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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独麦客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txt下载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二章 船舶与航运(一)

    “呜……”短促的汽笛声响起,清塘军2号挖泥船缓缓驶进了现代特种船舶厂的码头内,准备接受例行的维护保养。

    该船厂如今有五个船台,其中1-4号船台上各有一艘半成品船只正在建造,而5号船台则是专用的维修保养船台,定期为工作小时数到了的船只进行维护保养,又或者为损坏的船只进行紧急修理。

    清塘军2号是该厂生产的第二艘挖泥船,目前正在疏浚两湖运河。两湖运河是沟通南方伊河——米林湖水系和北方鸭子湖流域水系的唯一水道,作用极为关键。不过这条水道包括沟通的两个湖泊的水流均较为平缓,泥沙容易淤积,因此必须定期进行清淤。

    目前该河道的清淤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中心航道的水深已经达到了四米以上,足可通行目前国内的任何一艘船只。这条沟通两个澙湖的关键河道疏通后,下一步就是要在北方鸭子湖内清理出一道能够通航大型运输船的航道出来。鸭子湖由于特殊的构造关系,其西半部是浅水区,多芦苇鳄鱼等动植物,只能通航内河汽船或小炮艇;而东半部的水深在这几年来的努力之下基本也测量清楚了,大部分地方的水深在5米以上,不过其中还是有大量断断续续的浅水区,很多甚至只有两米深,这使得大船航行时很容易搁浅,因此需要继续加深。

    好在这片湖底都是淤泥卵石,用现代厂生产的挖泥船就可以完成这一任务。不过考虑到现今国内仅有两艘挖泥船,其中一艘(清塘军1号)还在疏浚极其重要的伊河水道,只有清塘军2号可以动员,这得疏浚到猴年马月才能使得鸭子湖能够通航大船啊。

    也不是没有令人安慰的消息,今天已经是9月份了。再过两个多月,第三艘挖泥船清塘军3号就将完工。届时将有两艘挖泥船可以一南一北同时工作,疏浚航道的工作必将大大提速。而说到挖泥船,就不得不说如今的现代厂繁重的造船任务。

    该厂现有的五个船台。除了5号是维修专用的船台外。另外4个船台一年到头都在生产着各类船只。每一批船只完工,接下来各单位(主要是各用船单位)对这些船台的争夺就会趋于白热化。鉴于如今远东移民的极端重要性。其中2个船台已经固定用来建造1200吨排水量的“短跑冠军”级移民专用船。而另外两个船台,既要接受一些船只的蒸汽化技改任务,又要建造捕鲸船、挖泥船之类的特种船舶,现在上头又提出要建造大型拖船和驳船。简直让现代厂的全体职工们要忙到天边去。

    “船只需求量大,熟练水手的需求量更大。”现代特种船舶厂的厂长韦华,站在自己在厂区内位于二楼的办公室前,望着外面正在忙碌的船台,说道:“统战部每年都在加勒比招募海盗,但数量一年不如一年,今年甚至只有几十个。太少了!我想那边的西班牙人应该会极为感激我们,是我们使得托尔图加岛顶峰时期聚集的五千名海盗的数量,在十年内成功下降到了只有区区两千多人,各类袭击运输船的恶性海盗事件也降低了三成。呵呵。都让我们拐来了,海盗也不想一辈子窝在小岛上醉生梦死啊!”

    目前国内唯一一家培训水手的机构——罗洽港的海员进修专门学校已经开办了两期了,每年大概能为各单位提供约200名实习水手。这数量看起来不少,但比起每年18-20艘船下水所需要的将近400名水手的需求量来说,差不多只能填补一半缺口。即便再加上统战来的几十名海盗、经长期考察后合格的少量马来水手,这缺口仍然有100名之多。不得已之下,交通部只能尽量将熟练水手安排到重要船只上,同时下放权力,让那些不重要的商船船长们自己招募实习水手。

    因此可以说,目前华夏东岸共和国航行在大西洋上的17艘笛型运输船(隶属于南海运输公司),以及航行在印度洋上的4艘笛型运输船(隶属于东非运输公司)上,充斥着大量的不合格年轻水手。今年6月份,一艘南海运输公司的笛型船不慎于东方港外海沉没,其原因就是水手操作不当导致船只意外触礁。

    在这个悲剧发生后,交通部立刻挤出了一些资金,同时到联合工业信贷银行那里闹腾了一番,让他们拨了一些贷款,然后用这些钱专门到大鱼河海军造船厂订造了一艘小型训练舰。他们准备接下来将罗洽海员进修专门学校的招生规模扩大一倍,争取每年能够提供400名正规实习水手。而招生规模上去了,这训练舰自然也得相应增加,目前该校仅有一艘海军转给他们的250吨级“东岸之鹰”号做训练舰,招生规模扩大后自然是不够用了,急需新造一艘。

    “水手问题哪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坐在他办公室内抽着烟斗的萧百浪说道,“现在有经验的水手都被安排了跑澳洲和远东航线,他们甚至把家都安到新华夏和黑水去了,国内剩下的自然都是些歪瓜裂枣。你也别着急,问题总得慢慢来,水手数量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增加的,总要有个过程。”

    “我急个毛啊。”韦华笑了,嘴里吐出了一个浑圆的烟圈,转身朝萧百浪说道:“我只负责造船,至于开船的水手从哪里来,那关我毛事啊?该急的是交通部和执委会,我操那门子心干嘛!每月才拿了一百多块钱工资,还管那么多事我累不累啊!”

    “嘿嘿。”萧百浪一笑,“听说现在国家放宽了对内河小汽船的生产限制,已经允许私人资本逐步进入这个行业了。我看也是由于这个市场需求量太大的缘故吧?我看你们的那种72吨级内河小汽船都是直接在滩涂上建造,造得差不多的时候再拉到船台上进行动力系统的安装以及最后的舾装程序。技术含量也就那样嘛,普通人就能造,我看你们5号船台的工人们平日里也比较闲,上次说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有兴趣吗?”

    萧百浪说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想办法开办一家自己的船厂。为此,他甚至已经考察过了河口乡附近的地形以及水文信息,并初步选定了未来的厂址。目前缺少的就是人员和资金了,资金的问题好解决。他自己以及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多年的积蓄。再加上从联合工业信贷银行搞一些贷款,差不多也就够了。但技术人员就比较令人挠头了。国内文盲率太高,各种技术人员少,而且都集中在各大国营企业之中。而他们想搞的造船厂又是有一定技术含量要求的企业,不是随便拉几个文盲农夫来就能搞定的事情。这想来想去只能去各大船厂挖墙脚了。

    萧百浪和现代厂的厂长韦华私人关系不错,因此他第一个找上的就是他。韦华本人对此也比较动心,但穿越众自己开办工厂本来就是比较敏感的事情,如果再从自己担任厂长的厂子们挖墙脚损公肥私,韦华还真怕自己被军部那帮疯子们拿枪顶在脑袋上。不过开办自己的船厂的念头又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给国家干了好几年了,虽然工资待遇很高。每年东岸公司的分红也不少,自己按理说不应该缺钱花,不过这没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总不是个事。恰好萧百浪来找到自己合伙开厂,说厂址、资金都能搞定。代理人也已找好(国家干部不得直接经商),就差有经验的技术人员了,这使得韦华意识到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现在国内35吨级的老汽船和72吨级的新汽船算在一起,也不过才五十多艘,而需求量起码是一百艘。而且随着35吨级小船的逐步退役,接下来几年的需求量还会更加庞大。按照我们目前的出厂价,一艘1200元,利润率起码在20%以上。看市场这么火爆,即便卖贵一点肯定也会供不应求,市场前景真的是极好的。”韦华狠狠吸了口烟,然后说道:“不过再等等吧,过了今年再说。5号船台今年也很忙的,几个月前刚刚完工了两艘‘阿穆尔河’级内河浅水支援炮舰,刚随上一批前往远东船队过去。马上下半年还要继续建造几艘,那边催得很急,还要给别的船做保养,没那么闲的。我看你还是加紧在欧洲招募技师,政府不是一直在招么,你可以搭伙一起嘛,交通部挑剩下的你就拉回来,造一些民用船怕个什么?”

    韦华说的“阿穆尔河”级内河浅水炮舰是由现代厂设计定型生产的,该船长约55米,宽8.2米,吃水0.8米,标准排水量250吨。动力系统使用2座大力水手-2改进型(70马力)蒸汽机,2座燃煤锅炉,航速9-10节,是国内设计的纯蒸汽动力航速最快的船只了,这得益于她强劲的动力(140马力)以及双轴双桨的推进系统设计。

    该船武备为船艏两门8磅短管榴弹炮,以及两侧八门4磅榴弹炮,火力只能说马马虎虎。本来海军准备要求设计一款类似coles炮塔结构的旋转铁甲炮塔,后来考虑到该船吃水浅、吨位小,便放弃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新颖设计,改为传统火力布置。这种船在内河近距离支援作战中威力极大,且是全蒸汽动力,航速快、吃水浅、机动灵活,适航性强,是一种理想的内河伴随支援炮舰。现代厂首批共生产了2艘,即“阿穆尔河”号和“辽河”号,目前已经前往东方。

    “也是,不急在这一时。”萧百浪看到韦华这么说,便点了点头,心里开始寻思怎么托人在欧洲招募造船技师。

第二百四十三章 船舶与航运(二)

    “呜……”又一声汽笛响起,一艘72吨级内河小火轮缓缓驶进了镇海港码头内。

    “等了半个多小时才轮到,这效率也太低了。”文图拉船长喋喋不休地从船舱内走了出来,如今他的那艘35吨级小火轮已经正式退役了,被内河运输公司转卖给了某穿越众。如今这艘新船下水不过一年多,编号为“河运-007”。文图拉船长非常爱惜,每次出航前都会和水手们一起将甲板擦得干干净净,就连锅炉房都会好好打扫一下。

    “码头泊位不够,船又太多,只能排队了。”一名码头官员熟练地在文图拉船长递过来的发货清单上写了几下,然后开始招呼手下的码头工人们开始卸货并清点。

    “镇海港早就该扩建了,这都快十年了吧,还是以前的老样子。甚至就连最后的那一段木质栈桥都没拆除,每年修修补补的还在用,不知道上头在搞什么。林副科长,要我说你们镇海港务局就应该集体向上面写报告,要求扩建新的码头泊位。”文图拉船长仿佛是继承了意大利人爱抱怨和大嘴巴的天性,挥舞着手臂夸张地说道。

    “呵呵,你这个文大嘴。”码头官员林副科长瞄了他一眼,笑嘻嘻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没向上面提这个要求?你看看那边,对,就是西面,那里不就在建设新的码头泊位么?”

    林副科长所指的区域正是位于镇海港老码头的西侧,那里此时正有一艘大型运输船停在那里,船上的水手们正在使用滑轮吊杆将一包包碎石子扔进海底。而在岸边,更是有十余辆重型货运马车在来回开动着,将一包包从远方拉来的碎砖、碎瓦片、碎石子等建筑垃圾倾倒入海,看样子是在准备填出一条码头栈桥兼防波堤(同时防淤塞)出来。

    毫无疑问。这样的海事工程是极为浩大的,特别是在缺乏必要的人手及工具的情况下。文图拉粗粗看了看,岸边的工地上除了一千多名南非劳务工在搬运沙袋之外,就只有大约四五百个持临时身份证明的瓜拉尼人、意大利人在辛苦地挖泥取土了。人手看起来完全不足。

    也许是看出了文图拉的疑问。林副科长随即又解释道:“这只是先期人员。薄县长召开过会议了,接下来三个月内将会陆续从别处调来大约一千名南非劳务工。而到了年底以及明年年初,将会有大批东方移民到来,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将会补充到这边的工地。薄县长预计,到了明年年初。总计将会有超过五千人同时在这里工作。到了那时候,镇海港的二期扩建工程建设就能步入正轨了。”

    镇海港二期扩建工程是一项规模庞大、耗用大量人力物力的海事工程,该工程包括在镇海港城区以西新辟一个码头区出来,然后还有随之而来的港务部门行政大楼、码头仓库、疏港公路(铁路)、蒸汽吊车、永固栈桥(兼防波堤、防沙堤)、照明灯塔等设施的建设。此外,由镇海造船厂提请、执委会批准,一起加入此项目的还有镇海造船厂新增船坞(面积1.5平方公里,方形)工程。用于替代原本已越来越不敷使用且淤塞严重的旧船坞。

    镇海造船厂是如此的雄心勃勃,以至于他们想将目前的造船产能继续扩大一倍以上。新船坞的完工年限不得而知,但预计两年内其中的一部分就可以投入使用。而整个大船坞(包括大型水闸、排水水道、堤坝、船台、建筑设施等)的完工期限,以目前国内劳动力的紧缺状况来看。预计十年内将很难看到这一天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着眼于未来的计划。

    “灯塔的修建是怎么安排的?要知道,我可是很讨厌在漆黑的夜晚行船的,但有的时候遇到中长途运输任务时你又不得不如此。每一次我都小心翼翼,生怕偏离航道然后触礁或搁浅了,这种感觉真的是糟透了。”

    “新增的灯塔很多。”林副科长一边记录着手下们从船舱里卸下来的棉质帆布数量,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巴瑟岛及其水道对面的镇海港陆地边将新增2座灯塔,目前巴瑟岛上的那一座已经完工并已点燃灯火了。镇海港西面湖里的岛上以及对岸香山乡的西北角上也将各修建一座灯塔。这么说吧,从鸭子湖入海口一直到鸭子湖西南角、两湖运河入湖口的河口乡,这一路上新增的灯塔将达15座之多。这么多的灯塔,能够将这条水道以及沿岸的4个乡镇的夜晚彻底点亮,归航的海军船只再也不用在夜晚过于紧张了。他们甚至能够在很远的海面上就能够看到我们的灯塔,这既照亮了航路,也温暖了水手们疲惫的心灵。”

    “这块帆布是麻线和棉线混纺的?又是可怜的渔民们购买的廉价帆布。”林副科长摸了摸一面卸下来的帆布一角,然后在自己的货物入港记录上注明。写完后他又抬头向文图拉笑了笑,继续刚才的话题:“不光新建灯塔,我听说现代厂又倒霉了,上头给他们下达了研发灯塔船的指令。要求他们尽快搞定设计,然后弄出一艘样船来。我们国内很多地方需要这种灯塔船,比如鸭子湖入海口外海的一些浅滩区域、东方港外海的一些礁石较多的区域、鸭子湖内的一些易搁浅的浅水区域等等。在这些地方修造灯塔的难度太大、成本太高,因此急需一些耐风浪的大型灯塔船来指引航向、标明航道,以提高航行安全。”

    “这真是个了不得的好消息。”文图拉船长喜笑颜开地说道:“如果这些都能够实现的话,镇海港一定会成为国内——不,是整个世界——最漂亮、最安全、最现代化的港口。”

    “别的地方的港口怎么样我不敢说,但镇海港已经是国内三个大型海港中最好的一个了。”林副科长用略带夸耀的语气说道。作为镇海港较早的一批定居居民,他们都是和镇海港一起成长起来的,他们的孩子也都是每日里看着港湾内海军战列舰那高大的船身长大的,因此他们对这座繁荣的新兴港口非常有感情,语气里无时无刻不带着一股淡淡的自豪感。

    “根据截止到今年六月份的数据,我国各类大型商船船只(不包括渔船、军舰、移民专用船以及一些特种船舶)总吨位已经达到了3.69万吨。其中,注册于镇海港的商船总吨位为2.51万吨,占到了68%,远超第二名东方港的25%。这个数字可不是我胡诌来的,而是交通部下发的文件上白纸黑字写着的。”林副科长得意地说道。

    说到如今华夏东岸共和国的航运,那么我们不妨来统计一下如今国内各大小船只的数量。截止到今年六月份(1645年),全国(包括海外殖民地)共拥有各类大小舰船152艘,其中中小型渔船24艘、内河小汽船(包括35吨和72吨两种规格)55艘、特种船舶(挖泥船、捕鲸船、移民专用船)9艘、商船(笛型船)34艘、蒸汽机帆船10艘,剩下的20艘则都是军舰。

    注册的正式海员数量也超过了1800人(不包括海军),在新大陆地区也算是排得上号的了,甚至可以说是首屈一指。只不过比起荷兰1.6万艘船只的规模比起来就有些不够看了,好在东岸人目前有4艘经过蒸汽化技改的强大战列舰,同时还有一堆快速巡航舰、护卫炮舰什么的,再加上所处的关键地理位置,一般敌人还真不敢轻易招惹过来,否则他们的海上航线很可能会被东岸人在中途打爆。

    随着政府对航运也越来越重视,投资力度越来越高,国内的造船、港航、运河、码头、海员培训等行业必将迎来一个高速发展期。这对很多人来说,确实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遇。

    文图拉船长在转运的帆布交接完毕后,嘱咐了手下几名船员不要离开码头太远,然后他本人便施施然地穿过码头工业区,朝市区而去。码头附近基本都是一些配套工厂的厂区,其中有耸立着高大烟囱的锚链厂、有充斥着锯木声的制桶作坊、有劳动力密集型的制绳作坊、有用特制纺织机器编制高密度棉布的帆布厂,甚至还有一些为海军提供各类远航食品的玻璃罐头作坊,总之是一派繁荣景象。

    这些依托镇海造船厂生存的配套厂家经过现任鸭子湖地区专员、前政务院总理马甲的铁腕整治,目前已经规范许多了。一些资金不足、技术力量不足或者有偷漏税行为的小作坊主被清退甚至判刑,极大地避免了无序竞争。剩下的管理比较规范、产品质量较好、也没什么违法记录的私人作坊主们则得到了联合工业信贷银行的优质低息贷款,供他们更新机器、培训工人以及招募一些技术人才。

    配套厂家不成气候,镇海造船厂终究也做不大。这是一整条产业链,缺一不可。上下游十来个厂子,数千名产业工人,必须都要确保能够合格完成自己的那一份工作,这个造船产业集聚带才能迎来真正的高速发展。而目前镇海造船厂及其一连串配套厂家,无疑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第二百四十四章 经济调查(一)

    镇海港经过这些年的发展,繁荣日盛,目前的商业区早就突破了城墙圈住在那一小片范围,开始向外围扩展。如今,围绕成城墙,一大片的商业建筑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为这座人口已经超过七千的城市提供着各种各样的服务。

    文图拉轻车熟路地走到一个水果摊前,拿起一个保存得还不错的椰子,掂了掂,然后扔下一枚2分钱的铜币,转身就走。

    “老文,钱不够,现在市场化了,涨价了!3分钱一个!”一个坐在水果摊前的年轻人喊住了他。

    文图拉吐了口唾沫,不情愿地又拿了一分钱出来,然后又开始了他的例行抱怨:“狗屎的市场化,每一样市场化的东西都大幅度涨价了,还不如以前呢。什么都涨,就是工资没涨,这日子越来越没法过了。”

    “你一个月赚十几块钱都活不下去了,我一个月才挣个四五元的辛苦钱怎么办呢?”年轻人也抱怨了起来,看得出来他和文图拉船长比较熟稔,因此说话都比较随意:“我也活不下去了,现在分媳妇优先内陆地区的,我们所谓的沿海大城市的人跟他们一比就是狗屎。你还别抱怨,我这摊子也只干到这个月结束为止了。县里在招远东军团的补充兵,我准备去报名,然后拉到澳洲金山港集训。一个月收入8元,战时各种津贴翻倍,比卖水果强多了。”

    文图拉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了。虽说镇海港是一座蓬勃发展中的新兴工业城市,但说到底也不是每个人生活都很如意的,很多人的收入也刚刚只够温饱而已。尤其是对于这座城市里占了极大数量的普通造船工人群体来说,他们的收入也不过是在4-6元之间徘徊,每月70%的收入用在了生活必需品的开支上。再去掉缴纳的一些税收。偶尔消费的奢侈品以及意外开支,一年到头是剩不下什么钱的。

    虽说这样的生活比起在大明或旧大陆好了太多了,大明先不说,那里饭都吃不上;咱单说旧大陆。文图拉船长以前每日里也就只能吃一些黑面包度日。有时候失业没工作的时候就只能去教堂或济贫院里看能不能蹭一些吃喝,落魄得很。如今到了东岸。那和旧大陆的生活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里至少顿顿能吃饱饭,以前牛肉纳入价格管制的时候还能经常吃一些肉,按理说他们应该很满足了。

    不过凡事就怕对比。在看到乡间农民们比他们高出一筹的生活质量后,他们的心态也不平衡起来了。想当初就是那些最笨的家伙才被分配去种地,我们这些脑袋瓜子灵活或者有一技之长的人被留在了工厂里当工人,但几年下来却发现那帮家伙的生活竟然比我们富裕多了。当年在老家笨得要死,什么都不会的蠢蛋如今竟然能够买得起鲸鱼皮鞋,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样的生活境况对比,也难怪他们想去海外打仗。毕竟那个收入可是高多了。文图拉知道,这个年轻的水果摊主的邻居,可是已经往家里汇了整整几十元钱了,让街坊邻居们羡慕不已。拍了拍他的肩膀。文图拉船长转身离开了,他还得去吃饭呢。

    “文图拉船长!”不料远处又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喊声,文图拉转头一看,不由得吓了一个哆嗦。那是他以前认识的一个老乡,西西里人,后来当兵去了,退伍后据说进了梅毒病人统计调查科工作——一个名字听起来就很晦气的机构。

    “嗨,西尔维奥。”文图拉勉强打了声招呼,他可不想和这些穿黑皮的家伙搭上什么关系。要是日后被人知道自己曾经被梅机关的人调查过,那么自己在社会上还怎么混下去?别人一定会对自己指指点点,哪怕自己真的没有得过梅毒。

    “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最近还好吗?”西尔维奥仿佛没注意到文图拉难看的脸色,走过来和他拥抱了一下,然后搭着他的肩膀说:“好久没看到你了,你总是很繁忙。哈,今天真是幸运,正好有点事要找你帮忙,走,跟我去一趟城里的办公室吧。没多远呢,就在前面。”

    “我……”文图拉船长刚想说什么,却见西尔维奥一把拉住了他,朝城里走去。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他心里知道,梅机关这个机构恐怕没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们除了调查梅毒病人以外,应当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做。文图拉依稀记得,以前西湖堡有个葡萄牙神父,好像就是被梅机关“请”去协助调查以后就无端消失了的,村子里都传言他去澳洲进行“劳动治疗”了。

    梅机关的办公室很快就到了。虽然是在冬天,但文图拉船长仍旧觉得自己的后背上渗出了少许汗水,那是因为他觉得大街上一些过路的居民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小李,来两杯马黛茶。”西尔维奥将自己的呢子大衣挂在衣架上,然后吩咐文图拉坐在他的办公室对面。文图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坐在了西尔维奥的对面。

    “股长,马黛茶。”小李很快端来了两杯温热的茶水,分别放在两人面前。

    西尔维奥从自己的抽屉内拿出了一叠纸,在粗粗扫了两眼后,便在上面填写起了一些东西。填完后又审视了两眼,这才抬头朝文图拉说道:“很抱歉打扰你的午饭时间。但我真的有事请你帮忙,因为这份调查的数据样本还没有搜集够,上头催得又紧,没办法就只好找你来帮忙了。”

    文图拉船长笑了笑,示意他继续。

    西尔维奥咳嗽了一声,然后开口说道:“那么就开始了,这是一份问卷调查,我将询问你几个问题,请务必如实回答。第一个,您的日常开支中生活必须品的消费是否占到了三分之二以上?嗯,生活必需品的定义我想你已经很清楚了,那就是纳入价格管制的那部分商品。”

    “不,我用不了那么多,我是船长,收入还算不错。”文图拉船长如实地回答道。

    “谢谢。第二个问题,您过去三个月的饮食中,是否经常消费一些肉类——不管是鲜肉还是腌肉都算?您是否认为政府在市场上大量投入鲸肉会使得市场上的肉类价格下降?”

    “是的,我经常食用牛肉,虽然那并不便宜,但我的孩子马里奥喜欢吃。在这里我不得不抱怨一句,牛肉价格在这一年内整整上涨了一倍还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拉普拉塔人不肯降价吗?那么我们就应该按着他们的头让他们屈服!至于说投放大量鲸肉,我觉得很有必要!虽然国民们并没有吃鲸肉的习惯,唔,甚至我们都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但如果以一个低廉的价格出售的话,那么必然会减少市场上对牛肉的需求。这样一来,牛肉的价格必然会有所下降,虽然我很怀疑牛肉究竟还能不能够回到一年前的价格了!”

    西尔维奥有些愕然地看着滔滔不绝的文图拉船长,心想刚才还拘谨无比的家伙怎么一下子就这么健谈了,这家伙还真是个典型的意大利佬啊!

    “您对普通粮农们相对于普通工人较高的生活质量,以及较快的财富积累速度如何看待?您是否认为应该他们得到了与他们地位不相称的待遇?”

    “不,我不这么认为,西尔维奥。事实上我很赞同真理报上写的,劳动者是光荣的,他们应当享有自己的劳动成果。现在不是农民得到了不合理的高额收入,而是产业工人们的工资还不够高。特别是当他们创造了巨大的财富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分享到这一切。政府将他们生产出来的产品从奥斯曼帝国换回大量的女奴,但这些女奴最终还优先分配给了那些乡下农民的时候,这使得他们一切的抱怨都有了依据。很明显,他们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

    “你……真是个聪明而又特别的家伙。”西尔维奥记录完毕,然后叹了口气,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文图拉船长,说道:“我觉得你应该来梅机关工作,你当船长实在太可惜了。”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西尔维奥。”文图拉耸了耸肩,说道。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您是否认为应该对月收入低于4元的工人提供生活必需品方面的价格补贴?”

    “这很有必要,西尔维奥。”文图拉船长略微思索了一下后说道,“事实上我知道那些私营的小工厂、小作坊里面的工人很多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有工作的。如果他没赶上好时候,我是说内陆新建定居点分地的时候,那么他每个月中经常会有一些时日处于失业状态。要知道,他们的工资都是日结的,很多私营老板甚至喜欢雇佣一些持临时身份证明的瓜拉尼人和意大利人,因为这些人工资低。这些都使得他们的工资水平长期处于一个很低的状态,且会经常间歇性地失业。对于这些人,我觉得政府应该出台一些保护他们的法律,现在的法律实在太不健全了,老板们可以随时解雇他们而不用担负任何责任,这让他们的生活很没有保障。”

第二百四十五章 经济调查(二)

    “真是难以置信,我们这样的国家竟然还有失业者。”梅机关办公室内,刚刚从湖西地区调研回来的农业部专员蒙虎惊奇地说道:“我们不是计划经济么?怎么还有失业?这不科学啊!”

    “计划经济也有计划外的人啊。”梅机关科长魏博秋拿着一把小刀在专心致志地雕刻着一段名贵的紫檀木,此时已经接近完工,看样子似乎是一个受难的神父。神父脖子上套着一圈绞索,表情惊恐绝望,栩栩如生,这让蒙虎不由得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比如以前来到本土后被安排进建筑队的人,项目完工后他们本来应该被安排到西部的新定居点去的。但新定居点暂时条件有限,一时安排不了太多人,因此他们只能排队等候。而在这期间,除了偶尔参加建设一些地方上的市政工程赚取零花钱外,他们就只有打打零工了。”

    “另外就是一些非法入境的人,比如那些中南欧人,他们在持有临时身份证明的时候就被私人老板雇佣,而当取得正式身份后出于种种原因他们依旧留在原来的工厂或农庄内工作。有的时候生意不好,或者老板觉得不需要再雇以前那么多人时,他们就被解雇了。”

    魏博秋放下了手中的雕刻刀,拿起秘书递给他的湿巾擦了擦手,然后继续说道:“最后一种情况就是本土的正式居民汇款给远在旧大陆的亲戚,使得他们得以乘船到东岸来。而他们的这些亲戚来到东岸后,由于本身技能不足,还有就是语言不通、文化不习惯等种种原因,导致他们无法在一些大型工厂内找到一份长期的工作。他们只能以做小贩、打零工或者接受私营老板的雇佣过活,这种人一般都是立窝尼亚人。”

    “所有以上三种人都在等待着下一个新定居点的建设。期待可以被安排到那里,分到五亩农田和一套房子,运气好的话可能还有女奴分配下来。”魏博秋一边拿起染料给木雕上色,一边说道:“但他们的运气不好。随着从大明来的移民越来越多。如今执委会更属意于直接将新来的山东移民分配到新定居点去。至于老国民。虽然也招募少许到西部去种地,以便更好地帮助新来的移民习惯东岸的制度与文化。但数量已经大为减少了。

    “况且老城区也需要他们从事一些技术含量不那么高的工作,比如镇海县的造船产业区内,大量的私人配套厂家就需要大量的这类工人。他们不需要太多的专业知识和技能,因此工资注定不会高。而且船具出口这种生意周期性和波动性都很大。以前西班牙人和奥斯曼人需求旺盛的时候,每个月需要出口的帆布、缆绳、蒙皮、锚链、木桶是现在的三到四倍。在那些个景气的年份,私人老板们往往会大规模招募新工人,扩大生产;但一旦需求下降,他们又会毫不犹豫地进行裁员,以减小产能。这些都导致了这个普通的工人群体的生活状态很不稳定,如果放大到以年为单位来进行统计的话。他们的平均月收入其实是低于4元的。”

    “所以你们准备怎么办?除了出台一个所谓的《社会保障救济法》以外,还有什么举措?”蒙虎像是在听故事一样听魏博秋介绍着国内的一些情况。他本人对政务没有太大的兴趣,他的兴趣在于旅游和探险,这跟他的性格有关。他经常将自己的一些探险活动写成日记。然后发表在他自己创办的一份刚刚由野鸡杂志转正的《国家地理》上面。

    当然了,既然身为穿越众的一员,他就不可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他平时经常接受军部的雇佣,带领一些探险队深入探索东岸共和国境内外的各个区域,并绘制地图。有时候他也会接受政务院或情报部门的指派,进行一些社会或经济调查,以给掌权者们对国内的经济或社会状况有一个较为清晰的了解,以便更好地制定政策。

    他这次就接受了政务院的雇佣,带队前往鸭子湖流域对国内的森林资源状况进行统计。执委会最近正在酝酿出台一个《森林法》,对国内目前混乱的森林采伐业以及森林资源模糊的产权界限进行一个规范。

    “新的《社会保障救济法》肯定是要出台的了,该法律核心思想其实就两条:对工人(包括城市工人和农业工人)中的低收入群体在生活必需品的消费方面实行价格补贴;对高收入群体(包括熟练技工、高级技术人员、富裕农民、军官等)征收高额所得税,并将起征点由2元调整为5元。”魏博秋头也不抬地给木雕上着色,但嘴里仍旧说着。

    “但农村问题也要解决了,现在工农业不平衡的状况不应该再持续下去了。以前我们缺少治国经验,犯了一些想当然的错误,现在既然认识到了,就必须纠正。目前乡村工作搞得很不像话,很多基层村干部对本村村民的真实财产进行袒护隐瞒,相当数量的符合财产税征收条件的农民都偷逃了税款。我们在调查中就在很多地方发现了这个问题,现在必须要解决了。还有就是,分给农民们的女奴,以后不应当再免费了。”

    “农民们的生活确实相当不错。”蒙虎赞同道:“就我在鸭子湖地区南北十一个乡镇的调研中,我发现他们真的很富有。特别是在开发较早的平安县地区,家家户户的房屋都进行了翻修,每家至少有三头牲畜以及一群鸡鸭;很多人新修了谷仓,用于存放收获的多余粮食;每个成年男子平均每周至少消费三次腌肉、两次啤酒和一次白酒。很多人置办了新家具、皮具;还有人在私自酿酒,或者将粮食违规出售给一些深加工作坊或企业,而这个价格往往比政府的统一收购价要高。总而言之,他们既不需要像城市工人阶级那样将三分之二以上的收入花在生活必需品上面,同时获得现金的渠道也不少,生活质量确实不是工人可比的。”

    “所以这就是执委会在酝酿《谷物法》出台的原因所在。”魏博秋终于完成了他手上的作品,只见他仔细端详了一下,然后将这个作品放在旁边的书架上。做完这一切后,他朝蒙虎笑了笑,说道:“你的调查报告内容丰富、资料详实,正好和我们梅机关的经济调查形成互补。这下执委会做决策就简单多了。《谷物法》必须要坚决推行下去,一些私人作坊或企业将不再具备从民间收购粮食的权力,所有粮食必须由政府进行统购统销,价格由农业部根据情况每年制定两次,分别在夏粮和秋粮收获以前制定完毕并广而告之。以前农业税的征收也一直拖拖拉拉,没个正行,现在也要严格执行起来了。”

    “呵呵,刀刀都是砍在农民身上啊。”蒙虎微微一笑,说道:“以前都说工农业剪刀差,农业补贴工业。他奶奶的,我们现在还在草创阶段呢,就是工业补贴农业了。也难怪那些工人们不满,说到底,他们创造了国家大部分的财富,但分配机制却对他们不公平,现在这几部法律密集出台,针对的对象已经很明显了。”

    “国家草创,制度方面漏洞百出,现在出了一些问题,自然需要调整。这没什么可丢人的,错了就是错了,及时改正即可。”魏博秋说道,“你调查的关于湖西地区原始森林资源被大量盗伐的情况,也非常有价值。很多村民到森林里砍伐那些粗壮的树木,然后回去做各种用途。甚至一些人不舍得花钱买蜂窝煤,转而砍伐树木做燃料。糟糕的是,他们往往只知道砍伐树木,却又没有补种新的树苗,这就使得森林面积不断减小。虽然我们国家的人口还很少,森林面积还相当广阔,但这种趋势不对,必须得到遏制。”

    魏博秋所说的情况其实是普遍存在的。除了南方林木稀少的地区外,在北部十几个乡镇中,大片离村庄较近的公地(即未分配出去的土地)上的树木被砍伐一空。甚至还有一些夸张的做法,即某些村民将某一小片树林整体烧荒烧掉,然后在上面种植一些农作物,收成往往相当可观,但这却是以破坏了宝贵的森林资源为代价的。

    以前国家对这些行为没有一个法律上的明确说法,因此处理起来颇多麻烦。现在执委会酝酿出台《森林法》,就是要对公地上的森林资源进行统一管理,任何私人采伐或烧荒的行为都将被定义为违法。同理,以后更多的诸如《矿产资源法》、《湖泊河流管理法》等类似的法律肯定也会陆续出台,进一步完善国内的各项规章制度。

    “对了,你做的这些木雕艺术品为什么都是一个风格的?全是神父,而且还是受难的神父,表情还这么栩栩如生,有些甚至看起来……”聊完了公事,蒙虎看着魏博秋书架上那一排木雕,突然皱着眉头斟酌着语句说道。

    “看起来很眼熟是吗?”魏博秋淡淡一笑,说道:“这都是经过我亲自审讯然后处刑的地下讲经会的神父们啊,都是照着他们的真实面容雕刻的,当然栩栩如生了。”

    “我……我回去处理报告了。”蒙虎突然感觉这个房间里有些冷,因此立刻收拾起东西,离开了梅机关的办公室。

第二百四十六章 经济调查(三)

    1645年11月,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春播季节。奇山堡外,这座去年新设的城镇已经初现了她的活力,一望无际的平整土地沿着伊河两岸规则排列着。而在这些土地边,已经有一些性急的农人在播种了,他们种的是大豆——一种需求量极大、收购价格很高的经济作物。

    如果你沿着田间的田埂走过,并仔细观察的话,你会发现在田间劳作着的农人中,充斥着大量穿着破旧麻布衣衫、胡子拉碴的男人,他们和穿着整洁干净的棉布衣服的山东农民一起,在田间辛苦劳作着。

    “这些都是来自意大利的季节性农业工人,他们乘坐沿海小船渡过拉普拉塔河后进入东岸大草原东部地区,然后依靠极少的食物在荒野间跋涉好几天,最后进入共和国最南端的罗洽港。”已经正式辞去公职,来奇山堡给某些人当白手套筹办榨油厂的徐文选如是对采访他的记者说道。

    记者是从首都过来的,名叫黎达彦,兵团堡第一届毕业生,隶属于教育部办的第二份报纸《生意人报》(原为《真理报》副刊)实习记者。他前些天莫名其妙地接受了个任务,说是到伊河地区的奇山堡、丘伊乡、梅林港进行一番经济社会调查,并重点报道一下当地的工业。报纸主编特地扭扭捏捏地向他暗示,工业报道除了梅林港的南方车辆厂外,尤其需要重点报道一下奇山堡的徐氏榨油厂。因为这是国内第一家大规模使用蒸汽机榨油的企业,值得大书特书一下。黎达彦虽然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当基于服从命令的天性,他还是遵照主编命令来到了奇山堡。

    徐氏榨油厂的东主徐文选特地抽出时间陪同黎达彦到田间地头走了走,向他展示了一番伊河两岸众多和徐氏榨油厂签订了购销协议的农户们的农田。

    “事实上这些意大利人如今无处不在。”徐文选继续向小记者介绍道,“不瞒您说。我的厂子里就雇佣了一些手续齐全、持有临时身份证明的中南欧人——主要是匈牙利人。众所周知,他们勤劳刻苦、老实能干,需要支付的报酬也很低——因为他们并不享受《劳动法》以及《社会保障救济法》的保护与补贴。如今不光是我,国内很多私人企业甚至国营农场、建筑队都大规模雇佣他们。这已经成为了一种风潮。”

    “如果黎记者你愿意去别的地方——特别是那些大城市——转一转的话。你就发现,如今诸如挑粪工、清洁工、码头挑夫、力工、脚夫等没有技术要求的所谓‘低贱’行业都已经被他们大量占领了。原本在这些行业拥有深厚势力甚至还组建了行会的查鲁亚人被他们一步步驱逐。现在都转而到南非乃至新华夏讨生活去了。”

    “等等,徐厂长,你刚才不是说他们是季节性工人么?我的理解是他们在农忙时节浮海来到东岸,以赚取一些工资。那么农忙结束后他们不应该再返回拉普拉塔么?”

    “那样他们甚至连来回的船费都支付不起。”徐文选哈哈大笑道。“黎记者,他们将全部身家拿出来付了船费就是为了来东岸打个零工么?要知道,拉普拉塔当局可是禁止他们的人民出外工作的,要不是多年前的那场战争的结果,他们甚至都不能与除利马之外的商人进行贸易。载运他们来东岸的那些船都是走私船,费用可并不低,这些人来到东岸后压根就没想过回去。拉普拉塔已开发的土地基本都有主了。那边的官员们对于开发新的土地一直不太热衷,虽然这些年也向南边和西边扩展了一些,但终究有限。但是他们那个愚蠢的国王却又在通过奥地利亲戚不断地将处于战乱地区的波西米亚、匈牙利、西里西亚乃至意大利地区的落魄居民们弄到拉普拉塔来,所以。这就是东岸外来劳务工数量持续增加的原因所在。”

    “看来这已经成为一项产业了。”黎达彦用略带自豪的语气说道,“这些还生活在邋遢、贫穷的中世纪的居民们向往我国的美好生活。看看奇山堡这座城市就知道了,我们通过辛苦却又伟大的劳动对环境进行了一番彻底的改造,在风景优美的河岸边建立起了一座美丽坚固的城堡。城堡有完善的下水道,有足够数量的公共厕所和澡堂,有医科专门学校派驻的医生,这一切比起拉普拉塔来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我们这里才真的称得上是文明世界啊。哈哈,谢谢你给了我启发,看来我又可以多写一篇稿子了。”

    “是啊,我们国家如今已经通过种牛痘部分克服了天花,有专门的医科学校,每个定居点至少有一名医生和一座药房,这些措施都是对生命的尊重,也帮助我们的人口增长率在稳步提高。”徐文选附和道,“对了,你刚才说这已经成为一项产业,我同意你的看法。事实上他们已经有了掮客或经纪人一类的角色,马上你就会看到了。瓦伦蒂诺,你过来一下。”

    随着徐文选的嗓音落下,一名穿着圆领衬衫、头戴毡帽、脚踏牛皮靴的地中海面孔男子走了过来,他首先脱帽向徐文选鞠了个躬,然后转眼看向年轻的黎达彦,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法兰西人?”

    “不,我是东岸人!”黎达彦觉得自己有些被冒犯了,这使他对眼前这个意大利男子的好感急剧下降。

    瓦伦蒂诺一怔,他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话,因此讪讪地站在一旁。

    徐文选看到瓦伦蒂诺有些尴尬,立刻出来打圆场转移话题道:“瓦伦蒂诺是拉普拉塔著名的劳工经纪人,他的人脉很丰富,手头掌握着的劳动力资源不可想象,而且质量很高。你可以去平安县、东方县以及镇海县这些大城市去打听打听,数量起码上百的修鞋匠、补锅匠、泥水匠、木匠、铁匠、锁匠、箍桶匠、酿酒师、磨坊工人都是由他介绍来的。无数人因为他而从此过上了高品质的生活,而我们也解决了人才匮乏的大麻烦,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劳工经纪人是近年来在东岸和拉普拉塔兴起的一种职业。这些经纪人大部分是拉普拉塔人,只有极少一部分是东岸人——他们往往是东岸商品的代理商,这些经纪人一拨拨地将拉普拉塔的中南欧移民介绍到东岸打工,并收取费用。如果被介绍来的劳工不准备再回到拉普拉塔了,那么他们将一次性缴纳足够的费用给经纪人;相反,如果这个人已经在拉普拉塔安了家,而他仅仅是想趁着农闲时节的几个月来东岸短期打一些零工的话,那么经纪人将从他的工资收入中抽取一定的比例作为报酬。

    东岸乡间对这些持临时身份证明的外来劳工的需求是不小的。特别是在一些小乡镇,普遍存在的乡村榨油作坊、水力磨坊(磨面粉等)、酿酒作坊、果园对于这些外来者非常欢迎,因为他们(雇主)往往是以一种“无可再低的工资”在雇佣这些人。

    这些中南欧人在这些作坊里打一阵子工后,如果得到雇主的认可,那么他们便会被长期雇佣,一直持续到这个人获得正式的身份证明为止。假如他没有得到雇主的认可或者雇主认为自己不再需要雇佣工人时,那么他们就必须去寻找新的工作,要么去找经纪人介绍工作,要么自己去东岸到处都是的建筑队或国营农场(主要种植棉花)寻找机会。

    如果这些措施都没有奏效的话,那么他就得做好饿肚子的准备了,有些人会自己制作一些小船,然后到近海捕鱼或打捞海草。当然,他们其实还有最后一条路,东岸的海外殖民地——新华夏岛常年招募开拓者,且待遇从优,去了就给正式身份证明。虽然传说那里的死亡率相当之高,但还是吸引了很多一无所有的可怜人到那里去碰碰运气。反正在拉普拉塔的生活也没什么盼头,去了新华夏岛没准就发达了,不是么?

    “在看到拉普拉塔的经纪人们发了财以后,北方的葡萄牙人也有些心思活泛了起来。前些年这些巴西人通过帮我们从东方移民发了大财,这使得他们有充足的资金与荷兰人进行战争,以及开发新的种植园和牧场。他们花钱从战乱的北德意志、人口快速增长却又充满饥荒的爱尔兰、正在进行惨烈内战的英格兰迁移了大批移民来到圣维森特、圣保罗、里约热内卢等地。”徐文选向黎达彦说道,“不过他们对这些新来的白人移民盘剥得太过头了,这使得很多人通过各种途径逃到了我们这里。而且现在真是有一些葡萄牙蛇头在帮助他们偷越边境,而我们的边防军只要确认他们没带武器,那么便不会过多阻拦他们。你知道的,今年上半年刚出台的《移民法》对这些人构成了一定的保护,我们的政府拒绝向巴西人遣返这些逃亡者,并且最终还会给予他们正式的身份证明——当然这并不容易,这同样使得从北边巴西流入国内的劳务工也在快速增加。”

    黎达彦一边听徐文选聊天一边不时记录着。他觉得一会儿有必要放下自己的私人厌恶,去找那位讨厌的瓦伦蒂诺了解一下经纪人这个行当的一些详细内容,以便更好地统计这些年来外来劳工的流入数量以及对东岸经济、社会的影响。随着《移民法》的正式颁布施行,上头也许对这方面的调查会很感兴趣。如果他完成这份调查的话,那么一定会为他在报社乃至教育部内赢得一定的声誉。

第二百四十七章 清乡行动

    “轰!”的一声,一颗圆滚滚的炮弹落在了山坡上,然后顺着坡度往下蹦蹦跳跳了好几十米,在擦碰了数人之后,才最终被一颗两人合抱粗细的大树挡住。

    火炮发射完毕后,一群20岁左右的年轻人立刻调整起了炮位,计算起了参数。他们是如此地娴熟,以至于在短短两分钟内就完成了这一切,完全比得上正规军里那些资深的炮兵军官们了。

    做到这一切没有别的诀窍,靠的只能是勤学苦练。作为执委会近卫学兵团35届的毕业生,他们在一起整整训练了十年了,无论是个人技能还是团队默契都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如今所缺的其实只是实战经验而已。而这,也正是执委会将这支心尖尖部队拉出来的原因——通过打瓜拉尼人这种小怪,刷一刷经验。

    伴随这帮学兵团的愣头青们一起出动的还有陆军第1连常开胜部。这帮骄傲的全国第一连官兵们用挑剔加审视的目光看着这些脸上还带着一丝稚嫩的年轻人,并没有参与这些学兵们进攻瓜拉尼村落的作战行动。

    他们只是全副武装地镇守在瓜拉尼人撤退的必经之路上,然后看着三百多名年轻的学兵一板一眼地依照步兵操典上的内容进行着各种战斗动作。看得出来,他们平时练得很勤,也很刻苦,但动作过于死板,战术过于僵化,还需要战争的磨练来教会他们一些诀窍。

    学兵团35团(意为35届)的带队团长廖逍遥也满头大汗地看着手下学兵们的“表演”。他本人是35届学兵的指导员之一,不过年纪却只有27岁,虽然比起这帮学兵们来说要大了很多,但在穿越者中可是绝对的小字辈。在兵团堡里厮混了整整十年的他如今终于也算熬出头了,开始带领这帮刚刚毕业的学兵们出来接受实战的洗礼。

    年轻的学兵们不停地使用火炮对瓜拉尼人的这个村庄进行着炮轰,火炮射击结束后便轮到穿戴着全副盔甲的士兵们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快速接近敌人的据点。在遇到敌军射出的箭矢或弹丸阻击后他们又立刻就地隐蔽,然后继续等待野战火炮的支援。

    极其依赖火炮、中规中矩的打法!廖逍遥既有些失望,同时也有些欣慰。

    他失望的是他的学兵们并没有打出一场精彩的突袭战出来。他们在之前的战斗中犯了几个小错误,这使得这场本应轻松解决的突袭战斗打成了艰苦漫长的阵地攻坚战。宪兵队的情报员们事先绘制的地图有一些谬误。但负责指挥战斗的几个学兵连长们应该早就发现错误并立刻作出正确的调整。只可惜初出茅庐的他们没有做到这一切。意外被敌人发现的他们只好将一场本应完美的突袭战搞成了进攻演练,令人懊恼不已。

    不过总算他们的进攻战打得还算不错。步炮协同做得相当好。炮兵射击准确,步兵推进及时,很快就将这些由弓箭和火绳枪武装起来的瓜拉尼教民们压进了庄子内。庄子外面空旷的玉米地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几具尸体,除了一具是东岸人的以外其余都是这帮被耶稣会传教士蛊惑起来的瓜拉尼教民们的。现在他们已经将敌人压进了村庄内。村子后面逃跑的必经之路上也被陆军第1连的前辈们扼守住了,更外围还有几十名骑兵在丘陵坡地上游弋着。这场仗,基本没有失败的可能。

    炮兵连8门野战火炮中已经有4门被拉到了正面,瓜拉尼人用泥土和木板修筑的简陋工事在密集的弹雨下被打了个底朝天。整整半个连的士兵端着刺刀冲了上去,将刚刚从工事废墟内爬出来、还晕头晕脑的瓜拉尼人当场刺死在地。

    拔掉这个钉子后,这场战斗差不多就该结束了。村子里精壮的男人大部分已经战死,瓜拉尼人再也没有了抵抗的力量。学兵团的士兵们小心翼翼地冲进了村子。然后开始挨家挨户地清剿残敌。

    此时村后也想起了密集的枪声以及火炮发射散弹的呼啸声。那是从村子里出逃的瓜拉尼人遭受了埋伏在半路的陆军第1连官兵们的火力突袭,他们的死伤应当会很惨重。不过学兵团的士兵们却并没有对他们抱有任何一丝同情,他们从小就被教育,这些野蛮人袭击我们的村庄、伤害我们的人民、抢走我们的牲畜。是绝对不可饶恕的对象。

    事实上如今的这三百多名学兵中也有约十分之一是瓜拉尼或查鲁亚土著出身,但经过东岸人长达十年时间的封闭式教育和训练后,如今这些至少已经十七八岁的大龄青年们对这些土著可没有任何一丝同情心,剿杀起来依旧是毫不留情。

    廖逍遥隐约听说,35团另一位穿越众指导员带的两百多人在南方草原上曾经屠杀过一个查鲁亚村子,而杀得最狠的就是那二十多个查鲁亚孤儿出身的学兵了,他们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沾满了查鲁亚人的鲜血,令人感慨不已。

    学兵们很快清理完了整个村子。残存的不多的瓜拉尼人被集中看管了起来,等待他们的命运将是流放海外殖民地,至少在这美洲大陆上是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再出现的了。学兵们轻车熟路地清点着村里的牲畜、粮食和农具,然后一一做好标记,等待后勤部门的人来处理。

    此地是皮拉蒂尼,后世巴西一座凉爽的丘陵城镇,曾经做过南里奥格兰德共和国短暂的首都,是传奇战士加里波第浴血战斗过的地方。这里土地肥沃、资源丰富,而且地理位置优越,是东岸人向内陆扩张的优良中间节点。

    控制了这里,东岸人便可以辐射周围广大的区域,然后顺着山间的低地向南方扩张,并最终与从东岸大草原北部梅洛地区延伸过来的铁路汇合,将国内南北两个部分在陆上也通过公路和铁路网联结起来。因此,这个地方,可以说是东岸必须牢牢控制在手里的要点。

    而要达到这个目的,首先就必须清理掉沿途丘陵地带散居的一些瓜拉尼村落。

    东岸人沿着山间的小路一路前行,将宪兵队的情报人员们侦测到的瓜拉尼村落一一征服、清剿,以确保往内陆拓殖的东岸移民们的安全。而在皮拉蒂尼东面约三十来公里的坎古苏,目前已经在修建东岸共和国位于湖西丘陵地带继牧草岭以后第二座城镇了。该地居民以来自立窝尼亚的拉脱维亚人为主,再辅以部分山东移民,他们在正规军的帮助下屡次击败瓜拉尼人的反扑,表现得非常英勇。为了表彰他们的功绩,执委会特地破例,一改往日极力抹消欧洲移民来源色彩的做法,将这座正在兴建中的城堡正式命名为新柯尼斯堡。

    新柯尼斯堡设立后,目前那里几乎成了东岸陆军以及学兵团休整的大本营。他们不断地从这里出发,然后在宪兵队情报人员的指引后四处袭击附近的瓜拉尼村落,迄今为止已经消灭或驱逐了十余个村落,将防线向前稳固推进着。

    为了配合他们的举动,以及更好地往丘陵地带运输物资,执委会已经下令开始修建从镇海县河口乡到新柯尼斯堡的一条高等级公路——2号公路。该公路原本设计中是沥青路面的,但由于平安县焦化厂的沥青产量严重不足,因此只好退而求其次改为了砂石路面。如果以后建筑材料宽裕的话,那么2号公路改为水泥路面也不是不可能。

    执委会和军部都表示,针对瓜拉尼人的清乡行动是一项长期的行动。以后学兵团的士兵们将在这里长期与瓜拉尼人进行战斗,以锻炼他们的战斗水平。他们每征服一块区域,东岸人的伐木队和建筑队就跟到那里,开始伐木造田、修筑定居点和公路,一点点向内陆丘陵地区推进,挤压瓜拉尼人的生存空间。

    最后的枪声在太阳落山前也终于沉寂下去了。陆军第1连的官兵们押着几十名垂头丧气的瓜拉尼人从后方回到了村子,之前一直在外围远处游弋着的骑兵兄弟们也开始收拢人马,然后朝已被东岸人占领的瓜拉尼村子靠拢了过来。今天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回新柯尼斯堡了,他们势必要在这里宿营,那么还是宿营在步兵的铁丝网内比较有安全感。

    学兵35团的三百多学兵们在廖逍遥的分派下开始有条不紊地运转了起来。一些专业学过刑侦以及瓜拉尼语的学兵开始审讯这些土人,一些人开始取水做饭,一些人开始拉铁丝网、布置暗哨,一些人则开始将缴获的物资牲畜分门别类,以便统计,总之每个人都很忙碌,看起来也都很专业,这让廖逍遥还是比较满意的。

    值得一提的是,学兵团的人都是执委会重点培养的人才。他们花十年时间培养出来的学兵可不是用来当炮灰随意消耗的,目前让他们参加清乡行动仅仅只是为了锤炼他们的意志品质而已。今后他们还会去各个工厂、矿区、工地参加一些劳动,然后才会最终毕业,被分配到军队、学校、企业、政府的各个部门中去,并最终成为穿越众掌控国家、贯彻自己意志的有力工具。

第二百四十八章 拉普拉塔暗流

    来自南大西洋上的暖湿气流给拉普拉塔带来了一场瓢泼的春雨。

    布宜诺斯艾利斯城内,糟糕的市政设施在这场春雨下暴露无遗。肆溢的污水将狭窄街道上的几乎每一寸空间都给填满了,这些混合着垃圾、人畜粪便以及死老鼠的浑浊液体流淌在家家户户的门前。行人在路上艰难地寻找着可以下脚的地方,偶尔一辆贵族马车经过,溅起的污水将这些看起来是中产阶级的体面人的浑身都给弄得脏兮兮的,同时弥漫着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刺鼻气味。

    蜷缩在路边墙脚的几个流浪汉见状哈哈大笑,仿佛这个体面人的倒霉能够给他们带来无比的乐趣一样。他们笑得是那样开心,以至于有的人剧烈咳嗽了起来,脸上也泛起了一股病态的潮红。

    “卑贱的流浪者,上帝从来没有想过让你们吃上一顿白面包,也从来没有想过让你们住上明亮干燥的漂亮房屋,你们只配蜷缩在肮脏潮湿的墙脚,与烂泥和死老鼠为伴。忏悔吧,无产者,你们是这座城市的耻辱。”被马车弄脏了身上衣服的中年人懊恼地诅咒道。他的上半身是一件丝绸和短羊毛混纺的精美上衣,下身是一条黑色的棉质中裤,膝盖以下是两条紫色长袜以及一双淡蓝色带天然花纹的鲸鱼皮鞋。

    毫无疑问,他是个有钱人。那条裤子的颜色是由著名的东岸黑(阿尼林黑)染料染色而成,价格非比寻常。袜子同理,那紫得炫目的色彩似乎是著名的东岸紫(苯胺紫),旧大陆上的天然染料是做不出这种效果的,差得远了。至于那双皮鞋,肯定是东岸人出售的高档鲸鱼皮鞋了。这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以及亚松森曾经风靡一时,是无数贵族和大商人们的最爱。

    当这样一位高贵的绅士板起脸来教训几个无聊的流浪汉的时候,可想而知他们应该是多么地惶恐。而他们一开始也确实是这样的,对绅士保持敬畏是他们的本能。不过也许是今天这场不期而至的大雨惹起了他们的怒火。很快,一位流浪汉发起了反击:“得了吧。穿皮鞋的老爷,你很快就无法再对我指手画脚、评头论足了。因为我马上就要去东岸,我少年时的同乡赞帕里尼在那里发了大财,他家里有两匹马、五头牛。还有从东方寄回来的精美丝绸和瓷器,他的家人在鸭子湖畔过着拉普拉塔的绅士们才享有的生活。我马上也要和他一样了,我也要发财了,咳咳……”

    “马特里,这位优越感十足的家伙似乎是城北的阿尔瓦罗.罗德里格斯老爷。我想起他就恨得牙痒痒,这个家伙曾经雇佣我帮他挖水渠,活累得要死。还吃不饱,我的脚甚至都在水里泡烂了。但他最后只给了我四个银比索,而不是最初谈好的八个比索。他甚至克扣应给我们的口粮,晚上也让我们就住在野地里。上帝,这是怎样一种天生的恶棍才能干得出来这种事情,他应该被下地狱!”又一个流浪汉站出来声援刚刚出声的那位。

    阿尔瓦罗闻言脸色一僵,只见他先是捏了捏腰间的刺剑,然后重又放了下来,在重重地哼了一声后,转身消失在了无边的雨幕中。远处,一些商铺的门前已经挂起了少量蜡烛灯,明亮的烛光被笼罩在玻璃罩子内,在雨幕中多少显得有些昏黄。

    阿尔瓦罗匆匆走进了一间主营金属农具、染色皮具和普通小五金产品的商店内,店主蒂亚戈看到自己的东主一身狼狈地进来后,立刻发出了一声惊呼。

    “父亲,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阿尔瓦罗的儿子阿尔瓦雷斯也从店里面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账本,似乎正在核算着什么。

    “车在城外损坏了,多明戈斯带着人在那里看守着货物,毕竟那可是从东岸买来的价值连城的鲸油肥皂,容不得半点马虎。我一会还有事,就先回来了,路上遇到了几个胡言乱语的流浪汉,真是晦气。”阿尔瓦罗似乎仍旧没从刚才的愤怒中解脱了出来,他将腰间的佩剑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发出了一声巨响。好在从东岸进口的黄檀木桌子足够结实,被沉重的佩剑砸了一下后,桌子上甚至连个印子都没有显现出来。

    “城里怎么还有那么多流浪汉?”阿尔瓦雷斯有些奇怪地说道,“拉米雷斯神父以及塔瓦雷斯上尉最近正在召集流浪汉和乞丐们从军,准备北上到巴拉那传教区去汇合那里的瓜拉尼人。他们应该都走了啊,怎么还待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谁给他们吃的?他们疯了么?”

    “塔瓦雷斯上尉的募兵行动并不是很顺利,一开始人们以为前往巴拉那传教区是为了与巴西捕奴旗队的马梅卢科人和圣保罗人作战——就像几十年来他们之间不断发生着的战争一样。但是后来有些人传言这次是为了前往巴拉那传教区东南方的南里奥格兰德传教区,与那些凶恶的东岸人作战,这让很多人打了退堂鼓。”阿尔瓦罗在佣人的服侍下换了套干净的衣服,然后朝它的儿子解释道。

    “该死的战争!”阿尔瓦雷斯抱怨了一句,然后又忍不住朝它的父亲说道:“拉米雷斯神父要求我们联合商会赞助至少八万银比索,同时各传教区内也会加征税收,以支付那些从旧大陆过来的雇佣兵们高昂的维持费用。听说巴拉圭的那些瓜拉尼人异常踊跃,他们不但捐出不少钱物,甚至还主动参加教会军队,以拯救他们在里奥格兰德传教区内的亲人们。”

    “这真是荒谬,巴拉圭的野蛮人和南里奥格兰德的野蛮人哪来的亲戚关系?”阿尔瓦罗嗤了一声,不屑地说道:“这都是在给自己的行动找合法性呢。不过教会这些年来在巴拉那河流域发展得很迅速,武装了大量的瓜拉尼人,圣保罗捕奴旗队惨败的传闻时有传来。现在这些瓜拉尼人想把自己的爪子伸进南里奥格兰德传教区,哼哼,他们嫌自己命长了么?东岸人也是那些懦弱的圣保罗人可比的?野蛮人终究是野蛮人,即便他们已经披上了一件文明的外衣,但依然是野蛮人。”

    “相比野蛮人,其实我还是更讨厌异教徒多一些。”阿尔瓦雷斯看着他父亲的脸,坚定地说道:“虽然我和东岸人在生意方面的来往上面做得还不错,但他们终究是异教徒——一群大力迫害基督徒的异教徒,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行。虽然他们创造了极为文明富裕且令人叹为观止的生活,但异教徒天生就有罪,以天主的名义,他们都应接受严酷公正的宗教审判。”

    阿尔瓦罗闻了闻自己的衣袖,似乎还是有一丝依稀传来的异味,这让他很是苦恼。马上就是布宜诺斯艾利斯各界欢迎新近抵达拉普拉塔的总视察官阁下的宴会了,作为本地商界的代表人物,近年来依托与东岸人的繁荣贸易而使得自己的财产成功增加了数倍的阿尔瓦罗.罗德里格斯自然是要出席的了,而且市长毫无疑问将把他作为本地的重要绅士向那位尊贵的“半岛人”(即总视察官)进行介绍。

    阿尔瓦罗看了看墙边桌子上摆放着的价值一千比索的东岸进口豪华摆钟,似乎还有点时间,因此他很快决定先沐浴一下更好。蒂亚戈很快吩咐两名西西里女仆准备好了名贵的东岸鲸油香皂、洁白的厚毛巾——唔,也是东岸货、优质硬木浴桶——还是东岸货,最后还有一些从奥斯曼进口的克什米尔香水,所有一切准备就绪后,阿尔瓦罗走到了后院,开始沐浴。

    “蒂亚戈,把我的披风和刺剑拿来,我要接应一下多明戈斯。”阿尔瓦雷斯看了看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叹了口气说道。

    “外面天已经黑了,还下着雨,这并不是一个出门的好时机。多明戈斯曾经在弗兰德军团服役过多年,他清楚地知道草原上那些高乔马匪以及意大利流浪汉们所有伎俩,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蒂亚戈有些迟疑地说道。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阿尔瓦雷斯不容置疑地说道,“我想把车队里的那帮匈牙利契约奴都送到乡下农庄去。新来的加西亚督办是个狠角色,对,就是那个卑贱的牧猪人的后代,他已经下令在整个拉普拉塔禁止过分奴役契约奴,并且大量征召他们入伍,以防备东岸人。虽然我也很讨厌东岸人,但加西亚督办干的这种蠢事很可能会让整个拉普拉塔都陷入大麻烦之中。算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还是抓紧时间把那帮脏兮兮的匈牙利人转移到乡下去要紧,免得被那位牧猪人抓到什么把柄。”

    说完,阿尔瓦雷斯套上了一件用东岸鲸鱼肠制作的优质雨衣,然后带上了四名佩剑仆从,驾车离开了商店。蒂亚戈看着门外黑漆漆的雨幕,叹了口气,拉普拉塔暗流涌动,好日子看来不长久了啊。闭上眼睛,蒂亚戈犹记得十余年前那场发生在罗洽的惨烈战斗,穿着蓝色镶红边军裤的东岸军人将锃亮的军靴从受伤倒地的自己身边踏过,这种无助的感觉他可不想再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经历一遍。

第二百四十九章 山间的躁动

    常开胜站在新柯尼斯堡的郊外,望着远处笼罩在一片雾气中的群山。山间苍翠欲滴,到处是密密麻麻的原始森林,粗壮的树木到处都是。林间有大量的山货、野生动物,落下的树叶在这片千万年未有开发的处女地上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腐殖层,昭示着这里的富庶。

    这都是在后世中国很难看到的景象了啊,常开胜叹了口气。只可惜这些树木不太合军方的胃口,海军部的人来仔细考察过这些树林后,他们只能垂头丧气地宣布:这里面适合做军舰的木材极少,大部分都是木质稀疏、韧性也不怎么强的普通树种。在河口乡(佩洛塔斯)到新柯尼斯堡之间的广大区域内,适合用作大型船只龙骨的树木只有区区三千多根——还都是海军看不上的货色。

    不过海军看不上,可不代表别的用木材的单位看不上。比如国内的两家木材加工厂、铁道总局、民用船舶制造业、家具作坊、制桶作坊、南方车辆厂等单位,他们对木材品质的要求没那么高,一般的木材也可以使用——如今充斥着国内各个角落的巴拉那松木制品就是明证。因此,在《森林法》甫一出台的今天,这些单位便纷纷设法取得采伐许可证,然后来到北方丘陵地区设置伐木营地砍伐大木。

    而当伐木营地的工人、家属数量多到一定程度后,一个新的城镇便自然形成了。接下来便是上级派人来修建城堡、公路、水渠以及各种市政设施,然后从东部沿海地区迁移新定居者过来。北方鸭子湖流域植被茂盛,森林覆盖率极高,为了取得城市用地和农畜业用地,只能向那些森林开刀了。

    而在林木稀少的南方草原地区,则又是另一番景象了。由海军部主导的植树造林运动这些年来一直在有条不紊地开展着。大量种植的栎树几乎将城市周围一切利用不上的空地都填满了,人工造林运动看起来颇具成效。

    几声清脆的马蹄打破了常开胜的沉思,他身后的护兵们将背在身后的步枪取了下来,静静看着前方的雾气弥漫处。

    蹄声在百十米外的哨卡边停了下来。然后便是几名身着迥异于陆军制服的田野灰春秋常服的军人快步走了过来。他们的脚步声很急促。厚实的牛皮军靴践踏在石板铺就的路面上,发出了有节奏的敲击声。

    “报告。宪兵队上士海因里希报告湖西地区剿总司令兼治安肃正委员会常长官:我部经多方证实,新柯尼斯堡附近活动的瓜拉尼反抗军近日得到大量新鲜兵源加入,据信其中有相当数量是从西北方的西班牙巴拉那传教区渗透而来,甚至我方情侦人员还在某些地区发现了部分操西班牙语的战斗人员。为避免无谓的损失。弗雷少尉建议我军收缩人手,屯驻新柯尼斯堡一线,以集中兵力应对各种突发状况。”宪兵队的上士在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用抑扬顿挫的德意志腔汉语朝常开胜汇报道。

    “辛苦了,上士。”常开胜回了个军礼,然后微笑着朝面前这位宪兵队的士官说道:“请转告弗雷少尉,他手下只有五十余人。都是党国——呃,不是——都是国家精锐情侦人员,这一年来已经有太多人牺牲在鸭子湖流域的茫茫林海之间,令人殊为遗憾。眼下西班牙人秘密进入湖西丘陵地区已成定局。关于这个我们已经通过在拉普拉塔的特殊渠道得到了证实。耶稣会、圣方济会等传教团体在巴拉那教区组建了大量志愿战斗人员,准备进入湖西丘陵干涉我们与本地瓜拉尼人的战争,就如同当年他们武装了数千巴拉那的瓜拉尼人对抗巴西圣保罗捕奴旗队一样。因此,我建议弗雷少尉立刻带上宪兵兄弟们以及一些归附我们的瓜拉尼人撤退到新柯尼斯堡来,不要再在外面做无谓的牺牲了,接下来一段时间那边的局势应该会很快恶化。”

    “谢谢常委员长的关心。”年轻的宪兵队上士板着腰一本正经地回答着,“镇海县宪兵司令分部昨日已经接到首都蒲廷蒲司令的命令,命令要求他们在三日内从新柯尼斯堡到河口乡之间的广大区域内撤出所有情侦人员,归附于我国的瓜拉尼四个部落计九百五十余人同时撤到新柯尼斯堡城外临时安置,等待镇海县派人将其接走。”

    “很好。”常开胜用戴着洁白手套的右手轻轻拍了拍宪兵队上士的肩膀,然后扭头向传令兵下令:“动员本地民兵,加强实弹射击训练和体能训练;同时给施工的建筑队工人们发放长矛,南非劳务工也一并发放;动员城内的女人和小孩到城外收集柴禾干草,以备不时之需。”

    下达完毕命令后,常开胜又带着人赶回了不远处正处于热火朝天建设状态下的新柯尼斯堡,与学兵团35团的带团指导员廖逍遥进行了一番磋商,并初步划分了一下任务。

    新柯尼斯堡的东岸军队目前计有陆军第1连240人、学兵团35团学兵320人、骑兵55人,除了这些正规军之外,还有从东部沿海地区迁居过来的老国民百余人,他们中注册民兵的数量也有四五十;剩下的立窝尼亚、山东移民七百多人中精壮男子也不少,虽然接受军事训练的时日尚短,但关键时刻也能参与守城战。况且他们之前已经参与过几次对抗附近瓜拉尼人骚扰攻击的行动,也不能说是全无战斗经验。

    至于那些正在从新柯尼斯堡郊外往镇海县河口乡方向修建2号公路的南非建筑劳务工、持临时身份证明的中南欧籍雇工,他们也将被发放长矛、军刀等冷兵器,作为本地防御的补充力量,以防不测。

    唯一可虑的其实就是如今新柯尼斯堡与河口乡之间那条长约四十多公里的2号公路了,这条担负着重大使命的砂石公路连接着人口、物资众多的镇海县与深处前线的新辟之地新柯尼斯堡。可谓是尚没有自身造血能力的新柯尼斯堡本地拓殖居民们的生命线,大量物资、人员被用船只运到河口乡两湖运河码头后,再被用重型货运马车往内陆丘陵地区输送。

    这条公路分别从新柯尼斯堡与河口乡两头同时修建,目前才修了区区十来公里,剩下的将近三十公里长度的路面仍旧是充斥着烂泥、树桩的泥土路。而且由于来往的重型货运马车的不断碾压,这些泥土路的路面损毁严重,尤其是在下雨的时候,路面更是软化得不像样,极大阻碍了车辆的行走,使得物资运输的效率大大下降。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镇海县县长薄森一边仿效当初首都棉农乡修建铁路时的故事,即动员县内机关人员、企业干部轮番前往道路施工工地上劳动;同时他也从县财政内挤出了一部分资金,招募刚刚过完农忙的本县农民们前往工地上打零工,以加快2号公路的修建进度。总之,如今一切的行动都在全力保障国家往内陆丘陵地区进行开拓。

    鸭子湖以西的丘陵地区,从界限意义上来说是模糊的,东岸人和西班牙人都有理由对这里声索主权,而这也是那些天主教传教士们不断在新旧大陆之间宣传、抹黑东岸人的依据之一。他们将东岸人看作与那些万恶的巴西圣保罗捕奴旗队一样的货色,而事实上他们两者之间干的事情也差不多,圣保罗人是捕捉瓜拉尼人去做奴隶,而东岸人则是征服流放他们。

    伴随着这些过程的必然是大量的血腥屠杀行为,而这些瓜拉尼人又基本都已经入了天主教,因此他们多次被传教士们组织、武装起来对抗外来侵略者。历史上巴拉那教区的瓜拉尼人就拿着火绳枪和长矛赶走过无数支蜂拥而来的圣保罗旗队,甚至有上万人的旗队(欧洲人只有两百来人,多为归附的瓜拉尼土兵)屡次被击败的实例存在。

    这次从各方面传来的消息都很不妙,拉普拉塔地区加强了军队实力,巴拉那河流域的多个传教区征召了大量瓜拉尼志愿人员以及从欧洲来的雇佣兵,据传闻他们都将陆续投入到干涉东岸人与湖西丘陵地区的瓜拉尼部落的战斗中去。

    听闻这个消息后,执委会和军部甚至都有在镇海、平安两县大量动员民兵预备役的冲动了。总算后来陆军元老彭志成出面阻止了执委会和军部少壮派军官们的盲动,让先小规模动员一批民兵。同时在南方伊河流域新组建陆军第6连和第106连,然后将陆军第103连龙旭部调往镇海县一带驻扎。南方的情势远没有北边这么严重,只需要骑兵营基本就能稳住局势了,因此主力部队还是调往北方以增强这里的实力。

    从1645年12月份上旬开始,随着东岸人的收缩策略,新柯尼斯堡周围开始少量出现一些装备不错的瓜拉尼人。而到了中下旬,他们的人数达到了顶峰,广阔的丘陵山间充满了一股不安的躁动气息。

第二百五十章 危险的发端

    1645年12月25日,耶历圣诞节。

    2号公路距河口乡十余公里处,几缕残烟透过林间空隙袅袅升起。几匹死马倒伏在地,还在有一声没一声地哀鸣着;两辆马车侧翻在旁边,金灿灿的麦粒洒落了一地。几十名穿着土黄色军服的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越过侧翻的车辆,走到一些喘着粗气因伤倒在地上的瓜拉尼人身边,面无表情地将刺刀刺下。刺完后,他们用脚踢了两下,直到尸体没有反应后才开始翻捡下一个“尸体”,并不时补上一刺刀,以防有漏网之鱼。

    跟随陆军一起出发的交通部下辖湖西丘陵地区第18次探险队队长蒙虎叹着气将头转开,朝正在一旁检视着路况的陆军第103连连长龙旭说道:“其实有个问题我早想问了,我们为什么要杀这些瓜拉尼人?至于吗,这么大的死仇?现在他们都来破坏我们修的公路、袭击我们的运输队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你们就不害怕吗?”

    “你要搞清楚,现在不是我们要杀他们,而是他们要杀我们。”龙旭看了一眼蒙虎,一本正经地说道。

    “别跟我扯这些屁话。”蒙虎不满地说道,“要不是你们一开始就对这些原住民实行了惨无人道的灭绝政策,他们怎么可能会对我们抱有这么大的敌意?你们军部果然都是一群皇汉分子外加军国主义狂人,国家就是让你们搞得一团糟的。”

    “呵呵,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懒得和你废话。你只问一句,巴西南部最多时30万瓜拉尼人是怎么变成只有5万出头的?现在甚至只有不到4万人了,你看看巴西的那些种植园里的瓜拉尼奴隶以及跟随圣保罗人出战的瓜拉尼土兵就知道了。这一切难道都是我们造成的吗?是,我们是杀了几千瓜拉尼人,顺带又流放了以一两千人,但比起巴西人做的孽以及原住民之间的互相仇杀来说。我们杀的这点人又算得了什么?”龙旭冷笑地说着。“还有,你也40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年轻一样整天普世人权什么的?你记住了,我们所有外来者都是强盗,强盗不把主人杀光了怎么能够安心霸占主人的财产呢?”

    “而且,这些人还都入了教!”龙旭继续毫不留情地打击着蒙虎。“你应该也知道,宗教是文化里很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因为它是渗透到了人们的思维方式、行为准则以及生活的方方面面的细节当中。这些人要是被我们归化进来,那我们全国还不是变成了一个天主教国家了?我们这个国家以后到底是一个东方国家还是西方国家?别跟我说可以让他们改信,你看看多少年了,那些来自中欧西欧的移民中有几个人改信的?有十分之一吗,还不到吧?我们为什么在国内提倡科学、破除迷信?我们为什么只在欧洲引进没有宗教信仰的立窝尼亚人?还不是为了给自己减少麻烦!”

    蒙虎虽然明白对方说的没错。但他对这些不合自己理念的东西就是不愿意接受,别人怎么说都没用,他只愿意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因此,他也没搭龙旭的话。转而带领探险队的人开始扶起车辆,并收拾散落在地的小麦。

    半个小时前,他们刚刚遭到了一场袭击——一场由大约数百名瓜拉尼人主导的武装袭击。这些人拿着弓箭、木矛以及少量火绳枪,朝这支东岸人的物资运输车队发起了突然袭击。押运物资的少量民兵还算训练有素,他们立刻依托马车、货箱朝敌人进行了猛烈的排枪射击,并与跟在车队后面的陆军一起将入侵之敌击退。

    整场战斗东岸人一共只有2名民兵阵亡,另外还有6人受了轻伤;陆军也只有1人阵亡、4人受伤。作为他们的对手,这些瓜拉尼人却付出了至少八十人的伤亡——或者说八十人死亡更准确,因为这些不能行走的伤员现在也都被打扫战场的东岸军人用刺刀刺死了。

    哼哼,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龙旭内心一阵冷笑。新柯尼斯堡与河口乡之间的丘陵地带,森林众多,草原也不少,但就是瓜拉尼村落很少,整个地区据宪兵队估测,生活着的瓜拉尼人不会超过二千人。而在这半年里,这二千人中将近有一半已经投靠了东岸人,剩下的人也在几次小规模的战斗中死伤了数百,他们怎么可能还能凑出几百名精壮来袭击东岸人的运输队?看看这些袭击者身上穿着的麻布衣服,这哪是本地那些苦哈哈的瓜拉尼人能穿得上的?耶稣会、圣方济会,其心可诛!

    看来可以联络一下北方那些圣保罗人了,他们的捕奴旗队自从被武装起来的巴拉那瓜拉尼人屡次击败后,貌似已经很久没开张了吧?回去后可以提请军部与对方商议一下,双方南北对进,将西班牙人设置在巴拉那河流域的几个传教区一网打尽、连根拔起!捕获的奴隶让圣保罗人带走,反正我们只要消灭或驱逐掉本地区的瓜拉尼人就行,其他一概不管,这些圣保罗人应当会很乐意的吧。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还是赶紧先把这段被破坏的路面修好,不然车队都没法通过了。他们装载了新柯尼斯堡的开拓者们急需的粮食、弹药、牲畜、工具等物资,必须尽快送达那里。

    只可惜目前执委会没有多余的钢铁产能来丘陵地区修铁路。平安钢铁厂这几年来绝大部分的钢铁产能一直在供应第一机械厂生产铸铁轨道,用来铺设罗梅线铁路复线以及西北走廊铁路一期(下伊河堡——峡谷堡)总计180公里的铁路线。其中,罗梅线复线150公里已经正式完工,而西北铁路一期30公里才刚刚完成路基建设,尚未开始正式铺设铁轨。不过在修铁路这行,平整路基、开挖隧道、架设桥梁是工程量最大的部分,路基建设完毕,剩下的铺设铁轨就简单多了,不需要多少时间。

    钢铁产能大都用到南方去了,执委会和交通部短期内自然不会再考虑在鸭子湖以西的丘陵低山地带修建铁路。毕竟这里的山坡虽然一点也不陡峭,地形也还算凑合,但终究没有在南方平坦的大草原上修建铁路方便,因此目前交通部力保的还是西北铁路的完工。至于新柯尼斯堡到河口乡之间的交通,则只能靠2号公路这种简易砂石路面先对付下了。等科拉莱斯矿区正处于规划中的新钢铁厂投产、西北铁路顺利完工,交通部自然会出于平衡方面的考虑在北方修建铁路。

    从镇海县征召的一些军夫们很快将被挖得坑坑洼洼的路面填平,然后在几个泥泞处铺上了一些大块木板,以便马车顺利通过。龙旭在得到斥候们敌人已经远去的确定情报后,立刻下令车队与探险队跟上,他们必须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位于2号公路20公里处的一处兵站内休息。否则在野外宿营危险太大,很容易被敌人趁夜袭扰。

    这个兵站是砖木混合结构,不大,但很结实。里面驻有30多名轮值的民兵,此外还有两门4磅钢炮。这种小而坚的炮楼瓜拉尼人还真没什么办法啃下,因此这里作为过路的车队、人员的临时休息场所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作为带队军官,龙旭在团团护卫之下骑着战马走在队伍中间,他一边观察着前方的道路,一边寻思着抵达新柯尼斯堡后要不要和常开胜等人联名上书军部,请求在鸭子湖南北十余个乡镇内进行局部动员,动员个1000-1500名民兵到煤河乡集结,然后最好再增调1-2个陆军正规连队以及部分炮兵过来,以总计约2500名士兵顺着雅库伊河向西,争取端掉那些定居在乌拉圭河、巴拉那河流域的瓜拉尼部落。

    这些部落人口众多、文明程度较高,且托庇于耶稣会、圣方济会等传教团体之下。以前东岸人一直没想过招惹他们,这次对方既然已经撕破脸,公然干涉东岸人在湖西丘陵地区开展的清乡行动了,那么东岸人也就没必要再顾及西班牙佬的脸面了。

    集结大军直接毁灭掉那几个部落,釜底抽薪解决掉敌人的战争潜力,这才是一劳永逸的事情啊!至于说由此可能产生的外交方面的麻烦,那就是那帮白衬衫(文官)们的事情了,和我们军部无关。

    这些年来,由于陆军元老彭志成的劝说,军部一直还算安稳,没干什么太过出格的举动,以便给国家创造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以充分保障移民行动的顺利进行。不过值此欧洲30年战争已近尾声、拉普拉塔风云变幻之际,陆军部也该出来宣示一下自己的存在了。既然这些西班牙传教士和瓜拉尼人把脸送上来了,那么就别怪东岸人给你狠狠地抽回去!

    1645年12月25日晚,车队顺利抵达兵站休息;27日,车队抵达新柯尼斯堡外,此次物资运输任务胜利完成。

第二百五十一章 铁路时代(一)

    1646年元旦,梅林港铁路站外人山人海,数以百计的内务部警察在车站内隔开了大片空旷的空间,以供从首都坐轨道马车一路赶过来的大群中央大员们能够近距离观礼东岸史上第一辆蒸汽火车的发车仪式。

    匆匆定型生产、问题颇多的野蛮人-5型蒸汽机的锅炉随着炉膛里的火越烧越旺,终于开始吭哧吭哧地加压起来了。两侧的气缸活塞在蒸汽的推动下开始缓缓做功,连杆连着的车轮在活塞的作用下缓缓转动。当连杆转到最大长度时,火车车体依靠惯性往前继续前行,使得连杆再度回到出发位置。就这样,伴随着气缸活塞的推拉以及火车车体的惯性,火车头以及后面挂靠的车厢就能连续不断地往前行进了。

    这个火车头采用的蒸汽机马力约为75匹,每小时消耗塔城标准煤110千克,效率比起以前又有所提升。蒸汽机车(即火车头)后悬挂的第一节车厢是煤水车,上面装了几吨煤炭以及少量淡水,可供车头连续不断运行两天时间左右。其实在内陆腹地行驶,完全不必携带如此之多的煤炭以及淡水的,因为沿线都有铁路站(以后改称火车站)补给煤水,方便得很。

    煤水车后面还挂着7节车厢,除第一节是敞篷客运车厢外,后面6节全部装满了北方运来的煤炭,一共60吨。客运车厢内此时坐着许多新来的移民,他们将很荣幸地作为东岸历史上第一批乘坐火车旅行的旅客,前往罗洽港进行定居。整列火车自重加上所装载的货物,全重大概有80多吨,此时火车头剧烈吞吐着黑烟,开始缓缓加速。将这些沉重的货物顺着1500毫米宽的标准重型铁轨运往南方。

    列车在南方车辆厂的厂区内经过一段距离的加速,然后当它驶过观礼人群时,时速已经攀升到了大约12公里左右,且还在继续上升之中。这令站在野外观礼的来自执委会、政务院、交通部、工商部的一众官员们纷纷起立鼓掌。不容易啊。穿越这么多年了,好歹是把火车这个大杀器给整出来了。虽然不知道可靠性如何。但这总是一个不错的起点,随着国内各项产业的发展,火车的质量与可靠性也会越来越高,并最终成为东岸人开拓内陆地区的利器。

    “以后铁路修到哪里。哪里就是我们的国土。”代表执委会前来观礼的人事处处长戚汪平难得激动了一把,40多岁的人了,此时几乎把手掌都拍红了。

    “不光开拓内陆,就算在现有的国土上,火车的重要性也不言而喻。”作为全国铁路督办的彭志成自然是要出席这种场合的,只见他看着渐渐远去的火车背影,用略显激动的声音说道:“由于运河运输船数量的严重不足。在下伊河堡、峡谷堡、宁津堡这三个深处内陆的城镇中,各种物资尤其是生活物资的供应严重不足。即便有一些商人从东部地区将物资贩运过来,那价格也高得惊人。我在那里调研的时候,就发现下伊河堡的一些居民舍不得买那些价格高昂的平安煤做燃料。转而用牛粪烧火,让人看着都心酸哪!”

    正在旁边咧着嘴笑得合不拢嘴的祁永杰闻言先是一怔,然后心里嘀咕这老彭是不是想修一条往内陆地区延伸的东西向的铁路吧?这条铁路难道是作为伊河水运力量不足的补充?不过祁永杰也只是稍稍一思索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开什么玩笑,现在正是全力保障西北铁路完工的时候,别的什么铁路计划,暂时都得通通放到一边去,等到啥时候西北铁路直通到科拉莱斯矿区才可能再谈别的。

    “火车确实要大力发展。”站在一旁的前交通部部长、现任全国河道疏浚委员会委员长萧百浪也附和起了彭志成的话,只见他说道:“很多人张口就是水运成本只有铁路的四分之一到一半,说得好像我们得在全国各地四处开挖运河一样。先不说这开挖运河所需的大量劳动力哪里来,就说这水运成本真的比火车低吗?这也分河段的好不好,比如伊河上游段、米林湖南端,要么航道淤塞严重,需要定期清淤挖泥;要么水量不够丰沛需要大量调水的水闸、提水站什么的,这维护起来成本可也不低啊。比起铁路平均每公里5-6个维护人员比起来,我看维护成本是不相上下的,铁路的优势还是很明显的嘛。”

    其实从后世英国的经验看来,自从火车开通以后,原本广泛存在于英国的两种运输组织:全国关道(即驿道,陆路运输)公司和承包运河的各大公司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关道公司首先竞争不下去,当利物浦和曼彻斯特之间的铁路通车后,艾克勒斯关卡在1830年曾以1700镑的价格将一年的通行税包出,但第二年直接降到800镑都无人问津;在这条路上,原本以1300镑包出的另一个税卡竟然连500镑都卖不出去,可见其惨状。

    而运河公司也被冲击得很不像样。为了和铁路公司竞争,承包各条运河的股东们不得不大幅削减运费,一些维护成本高昂的运河公司首先破产,然后被发展迅速的铁路公司所收购,成为铁路的附属品。就算是生意较好的运河公司,每年派发的股息也从1815年的30%以上普遍降到了1838年的10%以下。而且随着铁路技术发展的日新月异,他们的利润率一直在缓慢下降,并最终还是靠着经济繁荣带来的货运量大增才勉强支撑了下去。

    连英国那样一个运河、海运四通八达的岛国,火车都能把大部分运河公司竞争得生存不下去,可见其优势有多大。而在东岸这样有着大片内陆腹地的地区,火车更是必不可少的工具。没有火车,往西部内陆地区的探索和拓殖就遥遥无期;而有了火车后,无论是物资、军队还是人员都可以很方便地从东部沿海调往内陆,内陆地区的矿产、农产品等也能迅速运输到人烟稠密的东部沿海市场。

    在19世纪30年代英国大力修建铁路的时候,电报曾经作为铁路的一个极其重要的附属品也得到了快速发展,几乎铁路线修到哪里,电报线也就架设到哪里,这使得英国社会的交通和通讯发展得到了极大的提升(1839年大西公司敷设第一条早期电报线)。不过这东西对于现在的东岸来说太过于高大上,一些物理老师出身的技术人员还在研究电报这个玩意儿如何大规模实用化,不过短时间内看起来是没什么眉目了。

    随着火车渐渐消失在远东的地平线上,观礼的众人又稍稍步行了一小段距离,走进了旁边的火车站候车室内休息用餐。梅林港火车站的候车室修建完毕还没多久,占地相当广阔,且采光良好、舒适通风。候车室内附设的餐厅能同时容纳数百人就餐,提供的食物也多种多样,看起来极为美味。

    “新修建的铁路主要还是以货运为主。”彭志成轻啜着一被咖啡,然后说道:“载运的货物主要是粮食、煤炭、木材、兽皮、机械设备等一切可以装运的东西,当然也可以在陆地上快速调运军队和武器弹药,这可比坐船快多了,也更加安全。至于说客运,目前我们国家人口还少,南来北往穿梭的旅客也不多,若是每趟列车都单独设一节客运车厢的话,那未免太浪费了一些。还是让他们坐船吧,火车车厢还是用来运宝贵的物资比较好。”

    “物资有什么好运的?”萧百浪这时候不同意彭志成的意见了,只听他说道:“南北之间的物资运输靠72吨级小汽船沿海运输就成了,反倒是一些较为重要的信息传递、公文往来,还是需要考虑效率问题的,这个时候坐火车的优越性就体现出来了。火车的客运票价也不用定得太高,当然也不能太低,我觉得每公里2厘钱就差不多了。按这个收费标准来定的话,罗梅线全程150公里,票价就是3角钱。当然,这个价格普通老百姓估计坐不起,不过铁路刚开始发展,票价贵一些很正常,等经济发展了、大家的收入都提高了,这个票价看起来也就不那么高了。”

    众人又随便扯淡了一番,然后便纷纷散去。大家手头都还有一堆事情要忙呢,没空长时间耗在这里。而在他们走后约5个小时,这个东岸史上第一列火车大鸣着汽笛,缓缓驶进了张灯结彩欢迎着的罗洽火车站。全程平均速度达到了30公里/小时,最高时速据列车司机估测甚至曾经达到过70多公里,此次列车试运行获得了圆满成功。

    在卸完物资和人后,列车又缓缓开进了火车站后面的修车厂内,工人们准备对火车头进行一番细致的检查,以评估目前这辆蒸汽火车头各个部分的可靠性与实用性。

第二百五十二章 铁路时代(二)

    “车轴有轻微的裂纹,估计再走一趟就要断裂了,建议及时更换。”随车抵达罗洽港的南方车辆厂高级工程师梅内德斯仔细检视着车体,然后说道:“右侧的气缸运作情况不是很好,也许里面密封用的石墨环出了问题,最好还是拆开仔细检查一下。滚动轴承真是不错,用起来比以前那种老式的滑动轴承强多了,不过也许我们真的需要提高一下磨床的加工精度,你看这枚轴承,球体打磨得还是有问题。算了,这是老问题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决的。总的来说,我们的这个蒸汽机车的试运行还是相当完美的,不是么?”

    “那是当然的了。”周围一帮子南车厂的技术人员以及司乘人员的脸上都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是啊,这是他们奋斗了好多年,攻克了无数技术难题才成功研发出来的划时代交通利器,虽然问题多多,但它总有一天会臻于完善的。想想由南方车辆厂生产的蒸汽机车奔驰在横贯东岸国土的铁路大动脉上,这是一副多么激动人心的画面啊。

    西岭地区专员邵树德也带着自己的一家老小坐在修缮一新的罗洽火车站候车室内,他的秘书殷勤地端来了手工制作的鲸油奶油、烤得恰到好处的小牛排、新鲜的拉普拉塔深海鳕鱼以及从须鲸港运回来的五香鲸肉干。

    在制止了秘书给他开一瓶法国进口白兰地的建议后,邵树德拿了一瓶河中大曲,笑着说道:“支持国货,从我做起。”

    已经把家安在罗洽港的海军上尉李毅闻言轻轻一笑,然后也给自己开了瓶香山干红,又捡起一片五香鲸肉干扔进嘴里。嚼了嚼后说道:“味道貌似还不错,应该是调料用得好的缘故。鲸肉投放市场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吧,市场反响还是很热烈的嘛。至少在罗洽市场,少量投放的那些鲸肉基本都是销售一空。让那些花大价钱进口拉普拉塔牛肉的贸易公司和分销小贩们是欲哭无泪啊。”

    话说自从一年多前出现牛肉危机并价格全线暴涨后。政务院一方面加大了对北方牧草岭地区养殖肉牛的农户们的支持力度,西北垦殖银行的信贷员走村串巷。与农技站的农技员们一起为农户解决实际困难。其中驻村信贷员解决养殖户的资金困难,农技员们则为农户解决牲畜的各种疾病,以及推广人工授精技术(用鲸鱼肠制作的套子,按摩公牛的前列腺。你懂的),这些都有效保障了幼畜的繁殖率和成活率。

    另外一方面,政务院决定往市场上投放大量鲸肉,同时勒令南非河中殖民地将每年解送中央的肉牛数量增加20%,至于如何解决自己想办法。当初政务院决议往国内市场大量投放鲸肉的时候,曾经遭到了以白斯文为首的自由主义分子的强烈抵制,不过好在执委会、政务院的主要领导人在这件事上脑子还是很清醒的。他们排除既得利益集团的干扰坚决推行了这项惠民措施。

    虽然民众们没有吃鲸肉的习惯,但架不住这种肉廉价啊,因此陆陆续续还是有不少人买了回去食用。而且随着南半球去年年中时分南大洋封冻,大量鲸鱼向北游动寻求暖水海域。这令以张云为首的捕鲸船队(2艘捕鲸船、1艘运输船改装的补给船)大发利市。在长达五个月的黄金捕鲸季节里捕获、处理了超过10条鲸鱼,且都体型硕大、脂厚肉多。

    国家从捕鲸这种活动中获取了大量的鲸油、鲸皮、鲸鱼肠、鱼肝油、鲸肉等宝贵的物资,东岸人的鲸油除了工业用途外,还将用不掉的多余鲸油制成奶油、高级肥皂等奢侈品在国内以及邻近的拉普拉塔、巴西销售,获取了可观的利润。除了鲸油外,由鲸须制成的蓬蓬裙、胸衣在国内市场上风靡一时,无数女穿越众、军官夫人等不差钱的主几乎将其抢购一空。

    已经正式将总部和加工车间全部迁到罗洽港的南海渔业公司仅仅依靠捕鲸就赚了个盆满钵满,给国家财政上缴了大量红利。目前原猎杀者1号捕鲸船的船长张云已经不再承担出海捕鲸的任务,转而任职南海渔业公司的常务副总经理(总经理由一名年老穿越众担任)。这个臭屁的家伙曾经在去年率领猎杀者1号进入了漂浮着冰山的威德尔海猎杀鲸鱼,并将这片此时尚未有人发现的海域命名为张云海。此君现在已经脱下了船长服,穿上了白衬衫,正式坐进了明亮的办公室内,专门负责公司产品的加工、销售,同时向现代特种船舶厂订购新的捕鲸船,以尽快扩大捕鲸船队的规模。

    “大前天从马岛须鲸港开回来了一艘运输船,并带回来了一百多吨五香鲸肉干、腌鲸肉。这些鲸肉今天晚上就会连夜装车,然后通过火车将这些廉价肉运往火车沿线的七八个人烟稠密的乡镇,然后分发销售出去。”邵树德也夹了一块鲸肉,一边吃一边说道:“以前的鲸肉或者说其他进口商品都是直接运到港口,然后通过陆路或水路分销到内陆地区。由于运力的不足,很多商品在码头仓库内要等待很长时间,仓储费用就已经很不菲了。然后再加上运费更不便宜的陆路或水路运输,这些商品的价格往往能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50%以上。现在有了火车就方便多了,咱们以大量到港的鲸肉为例,现有的这种火车能以30多公里的平均时速一次拉个六七十吨肉,然后分发给铁路沿线的各个定居点。所消耗的无非就是一些煤炭罢了,唔,或许还应该再加上一些机械部件的损耗和人员薪资,但肯定比你用马车费劲地运输方便多了。”

    邵树德所说的火车优势其实在交通方便的沿海地区或许还不是特别明显。但如果是往内陆地区的定居点运输商品的话,那么火车的优势就能极大地显现出来。因为任何一个火车站都是直接修在人烟稠密的城镇边上的,可以很方便地将大量商品直接输送到最终的消费者手里,且成本低廉,运输便捷,优势极大。

    “交通部在伊河、两湖运河、煤河、大鱼河等人工挖掘疏浚的运河河段上设置了一些收税关卡,向往来的船只征收通行税,为拓宽疏浚河道、修建提水站和水闸筹集资金。”李毅听邵树德说完后,也说起了一个自己听来的小道消息:“我听说交通部运河处的一帮家伙对国家铁道总局可是怨念颇深啊,因为处于他们管辖下的运河终于出现竞争者了,以至于他们都在开会论证有无必要下调运河通行税了。毕竟,谁也没听说过铁道上能设关卡收税,哈哈,铁路真是个大杀器,运河处的那帮官僚们可要直面竞争了,以前那种坐地数钱的好日子要一去不复返了啊。”

    目前交通部运河处在煤河上设了一处税卡、在雅库伊河上设了一处税卡、在两湖运河上设了两处税卡(单向收费)、在大鱼河上设了两处税卡、在伊河上设了两处税卡、在梅林河上设了一处税卡,每日里能收到的通行税可不是小数目。虽然收的大多是国营内河运输公司内河汽船的税,但这些税可是会转嫁到其所运输的商品上的,并最终由消费者买单。

    所收上来的税除了用于拓宽、疏浚现有运河河道外,还用于修建新的提水站、水闸以及支付维护这些提水站的工人薪资。虽然每年剩余下来的钱不多,但多少是一笔收入,现在被铁路这么一搞,从长期来看下调运河通行税就成了必然,这对交通部运河处的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毕竟流入自己部门的钱要少了许多不是么?

    当然了,他们短期内也大可不必过于担心。因为按照现有的国家规划,铁路线、公路线以及运河线都是错开的,即有运河的地方暂时不修铁路,有公路的地方也暂时不开挖新的运河或者修铁路。铁路只会优先修建在最迫切需要的地方,比如现阶段执委会和政务院全力支持的西北铁路计划。只有在这些地方的铁路饱和之后,执委会才会考虑在运河——比如伊河——沿线修建铁路,以便扩大这条交通动脉的运输能力。因此,短期内运河还能有一段美好时光,但从长期来看必然要面临铁路加入竞争后所面对利润率下降的威胁。

    1646年1月1日,东岸史上第一列列车检修完毕,罗洽火车站机修班的工人们为火车更换了许多不堪用的零部件,然后又给其加足了煤水。当夜,码头工人们(火车站建在码头旁边)连夜往火车上装载了60多吨鲸肉,并于第二天清晨装运完毕。

    1月2日早晨七点,随着一声清脆的汽笛声,满载客货的7节车厢(客运车厢内坐了一批前往镇海港实习的海员进修专门学校的学员)在蒸汽机车的拉动下缓缓加速,驶出了罗洽火车站。列车中途将在兵团站、荣军农场站、定远站、棉农站、镇远站依次停靠,并卸载大量鲸肉。终点站是梅林站,由于全长150公里的罗梅线铁路中途每个站都要停靠、卸货,预计火车将于第二天上午抵达梅林港火车站进行检修。

第二百五十三章 变幻的风云

    1646年1月15日,晴,镇海港。

    镇海造船厂旧船坞内,两艘巨大的船只正在铺设龙骨。从外观上来看,这两艘船只的差别不大,其中一艘的尺寸、船型比另一艘略大一些而已,但看得出来这两艘船应当属于同一型号无疑。

    是的,这两艘船确实属于同一型号——“八月十日”级战列舰,一艘是纯风帆动力,而另一艘是机帆混合动力。经过奥斯曼帝国派驻东方港特使与东岸人之间进行的冗长谈判、磋商,以及国际形势的变化,执委会终于原则上同意向奥斯曼帝国出售拥有66门火炮的强大战列舰。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向西班牙人表示强烈不满的信号,就看西班牙人怎么接招了。

    常驻东方港的奥斯曼帝国代表闻讯后欣喜若狂,立刻通过东岸前往士麦那的货船往国内寄了一封紧急外交信件,而东岸共和国外交部也同时往伊斯坦布尔寄了一封信件,要求莫三尽快与奥斯曼帝国谈判落实由出售战列舰而带来的一系列商业协议。东岸人出售这种强大的战舰给奥斯曼帝国,可是冒着极大的政治风险的,若是再不能在商业上面找补一点利益回来,那实在是亏大发了。

    如果从最初奥斯曼人试探提议购买战列舰的时候算起,双方在这件事情上的谈判和磋商已经进行了两年多了。而且双方各自往对方首都派遣了全权代表,分别进行谈判,以尽快达成协议。在艰苦的谈判持续了两年之后,随着东岸本土安全形势的变化,东岸共和国第三届执委会终于同意了向奥斯曼帝国出售这种强大的战舰,即“巴耶济德”号战列舰。

    “巴耶济德”号战列舰售价为惊人的37万元。若是加上备用火炮、弹药、帆布、木桶、绳索等物件,全价接近40万元。这个价格是极为坑人的,因为东岸自己的建造成本即便算上备品备件也不到10万元,这里面的利润竟然达到了300%。更夸张的是。奥斯曼人竟然毫不迟疑地点头表示确认。同时表示会尽快支付首款,令人不得不感叹战争的魔力。

    而为了博得奥斯曼人的好感。执委会、海军部也表示可以在没有收到首付款的情况下先期开工建造,这令奥斯曼人更是满意。

    这单生意既然如此赚钱,那么海军部怎么可能不盯着这块肥肉呢。这不,贸易部从巴西以及新格拉纳达地区进口了大量的巴西苏木。同时开工两艘战列舰——即出售给奥斯曼帝国的风帆战列舰“巴耶济德”号以及自用的机帆混合动力战列舰“控制东方”号。

    “巴耶济德”号不但没有蒸汽动力,就连船上配备的火炮从倍径比、寿命上来说都没法和“控制东方”号相比,就是一个简略版战列舰。说起来,“控制东方”号已经是东岸海军的第五艘“八月十日”级战列舰了。这艘船入役后,五艘机帆混合动力战列舰(330门大小火炮),再配上一些机帆混合动力的大型补给船、修理船、医疗船,组成一个特混舰队巡弋在敌国外海或重要航线上。肯定能让敌人寝食难安。

    可以想象一下,5艘拥有大量大口径重炮的舰队出现在从新华夏岛到巴达维亚的航线上,那么荷兰人的贸易船还想有活路吗?这支特混舰队的海上生存能力以及持续作战能力都是相当强悍的,不是荷兰东印度公司那种每艘船只有几门小炮的商船可比。而且就连速度也都要快上很多。甚至可以部分无视洋流和风向,转弯奇快,荷兰人、西班牙人的商船乃至专业战舰遇上了都断无幸存之理。

    时间进入1月份以来,湖西丘陵地区的小规模战斗越来越频繁,新柯尼斯堡、牧草岭堡甚至大丰堡、西湖堡、河口堡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骚扰,虽然东岸人的伤亡极其有限,但往内陆地区的拓展行动却是被无限拖延了。为了对抗这种频繁的袭扰性攻击行动,陆军部已经将第1连、第103连以及部分骑兵调往了北方鸭子湖流域,同时开始在镇海、平安两县进行局部动员,大量民兵被编入预备役加强训练,这些都极大地影响了国内各方面的生产建设。

    执委会曾经就此事质询过目前已经返回拉普拉塔的布拉沃男爵,以及拉普拉塔新上任的督办(将军)加西亚,请他们就耶稣会等传教团体控制下的武装力量频繁越境袭击东岸人的村镇一事做出解释,而对方竟然傲慢地表示无可奉告。至于东岸人提出的严厉约束拉普拉塔的教民进入东岸境内一事,对方自然也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并且声称东岸人正在进行的是非法越界屯垦,希望东岸人立刻拆毁非法定居点,撤回丘陵地区以东地界,以免爆发任何影响双边关系的不愉快事件。

    执委会和政务院的一干大员们始终都无法想通,西班牙人对东岸的态度为何会冷淡到如此地步。因为前几年双方的关系还一度回暖了呢,当时东岸人还给几乎遭受灭顶之灾的西班牙海军建造了一些护卫炮舰和缉私用的快速巡洋舰,使得他们的港口不至于空空荡荡。

    但是在这两年,双方的关系可谓是步步走低,西班牙人不断就越界屯垦以及宗教问题指责东岸政府,并且其措辞越来越严厉。虽然拉普拉塔乃至利马的一干西班牙殖民地官员们都不是很情愿与东岸人交恶,因为他们很清楚如今东岸共和国在新大陆的实力和影响力。但也许是来自本土的压力越来越大,使得他们已经无法再对东岸人的一些行为听之任之,因此便造成了现如今双方之间微妙而又紧张的关系。

    细究下来,这其实是一个长期的量变导致质变的过程。首先,东岸人肆无忌惮地在双方约定的边界以外或者协议规定的模糊地界进行屯垦,且还有继续深入之势,这些让西班牙人感受到了危机,并开始往东岸大草原的西半部分移民,以充实这些荒凉的地区,使其不被东岸人轻易蚕食。

    其次便是东岸人在开拓行动中对原住民们所执行的灭绝政策。他们对原住民的警惕和仇恨甚至就连西班牙人看了都感觉诧异,所到之处片甲不留,甚至就连归附了他们的土著部落也要被流放到一个叫什么“澳洲”的地方,可谓凶残至极。

    而更麻烦的是,这些原住民们一般来说都已经集体入了天主教,在巴拉那河以及乌拉圭河流域辛苦传教的耶稣会、圣方济会等传教团体对这些归化了的野蛮人比较上心,不但授予他们农具、种子、牲畜,同时也教给他们一些来自文明世界的制度、规矩等等。因此,东岸人对这些原住民进行的屠杀和流放在传教士们看来,不啻于是向教廷公然宣战。

    向教廷公然宣战其实没什么,君不见葡萄牙人就一直在捕捉瓜拉尼人当奴隶么,所到之处也是腥风血雨,这难道不是在打教廷的脸?不过有些事葡萄牙人做得,东岸人却做不得!毕竟,谁让你们都是令人憎恨、必欲灭之而后快的异教徒呢?异教徒可是没人人权的!

    西班牙人的态度转变,东岸人是很清晰地感受到了。最初那个布拉沃男爵来兴师问罪的时候,执委会诸君在沟通了利马当局之后还能把他当做一个小丑来看待。但事情发展到了今天,在原本和东岸人关系暧昧的前任拉普拉塔督办被调离、巴拉那河流域的瓜拉尼教民大量进入湖西丘陵地区的情况下,任何巧言令色的掩饰举动都显得是那样的苍白。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西班牙人出于种种原因,对东岸人展现出了恶意。

    西班牙王国在旧大陆本土还在与法国进行着似乎没有尽头的战争,在这个时候对东岸人发难,看起来不是一个明智的统治者会做出的事情。但问题是,谁告诉你西班牙的最高统治者腓力四世陛下是一个睿智的国王了?谁告诉你这个自大的家伙不会为了宗教问题而向东岸人采取一些必要措施了?在这个世界上,很多时候所发生的事情就是这么不可理喻啊。

    平心而论,东岸人这些年来埋头发展、抢运人口,基本就是在夹着尾巴做人。不但与葡萄牙人交好,还部分缓和了与荷兰人的关系。在基督世界众大国中,除去内战的英国不论,也就在商业上与法国人交恶了一番,做人低调到这份上,居然还被人惦记上,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太低调了?所以导致法国人向东岸纺织品随意征收高额关税?所以导致西班牙人因为宗教政策以及越界屯垦问题指责东岸人?所以导致荷兰人始终拒绝东岸船只通过马六甲海峡?那么,是不是应该适时地亮一下肌肉了,省得总有人认不清形势,觉得东岸人软弱可欺!

    1646年1月25日,东岸共和国海军第一舰队主力离开镇海港海军基地,然后向南直接开进了拉普拉塔河,布宜诺斯艾利斯顿时为之震动。

第二百五十四章 “访问”(一)

    微风轻拂,海天一线。站在第一舰队旗舰“八月十日”号战列舰的艉楼二层围栏内,海军中校陆铭放下了挂在胸前的望远镜。

    拉普拉塔河,被人称做淡水海,不是没有道理的。在这条也许是世界上最宽广的河道内,东岸海军第一舰队的主力齐聚,计有战列舰三艘、快速巡航舰三艘、护卫炮舰六艘,高高耸立的桅杆与密密麻麻的炮窗让每个见到的人都无法忽视它们的存在。

    先前他们在“访问”科洛尼亚港的时候,就已经让聚集于那里的各路商人们惊诧莫名了,当地的拉普拉塔商人甚至惊恐地以为发生了战争。而当此时他们这支在新大陆极为庞大的舰队驶抵拉普拉塔河时,布宜诺斯艾利斯城的西班牙人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从秘鲁舰队调往新组建没几年的拉普拉塔舰队担任旗舰的“加的斯岩石”号战舰,此刻也只能窝囊地躲在港口炮台的庇护下,充当存在舰队。在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前,只有区区四五艘大小不一的战舰的拉普拉塔舰队还不宜贸然冲出港口与敌交战,那样也许会发生一些令人唏嘘的惨剧。

    “转舵、调整帆桁,按计划行驶!”陆铭给舰队下达了最新的指令,然后水手们便四散忙碌了开来。示威完毕,他们接下来将顺着拉普拉塔海岸南下,并一路“访问”海岸线上的各个西班牙殖民点。话说这些年来西班牙人从旧大陆弄了相当多的中南欧移民到拉普拉塔,虽然其中不少人又流失到了东岸,但剩下的人还是在拉普拉塔殖民地当局的组织下开拓了一些新的定居点,又或者极大地充实了老定居点的人口。

    鉴于拉普拉塔的交通现状,这些殖民城镇一般都是修建在海边,居民们也多半以种地、放牧或打渔为生。其中一些渔民甚至还经常去东岸港口兜售渔获。这些小型定居点的人口从几十到几百不等,以拉普拉塔河沿岸最为密集;然后顺着大西洋海岸线南下,在越过马德普拉塔(意为银海)后则越来越稀疏,并最终在布兰卡湾附近消失。

    布兰卡港(白色海湾)是拉普拉塔当局最南边的一个定居点了。后世这些地方的开发极其缓慢。定居点要到19世纪末才会逐渐成型。在这个时空,由于东岸人煽动的蝴蝶翅膀。拉普拉塔的殖民开发进程倒是大大提速了。西班牙人对他们的这个新邻居很不放心,因此这些年来一直在大力投资拉普拉塔开发,就连他们的国王也从奢侈无度的宫廷花费中节省了部分出来,以发展拉普拉塔这个处在对抗东岸人第一线的殖民地。

    说实话。拉普拉塔的命运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陛下并不是特别关心,他关心的是位于查尔卡斯检审法院区(大致为后世的玻利维亚)的波托西银矿,这可是他的钱袋子。但是拉普拉塔又是查尔卡斯的屏障,拉普拉塔若丢了,那么查尔卡斯显然就直接暴露在了东岸人的枪口之下,丢失也是早晚的事情。( 平南文学网)因此,为了自己的钱袋子、为了自己能继续过那种奢侈无度的生活、为了主的子民。西班牙的国王认为自己必须保住拉普拉塔。而这,就是西班牙人在拉普拉塔花大力气开发的原因所在了。

    从1646年1月底到2月上旬,这支规模不小的东岸舰队依次“访问”了这些西班牙殖民点。当地的居民们自然是震惊加不解,他们安放在海边的炮台也很明智地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反应。一切都显得是那样地自然。东岸舰队甚至还上岸向他们采购了一些副食品和蔬菜,他们也乖乖地配合了,但气氛就是显得异常诡异。

    在这里宣示了一番军威后,东岸舰队顺着巴西暖流快速南下,他们将先往马岛须鲸港做短暂休整,然后几艘机帆船将组队前往麦哲伦海峡,与当地的原住民奥纳人、巴塔哥尼人取得联系。这些年来,东岸人与火地岛上的土著之间的贸易一直在断断续续地进行着。路过须鲸港的东岸船队有时候会分出一艘船只载着货物前往火地岛,用烈酒、烟丝、金属工具、盐巴、印花布等商品交换他们手头的兽皮、兽脂以及木材——主要是后者。木材是须鲸港的居民们急需的物资,从本土运来实在过于麻烦,因此能够向火地岛上的原住民们购买那是再好不过了。

    在与火地岛上的奥纳人、阿拉卡卢夫人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后,分布在麦哲伦海峡北岸以及列斯科岛、布伦瑞克半岛区域的另一支阿拉卡卢夫人因为经常乘坐独木舟跨越麦哲伦海峡前往火地岛渐渐也得知了东岸人的存在。很快,在怀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小心思的东岸人的刻意巴结下,这支阿拉卡卢夫人也与东岸人建立了贸易联系,并且以五箱(50瓶)河中大曲的代价将一块隐秘的土地卖给了东岸人。

    来自国家情报总局的探员们在这块土地上修建了一个有十余间房屋的联络站,并开辟了一个可供数百人训练的操场。这里大概有包含秘密警察在内二十多个东岸人常驻,用于帮助定期前来此地的阿劳坎游击队员们解决各种麻烦,又或者帮他们与东岸本土进行联系,解决他们的各种需求。

    说到阿劳坎游击队,就不得不提起当年东岸人刚立国之时由运盛一号领衔的破交船队袭击智利沿海奇洛埃岛的事情。当年东岸人在击败了岛上不多的西班牙殖民者后,将缴获的武器分给了以维森特为首的数百名阿劳坎抵抗分子,并劝说他们不要局限于岛上,尽量将活动范围扩大的海对面的山区。那里西班牙人的力量较为薄弱,便于他们争取广大被压榨的阿劳坎人的支持。

    这些年来,维森特的反抗军几经起落,甚至就连维森特本人都牺牲在后世蒙特港附近,但是这支部队却始终没有被彻底消灭,让圣地亚哥检审法院区的一干西班牙官员们寝食难安。而在认识到智利中部、北部地区的西班牙势力太过强大后,这支反抗军后来转而向智利南部连绵的山区进行活动。西班牙人在这些贫穷的山区力量极为薄弱,白人移民很少;而由于此地的地形限制,西班牙人的军备优势也被无限缩小,再加上西班牙殖民者本身也不重视荒凉的南部地区,因此使得这支反抗军得以苟延残喘下来,并在接下来的数年内还略有些壮大,目前已经达到了七八百人的规模。

    当然了,这支阿劳坎游击队能够存活下来,东岸人也出力不少。近十年来,国家情报总局的探员们一直在秘密通过南巴塔哥尼亚的陆地地区与这些游击队员们取得联系,并秘密资助了他们大量的旧式火绳枪、西班牙刺剑、欧式胸甲、弓箭、长矛等武器。有的时候,在他们粮食不足的情况下,东岸人甚至还会从须鲸港的仓库内调集一些土豆给这些苦哈哈的游击队员们,使得他们能够坚持战斗下去。

    总的来说,东岸人在智利布下的这颗棋子还是比较成功的。十余年来,东岸人的投资只不过是一些仓库内缴获的旧武器、些许粮食以及派遣少量情报人员帮助阿劳坎人训练士兵而已,但收获却是巨大的。由于这些阿劳坎人的存在,西班牙人对智利南方山区的殖民根本是无从谈起,在中部偏南地区的殖民也受到了严重阻碍,至今只派遣了寥寥百余名白人农民在奥索尔诺以南的海边修建了一个小型木头城堡,被命名为巴里奥斯港(即后世蒙特港)——以开拓此地的西班牙上尉巴里奥斯的名字命名,作为出击消灭阿劳坎游击队的大本营——这又是一个因为东岸人而产生的蝴蝶效应。与此同时,他们对奇洛埃岛上的力量也进行了一番充实,以便将这里与巴里奥斯港一起作为剿灭阿劳坎游击队的重要基地。

    此番东岸舰队前往麦哲伦海峡,当然不是为了和那些原住民们做什么贸易——或者说他们只是顺路做一些贸易,但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与麦哲伦海峡两岸(重点是北岸)的原住民们加强联系,同时前往东岸人占据着的那个隐秘的情报站,给站内的驻守人员送去来自本土的最新指示和大量的物资补给,顺便再看看能不能在那里碰到目前已经转战智利南部山区的阿劳坎游击队队员们。

    1646年2月22日,以三艘机帆混合动力战列舰组成的东岸船队在麦哲伦海峡外徘徊了好几天之后,才终于找准了一个海上能见度相对较高的时候,然后三艘船统一降下风帆,纯靠蒸汽动力低速驶进了麦哲伦海峡内。而这,也是此次带队的海军中校陆铭本人时隔十余年之后第二次进入麦哲伦海峡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访问”(二)

    这么多年来,东岸人的船只几乎每隔六个月到一年就会秘密前往这个隐秘的情报站一次。自从上次一艘笛型船在海峡内触礁沉没后,后来此任务基本都由路过的蒸汽船甚至捕鲸船来完成了,因为它们可以降下风帆低速航行,这减少了至少一半的风险。

    三艘体型硕大的战列舰以3节的低速在麦哲伦海峡内缓慢航行着,航海长仔细注意着海水的流向,以免船只偏离航线。至于风帆时代令人谈之色变的大风,这对东岸人来说已经不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大山。如今在麦哲伦海峡内能困扰他们的,无非就是多变的海水流向和恶劣的天气(大雪、雾、冰山)了。

    好在现在天气不错,冬天时海峡内常见的浮冰不见了踪影,起雾的天数也大大减少。除了一直刮着的大风外,涌浪因为这里曲折的地形阻隔也已经大为削减,总得来说,在这个季节航行在麦哲伦海峡内——特别是你还开着蒸汽船的时候,对有经验的航海长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只要足够小心,他们便可以安全通过这条数百公里的水道,进入太平洋。

    但东岸人显然没打算进入太平洋,他们在航行到海峡中段偏西位置后,一头扎进了列斯科岛与布伦瑞克半岛之间的狭窄水道内,在崇山峻岭之间小心翼翼地航行了大半个星期,才终于进入了水域开阔却又风平浪静的奥特韦湾。

    由于地形的阻隔以及山脉阻挡,奥特韦湾内的海面相对风平浪静,比起西风怒号、浊浪排空的麦哲伦海峡西段简直是两个世界。同时这里也是一个孤独的世界、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岸边没有任何文明的踪迹,野鹅、胡狼、狐狸、骆马、水獭、海豹就是这里占据绝大多数数量的“居民”了。如果你运气够好的话,你还可以偶尔在岸边看到一些身高普遍达两米以上的阿拉卡卢夫人、巴塔哥尼人出没。除此之外。这里有的就只是一片荒凉了。

    进入奥特韦湾后,三艘船只又依次穿越了列斯科岛与布伦瑞克半岛之间的第二条狭道,进入另一片更平静的海域,然后停靠在了位于该水域右侧后世里奥贝尔德地区的东岸情报站附近。此时已经是3月5日了。

    海岸边浅滩很少。基本都是深水区,因此船只能够停靠在离岸很近的地方。便于运输物资和人员。海岸边用粗大的原木搭建了一座简易的栈桥,能够同时停泊两艘船只。岸边一些着内务部秘密警察黑色制服的人跑了过来,他们腰间别着手枪,身后还跟着几个身高在两米多的巴塔哥尼人随从。

    他们一边向站在甲板上的水手们挥手致意。一边熟练地将从船上扔过来的缆绳系在岸边的木桩上,然后等待开始卸货。本土已经8个月没有船只过来了,这个情报站正急需物资补充:粮食、武器、弹药、烈酒、烟丝、蔗糖等等一切来自本土的商品。阿劳坎游击队最近一年间来过这里两次,提走了大量的武器弹药、止血绷带、野战食品、御寒衣物等物资,情报站仓库的库存直接见了底,正急需补充。当然这些阿劳坎人也不是白拿东西不给钱,他们也给东岸人送来了大量优质皮毛、缴获的西班牙金银币、不好出手的各种首饰艺术品、一些马匹等东西。用以冲抵货款。

    穿着海军春秋常服的陆铭登上了长满了杂草的岸边。负责情报站的一名国家情报总局资深探员立刻上前一个敬礼,开玩笑,海军中校军衔的官在如今的东岸只有一人,那就是海军二号人物、第一舰队司令陆铭。这样的大人物到这个鸟不拉屎的秘密情报站来。这让本地的负责人毕拉斯直感到一阵不真实。

    “毕拉斯少尉,感谢你们为国家做出的贡献。”陆铭握了握情报站站长的手,一脸肃然地说道:“你们已经在这个孤独荒凉的地方驻守了三年多,与危险、寒冷、孤独为伴,你们为国家做出的贡献虽然出于种种原因暂时无法公开,但终有一天,人民会了解你们的坚忍与牺牲,会理解你们的奉献精神,感谢你们了。”

    毕拉斯是第一批来到东岸的瑞士法裔加尔文派移民,最初在军队里混,后来被招募进了国家情报总局,曾经在波尔多站服役多年。42年调回本土,短期进修后被授予少尉军衔,然后来到了麦哲伦情报站担任主管,接替已经在此服务多年的另一位资深探员卢奇——此君与毕拉斯同样是第一批瑞士移民,深得上级信任。

    “谢谢陆长官的关心,兄弟们在这里还算习惯,薪水补贴也按时发到了家人的手上,大家都没什么后顾之忧。周围的原住民阿拉卡卢夫人、巴塔哥尼人都还算友善,我们还和他们建立了一定程度的贸易联系以巩固关系。目前,情报站里还雇佣了十名巴塔哥尼人做杂役,他们主要负责搬运货物、饲养牲畜。这些人加上我们的人,整个情报站一共有成员28人,全部都在这里了。”毕拉斯仔细地朝陆铭进行着汇报。

    “嗯。”陆铭点了点头,然后信步朝离码头不过二十多米的情报站走去。情报站的房屋都是用就地取材的木头制成,陆铭看了看,房子很简陋,基本就是用原木搭成的,一些木头上的树皮甚至都没去除。房屋顶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茅草,茅草上面还有两层雨布,用于防潮。果然,这里的条件看起来很艰苦。

    十名巴塔哥尼人站在码头上愣愣地看着停泊在栈桥边的高大船只,以及上面密密麻麻的炮窗。他们已经和东岸人在一起生活很久了,自然知道那些炮窗里的火炮的威力,因此在看到一次来了三艘这种战争巨兽后,都看傻了眼。这些年来他们卖给阿劳坎游击队的火炮满打满算才五六门,还尽是些小口径的火炮,和港口内三艘船上近两百门重型火炮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很高大、强壮的人。”陆铭称许地说道,“巴塔哥尼人确实很高嘛,以后可以让他们当重步兵,也可以当掷弹兵,上了战场就凭他们齐刷刷的两米以上的身高还不把人吓死啊。”

    生活在麦哲伦海峡两岸的巴塔哥尼人、阿拉卡卢夫人以及部分奥纳人的身高是惊人的。特别是那些巴塔哥尼人,普遍在两米以上。1615年,有欧洲人测量了一个死亡的巴塔哥尼人骨架,竟得出其身高达3米的结论。1790年,福尔克纳见到了一个部落酋长,该酋长的身高竟也达2.15米。

    最初见到巴塔哥尼人的欧洲航海者描述:“他们胸膛和小臂都很发达,跑得比马还快,一次能吃一篮子的黑面包、一口气能喝半桶水。”

    作为巴塔哥尼人近亲的奥纳人,据记载男人身高普遍在1.75米以上,女人则在1.7米以上,远超此时的欧洲人和亚洲人。

    在此之前陆铭也有些不信,但此刻见到后他真的相信了,这些居住在麦哲伦海峡两岸以及南巴塔哥尼亚地区的原住民们就是如此高大,而且肌肉还相当发达,真是不可思议。只可惜后世这些人的家园在被欧洲人侵入后,因为屠杀、劫掠(欧洲人抢他们放牧的羊)以及疾病,他们的人口快速下降,整个民族也最终消融掉。

    “这些人里面最少的一个也雇佣了两年了,算是我们比较可靠的帮手了。”毕拉斯在一旁解释着。随着他的话语,这十名巴塔哥尼人在码头上熟练地卸起了一箱箱的物资,看他们高大的身材以及虬结的肌肉,似乎这些重物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个多大的负担。

    陆铭一边听一边缓缓点头,然后他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朝毕拉斯问道:“这里有阿劳坎人吗?”

    “没有,他们一般在每年12月下旬固定来我们这里一次,其他时间都不固定,很难说他们什么时候会来。也许那得问西班牙佬,因为和他们交战的是西班牙人,不是我们。”

    “他们的战斗水平怎么样?能在和西班牙人的战斗中取胜吗?”

    “他们的水平参差不齐,有些从老维森特时代过来的老游击队员们水平就很不错,但那些近两年招募的年轻人可就差远了,他们的实力不足以支持他们同西班牙人进行正面战斗。他们的大本营定在离这里不远的阿劳坎城(纳塔莱斯港),我们的人去过那里几次,帮助他们修理火炮、训练新兵。但他们的游击队主力一般不在阿劳坎城,而是在奇洛埃岛南面的那一连串破碎的小岛以及旁边的陆地上,那里有不少不堪忍受西班牙人奴役的逃奴在那里耕种、放牧,是他们天然的兵源。而且在那里也更便于袭击西班牙人的据点,所以阿劳坎城仅仅是他们安置家属的据点而已。”毕拉斯深度参与过阿劳坎游击队的很多事情,因此他很熟悉这里面的各种内情。

    “很好。毕拉斯少尉,现在国家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那就是派人前往阿劳坎城,设法与游击队取得联系,然后要求他们加大出击的频率和力度,争取消灭更多的西班牙人。为此,我们将给予他们更多更新式的武器,比如燧发步枪、大口径野战火炮、盔甲等等,我们这次都带来了。这事事关国家的战略布局,你有把握做到吗?”陆铭看着毕拉斯饱经风霜的面容,缓缓说道。

    毕拉斯先是沉默了好久,然后才肯定地说道:“他们对我们的依赖颇深,对这件事应该不会太过抵触。而且,我也有办法让他们同意,放心吧,陆长官。”

第二百五十六章 科洛尼亚的关闭

    盛夏的科洛尼亚依旧没有一丝炎热的迹象,二十七八度的“高温”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说正是刚刚好,再加上拉普拉塔河上吹来的清新空气,使得前来这座贸易城市进行交易的各国商人们感到分外地舒适。

    得益于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以及由西班牙国王批准、秘鲁总督发放的唯一可以合法与拉普拉塔进行贸易的特许状,这座由东岸和西班牙共管的贸易城市在十几年的时间内得到了迅猛的发展。到了1646年2月初,这座因贸易而兴的城市常住人口已经有了六百多,流动人口更是多到无法统计,但在交易最火爆的夏秋季节其总人口超过两千是得到了所有人一致公认的。

    每年从这里有海量的商品流向拉普拉塔(包括巴拉圭)、查尔卡斯、智利乃至秘鲁、新西班牙。西班牙人制定的每年来自东岸的贸易船只数量不得超过2艘的规则早就成了一个著名的笑话,东岸人每年开往这里的船次何止20次,更别提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来自欧洲各国的商船了,他们也带来了海量的货物。

    据贸易部和财政部联合统计,华夏东岸共和国每年在科洛尼亚自由贸易市场上的获利超过了30万元,且还在继续增加,这已经成了国家一项无法割舍的重大利益。更别提海量贸易金额所带来的对东岸优质硬币的巨大需求,这里面等于是东岸人对所有参与交易的商人变相收取了铸币税,所获也是颇多。

    科洛尼亚成了商人们狂欢的天堂,西班牙人在新大陆那控制严密的贸易系统被东岸人通过科洛尼亚自由贸易市场撬开了一条门缝,然后迅速加以扩大,并在这十年的发展中迅速占领了大量新大陆的市场,取得了可观的经济效益。在这场经济较量中落败下来的西班牙垄断商人们自然是对东岸人恨得咬牙切齿。这些年来,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彻底关闭这个所谓的自由贸易市场,使得广袤富饶的新大陆再度成为他们的摇钱树。

    只可惜拉普拉塔的官员们大多已经成为了金钱的奴隶,他们被商人们拉下水。对于超出限额的贸易视而不见。极大地纵容着这里的走私贸易,让这些西班牙大商人们手头劣质价高的商品大量积压。郁闷得不行。后来,一些大商人干脆也加入了这里的走私贸易中,很是赚了不少钱。而另外一些西班牙国内大贵族的代理人们则拉不下脸面,或者说小打小闹的走私贸易并不能够弥补他们失去垄断市场所带来的损失。因此这些人仍旧在鼓动着本土的西印度院乃至新大陆的秘鲁总督痛下决心取缔这种“邪恶的”、“不合乎规矩的”、“破坏传统的”贸易,以保障“半岛人”的利益。

    他们的聒噪似乎在去年产生了效果。耶稣会教士们的努力与他们形成了合力,再加上国王态度的变化,西印度院的那帮职业官僚们立刻一改往日拖拖拉拉的办事风格,开始向秘鲁总督发出了一系列的指令,宗旨就是遏制东岸人如今已经有些肆无忌惮的发展势头。

    秘鲁总督对来自王国的指令自然是心领神会,作为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他早就对东岸人所执行的令人愤怒的宗教政策很不满了,也早就想收拾一下那些越来越放肆的东岸异教徒了。不过能做到总督这个职位,他自然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蛋,他当然很清楚如今拉普拉塔与东岸之间的现实——那就是东岸人若是愿意。一个星期内就能占领布宜诺斯艾利斯、一个月内能占领亚松森,威胁波托西的银矿,这个代价是他所不愿、也不能承受的。

    面对这样一种棘手的现状,总督大人决定给东岸人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他们拆毁越境修建的屯垦建筑、停止迫害天主教徒、禁绝走私贸易,那么大家还是好朋友,还能愉快地做生意,而这也正是布拉沃男爵前往东岸的一大原因。

    面对西班牙人的“无理要求”,东岸人自然是一口回绝了,这令总督大人感到了一丝羞辱。再加上从本土来了一位国王的特使——总视察官,总督大人终于使出了真正的强硬手段。他首先撤换了立场可疑的前任拉普拉塔督办,换上了平民出身的鹰派海军将领加西亚担任新督办,然后帮助耶稣会等传教团体在旧大陆招募了不少雇佣军前往巴拉那教区。而到了今天,总督大人的最后一招终于也渐渐显露出来了。

    “科洛尼亚贸易市场可能要关闭了。”这个从2月初就逐渐开始在商人门中间传播的流言似乎在今天终于要变成现实了。2月5日,名气很大的拉普拉塔罗德里格斯商会突然关闭了位于科洛尼亚城内的商馆,且并未给出任何令人信服的理由以及复馆时间。

    而随着罗德里格斯商会的带头举动,很多来自拉普拉塔的西班牙商人们也开始甩卖自己手头积压的商品,然后陆续宣布暂时关闭商馆,至于下次开张的时间则待定。总之,这些以往在市场上颇受瞩目的拉普拉塔商人们似乎集体受到了一种压力,这种压力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他们不得不放弃了手头上日进斗金的生意,然后打包回家,观望局势。

    科洛尼亚城外,来自东岸的一些山东籍商人看着门可罗雀的市场,颇有些无奈。最大的主顾拉普拉塔人都走了,他们还做个屁生意啊。拼死拼活从大鱼河机器纺织厂、第一机械厂综合车间、罗洽皮具厂买来的大量棉布、呢绒、五金制品、皮具却面临着卖不动的窘境,难道这次要亏本了?一些商人悲观地想到。

    身着棉布衬衫的朱衡百无聊赖地站在青州会馆内,一上午只有几名巴西商人过来买走了一些棉布和农具,此外便再也没有任何人光顾了,生意惨淡到了极致。青州会馆是几名山东青州籍移民凑在一起开的商馆,在科洛尼亚城里的东岸私营商馆中算是规模中上了。而其中,这位朱衡朱老板就是话事权最大的一位股东,因为他的投资数量最大。

    随着科洛尼亚贸易的日渐繁荣,国家也逐步放开了私人前往科洛尼亚进行贸易的限制。任何人或组织只要向贸易部交上五百元的保证金,就可以到科洛尼亚购买土地、开设商馆。说实话,五百元保证金的门槛其实是不低的,不过这位朱老板也当真是神通广大,他出售了一些据说是家传的首饰、珠宝给了某几位女穿越众,然后很轻松地就筹得了两千元以上的资金,一时在小圈子内引起了轰动。

    据某些消息人士讲,朱老板出售的那些首饰论价值就完全不是两千元能拿下的,在东岸这个有价无市的地方,这种做工精致到令人叹为观止的金银首饰、翡翠玉器就算卖个万儿八千也不是问题——前提是你遇到真正喜爱这种东西的人。朱老板这种作态,明显有巴结的意味在里面。

    梅机关的魏科长在得悉情况后,立刻派人将朱老板“请”进了梅机关内。一番简单的问话审讯后,朱老板立刻就交代了。原来他家里本是青州富商,因恶了当地一些士绅领袖,同时也不愿意投降鞑子——在崇祯十五年鞑子入山东时他家族有多人遇难,走投无路之下便带上家人细软来到了烟台。留在山东、留在青州,早晚不是被那些士绅玩死就是被鞑子杀死。因此,他们最终还是踏上了前往烟台的路途。休养了几个月后,又被塞进了一艘船只,然后晃晃悠悠大半年,最终来到了东岸。

    朱老板和几名出逃时的随从一起,在科洛尼亚城内开办了这个青州会馆,专门做东岸商品的出口生意,有时候也会经向一些拉普拉塔小商人收购点羊毛然后出售给政府,以赚取少量差价。总之生意不好不坏,每年也能糊弄个一千几百元,大伙分一分,凑合着过下去。

    今天最后一家拉普拉塔商会清完了库存,然后关闭商馆,返回了亚松森。这让整个科洛尼亚市场的人气大减,朱老板的青州商馆生意大受影响,因此众人都有些愁容满面的。而更令他们郁闷的是,有几家已经预付了收购羊毛定金的拉普拉塔小商人也消失很久了,看样子短期内是不会再出现了,这让他们损失不小。

    “算了,我们也回去吧。生意做不下去了,这个叫……叫啥来着……对,叫系统性风险,不可抗力,不怪我们。眼看咱大东岸和这日斯巴弥亚国关系越来越紧张,很难说究竟什么时候会不会就开战了。撤吧,把商馆里仆役的工资结了,剩下的货物清仓甩卖,全部甩给那些巴西人、荷兰人、英格兰人,便宜他们了。”朱老板看着几位哭丧着脸的合伙人,斩钉截铁地说道:“科洛尼亚商场就这么黄了,朝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早晚我们还会回到这里。哥几个都打起精神,回去后花钱到《生意人报》副刊上登篇文章,狠狠骂一番这些做生意不讲信誉的夷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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