。

    在鸳泊港休整了几天后,士兵们再次集结上船,朝烟台港而去。目前清军豪格所部仍在烟台外筑垒围困,双方看样子要长期僵持下去了。这样一来,东岸人在附近显然也收不了什么移民了。不过不要紧,烟台留个两千名冷热兵器混合的士兵就足够守御,但牵制的清军数量却是以万计的,这还不算他们消耗的海量物资呢。

    烟台僵持着,那么东岸人的主力部队大可去别的地方寻求突破嘛。而且,随着上一个运输季运走了一万七八千流民,今年也是时候搜罗一些人口来补充补充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僵持与突破(二)

    1645年6月2日,烟台港。16艘东岸船只漂浮在港口外海海面上,由于码头狭小,目前只容8艘船只同时靠泊,因此16艘船想要卸完货却还得依次来。

    首先登上码头的自然是莫茗率领的陆军弟兄们了。他们这六千多人(包括2500名军夫)回到阔别两个多月的烟台港时,一个个都很兴奋。烟台堡守备司令李文长亲自前来码头迎接莫茗,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部分中高级军官。

    “莫队长,你们终于回来了,我烟台堡上下望各位回师可是如望穿秋水啊。”一上来李文长就有些肉麻地说道,让莫茗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莫茗将军刀和手套随手扔在李文长的怀里,然后摘下军帽,斜睨了一眼他,说道:“咋的了?让豪格吓破胆了?”

    “他还没这能耐。”李文长讪笑了声,然后解释道:“你们走后豪格倒是派军又试探着攻过两次,后来见我军守御严密,没有便宜可占之后就退回去了。目前他们的主要工作还是在这边筑城,准备长期围困我们,使得烟台堡失去在陆地上的影响力,同时也截断我们获取人口与物资的能力。”

    “他倒是挺能扛啊。”莫茗有些惊讶地说道,“四万步骑加上几万夫子,还有大量的驮兽,这消耗的物资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居然坚持到现在还没有断粮,这方大猷真是好本事啊。呵呵,现在登莱等地怕是已经天高三尺了吧。”

    “几万人在这肯定支应不了。事实上我们这些日子来一直在灯塔上用望远镜观察过清军大营,他们应当是撤了部分兵力回去了。按照瞭望哨那边观察得出的结论,清军很可能是撤了五千马队和一万步卒,目前这里的清军数量当在二万五千人上下。其中马队五千。至于豪格本人还在不在这里不清楚,因为很早我们就没见到这位亲王的旗帜了。”李文长向莫茗汇报着这些时日来老对手的变动情况。

    “二万五千人……”莫茗右手摩挲着下巴,思索了下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们能够放心带上阵进行野战的战兵也不过才五千人,而清军还有着一支五千人的马队、以及一面已经具有一定防御能力的半成品砖墙。还有一定数量的火炮。打起来我们未必能够占优。而即便能够占优的话,兵力损失应该也不会小。如果死伤人数在五百人以上的话。那么就是我们的极大失败,本土兵力也不富余,你以为他们还会派部队过来么?很难了!”

    “那是要谨慎点了。”李文长附和着说道,然后他又开始抱怨:“不过被困在这里也很郁闷啊。移民线路被截断、情报来源被截断。也没法出去征粮,这个要塞,是废了,清军的目的也达到了!”

    “别光看到我们的难处,清军也很难受啊。”莫茗一边朝城内走一边说道,“动员几万夫子来修城墙,来回运输的驮兽也有几千上万头。再加上两三万士兵,以登莱二府如今的情形是不可能养得活的,即便加上青州府也够呛。除非方大猷不顾老百姓死活,将他们最后一点口粮也抢走。不然就必然要去那些大地主手里化缘。地主们嘛,总是善财难舍的,这个时候满清就会撕下自己一直以来伪装的对地主缙绅阶层温情的面纱,转而手握刀把子强征钱粮了。哈哈,总之对我们是好事。”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到了烟台堡北城门口,北城门外四个中队的挺身队士卒正在出操。莫茗跟所有小队长以上的指挥官都握了握手,然后勉励他们勤加苦练,接下来就轮到他们跟随自己出海作战了。

    北城外的沙坝上也有很多居民在劳作着,他们从西边沼泽泥地里挑来了大量淤泥,将这边的沙坝土质大大改善了一番,然后在这上面种植蔬菜,以供应整座堡垒日常消耗所需。如今烟台堡的居民经过上一个运输季的抢运后剩下的已经不多了,截止6月初,烟台堡北城外芝罘岛上的移民安置区内尚有一万八千人、崆峒岛上尚有三千余人。之所以人这么少,只要还是由于四月份移民运输船队返航后,从烟台地区拉了大批人去黑水地区屯垦,因为五月份就要开始种植土豆以及春小麦了。

    其中,大泊地区的流民数量目前已经增加到了一万三千余人,他们将在那片黑土地上进行春播。他们居住着老一辈移民留下的木屋,使用着老一辈居民遗留下的工具和粮种,耕种着老一辈居民们留下的农田,并等待着初冬时节的来临。到了那时候,就轮到他们登船前往新大陆了。此外,利尻岛上的春小麦种植要比大泊早大半个月左右,因为这里的春天气温回升较快,目前岛上也住着三千名流民。这么一统计下来,目前远东地区掌握在东岸手里的流民数量竟然只剩下三万七千人了,就这还是算上了新近拉来的近五千名在一路攻克的县城内招募来的志愿垦荒人员了,不然只会更少。

    相较于人口,目前烟台、利尻以及黑水三地的仓库内还存有总计约3200吨各类粮食。这里面小麦、粟米、土豆、红薯、玉米、黑豆、鱼虾、冻肉几乎什么都有,如果算热量的话肯定不止3200吨小麦能够产生的热量,毕竟那些海鱼以及肉类能够产生的热量远超粮食。这些存粮基本能够保障现在烟台、黑水等地所有人吃三个月了,但是这得刨去春播要消耗的大量种粮,因此三个月是肯定不够的了。不过到了下个月中下旬,大马哈鱼的渔汛又将到来,今年东岸人的渔船比去年还多,将达到7-8艘,渔获量将会大大增加。因此,在这个季节里,东岸人是不应该缺少食物的。

    所以,还是赶紧多拉些人要紧。现在是跟时间赛跑的时刻呢,谁知道下一刻局势会变成什么样,接下来换一批人继续出击,如果招募的志愿垦荒人员不足的话,少不得要使用些强制手段拉人。对于那些木匠、铁匠、医生之类的有一技之长的人,更是一句废话也不会和他们多说,直接强行掳走。

    秉承着这样一种宗旨,莫茗等所有人都上岸后,立刻宣布放他们三天假。三天后挺身队15-18中队将上城头换防,将那些驻守烟台堡已经多时的3-6中队换下来。接下来这些之前留守烟台堡的部队将出海轮战,以持续锻炼所有部队的作战能力。

    至于这次出战的部队,初定为陆军第102连、补充连约400人,八旗新军第一、三营1550余人,挺身队第3-10中队2000人,烟台炮兵连全部200人,骑兵大队全部500人,治安队斥候150人,军夫队军夫3000人,总兵力7800人,其中战兵4800人。届时除了两艘炮舰留守烟台港外,其余十艘大船外加四艘150吨级的中型渔船将悉数出动,进攻的重点依旧是山东和北直隶两省。辽东因为人烟稀少、补给不易,被莫茗果断放弃了,也许只有当他们在其他地方取得了重大战果后,他才会出于某种恶趣味而率军登陆辽东进行一番夸兵耀武。

    出击的地点依旧是处于烟台清军以及天津清军之间的济南府北部,以及河间府东部沿海州县。不知道清军在上次吃过亏以后有没有往这边增兵布防,如果没有的话那么免不了要再受一次屈辱。莫茗的计划是在河间府与济南府沿海地区活动个一阵子,待吸引大批清军主力过来后再拍拍屁股上船走人,凭借船队无与伦比的机动性再跨海突袭别的地方,让清军顾此失彼、防不胜防,彻底搅乱北方形势,动摇清廷的统治基础。

    莫茗是个干脆利落的人,他不想无聊地窝在烟台堡与对面的清军大眼瞪小眼。清军为了彻底孤立烟台堡,目前已经在南方大兴土木,开始修建大量炮楼,炮楼与炮楼之间用两道土墙或砖墙连着,看样子是不把烟台这个黄衣贼军的据点彻底封死不罢休了。他们打算依靠这些坚固的工事与火炮,与烟台堡的东岸人形成针锋相对的僵持局面。

    莫茗对清军的举动有些无奈。烟台自从被围困以来,斥候队的斥候们出去收集情报都不方便了。以前时不时有一些山东地方抗清武装偷偷派人过来联络、交换情报什么,现在也都歇菜了,就连德州的那位罗国士罗大人也没法再与东岸人取得联系,这还是让东岸人比较郁闷的。这真有点像当年黎塞留指挥的法国大军围困拉罗谢尔的胡格诺新教徒一样,一口气修了18座堡垒在拉罗谢尔港外围,将该港封死,彻底变成了一个封闭区域。豪格虽然不是法国人,但并不代表他没智慧,因此他修建这一连串炮楼和城墙以围困烟台堡就很容易理解了。

    1645年6月5日夜,已经登船完毕的东岸大军静静坐在船舱内,然后14艘大小船只在芝罘岛和崆峒岛上两座灯塔的指引下悄悄拔锚起航,离开了烟台港,朝渤海湾而去。

第二百三十五章 僵持与突破(三)

    济南府海丰城下,人喊马嘶,炮火连天。

    一支从武定州赶来增援的清军步队在大炮轰击下支持不住,剩下的近两千人向远处溃散,大约六七百名身着黄衣、着银色盔甲的骑兵高举着军刀或骑矛,不紧不慢地跟在这些溃散的步卒后面。每当看到一些体力不支的清军落到最后,他们便加快马速上前一刀砍下,砍完后继续维持着一个松散的弧形包围圈,依旧紧紧跟在这些正死命奔逃的清军步卒们身后。

    董学礼闭上了眼睛,这支部队完了,搞不好还会全军覆灭。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为他们的命运担心的时候了,董学礼更应该为自己的小命以及麾下这三千弟兄们的前途担心。黄衣贼的马队已经追击残敌去了,但他们步队依旧严整地立在城外,而炮队则开始将火炮拉到了海丰城下,准备抵近射击了。可偏偏他老董现在连出城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困守在这座小县城里不知如何是好。

    “叔,黄衣贼的马队追张游击的人马去了,咱们是不是速速从西门撤退?”董学礼的侄子董大郎见附近除了董学礼的亲兵外再无他人,立刻小心地建议道。

    董学礼的眼皮跳了跳,没说什么,但看得出来的他的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挣扎。大清的援军已经从河南、山西次第开往北直隶和山东,多罗贝勒勒克德浑已经亲率五千满蒙八旗马队南下至济南坐镇,并迅速开始调兵遣将、部署沿海海防事宜。

    上个月,勒克德浑在滨州设海防总兵,由从烟台前线撤下来的李率泰担任此职位,而李率泰的数千部众自然也归入海防总兵管辖范围内了。多尔衮显然对豪格已经相当不满了,这从他将李率泰、董学礼等人的部众从豪格大军中剥离就是明证。

    董学礼的三千人也被划了进去。他本人以前便是副将。前次因为被方大猷狠狠参了一本,说他“逡巡不进,坐视城陷”,把他吓得够呛。后来总算老董命大。恰好清廷此时缺人。因此他仅仅是被降了一级,“着留职听用。以观后效”。总的来说问题不大,至少他还控制着军队不是。此次滨州海防总兵设立,董学礼被任命为海丰营参将,李率泰给他的命令就是把守好海丰县。一有情况立刻飞报滨州和济南。

    除了在滨州设立海防总兵外,勒克德浑还加强了南边沂州镇的实力,毕竟东岸大军也是有可能航行到山东半岛的南侧去登陆袭击的,不得不防。沂州镇原本只有区区几千杂兵,用来防御南明。这次勒克德浑直接换掉了原来那位尸位素餐的总兵,将在河南降清的原南明缙绅许定国任命为沂州镇总兵。许定国的本部加上沂州镇原来的杂兵,其总兵力已经超过了三万人。至少看起来能给人一些安全感了。

    如果再算上正从山西往这边赶来的新降顺军白广恩、牛成虎、陈之龙等部两万多人,河南地方杂牌武装数千人,勒克德浑麾下的总兵力已然膨胀到了七八万人。这些兵力再加上豪格手头剩余的三四万人,清廷在山东的总兵力已经超过了十一万、接近十二万。且其中包括满蒙八旗在内的马队数量更是接近一万,无论是兵力质量还是数量均创历史新高。山东,已经妥妥地成了一个吸引清军的吸铁石,将清军的大量有生力量牢牢吸到了此处,有力地减轻了南明和大顺的压力。

    在东岸人的死命折腾之下,历史在这里终究是起了一些对清廷不利的变化。比如,因为怀庆府这座坚城意外被郭升所部顺军攻克,清军辎重丢失,多铎部大军比历史上晚了半个月才西进潼关。而李自成相应地也比历史上晚了20天撤出陕西,这使得他没有再在蓝关遇到那场冻死了数万人的大风雪。进入湖北后,由于山东、北直隶乃至辽东沿海处处烽火,多尔衮急令多铎、阿济格二人整顿部伍,抽调数万人东进,这不但使得他们耽误了好几天宝贵的追击时间,追击的力量也有所减弱。

    这样一来,本来早在十多天前就该命丧湖北通山的李自成至今还在东跑西窜着。虽然他屡次被清军追兵打败,三个妃子被逼投江、且早就已经与主力部队暂时失去了联系,貌似狼狈得很,但终究还活着不是么?李自成不死,他的部众凝聚力就还在,尚存的十多万大军大面积投降清军的可能性就会大减,而清军最能打的十几万主力部队以及大量杂牌武装就依旧不能掉以轻心,被牢牢钉在了湖北一带。

    不过总得来说清军依旧是占据了绝对优势。南明、大顺、大西都不是对手,东岸人更只是疥藓之疾,这从多铎依旧带着七八万大军经河南直趋淮泗攻打南明去了就可以看得出来。人家多线作战依旧游刃有余,可见其优势有多么巨大。历史的细节改了,但大势有时候真的很难改啊。

    而且,李自成没死可能真谈不上是什么好事情,因为此时南明的头号大敌依旧是他。记得历史上荆州之战,大顺军死扛清军,不料南明军队偷偷放清军通过自己的防区,然后从背后突袭顺军。顺军猝不及防之下损失惨重,数万人土崩瓦解,而南明众人竟然弹冠相庆,喜气洋洋。

    自己的部队一支支被清军招降,南明装作看不见;自己派去北京的使者一次次被打脸,南明装作看不见;清军打完顺军后顺道扫了南明州县军队,南明继续装作看不见,如此奇葩的君臣也是历史罕见,这样的朝廷留着真的没有什么意思了。最能打的汉人军队在他们和满清的联合绞杀下丧失了最后的精锐,最后连带他们自己也被满清灭了,让人笑掉大牙。

    由此可见,出于智商方面的硬伤,南明那帮缙绅们的眼里只有头号大敌李自成。若是李自成不死,那就很难谈得上联合抗清,这样势必会让清军占了大便宜。所以说呢,任何事都有利弊两面,这真的是至理名言。

    清军在大势上占了极大上风,而这就是董学礼不敢造次的原因。清廷此时的法令是严苛的,大将不战而逃更是死罪中的死罪,董学礼不敢想象自己逃出海丰城后会有什么下场。如今他恶了大顺,若是再叛了大清,这天下虽大恐怕也没他老董的藏身之处了吧。

    不过眼前这一关又确实很难过。来援的同样隶属于滨州海防总兵麾下的河间府沧州庆云游击张好千部两千五百人被击溃,眼看着就要全军覆没,眼下自己这海丰城就成了黄衣贼的下个目标。海丰县是边鄙小县,城不高也不厚,连个护城河都没有,可谓寒酸至极。隆庆年间包砖的外墙迭经风雨战火也已经朽坏不堪,多处露出了内层的夯土,董学礼刚到任没多久,也未来得及修补,因此这海丰城基本上可以说是无险可守。

    这种破落城墙,在黄衣大炮的轰击下怕是连两个时辰都吃不消。城墙一塌,那还打什么打?打巷战么?对不起,黄衣贼从不和你打面对面的巷战,他们只会排成严整的队形,用那种轻便小炮抵近射击,一间房屋一间房屋地清理。在绝对的火力优势面前,保管你什么花样也玩不出来。

    “这仗还打个屁啊!”看到董学礼沉默不语,董大郎郁闷地一掌拍在城墙上。不料随着他这一掌拍下,这片城墙猛地一震,大片砖石混合着土屑落下。董大郎一惊,随即很快明白过来了是怎么回事,这是黄衣贼的炮队在打炮了!

    “黄衣贼在海边整整忙活了三天才登陆完毕,然后行军到城下又花了一天,这四天时间里才有一个庆云游击傻头傻脑地带兵过来。李率泰那老乌龟即便在滨州远了一些,兼程行军的话这会也应该到了,但这里却一个海防总兵的镇军都没有,真当我们是傻子啊!叔,这仗不能打了啊!趁着现在黄衣贼的马队还未回转,咱留下那些新收的杂牌守城,带着两千老兄弟先撤吧。”董大郎犹在苦劝着董学礼,话音未落,又一炮打来,城墙上一大块夯土掉落,现出了一个面目狰狞的缺口。

    周围的亲兵也来劝两位董将军下楼。董学礼仍在犹豫,这黄衣贼看来对海丰县城是志在必得,自己若是撤了,这失陷汛地的死罪是跑不了了。那个山东巡抚方大猷因为向自己索贿不成,早就看自己不顺眼了,上次更是偷偷参了自己一本。这次若是再让他抓住把柄,自己岂不是要死翘翘?

    罢了罢了,保存实力要紧,先撤到乡间去,等黄衣贼撤了自己再去收复城池。当然了,若是事情遮掩不住,上头要拿自己治罪,那我老董也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肥羊。大不了拉起部队降了那黄衣贼,你方大猷和李率泰又能奈我何?

    想通了这节,董学礼便和亲兵们匆匆下了楼,然后安排逃跑事宜。他特别交代,将城内的粮食、金银、丝帛等财货全部封存起来,并贴上显眼的标志,以便黄衣贼进城后能够更方便地收缴战利品。这样说不定他们一高兴之下,就会手下留情放俺老董安全离去呢。

    1645年6月12日,莫茗率领的东岸大军在海丰城外击败清滨州海防总兵辖下庆云游击张好千部两千五百人,清委任的海丰营参将董学礼不战而逃,东岸人顺利进入城内,所获颇丰。

第二百三十六章 僵持与突破(四)

    “董学礼真是个妙人,我现在真的有点欣赏他了。”莫茗一屁股坐在海丰县衙公堂内,两侧站满了卫兵以及参谋,此时后勤参谋正在给他汇报缴获的战利品。

    102连连长萧曦刚刚从外面审讯俘虏回来,闻言立刻笑道:“董学礼倒是会做人,足足三万两白银、四千石粟米、五百石豆料、两万束草料,绢茶丝帛若干、金银玉器书籍孤本也应有尽有,不知道这厮都从哪弄来的。还派兵看护着这些东西,我们一进城这些人就将保存得这么好的府库直接交给我们了。草,这唱得是到底是哪一出啊!”

    “其实也很好理解啦。”莫茗从太师椅上站起身,在大堂内踱来踱去,“董学礼不就是个军阀么!对他来说什么最重要?军队啊!有了军队,那么银子女人都不是问题。相反,如果没有军队,在这个乱世,家产女人什么的能不能保住就很难说了。董学礼也是死人堆里滚出来的老江湖了,他对这些问题看得很清楚。”

    “董学礼在城内留下六七百个河南兵,我没难为他们,收缴了武器后便任他们自去。一人发了十斤粮食、二两白银做遣散费,不过除了少数人拿了钱粮走人外,大部分人都表示愿意投了我们。我问了问,这些人在河南基本也没什么亲眷了,他们除了当兵吃粮外也实在没啥生活技能,我觉得可以将他们留下做军夫,至少比那些刚抓来的泥腿子要强。”萧曦又为那些被董学礼当做弃子留下的河南兵们说起了话。

    莫茗略一思索后便点了点头,说道:“也好,不过回去后必须打散编制,进行一番思想教育并长期观察后才可斟酌使用。现在嘛,先给他们发还部分武器。让他们帮我们在城里收集人口和物资。”

    由于定下了强制迁走山东沿海百姓的政策,东岸军队第二天(6月13日)便开始将城内百姓强制驱赶出来,清点人数,然后往海边赶去。他们还算讲点人情味的。因为他们没有光抢走精壮及妇孺。一些年长体衰、价值不大的老者,如果其有家人同样在强制迁移之列的话。也都是一并带走的。小小的海丰县户口本就不丰,再加上6月8日东岸人就出现在海边了,很多听信了清军抹黑黄衣海寇言论的百姓早就扶老携幼逃散一空,因此东岸人只在城内捞到了三千多人。

    才三千多人。这怎么可以!于是莫大帅一声令下,五百多名骑兵呼啸着冲进了海丰县周围的乡间,将强制迁移行动扩展到了乡下地区。乡间结寨自保的缙绅们看到大股呼啸而来的黄衣贼骑兵,往往大气都不敢出,甚至还会主动送上一些钱粮巴结一下。

    至于治安队150名精锐斥候,也被撒了出去。他们往往五人一组,每人三匹战马。配合着一名随队的东岸骑兵,一边绘制地图,一边侦查敌情,以防正在海丰城的东岸军队主力遭到偷袭。

    6月14日。东岸人的两艘笛型船以及四艘中型渔船,满载着在海丰城内缴获的物资及三千多名明人百姓起航返回烟台港。此去烟台虽说风向对这6艘风帆船不利,但可以顺着一些沿岸洋流航行,差不多也只需要五六天左右的时间就可以抵达烟台港。而返程时就顺利得多了,他们只需花费三天时间就可重返此地。

    不过东岸人可没准备在此再待个十天。这不是作死么?不用十天了,就三天后怕是济南府的清军马队就要过来了吧。依照昨天审讯得来的情报,勒克德浑在济南有五千满蒙八旗马队,此时还有汉军绿营的四千余骑兵,这要是一路扑过来,东岸人还想走么?唔,也许杀开一条血路走掉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损失必然会极其惨重,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在14号当天东岸骑兵在乡间肆虐了一番,掳掠到了两三千人口并少量牲畜粮食后,15号他们便开始在海边进行登船作业,准备撤走了。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将是莱州府掖县,而已经离去的那支船队的船长们也已经被告知,在烟台港卸完物资和人员后,将继续向西航行至掖县外海汇合。

    从地图上可以看出,从海丰到掖县之间并不远,只隔着一个莱州湾。如果东岸军队主力乘坐速度较快的蒸汽机帆船,只需两天多时间便可直趋掖县外海,而清军马队若是从海丰附近出发,没个七八天根本到不了。若是从得到消息后再开始出发的话,等他们抵达那里时,怕是黄花菜都凉了。而且这样被东岸人来回大范围调动,即便是机动力超强的蒙古马队也受不了啊,即便人受得了,马也是绝对受不了的。

    因此,面对战略上的极端被动,满清该如何面对山东、近畿(北直隶)、辽西乃至辽东有海无防的窘境,确实是很考验满清统治阶级智慧的事情。继续增兵虽然是一条可行之策,但成本着实太大,山东一百零四州县,难不成你准备调个二十多万大军过来,养得起么?而且二十万人就为了对付总数不过万把人的东岸黄衣海寇,这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我大清可丢不起这个脸面,此时的山东也断断养不起二十万不事生产的军队。

    那么,也就只有学辽东那样进行迁界、集村并屯了。不过这一招在辽东可以做,因为那里往往百里不见人烟,迁移起来很方便。而禁海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原本没有任何航海技术与装备,禁不禁都一个鸟样。不过山东就比较麻烦了,以东岸军队行军的高速,你迁界三五十里他们往往一天就开过去了。而且以他们变态的攻城能力,以如今北方这些州县城墙年久失修的程度,怕是都扛不住一天。两天登陆、一天行军、一天打仗、两天运输战利品与人员,也就是说,六天之内他们就会再度回到海边。而到了那时候,追击而来的清军就得冒着被大口径舰炮轰成渣的危险接近他们,不想自己大军崩溃的话就只能乖乖任他们自去。

    六天时间!我大清能够在东岸人出现在某处外海的那一刻起六天内,就动员起一支足够有力的部队赶到现场吗?恐怕很难,除非附近就刚好驻有大批军队,但这样一来整个山东、河北的驻军数量就将激增,成本会高昂得令人难以忍受。真是令人委实难以抉择啊!

    况且迁界禁海本来就是个很敏感的话题,沿海五十里乃至一百里都放弃,可想而知这其中的阻力会有多大!无数的沿海州县将会成为废墟,田地将任其荒芜,很多祖祖辈辈生活在那里的普通百姓乃至缙绅们将流离失所,试问他们会甘心同意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但若是强制执行,可就是大失人心的举动了,会极大地动摇我大清统治基础的啊。

    6月16日,当三千名军夫在五百多名董学礼部河南降军的帮助下,用小艇往停泊在深水区的大船上来回运输物资与人员的时候,一群头戴避雷针的我大清“骑射无双”的骑兵出现在了远处的地平线上。较为精锐的挺身队第3-6中队一千名长矛手与八旗新军一千五百多人组成了一个厚实的方阵,400名火枪手穿插其间,炮兵则列在阵前及两侧,而骑兵大队则已经先期登船了。

    他们早就得知了清军马队前来的消息。治安队的斥候们先期已经与清军斥候交过手,这些彪悍的山丹人甚至还抓了两名俘虏回来,让清军马队上下顿时脸面无光。被抓的两名清军斥候竟然是索伦人,要知道他们可也是被东岸人划在山丹(山鞑)这个种族内的,此时东岸治安队以及挺身队1大队内就有不少来自大陆的索伦人在服役。情报参谋将这些人叫来后,立刻就策反了这两名清军斥候,并从他们嘴里得知了很多关键的情报。

    比如勒克德浑已经在济南府正式开始组建防备东岸人的网络。其中,山东东半部目前由豪格的部队负责,而西半部以及北直隶的河间府则由勒克德浑统一指挥。他在南边的沂州镇布置了三万余军队,同时还在北边滨州设立海防总兵,按制也拥兵三四万人,只不过目前大多还在路途尚未归镇,滨州海防总兵辖地内现在只有区区不足万人。

    眼下张好千部土匪出身的两千多人已经大部灰飞烟灭,董学礼部也落荒而逃,只有李率泰的五千人还在附近徘徊。此番正在济南城内就食的勒克德浑部清军得到消息后,立刻抽调了满蒙八旗马队二千、汉军绿营马队二千,由阿尔津率领兼程进发,昨日抵达滨州城内。在休整了一晚后,人困马乏的清军马队继续往海丰县而来,东岸人在海边看到的便是他们的先头部队了。只不过他们急速行军了半日,目前也无法立即投入战斗,而且东岸人的长矛大阵守御严密,黑洞洞的火炮也让人看了胆寒,他们一时倒也不敢造次。

    区区四千兼程而来、人困马乏的轻骑兵部队,还不放在久经战阵的东岸大军眼里。在等到傍晚差不多所有人、货都登船完毕后,东岸大军在海军舰炮的掩护下交替撤退,并最终成功撤回了船上。在此过程中,清军马队只作势冲过两回,不过都被二十余门舰炮打出的远程炮弹击退。

    成功上船后,东岸舰船依次升帆离开了近海,朝东南方而去。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东岸人在黑龙江上(一)

    1645年6月的整个下旬,对清廷在山东的几位大员来说都是极为尴尬的。

    海丰、掖县两座沿海州县的丢失,使得清廷在山东的威信大跌,特别是其中的掖县还是莱州府的府治,但传闻中依旧两天而陷,让人震惊莫名。闻知掖县陷落后,济南的方大猷、勒克德浑,登州的豪格都一时为之失声。清廷在山东空有九万多军队,却拿一支不足万人的黄衣海寇毫无办法,且屡次被牵着鼻子走,被动已极。

    此番掖县被攻破,两千绿营一战而溃,囤积在城内的大量粮草、牲畜、大车、银子、刀枪箭矢全都落入了东岸人之手,他们甚至为此在海边整整搬运了三天时间。莱州府府治失陷,虽然大家都精神不振,但援救的姿态还是要做出来的,尽尽人事也是好的嘛。于是,豪格从登州派出了一支数千人的马队,济南的勒克德浑看到豪格的兵力被大量牵制在烟台,遂也从济南调了两千绿营马队,又从沂州镇拨了六千步卒,大家就这么有气无力地朝掖县而去,尽尽人事。

    看到清军行动迟缓,东岸人干脆又在掖县乡间折腾了两天,最后才饱掠而回,让赶在后面吃土的清军丢尽了颜面。各地抗清武装受此鼓舞,一度平静的山东局势也开始闹腾了起来,特别是方大猷食言加征赋税竭力供应两路九万清军,各地民怨顿时为之沸腾,这些都使得山东局势始终无法彻底平息。清廷不得不加紧寻思对策,以求尽快解决在山东的被动局面。

    6月30日,由14艘大小舰船组成的船队直接驶进了宽阔的阿尼瓦湾内,然后在引导船的带领下依次驶进了大泊港内进行人员、物资的卸运。在海丰、掖县两地前后捞到的超过一万三千名明人,此刻终于可以从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一样的船舱内出来了。好在航行时间尚短。在顺风顺水的情况下只走了五六天时间,因此这一万三千多明人只死了区区数百名年老体衰者。大部分人包括一些妇孺虽然身体、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但终究还活着,在大泊休养劳动个一阵子后就能恢复。

    开春后大泊地区已经聚集了相当多的流民。并在原来一万多亩农田的基础上沿河又新开了几千亩。使得这里的播种面积达到了两万亩。两万亩土地大部分种植的是生长期较短的土豆(三个多月生长期),少部分种植了春小麦、燕麦、黑麦之类的作物。相信到了9月份。这些土地收获后必将会把现在已经有些空落落的粮仓再度填满。

    原来的移民再加上此番新来者,这片肥沃的黑土地上的明人数量已经突破了二万六千人。这么多的人口分布在广阔的河流两岸区域内,现有的数十名巡警以及百来名鄂伦春军户管理起来已经很吃力了。莫茗见到这种状况,大笔一挥将此番收降的六七百名原董学礼部河南兵以及此地一百多名鄂伦春人打散混编。再从新移居过来的日本人中抽调了两百人,凑足一千,编成了挺身队第23-26中队。这4个中队将在这里进行整训以形成战斗力,也许在冬季到来封港前会将他们调往大陆。

    前番驻守汉拿山牧场的挺身队第19-22中队成军未有多久,大泊地区竟然又扩编了4个中队,这使得挺身队的编制已经达到了24个中队整整六千人的骇人规模。要不是前后劫掠来了大量银两,这每月发放的人员薪资就能让黑水开拓队破产。而面对莫茗肆无忌惮的扩军举动。刚刚调到本地半年多的宪兵队副司令鲍晨安对其提出了婉转的警告,告诉莫茗他的某些行为已经有触碰到高压线的嫌疑了。

    对此心知肚明的莫茗打了个哈哈,不过也保证挺身队的规模几年内应该不会再有任何扩充了。顶多再招募一些勤杂警卫参谋人员,将挺身队第1联队的架子搭建起来。第1联队下辖3个大队。每个大队各下辖8个中队,每个中队250人,正好整整六千官兵。如果再加上筹建中的联队部直属的骑兵中队、工程兵中队、辎重兵中队、警卫中队、侦查小队以及一些诸如医官、武器修理匠、兽医、工匠、文书、鼓号手之类的勤杂人员,总兵力约为7500人。

    当然这些后勤、技术兵种的组建比较缓慢,估计一年内都完成不了,再加上鲍晨安已经提出了警告,莫茗也决定给他个面子,联队部就慢慢组建,先把这六千人练好再说。眼下大陆上处处烽火,不愁没有练兵的机会。只要给这些人正常的待遇,使得他们安心训练,并不时地派上战场进行实战以积累作战经验和信心,时间长了以后他们的战斗力自然会大幅度上升,并成为黑水地区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

    4艘中型渔船在大泊没有停留,水手们很快驾船离开了码头,朝黑水港而去。它们将在那里接受船只维护与保养,然后与今年新造的三艘中型渔船一起,在7月下旬时出海追寻渔汛。随着一些坚韧耐用的剑麻纤维制作的渔网以及更多的大型组合灯具的到来,今年使用灯光诱捕秋刀鱼和远东拟沙丁鱼必将更加得心应手,产量预计会有一个较大的提升。

    7月4日,莫茗在大泊休整了才刚刚五天左右,从前方返回黑水港补充弹药的“金枪鱼”号护卫炮舰在中途突然驶进了大泊港,并给莫茗带来了两名极为特殊的“客人”。

    “俄罗斯人?”穿着一双高级鲸鱼长筒皮靴的莫茗用脚尖捅了捅两名被捆成粽子一样扔在地上的男人,开口问道。这两人都是欧洲面孔,但和传统的拉丁人或者日耳曼人不一样的是,他们很像是混了不少鞑靼血统的俄罗斯人。考虑到库页岛所处在地方以及沙俄已经进占至远东黑龙江流域的事实,这两个人必定是俄罗斯人无疑了。

    他的提问没有得到回应。很快,几名身披呢子大衣的卫兵用牛皮军靴开始死命地踢打起了两名俄罗斯俘虏。俄罗斯人痛苦地嚎叫了起来,嘴里说着大家听不懂的俄语。看来是语言不通了,莫茗制止了警卫们虐待两人的举动,然后命令将这两人交给宪兵队,让他们自己想办法进行审讯。

    据“金枪鱼”号的大副介绍,他们是在鞑靼海峡内遇到他们的。他们当时被一群乘着兽皮船的山丹人捕获,正艰难地航行在海上。当“金枪鱼”号三桅风帆炮舰出现后,这些山丹人立刻兴高采烈地挥舞起了手臂,然后连人带船上了“金枪鱼”号。他们中有会说辽东汉语的人表示,他们在自己位于松花江河口附近的城寨内抓获了这两名俄罗斯人,同时还杀死了他们的六名同伙,原因是他们在当地勒索无度。

    这几名倒霉的哥萨克怎么也想不通,去年冬天跟随波雅尔科夫首领在这里过冬时还温顺得很基里亚克人(费雅喀人)为什么突然之间就翻脸不认人了,居然敢对他们下毒手。至于说玩几个土著女人、勒索一些皮毛马匹算什么东西?他们在雅库茨克杀死的野蛮人都不下五百人了,惹恼了我们,将你们这个寨堡烧了,男女老幼全部卖给哈巴罗夫这个贪婪的商人做奴隶。哈巴罗夫在雅库茨克的伐木场内最需要这些野蛮人奴隶了,他会付一个好价钱然后好好“招待”这帮野蛮人的。

    不过当这些费雅喀人从房间里拿出了十几杆上好弹药的燧发火枪时,这帮只有几杆老式火绳枪的哥萨克们顿时震惊了。在经过一番短促激烈的抵抗后,八名哥萨克大部被杀,另有两人被活捉。城寨的费雅喀长老此时也有些后悔,杀了几名哥萨克,这事情该怎么了结是好呢?要知道那个远近闻名的哥萨克首领波雅尔科夫手头还有一百三十人,他如今到北边探险去了,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返回,到时候整个寨子如何抵挡得住那些杀人魔王般的哥萨克?

    想到这里,费雅喀人就觉得还是赶紧找个靠山比较好。而现成的靠山就是位于库页岛上的东岸人了,他们的火枪就是从东岸人那里购买的,也只有东岸人有足够的实力可以保护他们。因此,他们便带着两名哥萨克俘虏,以及原本要上缴给俄国人的赋税——四百八十张貂皮、十六件貂皮袄,前往大泊港向东岸人祈求帮助。

    莫茗对这些费雅喀人还算比较感兴趣,因为这和他脑海中策划的一个大计划有莫大的关系,因此他很快召集了这些费雅喀人进行询问。询问完毕后又对他们进行了一番安抚,赐予了一些商品,同时也正式接受了这个费雅喀部族的归附,并许诺对他们进行保护。不光如此,他还决定派遣“金枪鱼”号护卫炮舰携新组建的挺身队第25、26两个中队共500人前往当地登陆,宣示主权、夸耀兵威,以震慑潜在的敌人。同时他还决定从黑水港调几个工程师过去,短期指导一下这些费雅喀人用木头和夯土修建一些科学的防御工事出来,以应对可能到来的哥萨克的报复行动。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东岸人在黑龙江上(二)

    1645年7月10日,新近晋升的刘海洋海军上尉踏上了一片松软的河口冲击平原上。这里就是那几个费雅喀人嘴里所说的松花江的河口,不过刘海洋在仔细对照地图后,却发现这里应该是被更上游的原住民们叫做阿穆尔河(即黑龙江)的河流入海口。

    仔细交流了一番后,他才发现这是一个误会。因为此地的费雅喀人将上游黑龙江与松花江合流后入海的这一段河流依旧看做是松花江的延续,而东岸人的地图上显然是将其标注为黑龙江的。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弄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就可以了。

    费雅喀人在离入海口不远处有一个哨所,十来间房屋远远地围成了一个圆圈,再杂以一些木栅栏,这就是一个简易城寨了。只不过这样的城寨实在是不具备什么防御能力,也怪不得那些费雅喀人要向东岸人求援了,只要波雅尔科夫率领的那一百三十多个哥萨克返回这里,凭借着他们相对精良的武器装备和娴熟的战斗技巧,征服这个简陋的城寨似乎不存在什么难处。

    两个中队的挺身队士兵正在沙滩上整队。这500人中间有300人是来自河南的地方杂兵,另外还各有一百名来自日本以及鄂伦春的士兵,他们刚刚换上统一的土黄色咔叽布军服以及黑檐大盖帽,腰间束起了武装带,脚上穿着崭新的翻毛皮鞋,看起来也像是那么回事了。

    部分士兵扛着从山东、北直隶缴获来的质量堪忧的鸟铳,但更多的士兵使用的仍然是冷兵器。此时他们在军官的口令声中排起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五行横阵,掌旗手举起了鲜红色的美洲鹫陆军旗。队形整理完毕后,他们便在军官的带领下朝沿着河流朝内陆地区而去。

    费雅喀人的主要聚居地离此还有几天的路程。据带路的向导说,他们的老家在此段阿穆尔河的上游与阿姆贡河(即恒衮河)交界处。旁边就是一个湖泊(达里津湖)。水草丰美,他们以种植燕麦和黑麦为生,是渔猎加农耕文明的混合体。

    随从们给刘海洋牵来了一匹蒙古马,刘海洋翻身骑上。然后在大约七八名水兵的护卫下与挺身队一起。朝前方而去。至于他的副官们,部分留在了军舰上。以防不测;部分则乘坐着小艇,开始在阿穆尔河口测量航道水深、绘制地图。

    按照刘海洋的记忆,黑龙江下游是可以通行大船的,后世俄罗斯在19世纪就有过大船从河口湾内进入阿穆尔河。不过这里的通航条件却也够糟糕。入海口是大片的浅滩,难怪后世的拉伯鲁兹、俄美公司的加夫里洛夫等几位探险家在没有实地测量过的情况下就断言阿穆尔河河口不能通航。当时沙皇听信了他们,几乎就下令放弃阿穆尔河流域给中国,只是后来年轻的涅维尔斯科伊违抗上级命令坚持进行了一次探险考察,并在河口处靠海岸边找到了一处足够通航大型巡洋舰、水深达八米多的航道,这令整个莫斯科都为之震动。

    刘海洋虽然笃信他的这艘吃水三米多的炮舰能够绕开河口处的这片浅滩,从而开进宽阔的阿穆尔河内。但在没找出确切的航道前他也不敢造次,万一搁浅了可就麻烦了,那还得让大泊那边派船来拖航。因此,这趟进入上游费雅喀人的聚居地。大船还是停在外海比较好,而他则带着两个中队的士兵沿河岸向内陆地区步行进发。一路所需的补给由从大船上卸下来的几艘小艇装载,此时外面刮着东南风,撑起风帆来倒也走得不慢。

    阿穆尔河这个名称还是来自当地人。当地人最初称黑龙江为“马穆”,久而久之就讹传成了“阿穆尔”。阿穆尔河两岸的土地非常肥沃,都是黑色腐殖土壤。而且这里的降水极为充足,土壤透水性也很好,难怪后世这里成了著名的农业区呢。大批的中国东北农民蜂拥进俄罗斯一侧,租地种粮食,收成极高,而且这还是在俄罗斯人不许中国农民使用化肥的情况下得到的收成呢,可想而知这里的土地有多肥沃。

    东岸人沿着河岸行走了足足五天,这才看到了费雅喀人的聚居点,那似乎是一个大一点的村子。但这个大也只是相对入海口边的哨所而言,整个村子依然只有寥寥几十户,不足三百人。考虑到这边极低的人口密度,很可能在附近阿穆尔河两岸数百里的范围内,很难再有一个丁口能够媲美他们的“大部落”了。而也正是拥有如此多的丁口,才让他们得以占据着阿穆尔河下游至入海口这么一个风水宝地。这里食物来源丰富,土地肥沃,附近森林里的山货也不少,没点实力的部落是不可能长久占据这里的。

    看到比他们全族人口还多的黄衣大军的到来,胡子花白的费雅喀族长立刻走到刘海洋面前,扑通一声跪下,用字正腔圆的辽东口音汉语说道:“奴才巴尔金,叩拜大泊莫大帅麾下天兵。天兵雄壮已极,那吃人魔王波雅尔科夫必定不敢再来。”

    刘海洋一听,顿时觉得这个老费雅喀人不简单,至少不像那些传统的野蛮人一样愚笨,这从他会一口流利的汉语就看得出来,年轻时必然去过汉地。

    刘海洋扶他起来后,双方一交谈果然证实了他的猜想。这个巴尔金年轻时去过沈阳,那时候沈阳还在大明手里呢,商贸繁荣、民阜物丰,汉人、蒙古人、朝鲜人、女真人以及通古斯人随处可见,巴尔金当时就很喜欢去沈阳卖貂皮,因为没有一处别的地方能卖得出沈阳那么高的价格。只可惜随着后金与大明的战事渐起,这生意就渐渐做不下去了。

    到了后来,大明甚至连沈阳都丢了,巴尔金甚至都无法想通沈阳那种在他看来没有可能被击破的坚城怎么就会丢了。再后来就是满洲人控制了这些皮毛交易,他们强令索伦人、鄂伦春人、达斡尔人、费雅喀人、布里亚特人按时上缴皮毛贡税,同时还要出丁参与他们与明朝的战事,很多野人女真部落生计就此艰难,丁口也日渐凋零。而这些,无疑给侵入远东阿穆尔河流域的俄罗斯人制造了天赐良机。

    巴尔金的部落既受不了满清的盘剥,也吃不起俄罗斯人的勒索,因此就往黑龙江下游迁移而去,并最终定居在了现在的地点,以充分避开俄罗斯人修建在勒拿河畔的基联斯克堡、雅库茨克堡,以及位于乌第河畔的乌第堡的辐射范围。那些来自俄罗斯的罗刹鬼们异常残忍与贪婪,他们对原住民们的财富觊觎已久,对土地与森林的渴望也根本掩饰不住,很多部落都逃离了他们的控制区。

    不过似乎逃到这里仍然还不保险,因为大家都低估了俄罗斯人的贪婪和对土地的野心。哥萨克首领波雅尔科夫仅仅带着包括俄罗斯破产农民在内的一百三十人就敢深入远东地区探险,并且沿途多次与原住民交战,真真是胆大包天,令人震惊。去年冬天的时候他们还在这里过冬,曾经扬言会有更多的哥萨克来到这里,要求他们不要再向满洲的博格德汗上供,而改向沙俄雅库茨克督军戈洛文交税。

    “巴尔金,你既然愿意归顺我华夏东岸共和国,那么我们就有理由庇护你。我们可以向你们出售武器和防具,你们可以支付貂皮或砂金给我们。但我们东岸人也不是开善堂的,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我们庇护你们的安全,甚至还可以教你们更有效率地打渔、伐木、种地、采挖砂金,但你们也必须履行自己的义务。比如说交税、服兵役,你们能做到么?”刘海洋大大咧咧地坐到了一张士兵们搬来的椅子上,身边卫兵们盔甲鲜亮,气派不凡。身后整整五行装具齐全的士兵,则更是增添了他的威势。

    “我们可以将每年应缴给博格德汗以及雅库茨克督军的税转交给你们,但服兵役这一件事……”巴尔金说到这里有些为难地看向了刘海洋。

    “那还说个屁啊!不愿服兵役打仗,那这事情就没得谈!”刘海洋站起了身,不满地说道:“你们等着波雅尔科夫来找你们麻烦吧,我是懒得管你们了。”

    刘海洋激烈而坚决的态度让费雅喀部落这边一阵大哗。东岸挺身队的士兵们在看到情况后立刻拄着长矛柄敲地,让对面刚刚起来的噪音顿时又小了下去。

    巴尔金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刘海洋,转身又和身后的几人商议了起来。他们用当地的土语进行着交谈,但看得出来交谈的过程并不是很平和。刘海洋也不着急,就站在那里慢慢等着。开什么玩笑,如果他连一个处于山穷水尽地步的费雅喀部落都整治不了,那么接下来还怎么完成整合附近山丹人各部族,并使其形成合力,南下对满清形成强大军事压力的局面?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东岸人在黑龙江上(三)

    终究是形势比人强,巴尔金等人并没有太好的选择。杀了哥萨克,那你就别指望俄国人会对你善罢甘休,他们在雅库茨克有几百名哥萨克,他们会呼啸而来将这个小小的村庄夷为平地,然后迅速抢走被征服者的所有财物。

    刘海洋只等了半个小时,然后他就得到了令他满意的回答:这个费雅喀部落愿意举族归附东岸人的统治,并且上缴了十五斤砂金给东岸人作为今年的税金。阿穆尔河流域砂金非常之多,附近很多部族都会在一些浅水处淘金,而这也是那些贪婪的俄罗斯人想要征服这里的原因之一。

    鉴于这帮费雅喀人已经在大泊缴纳了四百八十张貂皮以及十六件貂皮袄,刘海洋表示他们今年的税金已经缴纳完毕。这些砂金呢,东岸人也准备收下,不过却也不是白收,他们给这些费雅喀人留下了不少取自济州岛的铁制刀具、弓箭以及铁制箭头,以取代他们以前使用的那些简陋的骨箭。

    至于火枪与盔甲,刘海洋只象征性地给了各五件,算是见面礼。为了提升他们的积极性,刘海洋也明确地向他们表示,他们可以去联络生活在阿穆尔河上游及其一些支流流域的各个部族,劝说他们移居到下游来,东岸人将会给予他们庇护。每拉来一户人家,东岸人就出售一枝火枪或一领盔甲给他们,算是一种奖励措施。这些部落同时向博格德汗(满清皇帝)以及沙俄交税,早就不堪重负了。每次俄国收税官到来时,他们总是逃散一空,如同见了什么恐怖事物一样。

    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日投奔我大东岸极道乐土,大家互相提携。共利共荣。从阿姆贡河(恒衮河)与阿穆尔河交界处往下游直抵河口湾一带,除出海口一段浅滩遍布、水流多变外,大部分航段河阔水深,能通航大型舰船。东岸人的炮舰甚至可以定期来这里巡航。给他们以庇护。况且这一片土地是如此肥沃,附近又有达里津湖、奥列里湖、奇利亚湖这三个淡水湖泊。绝对是发展农业的天选之地。

    在这个年代,沙俄在乌第堡、基廉斯克堡、雅库茨克堡等殖民据点内的哥萨克们都是不种地的,他们的粮食供应除了少部分是由当地迁移过来的俄罗斯破产农民就地种植外,大部分都是到附近的一些土著民族手里征收。这些原住民们从本质上来说其实都是农耕民族。种植水平虽然都不咋滴,但胜在土地肥沃,地里每年出产的燕麦、黑麦之类的农产品为数可不少。再加上不时进行的渔猎以及放牧活动,在俄罗斯人以及满洲人对他们进行殖民统治之前,这些人的生活水平还是相当可以的。

    不过随着满洲人年复一年地派兵征讨他们,整村整屯地或杀或抓(去当兵)后,他们的人口数量下降极快。很多部族在后世49年建国后还没恢复他们明末时期的人口数量。而他们生活的城寨、村子被满洲人损毁,人丁大幅凋零后,从叶尼塞斯克等地蹿过来的零散哥萨克们就笑歪了嘴。所到之处基本没有谈得上成规模的抵抗,往往70个哥萨克骑兵就能纵横上千俄里;波雅尔科夫的探险队一百三十人(其中哥萨克只有不到一半)纵横多条河流。跋涉七千多俄里,历时三年,中途与无数大小部落交战,到最后竟然还能安然返回雅库茨克,由此可见本地的人丁凋零到了什么地步。

    几年前索伦人还能组织起六千人的军队对抗满洲人,但现在你让他们凑出一千军队来都很难。其原因不外乎两个,一个是人丁被满清大量抓捕后快速减少,一个就是原本聚居在一起的部落民们分散到了各地,很难再召集起来了。而这些分散的部落民们由于力量薄弱,却成了哥萨克们最好的剥削对象,比如巴尔金部落就是如此。因此,让巴尔金部落的人想办法劝服附近一些零散的小部落迁移到阿姆贡河、阿穆尔河以及三湖地区定居,还是有不小的可能性的,前提是你要能庇护他们的安全。

    一旦他们安定下来,毫无疑问,每年将给东岸人创造无与伦比的巨大财富。砂金、名贵皮毛、马匹、鹿茸、人参、鱼干、肉奶、燕麦、黑麦以及最为重要的优质兵源,而东岸人所需要付出的只是教会他们修建一些“现代化”的防御设施,并定期派遣炮舰巡航阿穆尔河庇护他们的安全,不让那些贪婪的哥萨克以及满洲博格德汗的人能够随意剥削他们。

    这样的要求对东岸人来说并不是很困难。他们只需在每年十月份港口封冻前每十天半个月地派一艘炮舰到黑龙江上走上一遭,顺便和这些部落民们进行一些贸易,基本上就尽到这方面的义务了。如果可能的话,他们还可以派一些军队定期到这里进行一番拉练,震慑一下附近已经有些肆无忌惮的俄国人。

    去年的时候,莫茗就已经写信给本土请求建造一些吃水浅、航速快的内河炮舰。这种内河浅水炮舰技术含量并不怎么大,马力也只需要15-20匹就足够在内河进行探险、护航以及各种战斗了。当这种内河炮舰运来远东后,阿穆尔河流域、图们江流域、辽河、鸭绿江、汉江等被大船视为畏途的河流就将被东岸人征服。东岸军队也就可以不必再限于只在沿海地带活动,转而可以沿着河流深入袭击一些内陆城镇了。而且有了这种浅水炮舰后,东岸人也许可以在阿穆尔河内修建一些小型码头,以后便可以常驻这边,威慑力也更大。

    巴尔金等人对于刘海洋给出的奖励措施还算满意。而且看他们自信满满的样子,估计此番能拉到不少人家过来。这些原住民村落之间应该互相都有一定的联系,此时他们正苦于俄国人征伐,愿意来阿穆尔河下游定居的人还是很多的。

    与刘海洋一同前来的还有几位来自黑水港的工程师,他们都是东岸本土培养出来的优秀人才,黑水港城墙、城区建筑以及下水设施基本都是他们一手设计的。这次刘海洋奉莫茗之命将他们都带了过来,指导一下这些费雅喀人修建城寨。他们原本的寨子实在是不像话,根本没有任何防御能力,此番希望在这些工程师们的指导下,这些费雅喀人能够用木头和夯土修一座像点样子的堡垒。

    即便是木头和泥土的堡垒,如果使用科学的方法,修建出来的城墙也绝对不会是不堪一击的。历史上雅克萨的城墙就是木制的,只不过在外面覆盖了一层泥土防火而已,但满清就是拿这种简陋的堡垒毫无办法。

    安排完这一切后,刘海洋看时间还早,决定再在这个地方待一阵子。这里山清水秀、气候凉爽,就当给自己放假了。他的家人目前都已接过来住在黑水港,离这里也近得很,以后夏天可以带着家人乘船来这里度假,一定很不错。

    部分随从在一些士兵的护送下在附近勘察地形,绘制地图,另外还有一些人每人带了一个小队(50人)的士兵跟在巴尔金部落的向导后面,跋山涉水前往附近区域,联络一些避居在附近的小部落来阿穆尔河下游聚居。这些士兵全副武装,武备精良,虽然战斗素质可能不咋滴,但唬人却是足够了。

    从7月15日一直到9月20日,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内,附近一共有达斡尔、鄂伦春、费雅喀、索伦、布里亚特等各民族十余个小部落迁移过来。这些部落少则二三十人(一个氏族),多则一百多人,加起来也不过才八九百人,而且看起来就是一群苦哈哈的家伙们,农具、牲畜、种子皆无。刘海洋甚至怀疑,若是东岸人不主动去联络他们的话,他们怎么活过这个冬天?去给哥萨克们种地?又或者响应阿穆尔河右岸满洲博格德汗的官员们的命令迁往内地定居?

    刘海洋摇了摇头,管他们怎么活呢,现在的情况是这里的原住民数量已经达到了一千二百人左右(加上巴尔金部落),且还有继续增加的可能。这么多的归顺人口数量,确实值得东岸人投入那么一点本钱来经营一下了。

    9月20日,在分了两百人给巴尔金部落继续修建他们的恒衮寨(已正式命名)后,刘海洋带着剩余的将近七百人和他的部队一起,往下游而去,他准备在阿穆尔河下游入海口附近再修一个过冬营地。目前仍旧停泊在河口湾外的“金枪鱼”号炮舰上有不少带过来的木材,拿来修一个供几百人居住的过冬营地并不难。

    9月24日,顺流而下的他们很快抵达了河口湾附近。这个过冬营地的位置位于河北岸,河阔水深,便于大船停泊,是一个天然的河港。刘海洋命令船上的水手们将几乎所有的粮食都留给了这些原住民们,同时还给了他们七十张弓、十五枝火枪、十五副盔甲、一百根长矛以及以及一些诸如棉衣、蜂窝煤、木炭、烈酒之类的御寒物资。

    在埋设石碑宣布主权并举行过升旗仪式后,刘海洋从他们中征发了五十名猎人,作为正在组建中的挺身队第1联队联队部直属侦查小队的兵源。在向这些人许诺明年开春后会带着物资与人员再度过来后,“金枪鱼”号护卫炮舰在剩余的六百多名原住民的目光注视下离开了阿穆尔河河口湾,载着所有人员返回了黑水港。

第二百四十章 东岸人在长江上(一)

    1645年7月14日,一支冒着黑烟的船队出现在了浩浩荡荡东流的长江水面上。显然,这是东岸人的船队。

    船队共有六艘大船组成,清一色的蒸汽快船,装载了大约数千名东岸士兵,此时正航行到后世扬州的瓜州渡口附近江面上。在利尻岛上休整了五天的东岸大军整整花了十天时间才航行到了长江流域,而为了赶时间,从一开始那五艘航速缓慢的风帆船就与蒸汽快船分开航行了,因此这个时候开到这里的也只有这六艘快船而已。

    船队上放下了许多小艇,挺身队第3中队分乘数艘小艇后奋力朝岸边的瓜洲渡划去。在他们身后,一些水手们也划着小艇开始在江面上测量水深,标注航道。

    第3中队很快接近了瓜洲渡,此时渡口上一艘船也无,也不知道是不是多铎大军的先锋已经兵临扬州城下的缘故,这个原本应该是极为繁华的渡口此时竟然没几个人影。也许船都被人搜刮走了吧,站在一艘小艇艉部的李振纲暗暗寻思道。

    第3中队很快占领了空无一人的瓜洲渡口,他们搜遍了整个渡口,除了岸边几间房屋内散落着一地的杂物外,这里未见任何一个人影。李振纲从齐腰深的江水里爬了上来,浑身都有些湿漉漉的,这使得他有些懊恼没将莫大帅赏给他的鲸鱼皮水靠穿上。

    “报告副联队长,我部已搜索登陆点附近三百米内,未发现任何明军或清军士兵。只抓了两个下篓子在抓黄鳝的泥腿子,但听不懂他们说啥,我部都是北人,也没有精通吴语的士卒。审问都没法审。”第1大队大队长裴钦在李振纲身前立正,然后敬礼说道。

    李振纲是陕西人,自然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他看着那几个神情有些惊恐地看着他们的年轻农夫(或者渔夫),叹了口气。说道:“放了他们吧。都是些无辜百姓,一年到头就过不了几天安生日子。给他们一人一块钱。从我的特别开支费里支出,放他们走吧。另外,派人上船向莫大帅汇报,让治安队立刻派精锐斥候下船侦查敌情。这多铎的大军应当是还没赶到扬州城下。”

    李振纲如今是挺身队第1联队的副联队长(代理正联队长为儒尼奥尔临时中尉),算是挺身队系统的高级干部了,月薪20元,每月还有特别开支费8元(可以认为是零花钱,高级军官的福利)。

    “谁知道多铎的大军到哪里了呢?没准眼下已经到了扬州了呢。”裴钦扯着嘴角笑了笑,然后安排人手回船队上禀报情况去了。

    话说多铎本人四月十日(农历)得到多尔衮南征的谕令后,开始率领主力部队南下。这已经比历史上晚了一个多月了。其本人统率一路兵马出虎牢关,与固山额真拜尹图的一路,以及贝勒尼堪等人率领的外藩蒙古兵直趋归德。由于满清在山东打的一屁股烂仗,多铎在河南招降各路兵马及州县的行动进行得没有想象中顺利。因此他直到六月初十才抵达位于南明控制下的泗州城外,并于当晚渡过淮河,而此时附近的明军早就逃散一空,并没有任何人前来阻止他们。

    渡过淮河后,由于惊闻黄衣贼军纵横齐鲁,“势甚猖獗”,多尔衮遂命固山额真准塔率两千五百人东进收取徐州、宿迁、兴化、通州等州县,然后就地收编当地明军。一面给多铎大军供应粮草,一面与尚处于清廷控制下的山东连成一片,并伺机北上支援山东。

    就这样,一路磨蹭下来,当多尔衮抵达扬州城以北二十里扎营时,已经是六月十五(公历7月8日)了,比历史上晚了将近两个月。历史上多铎四月十七在扬州城北扎营,然后因为等待红衣大炮硬是一直等到了四月二十四日这一天才开始进攻扬州,而在这之前并没有过任何针对扬州的军事行动,这从史可法写的遗书中就可以看出。

    在这个时空,多铎的红衣大炮依旧姗姗来迟,一直拖到今天早上才抵达扬州城下,而南明布置在江北的各路兵马自然也早就陆续降清。史可法这个既无战略眼光又无军事能力的庸才举止失措,发布的命令前后矛盾,就连他的僚佐们都看不下去了。这样的人也能身居高位,南明不亡真的是没天理了。这是怎样一群猪才能把史可法这个除了清廉和气节外一无是处的蠢材给架到江北督师如此高位,然后让他在一年多的时间内将能犯的错误几乎全都犯上一边,白白将靡费大量人力物力的所谓江北四镇二十三四万人推到了满清一边。

    当然,此时的东岸人并不知道多铎的大军到了哪里,甚至他们都不知道扬州目前控制在谁的手中。他们来此只是友情支持而已,顺便看看能不能捞点什么便宜,至于说指望他们打一些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的硬仗,那是绝无可能的。

    斥候们很快就上了岸。这些山丹猎人们坐了十天的船,一个个都有些精神不振,其实不光他们,很多随船携带而来的马匹也都状况不佳。治安队队长库尔汉挑了十来匹看起来还能骑的战马,然后精选了几名技艺娴熟的手下,开始向北方侦查情报去了。

    斥候们出发后,东岸人又将挺身队第5中队也送上了岸,然后江面上除了正在测量水深、标注航道的海军小艇外,便再无任何其他动静。六艘蒸汽快船已经降下了风帆,同时将锅炉温度降至最低,就这样漂在江面上等待着消息的传来。

    消息在第二天就传了回来。治安队队长库尔汉带着几乎浑身是伤的几名手下狼狈奔逃了回来,而在他们身后,是数十名猛追不舍的清军骑兵。这些身着泡钉棉甲的骑兵看样子是某个旗的白甲兵,无论是技艺还是装备都极好,不过当他们追到瓜洲渡的时候立刻吃了一惊。

    因为在他们眼前是数百名身着黄衣、头戴大盖帽、手持长枪的步兵,大名鼎鼎的黄衣贼的装束清军上下哪还有不知道的?即便这些多铎的手下们从来就没和东岸人在山东交过手,但他们也从往来文书以及上司同僚们的只言片语中早就知道了这个“海寇群体”的存在。不过这些黄衣海寇不是只在辽海闹么,现在怎么一直闹到长江来了?带队的佐领有些迟疑,在恨恨地看了一眼给他们造成了数人伤亡的东岸斥候后,佐领拨转马头,带领麾下骑兵又如一阵风般消失在了现场,看样子是急着回去禀报军情了。

    “扬州城已经被攻破了,只抵抗了一天。”库尔汉用他不是很熟练的汉语言简意赅地说道,“多铎用大炮轰塌了城墙,我们撤的时候清军已经争先入城。不过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存在,多铎很可能会调整部署,向码头这里进攻而来。”

    站在“分水”号蒸汽机帆船前甲板上的莫茗望着江岸边郁郁葱葱的芦苇丛,半晌后才向站在他身后的陆军第102连连长萧曦说道:“清军既已攻破扬州,那么江北大局已定。已经收编了刘良佐、刘泽清、李本深(即高杰残部)等部二十余万部队的清军势大,且有了相对富庶的江北地盘供应粮草,支撑长期作战不成问题。那么我们留在这里也起不到什么大的作用了,也就是恶心一下他们而已。”

    “能恶心一下也是好的。南明这帮逗比君臣,这个时候怕是已经在谋划着如何逃跑或投降了吧。多尔衮接下来必然会分兵袭击南直隶的其他州县,以期与从长江上游杀过来的阿济格部清军汇合。也不知道上游一带李闯死了没有,那边的战事又进行到哪一步了,唉,真想把船开上去看一看啊。”萧曦给自己点了个烟斗,说道。

    “看个毛!”莫茗笑骂了一句,然后说道:“现在对多尔衮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如何想办法尽快渡江袭取南京。南京现在空虚无比,兵无战意、将无守心,凭南明这帮纸糊般的军队的战斗力,基本上是一触即溃,清军在武装行军中就能占领。反正眼下我们闲着也没什么事,干脆就在这边晃荡一下,看到清军船只渡江就上去骚扰。我们的都是蒸汽快船,不用考虑洋流或风向,几乎原地就能调头转弯,因此用不着怕那些清军戎克船。所以我决定在这里继续逗留两天,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可占再说。”

    “那也好。”萧曦点了点头说道。他们在这里确实也只能起个骚扰的作用了,万一清军搞来大批船只渡江的话,就凭东岸人这六艘火力不旺(每船八门中小口径火炮)的船只,基本上是不可能阻止清军过江的。他们在这里,也就真的只能象征性地骚扰一下了。

    “最好再派人到对面的镇江,看看能不能和郑鸿逵取得一些联系。”莫茗突然又朝萧曦说道,“算了,这事我自己找人来办。你先让人将上岸的挺身队官兵撤上船吧,再待在瓜洲渡也没意思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东岸人在长江上(二)

    7月16日、17日两天,驻扎在扬州城内的多铎大军几乎没有任何动静。他除了派遣了部分马队前往瓜洲渡附近窥伺外,就一直在调整部署,没有再分兵攻取他处。也许是这段时日从陕西一直转战到江北,耗尽了麾下士卒们的精力,因此他们急需休整。不过既然大明鼎鼎的东岸黄衣海寇就在外面,再加上也不知道他们的兵力,清军却也不敢托大,大批部队开始被驱使着往长江边而去,扼守各处,以防被东岸人登陆突袭。

    八旗各部、绿营汉军、外藩蒙古兵们怨声载道,原本大家都知道扬州富庶,想要好好掳掠一把发财的,没想到现在又要出城防备黄衣贼,这让他们如何能够接受。不过多铎的态度很坚决,已经进入扬州的各部被勒令退出,他自己也将大营往前挪了几十里,过扬州而不入,让那帮一直在说风凉话的八旗子弟们也无可奈何。

    几艘东岸的蒸汽快船无聊地在长江下游这段江面上巡弋着。不时有一些划着小船的当地渔民遇到这些迎面而来的巨大船只,那高大的烟囱、林立的桅杆以及不时响起的一声汽笛都让他们像见了鬼一些惊慌失措,转头而逃。

    当莫茗乘坐的“分水”号抵近镇江京口附近水面时,对岸一些看起来似乎时南明水师的将兵们一哄而散,这让莫茗略微有些郁闷。事实上他原本还想找这些人问问话呢,没想到一个个畏敌如虎、胆小至此,若是满清搜罗船只过江的话,那是别指望这些人能够抵挡的了。若是兵无战心,那么所谓的长江天险也就只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

    不得已之下,“分水”号上放下了两艘小艇。四十名陆军士兵护卫着一名军官划向江岸边。他们举着白旗,携带者一封由莫茗口述、别人用毛笔写就的书信,准备上岸和这里的镇江总兵郑鸿逵取得联系。

    上岸的陆军士兵再三努力之下,终于找到了几名藏匿在芦苇间的南明军士。带队的军官将这些跪地求饶的家伙拎了出来。然后一人给了一块钱压压惊。说来也怪。本来正死命求饶的南明军士们在看到这些金发碧眼、长得还凶神恶煞的藩人给了他们圆圆的银饼子之后,情绪立刻就稳了下来。他们用惊惧以及疑惑的目光看着这些身着黄衣的外来者。嘴里说着些什么,但没人能听懂。

    带队军官讲的东岸官话他们似乎能听懂一点点,这也许是因为镇江本地有北方来的客兵的缘故,但能听懂多少就只有天知道了。带队军官将信封转交给一位穿着看起来似乎是军官的人——事实上他们的穿着差不多。因为都是破破烂烂的,接着重复了三遍“约郑将军于江中沙洲面谈”,然后便返身划船回大船上去了。

    也不知道是东岸人走运还是怎么着,那几名南明军士竟然真的将信带给了郑鸿逵。7月18日一大早,一艘小型中式硬帆船就从南面的芦苇荡中行了出来,然后停靠在了江中心的沙洲附近。

    “分水”号上的瞭望手发现后,立刻汇报给了莫茗。于是伴随着一声汽笛,一直游弋在附近的“分水”号以两节的低速也靠近了沙洲。到达目的地后,船只并没有熄火,锚链也没有放下。仍旧做好了一切出航的准备。

    在一个中队的挺身队官兵登陆上岸并警戒完毕后,莫茗便在十余名精锐的治安队斥候的护卫下也登上了沙洲。沙洲上远远站了二十几个人,服色各式各样,仅有一名黑瘦的男子穿着大明武官袍服,想必这便是郑鸿逵了。

    莫茗刚想说两句什么,却听对面远远传来一阵问话:“可是名震辽海的东岸莫大帅?鄙人安平郑鸿逵,素闻莫大帅威名,不胜景仰。今日一见,果是龙虎之姿、威武不凡,也只有莫大帅这等神人才能让那建州鞑奴闻风丧胆,佩服,佩服!”

    唔,虽然口音有点怪,但多多少少还是能听懂大半的。莫茗对郑鸿逵会辽东官话一点也不意外,这种走南闯北的人不多会几门方言岂不是太过于无用了?而且他没有用镇江总兵官的身份来压人,只以安平郑氏的名义讲话,今天这事有意思了,看来这郑鸿逵也对这偏安一隅的南明小朝廷不看好,因此干脆就没提这茬。

    “郑兄风姿亦是不凡哪。”莫茗在斥候们的团团护卫下走了过去,与郑鸿逵遥遥说道:“言归正传,我这人不喜客套,郑兄勿怪。昨日我信中所言,欲与令兄共击鞑虏,郑将军以为如何?”

    “此事自是极好。”郑鸿逵一口答应道,“莫大帅信中所言,可出售黄衣大炮于我郑家,此言当真?观大帅座舰高大雄伟,威力不凡。此等甲板巨舰定是来自泰西,所备之炮当不是凡品。昔日我曾于虎门观英人炮舰发炮,其声势威力皆不是我大明所铸之红衣炮可比。若是用之攻城拔寨,当易如反掌。若莫大帅愿售此等大炮于我郑家,那么一切好说。”

    “令兄亦愿痛击鞑虏?”莫茗嘴边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说道:“多铎收降江北四镇军二十余万,今拥兵三十万,剑指江南,可谓投鞭断流、声势已极也。大明君臣惶惶,兵无战心、士无守意,满朝勋贵不思报效社稷,却整日里琢磨那卑躬屈膝、降虏为奴之事。这等朝廷,你、我以及令兄都看得出来,覆灭只是早晚之事。今鞑虏得天下之势已成,令兄家大业大,难不成愿毁家纡难、抗击鞑虏?我读书少,郑兄莫要欺我!”

    听了莫茗的话,深知自己兄长秉性的郑鸿逵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郑兄勿恼,我说话有些直,得罪之处还望海涵。”莫茗打了个哈哈,然后转移话题道:“今日之势,南京已必不可守,不知郑兄有何打算?”

    “尽人事,听天命,如此而已……”郑鸿逵叹了一口气,落寞地说道:“本官身为镇江总兵官,当忠于王事,痛击鞑虏。奈何麾下兵马不齐,近日来又多有逃散;客兵骄横,不听号令,残民以逞,本官亦是心力交瘁。若事有不谐,当退往福建自保。”

    郑鸿逵的身周都是从老家带来的亲兵,因此他也不虞这些人听到他所说的这些所谓“大逆不道”的话。

    “此乃真言,郑兄没有欺我,哈哈。”莫茗大笑着说道,“既如此,我也不愿多言了,后会有期吧。我等于登州以东烟台墩地界筑城设港,日后郑兄若有为难之事,可乘船来此,我等必不吝于帮助。唔,也不能让郑兄白跑一趟,一会我让人留一些礼物给郑兄。两门4磅钢炮、五十枝火枪、五十把军刀,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对了,我对令侄大木公子神交已久,愿赠十领盔甲、十枝燧发手铳,劳烦郑兄带回转交。”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郑鸿逵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其实他今天愿意出来见见这个传说中的黄衣军首领,一是好奇,二是想看看能不能从他们手里买一些黄衣大炮。这种大炮在北方被传得神乎其神,郑鸿逵认为应该比红衣大炮强不少,因此他急切地想买一些这种军国重器,即便价格贵一些也认了。

    可谁知对方竟然觉得自己兄长郑芝龙不会坚决抗清,因此不愿出售。关于这点,郑鸿逵也无话可说。因为作为亲兄弟,他对自己兄长的心思多少是有一些了解的,出于性格方面的原因,他也不愿昧着良心、厚着脸皮拍胸脯说自己的兄长一定不会降清,因此这事情就只能作罢了。

    可没想到这些黄衣军还给他留了个后门,告诉他可以去烟台港做交易,这令郑鸿逵豁然开朗,看来这些东岸黄衣海寇是想看看郑家到底会不会坚决抗清然后再做打算。而且对方出手很大方,见面礼也给得很丰厚,这让空手而来的郑鸿逵有些尴尬。不过他也不是拘于俗礼之人,以后再想办法回报就是了。于是,在一番简短的告别之后,双方各自离去。

    郑鸿逵离去后,东岸人继续乘着船只在长江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直到海军军官提醒莫茗,再不回去就无法赶得上马上到来的渔汛时,莫茗才觉得差不多该撤退了。如今东岸人粮食吃紧,这些运输船、战舰也要兼做渔船捕鱼,马上就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渔汛季节,若再不赶回去,难道冬天的时候大家都喝西北风么?

    19日天刚亮,正在收拾东西的东岸人突然发现江面上出现了大批船队。莫茗紧急登上舰桥观看,发现是清军渡江的船队。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搜罗来的船只,只见江面上遮天蔽日,密密麻麻的全是运兵小船,怕不是有几万人在渡江。而且上游还有大量小船顺水而下,直朝东岸人船队的方向逼来,瞭望手发出警告,说这些小船上堆满了柴草,清军可能会施展火攻战术。

    得知这个重要情况的莫茗立刻命令整个船队撤退,向下游而去。等他们开足马力与那些纵火小船拉开了一段距离后,远处已经有一些像叶子一样大小的船只登上了南岸镇江地域,一些像小黑点一样的清军跳下船只,往内陆进发。莫茗知道,镇江陷落就在顷刻间,而镇江丢了,南京基本也保不住了。

    眼见已没有便宜可占,东岸人干脆一路向东,然后在目前已处于清军控制下的靖江县沿岸登陆。清军在此地没有驻兵,东岸人掳掠一番后又强逼着全城百姓五千余人登上了塞得满满的船队,然后顺江而下,准备与差不多已经抵达长江入海口外的后续船队汇合,然后返回大泊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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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阔的潘帕斯草原、富饶的巴西、群雄角力的加勒比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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