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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独麦客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txt下载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六章 挖掘根基(二)

    1647年12月12日,圣菲港。

    两名马来水手沉默地将一箱箱罐头运上了岸,正在码头上休整的一些第6连的士兵们顿时围了上来。

    “草,又是老腌肉罐头,老子要吃菠菜鳕鱼罐头。”一名陆军上等兵在码头上直接开骂了起来,他的嘴角有几个水泡,看起来内火比较旺。看得出来,在前线打仗也不容易,精神压力大、环境条件恶劣、伙食极其一般甚至可以说不好,这着急上火也确实属正常。

    “上次那种带着大葱和酱料的鲸肉罐头还不错,这次怎么没有了?”一名下士抱着双臂,站在人群中直往前瞅,“是不是让那帮白衬衫给贪污了?他妈的,他们就知道躲在后方扯我们后腿。”

    “咦,多了黄桃罐头啊,还不错。”一名明显是刚入伍的补充兵欣喜地说道:“还有黄豆牛肉,不错,又有口福了。”

    文图拉船长翘着二郎腿坐在甲板上,一边惬意地喝着马黛茶,一边笑嘻嘻地看着岸上这批轮休的东岸士兵。他们都是好小伙子,为国家争夺阳光下的土地已无怨无悔地在外征战了一年多。在这一年多中,家里的麦子种了又收收了又种,孩子也整整大了一岁,家乡的风貌也有了不小的变化,如今他只希望这些小伙子们都能够安全地带着自己得战利品回到家乡与亲人团聚。

    远处的战场上仍在响起沉闷的炮声。那多半是东岸人的火炮,因为他们的对手西班牙人的火炮损失惨重,根本补给不上,目前仅剩下刚运来的两三门在装装门面了。双方在圣菲这座交通要地的攻防战已经持续了数月之久,西班牙人在此地的兵力也陆续增加到了三千五百余人(两千克兰迪人+一千五百利马军团士兵),而东岸的防守兵力则包括两个步兵连、两个炮兵连、四个骑兵连、一个民兵大队及部分高乔义勇军,总兵力约两千五百多。

    目前除了骑兵部队已全部撒出去镇压克兰迪乱军、维持城市及近郊安全外,其余步兵、炮兵全部部署在城内外,与西班牙人进行着越来越无聊的攻防战。西班牙人在城外攻不进来。东岸人暂时也缺乏足够的优势兵力将西班牙人推回去。

    不过负责圣菲战区的江志清上尉并不着急,时间站在东岸人这一边,他们背靠巴拉那河码头,运输补给较为方便——好吧。因为近期大量船只被抽调回国,物资运输不如以前那么方便了——比起西班牙人纯靠骡马从科尔多瓦运输大量补给实在是省力多了。要不是西班牙人在科尔多瓦、土库曼、胡胡伊等地有上十万名克兰迪奴隶役使,以及北方的巴拉圭地区不时抢运一些救急物资给他们的话,这三四千名西班牙士兵根本无法坚持到现在,早被漫长的补给线给拖死了。

    江志清最近看到进攻圣菲的西班牙人疫病横行、补给不便后,就已经动了彻底击溃圣菲城外这股西班牙人的心思,只不过这还要等解散回本土休整兼干农活的两个民兵大队二度集结完毕后才有可能。到了那时候,东岸人将在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而西班牙人又被长期劳而无功的攻防战和各种流行病搞得精疲力竭,当能一鼓击溃。直接挺向科尔多瓦。

    不过现在没法反攻西班牙人,可不代表他们没事情可做。这不,就在文图拉船长自在地喝着马黛茶的时候,一群从国内征发来的军夫们将一群哞哞直叫的黑牛赶了过来。这些牛都是在附近村落里搜罗到的,他们原本的主人不堪暴乱的克兰迪人骚扰。要么举家逃往拉普拉塔西部地区,要么跑到东岸人这里登记要求前往海外发展。他们已经受够了这里混乱的局势和无尽的杀戮,他们只想到一处有着肥沃土地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生活,哪怕为此从零开始也在所不惜。

    当然了,这里面也有相当多的牲畜是来自于被枪决的西班牙“间谍”的敌产。西班牙人与东岸人为了争夺圣菲这座沟通内外的枢纽中心,已经投入了数千兵力进行了为期半年的一系列战役。而圣菲城内原本是有相当数量的西班牙白人居民的,这些人里面自然有很多或因为宗教因素、或因为东岸人的横征暴敛而与西班牙军队暗通款曲的人。这些被发现后的下场可想而知。江志清上尉下令将其中罪大恶极的十余人即刻枪决,其他人则全部送回本土,有的人将会在长山铁矿苦役营内度过悲惨的一生,有的人则会在平安县医学研究所内充当人体试验的材料。

    黑牛运到码头上后,将由一些内河小汽船将这些牲畜一一摆渡到萨拉多河南岸,然后由已经先行出发前往那里的军夫们将牛群一路向南驱赶到布宜诺斯艾利斯。他们的安全由临时抽调的部分骑兵部队负责。

    这些黑牛被赶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后,一般还要将养个两三月,因为这些经过长途跋涉的牛此刻多半都已经瘦骨嶙峋了,不经过充分的营养补充根本没法再度前行。养肥的牛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港口再度装船运到对岸的商城港(科洛尼亚),然后继续由牧牛人驱赶回本土各乡镇进行销售——廉价牛可一直都是政府承诺给农民们的战争红利之一。

    据保守估计。华夏东岸共和国去年播种的七十万亩麦田按照三茬轮作制度计算的话,共需要约28-30万头成年牛提供粪肥,不然小麦亩产根本别想达到120斤以上的水准,如果经营不善的话甚至可能连一百斤都达不到,这绝对不是什么开玩笑的事情。

    而现在国内一共才多少头牛呢?11万余头!这个数字还是经过前一阵子从拉普拉塔疯抢了6万多头牛回来后才达到的数据,搁以前甚至连这一半都达不到,这也就难怪东岸小麦平均亩产只有七八十斤了,实在是肥料太少、地力不够啊。别看东岸气候不错、降水丰富,土地也非常肥沃,但能量是守恒的,地里就那么多养分,你种一茬粮食便少一点。如果不给土地时时补充养分,那么产量逐年下降就成了必然的事情。

    所以说,拉普拉塔地区那数量庞大的牛群才是东岸人最看中的财物之一,因为这是实现东岸农业“现代化”必不可少的一环。随着东岸土地开垦面积的逐年扩大,其对牲畜的需求量也在快速增加,这几十万头牛的缺口在平时可不好解决,因为即便你能拿出巨资(可能需要500-1000万元)来购牛,西班牙人也不见得会卖给你。就算卖给你的多半也是骟过的阉牛,因为他们很难坐视同样拥有大片草原的东岸人也将畜牧业快速发展起来。

    不过现在是战争期间,这个问题就好解决多了。比如目前东岸人有意无意在做的事情就是了,即通过纵容恢复自由的克兰迪奴隶对西班牙奴隶主的报复行为,而将大量原本属于西班牙殖民者的财产低价收购过来,或者有时候还能白捡过来——因为有些奴隶主很不幸全家灭门了。

    原来与东岸人保持了密切商业联系的多个拉普拉塔家族就是如此。除了以罗德里格斯家族为首的八九个大商人、农场主、牧场主们实力雄厚,养有一定数量的私兵能够自保外,其他那些势单力薄的西班牙小商人、小牧场主们就倒了血霉了。别的地方不知道,圣菲城(包括郊区)在本月前半个月内,就有49名西班牙白人农场、牧场经营者遭到谋杀。东岸圣菲战区总司令江志清上尉虽然很快就派人将一批在牲畜市场上公开出售赃物(牛)的愚蠢的克兰迪罪犯擒获,但死掉的西班牙人又不能复活,这些“无主之物”很自然地就成了东岸人自己的财产。

    除了牛之外,东岸人也在想尽办法挖掘西班牙人在拉普拉塔的统治根基。比如他们在西班牙人的小麦田里种上了大量牧草,以供应随军的马匹或过路的牛群;比如他们将适合造船的大型硬木全部砍伐走运回国内,以免将来为西班牙人所用;比如他们明里暗里用尽一切手段让拉普拉塔的白人殖民者持续流失——无论是前往东岸的海外殖民地还是滚回拉普拉塔西半部,总之不要出现在巴拉那河流域就行了。

    相信等到战争结束后,西班牙人在整个拉普拉塔的殖民努力将倒退十年乃至几十年。白人殖民者数量锐减、土地荒芜、治安环境恶化以及殖民设施遭到损坏,这些无疑将长期困扰着志在重建拉普拉塔殖民地的西班牙官员们。到时候若是需要将拉普拉塔恢复到以往繁盛的局面——至少能够支持西班牙王国在此地部署一支数千人的精锐部队,恐怕需要西班牙人的国王从本土移民个两三万人,同时花费数百万比索的前期投资来进行长达五到十年的艰辛建设,但这可能吗?

    西班牙人拉普拉塔的根基一旦被东岸人掘掉,多半便永无再复原的机会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挖掘根基(三)

    在东方港盘桓了一阵子,并会见了多名东岸共和国的中高级官员后,20日,来自荷兰西印度公司的威廉联络官乘坐库艾特船长的“泰瑟尔浅滩”号三桅盖伦船,满载东岸小麦、皮具和棉布,离开了青岛港港口,转向东南朝南非驶去。

    他们将在东岸的河中港停留补给,然后向北经荷兰西非殖民地返回累西腓。之所以绕了一圈这么走,主要还是在于这个季节从南美大陆南端向北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从巴西圣维森特到东岸平安港之间以东洋面捕捉西风向东至西非,但这显然不是很安全,毕竟那里是葡萄牙船只惯常活动的区域;另外则是从布宜诺斯艾利斯东南洋面捕捉因夏季太阳直射点南移后形成的西风区域,然后跨海前往南非,再顺洋流至几内亚湾,然后返回累西腓。这条路线上还有多个港口与城市存在,顺便做一番贸易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威廉联络官走后没多久,25日,已经快一年没出现在东岸的布兰科.索萨.德.阿尔梅达乘坐一艘快船抵达了东方港,然后迅速请求接见华夏东岸共和国外交部部长许信,并于第二天就获得了许信的召见。

    “你们不能这样做!”布兰科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荷兰人都是背信弃义、只认得钱的婊子,他们到现在还在向秘鲁的西班牙人走私各种商品。每年从加的斯或塞维利亚出航的西班牙船队中,其实有五分之一是荷兰船只,他们满载机器、军火、布匹和各种奢侈品,前往巴拿马出售。不然你以为西班牙人单凭殖民地自身的努力,怎么就能够和你们打这么长时间的战争?这一切都是荷兰人在后面捣鬼!”

    “所以呢?”许信伸手请情绪略有些激动的布兰科坐下,然后自顾自地给自己点了个烟斗,而他得秘书此时也正襟危坐在他身后,摊开笔记本开始记录双方谈话。

    事实上许信对布兰科这么快就得到消息有些惊讶。要知道,荷兰西印度公司联络官来到东岸的时间不过才区区一个月。这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巴西圣维森特,这阿尔梅达家族的消息可够灵通的,肯定有东岸内部人员给他们透露了消息。

    “荷兰人也是你们的敌人!你们出售给他们的每一枝火枪都可能会流到西班牙人手里!所以你们应该禁止出售武器给荷兰人,这很明显是资敌!”布兰科的情绪仍然有些激动。只见他双手不断比划着各种姿势,意图加强自己的说服力。

    “你们去年从本土调集了两千名陆军,其中四百人被部署到了热拉尔山脉以北地区,到了下半年,有两百名来自苏格兰高地的雇佣军也被部署到了那里。他们装备有燧发火枪与大炮,战斗力也还不错,并且似乎有不少战争经验。”许信没有理会激动的布兰科,在吐出了一口乳白色的烟圈后,他又舒服地靠坐在新华夏紫檀木制作的太师椅上,继续说道:“为什么在那里部署这么多兵力?你们前线不是正在进行战争么。为何还将数百名富有经验的宝贵士兵部署在如此靠近我们的地方?你们在担心什么?担心我们么?”

    许信说的话让布兰科一窒。这话可不好回答,因为葡萄牙人将几百名陆军部署到热拉尔山脉以北地区,显然是受了东岸人近两年来不断将北方边境线向北延伸的刺激,这些人很明显是准备占据高原的南沿,以居高临下之势阻止东岸人继续北进的。但这话不能照实说啊。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刻。

    这些年来东岸人一直坚称按照1633年与西班牙签订的《罗洽合约》,他们对整个热拉尔山脉享有主权。但葡萄牙人拒不承认西班牙签订的条约,他们认为按照西班牙、葡萄牙合并时的协议,双方的海外殖民地维持现状,即西班牙王国无权处置原葡萄牙的殖民地,因此《罗洽合约》中关于华夏东岸共和国北方边境“最远不得越过热拉尔山脉”的条款是无效的。葡萄牙人在1640年以前就一直向东岸抗议热拉尔山脉是葡萄牙的,东岸人频繁进行的勘探活动已经严重侵犯了他们的权益;而等到1640年葡萄牙事实上独立后。他们更是开始筹划在热拉尔山脉地区设立城镇定居点,以把这个深入巴西高原的前哨地区牢牢把持在自己手里,将东岸人觊觎巴西高原的黑手推回去。

    不过布兰科也不傻,你这时候如果说实话岂不是火上浇油么?东岸与葡萄牙双方已经就热拉尔山脉的归属问题举行过六次正式谈判了,但每次都无果而终,目前这块双方的争议地区依然由葡萄牙实际控制着。也一直是葡萄牙的一块心病——特别是在他们与荷兰的战争持续进行的时候。

    “巴拉圭地区的瓜拉尼人经常非法进入我国境内,他们盗走我们的牲畜,损坏我们的庄稼,袭击我们的人民。我们必须对此做出防范,因为我们不想让自己的子民受到任何一点伤害。”布兰科开始睁着眼说瞎话。“还有就是,与巴拉圭交界处的走私贸易近些年开始盛行了起来,我们必须在这里部署足够的人手以打击那些全副武装的走私商队,保护我国正规商人的经济利益。”

    许信赞许地看了一眼布兰科,似乎为他“专业的外交素质”而感到惊讶。

    “说到走私贸易,据我国陆军从前线反馈回来的信息表明,贵国的一些走私商人在充当巴拉圭的西班牙守军武器供应商的角色,同时他们还提供其他各种军用物资,这已经对贵我两国的关系造成了一定的损坏。难道贵国就不想办法禁绝一下这种走私贸易吗,难道贵我两国的关系还比不上这些商业上的蝇头小利么?”许信依然靠坐在太师椅上,依旧用不高不低的音调说道。

    布兰科有些沉默。东岸人肆无忌惮地出售武器给荷兰人,现在居然不允许葡萄牙人出售武器给西班牙人,这实在是有些双重标准的味道,所以布兰科似乎在以沉默表示抗议。

    “你在不满么?你在抗议么?”许信不理布兰科有些难看的脸色,站起身在房间内踱着步子说道:“你当然有权力不满,我们明目张胆地许诺向荷兰出售各种廉价军资,却不允许你们出售哪怕一桶火药到巴拉圭去,这看起来似乎很不合理,但——那又如何?”

    说到这里,许信猛地抽了口烟斗,王八之气开始乱放:“布兰科,我们也是合作了很多年的老朋友了,这些年你们在东岸搞的很多小动作我们不是不清楚。比如你们派遣间谍进入东岸,窃取了一些动植物幼崽、种子,偷画了一些机械的图纸和设计,同时还在偷偷收集我们社会的各种信息,这些我们看在贵国提供多笔低息、无息贷款的份上都没有太过计较。不过对方在热拉尔山脉部署兵力,给巴拉圭地区的西班牙残兵提供军资的举动实在超出了我们的忍耐极限。往严重里说,你们这是在挑起战争!你们以为从旧大陆调来的两千陆军和一千五百名雇佣军能顶什么用?信不信我国立刻就能动员数千名经受过良好训练的士兵北进热拉尔山脉,彻底端了你们的据点?”

    说完后,他也不待布兰科反驳,立刻提高了声音说道:“是的,我们确实已经与西印度公司达成了一些协议,我们将向他们提供一批库存军械。但说实话,今后是否继续向荷兰人提供军资我们还在综合考虑之中,而你们的表现将是我们做决策时的重要评判依据之一。”

    “你是指……?”听到许信还不在意地直接挑明了与荷兰人的一些合作细节,布兰科立刻竖起了耳朵,此时听到许信似乎话里有话,立刻忍不住提问道。

    “你们需要做到两点。”许信伸出了两根手指,说道:“第一、立刻禁绝与巴拉圭的贸易,听清楚了,我说的是一切贸易,无论是军资贸易还是普通的商品贸易,通通都要禁止,我们不希望看到巴拉圭乃至拉普拉塔地区的西班牙人再得到哪怕任何一件来自巴西的商品;第二、前阵子你们减少了向我们出口的棉花配额,这是为什么?因为旧大陆上的商人们开出了更高的价格么?还是因为贵国的种植园主们出于某些宗教因素同情西班牙人而拒绝向我国出口棉花?我不管是什么原因,也没兴趣了解,我只需要贵国即刻恢复对我国的棉花出口,同时供应量还要在之前的基础上至少上涨三分之一,价格就按照我们之前签订的长协议价。如果你们做到了这两点,那么我就会呈请政府暂时不考虑向荷兰人出口第二批战争物资。”

    “你们这是在挖掘西班牙人在巴拉圭的统治基础啊,他们现在向外联系的通道已经不多了,除了通往查尔卡斯的丛林小道外就只有通向我们的一条商路了。如果我们也断绝了与他们的贸易,他们很快就会坚持不下去的。”布兰科无力地说道,“你们提的要求很多,我得回去商讨一下以后才能正式答复你,抱歉。”

第三百九十八章 西班牙的凛冬(一)

    莫三坐在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内,走在前往巴拉多利德的道路上,来自多利亚家族的阿莱桑德罗则坐在他的对面闭目养神。

    他们从巴塞罗那上岸,然后乘坐马车横穿过整个古老的阿拉贡王国领地,途中在相对繁荣的萨拉戈萨停留了几天,阿莱桑德罗在他们家族参股的萨拉戈萨银行内处理了一些事务,然后一行人再度驱车向西,驶往巴拉多利德——一座之前还是西班牙王国的首都、如今依然是诸多西班牙政府机构所在地、权贵和国王经常巡狩的城市。

    莫三被缺乏减震系统的马车晃得心烦意乱,再加上在车内枯坐无聊,于是便掀开了挂在车床上的布帘,看向了窗外广阔的原野。

    这里应当是卡斯蒂利亚高原的北缘,温带海洋性气候,是西班牙国内重要的农业区。但莫三从车内向外望去,只见到处是一片破败的景象。首先是村庄的数量较少,规模也不大,远不如他之前在法兰西、意大利甚至奥斯曼帝国的鲁米利地区所看到的那般景象。而村庄的稀少和规模不大则意味着此地的人口不是很丰裕,而人口不丰裕,则意味着此地的经济不是很发达。

    而事实上也是如此,作为领土比法兰西还要大的半岛王国(除去葡萄牙的伊比利亚半岛,此时法国的东部国境线也尚未大幅度扩张),对比法兰西多达2100余万的人口,西班牙的人口却只有四百多万、尚不足五百万。虽然也许西班牙王国的国土不如法兰西那么宜耕,但也绝不至于令两国人口差距如此之悬殊。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其实是西班牙自己的不断作死才使得自己国家的人口始终增长乏力。他们先是大批驱逐掌握着技术、资本和知识的犹太人、摩尔人,这些人的人口数量甚至占到了当时西班牙王国人口的四分之一,而更奇葩的是,西班牙人当时甚至还允许这些被驱逐的异教徒带着财物、牲畜和工具离开;而驱逐完异教徒后,则是没完没了的对异端的审判,大批西班牙人在经受残酷的宗教审判后而殒命;最后。则是短视的目光和昏招迭出的政策使得经济全面崩溃,国民生活陷入了极端困难的境地,人民生育意愿大幅度降低,这才是导致这个国家人口增长缓慢的最重要因素。

    “有什么好看的?”也许是窗外吹进了一股寒冷的新鲜空气。正在假寐的阿莱桑德罗睁开了眼睛,在瞥了一眼窗外的景色后,他便很快失去了兴趣:“这条路我走过很多次,每次所见的都是这种破败的景象,没有一丝亮色。这里的居民们对种地没有太大的兴趣,他们更习惯于养羊。当然了,养羊也只是他们不得已之下的选择,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的第一选择仍然是去充当神职人员,其次是贵族的侍从。然后是士兵、水手,几乎没有人愿意去充当手艺人、商人之类的角色。”

    “如果西班牙人也愿意充当手艺人或商人的话,那还有你们热那亚人或犹太人什么事么?”莫三懒洋洋地回了一句。窗外一群脏兮兮的羊在一个同样脏兮兮的牧民的驱赶下沿着道路向前走着,这些羊随意啃吃着路边的枯黄的茅草,看样子它们即将前往储存了足够草料的过冬营地里去。

    在这个年代的西班牙。古老的行会制度依然在顽强地发挥着作用。比如承担了大部分国内税收的羊毛商人行会,他们的势力是如此之强以至于羊群随意啃吃地里的麦苗时也无人敢管,久而久之这种行为毫无疑问地导致了种植业的退化和畜牧业的兴盛,而畜牧业显然不如种植业能够养活更多的人口,因此,西班牙王国每年都需要从国外输入大量的谷物以确保国内不会出现大面积的饥荒——换而言之,小规模的饥荒几乎每隔几年就在西班牙上演一次。

    “呵呵。西班牙人的社会总是显得很怪异,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阿莱桑德罗闻言笑了两声,然后话锋一转说道:“后天到达巴拉多利德后我们休整一天,然后便去会见巴尔博亚书记官阁下,他恰好也刚刚从马德里抵达巴拉多利德随侍国王身侧,作为西印度事务院的两大书记官之一。他的判断将最终影响国王的决定。所以,贵国若想迅速结束战争,那么取得巴尔博亚阁下的谅解就是至关重要的了。当然我知道这很不容易,但我们得试一试,毕竟这次巴尔博亚先生试图与我们展开对话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了。不是吗?”

    “或许吧。”莫三不确定地说道,“说实话,我不认为西班牙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结束与我们的战争,特别是在刚刚发生了休达惨剧的时候,西班牙人这会正是怒火攻心的时候,我们去除了面对西班牙人的冷脸还能得到什么?”

    莫三所指的休达惨剧发生在一个月前,当时由郭子离海军上尉率领的庞大的东岸贸易船队在行经直布罗陀海峡时,遇到了一支小型西班牙船队。在看到西班牙人仅有三艘桨帆船后,郭子离立刻下令护航的几艘战列舰对其进行攻击,并于入夜时分彻底击沉了这三艘西班牙桨帆船。随后担心西班牙地中海舰队战舰赶来的郭子离没有下令救援落水的西班牙人,而是径直率领船队开往了里窝那,不过这却导致了一千二百多名落水的那不勒斯平民(准备通过加的斯前往秘鲁)溺亡,由于事发地点位于休达附近,便被称做休达惨剧。

    休达惨剧发生后,习惯了慢节奏生活的西班牙人展现了难得的高效率,他们在获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便通过多利亚家族要求召见东岸派驻欧洲的全权外交使节莫三先生,在表达了一番对东岸战舰攻击西班牙民用船只(一艘移民船、两艘运粮船)的强烈愤慨后,他们要求莫三立刻动身赶往巴拉多利德,西班牙王国西印度事务院的官员们将与他们展开正式交涉。

    而当时尚在墨西拿逗留的莫三在闻听多利亚家族转述的西班牙人的要求后,他甚至被气乐了。西班牙人这是脑残了还是怎么着,我军舰打了你民船就打了怎么滴,难不成还要我们对你们进行赔偿不成?还有这事有什么好交涉的,战争期间什么行为都属正常,有本事你们找回场子来啊。自己的海军主力尽出前往加勒比导致家里空虚了,民船得不到保护,这又怪得了谁呢?

    不过,在西班牙经营了上百年生意、深悉西班牙社会内情的多利亚家族这个时候却有不同的看法。阿莱桑德罗他非常乐观,且一直表示原本西班牙人对东岸不屑一顾,他们甚至都不愿意给予东岸的外交人员以正式平等的对话。这个时候西班牙人竟然愿意召见东岸的外交使节,虽然从口吻上看起来依旧非常之不客气、有种质询的味道,但这终究是一个巨大的突破,因为西班牙人终于愿意与东岸人展开对话了,这绝对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

    听到阿莱桑德罗这么说,本欲返回伊斯坦布尔的莫三在考虑再三后,还是决定去西班牙走一遭,看看他们有什么屁好放!大不了不欢而散嘛!而且诚如阿莱桑德罗所言,万一西班牙人愿意就此与东岸展开有限度的对话,这对于急于结束战争的东岸共和国而言绝对是一个非常好的开端,值得莫三好好把握一下。

    “这可未必,莫。”阿莱桑德罗神秘地一笑,说道:“你应当知道,西班牙人如今的日子很不好过。北方边境被法国佬攻了进来,西部国土又被葡萄牙人占了一些,而南尼德兰的城市也大片沦陷,意大利战场的形势更是不容乐观,他们还有什么资格可骄傲的?如今全世界都在仇视他们、嫉妒他们、打击他们,他们的海军连遭荷兰、法国还有你们东岸重创,所余的舰只甚至连护航前往美洲贸易的两支船队都很勉强,陆军也被大量歼灭,简直糟糕到了极点。他们现在甚至连急缺的粮食都不能保证及时运回国内,这个国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急需结束掉一些多余的、不堪重负的战争来获得喘息之机。”

    “至于什么是多余的战争,嗯,这个是显而易见的。”阿莱桑德罗说道,“比如早就与新教联盟事实上停止的战争,与荷兰东、西印度公司永无休止的海上袭击战,与葡萄牙人毫无意义的独立战争,以及与你们东岸人为了一件传闻中的纵火事件而爆发的战争。西班牙人的核心利益在哪里,当然是在本土了!广阔的美洲殖民地虽然为西班牙贡献了大量的财富,但没有了本土一切都是虚的,所以西班牙人需要在与法国人你死我活的斗争中取得胜利。或者,他们至少需要一个体面的平局,而这,显然需要西班牙人首先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第三百九十九章 西班牙的凛冬(二)

    1647年12月的最后一天,在巴拉多利德的郊外,莫三、阿莱桑德罗二人迎来了西班牙王国西印度事务院书记官巴尔博亚先生。

    巴尔博亚先生是一位学者,目前担任西班牙王国西印度事务院两大书记官之一,直接向该院主席负责(西印度事务院主要编制构成为:主席1人、大法官1人、首席检察官1人、参议官8人、书记官2人、宇宙学家1人、数学家1人、历史学家1人,以及大量的秘书、行政人员等低级官吏),因此,他的意见至关重要,尤其是在国王腓力四世陛下也对其青睐有加的时候,他的影响力已经渐渐超越了一般的西印度事务院官员。

    巴尔博亚先生虽然是学者,但出身贵族家庭的他依然身强力壮、孔武有力——这是他经常参加狩猎活动的缘故。比如他今天就穿了一件红色的猎装,刚刚狩猎归来的他额头上依然微微见汗。

    穿着猎装这种非正式的服饰会见来自别国的外交使节,这其实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不过莫三在看到阿莱桑德罗见怪不怪的表情后,心里顿时有了些了然,敢情西班牙的贵族都是一群粗坯啊。

    他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在西欧这些国家中,西班牙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制度无疑是最落后,也是最原始的。这个国家仍然秉承着传统的封建制度,国王的权力至高无上,专制程度远超其他西欧国家。几乎每个贵族都有自己的封地,他们最原始、最顽固、最敌视新兴的资产阶级,同时也非常勇武好斗。

    大大小小的贵族们整天在一起打猎、游玩、切磋剑技,而在赶走了犹太资本家及摩尔手艺人之后,他们的经济来源也非常原始——依靠土地租税及殖民地种植园收入。这样的经济基础决定了这个国家的上层建筑都是一群什么样的家伙:宗教狂、农奴主、好战分子、对经济一无所知的老派贵族,等等。而这其实也是这个国家陷入连续不断的战争以及长期衰退之中的主要原因,无他,因为这个国家的统治阶级的水平就是如此拙劣——除了在战争上还稍有些才华外。

    “真是一群渣人啊。”莫三用一口东北话轻声嘟囔了两句。然后便矜持地站在一边,等待阿莱桑德罗的介绍。

    阿莱桑德罗没让莫三等太久,只见他在上前与巴尔博亚谈笑几句后,便和他一起走近了过来。

    “你们这次做的好事。两艘运粮船四百拉斯特(约800吨)的粮食沉入海底,现在你知道巴拉多利德城内外有多少人想杀了你吗?”一见面巴尔博亚就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朝莫三说道,他用的是西班牙语,语速不是很快,看起来是在照顾莫三的听力。

    “对于贵国受到的损失以及那不勒斯平民的意外伤亡,我个人也深为遗憾。”莫三略微思索了下后,出言道:“但这就是战争,贵国也曾经有过攻击我国商船的举动,因此这并不能说明我国海军做错了什么,他们也是在履行自己的战争职责。仅此而已。”

    “好了,今天我来这里不是和你争论这个的。”巴尔博亚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损失粮食的是一些该死的葡萄牙犹太商人,至于那一千多个卑贱的意大利移民的死活,我想还没有人会真正关心。我今天来这里主要是想问你一句。贵国难道就想这么一直拖下去吗?难道你们就不想结束这次战争吗?”

    “我们华夏东岸共和国的人民都是热爱和平的,他们反对一切非正义和无必要的战争。关于贵国和我国这场已经持续了15个月之久的战争起因我不想多提,但现在确实是时候结束它了,如果贵国不反对,我想我们双方可以开始设定一个时间着手开始进行谈判。”听到巴尔博亚的话后,莫三一阵欣喜若狂,他简直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多年锻炼出来的气质使得他没有当场失态。他很好地掩饰住了自己激动的心情,然后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开始表达自己的意见。

    “谈判当然不是没有可能。”巴尔博亚右手抚在一柄刺剑上,左手还提着马鞭,只见他在原地走了两圈后,突然转身朝莫三说道:“国王陛下对你们屡次三番挑战他的权威很是愤怒,他要求你们首先赔偿我国一定程度的损失。同时归还抢占我们的财物、释放被俘的俘虏,然后谈判的大门才有可能开启。否则,等待你们的将是数万名西班牙陆军将士的跨海远征。”

    听到巴尔博亚说道战争赔款后,莫三就觉得今天基本是不会出什么成果了。开什么玩笑?吃到肚子里的东西岂有吐出来的习惯!东岸人从来没有战争赔款的习惯,而且多半也赔不起。若是西班牙人一意要求赔款,那么和谈的事情多半会就此黄掉。

    “巴尔博亚先生,我想贵国是否搞清楚了一件事情,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在仔细斟酌了一番语句后,莫三缓缓开口说道:“在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残酷战争之后,西班牙王国是否有雄心、有毅力、有财力再组织一次包括上百艘船只、数万名海陆军士兵在内的举国远征?据我所知,贵国已经在里斯本、阿姆斯特丹市场上欠下了数千万比索的债务,这些沉重的债务负担压得贵国喘不开气,每年从美洲运回的金银恐怕大部分都用来支付这里边的利息了。那么问题就来了,贵国现在还能够在一定时间内筹集到两千万比索以上的军费,来支付一支数万人规模跨海远征部队的前期费用吗?”

    巴尔博亚没有回答莫三的话,他的右手在剑柄上下意识地抓了又松、松了又抓,令人怀疑这个中年贵族是否会在下一刻就拔剑相向——这并不奇怪,以此时欧洲的标准来看,西班牙的贵族是‘粗鲁’的,他们经常会因为一些小事而拔剑决斗。

    良久后他才吁了口气,然后有些颓然地说道:“异教徒,虽然你的一些话让我很是愤怒,但我不得不承认,你所说的很多东西都是事实。1588年的无敌舰队花费了王国超过850万比索的巨额资金来武装,现在的王国国库的确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而且即便能够筹集到这笔资金,国王也不会允许将其全部花费到一场战争中的。你们的确……有恃无恐!”

    “没有人喜欢战争。”莫三听到巴尔博亚这么说,立刻顺着他的话头说道:“进入现代以来,战争的规模越来越大,耗费也越来越高。贵国自己也应当明白,这些年来即便是贵国取胜的一些战争,从经济上讲也是亏得一塌糊涂的。新占领的土地上到处是仇恨你们的原住民,此外还要随时应对敌国的反攻,还要支付庞大的占领军的薪饷,这些无疑都在一点一滴地拖垮贵国的财政。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进行这种耗资巨大却又毫无意义的战争呢?要知道,提前结束这些战争贵国可以节省大笔的军费,这等于是你们从荷兰人和犹太人那里收到了一笔战争赔款,对吧?贵国和我国进行战争的获益者只有两种人,一是你们的夙敌法兰西人,二是那些吸血鬼一般的银行家们。”

    “或许你说的有道理,我也很讨厌那些犹太人,但这并不是你们在攻击了伟大的西班牙王国后还能够安然获得和平的理由。伟大的国王陛下已经给了你们一次机会,东岸人,你们需要为自己的罪行付出足够的代价,否则我根本无法说服不悦的陛下和西印度事务院的诸位先生们。”巴尔博亚说到这里时更是将整个下巴都抬高了,只听他继续说道:“西班牙王国的荣光不容玷污,陛下王冠上的尘埃必须用鲜血来擦拭。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若是还不同意赔款,那么你们将失去一个宝贵的和平机会。”

    “真的很遗憾,即便睿智如您,巴尔博亚先生,难道还看不出贵国真正的敌人是谁么?是谁在不断占领南尼德兰的城市?是谁在侵占意大利?是谁在蹂躏鲁西永?是谁在攻夺弗朗什-孔泰?贵国如今的一切困境都来源于贵国北方的强邻法兰西啊,若是贵国仍不采取有效措施,我敢断言,法国人一定会将他们的王旗插到马德里的上空,这一天不会等太久的。到时候贵国的国王和绅士们将如此自处?”莫三摇了摇头,用遗憾的口吻说道:“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那么将是天主教世界的末日,也将是西班牙真正陷入深沉绝望、陷入无尽凛冬的开始。”

    巴尔博亚将右手从剑柄上挪开,在低头思索了一阵后,最终还是抬起头,神色复杂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么很遗憾,莫先生,你们坚持不偿付赔款的行为很可能将导致战争无限期拖延下去!”

第四百章 新青岛,新生活(一)

    “哗啦啦”的铁锚落水声响起,又一艘1200吨级的大飞剪货船停靠在了青岛港码头。码头上数十名身穿天蓝色牛仔布工作服的码头工人如同听到发令枪响一般,立刻从休息的棚子下面涌了出来,然后接缆绳的接缆绳、拉吊杆的拉吊杆、开货车的开货车(马拉轨道货车),总之显得秩序井然。

    这数十名码头工人明显分作两个派系,其中人少的一派是卷发、黑眼,有着一副拉丁面孔的西班牙人。他们是原西班牙蒙得维的亚哨所的老居民了,东岸占了这里后便强制回购了他们手中的土地,每个人只被允许保留了三十亩基础农田,且还被置换到了远离港区的远郊。不光如此,这些西班牙定居者也被东岸民政部移民处强行“入籍”,莫名其妙地成了华夏东岸共和国的一员——他们当然不是很情愿了。

    不过形势比人强,谁让如今西班牙在拉普拉塔等地连战连败呢,这些以加泰罗尼亚人、巴斯克人为主的居民对西班牙王国的认同度也就那么回事,如今既然东岸势大,那就先老老实实当顺民呗。

    和这些农闲时分来到码头上打工的西班牙人不同的是,码头上另一派人数多达四五十人的码头工人虽然统一理着短发,但眉目间依稀看着是明人。而如果你自己听他们相互间的对话的话,那就绝对可以确定他们是明人了。这些人基本都来自江北地区的盐城、泰州、如皋等地,语言相近、风俗相同,彼此间也颇为抱团,平时与那些西班牙人隐隐不对付。

    “手脚麻利点!”一名身穿南海运输公司红色水手服的大胡子男人站在船只左舷甲板上,在往嘴里猛地灌了一口烈酒后,用脏兮兮的衣袖擦了擦嘴角,中气十足地喊道:“这个月分配给你们的渔获都在这里了,赶快搬走,奶奶的。放在船舱里腥也腥死了。”

    听到有鱼从上面分发了下来,本来已经在忙活的众码头工人们的手底下也不禁加快了动作。而随着他们的努力,一个个装满了咸鱼的木桶被小心翼翼地吊装到了码头地面上,然后被迅速装上了马车。

    马车车夫此时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只见他紧紧盯着那些装满了咸鱼的木桶,看着那些木桶上写着的“鳕鱼”、“滑柔鱼”、“枪乌贼”等字样,不由得干咽了几口唾沫。天可怜见,大伙来到这个港口定居也快一年了,地里种下的第一茬粮食还没收获,整日吃政府发的救济粮(民政部为尚未自给自足的新定居点配发的粮食,多为玉米、高粱等杂粮)都快吃吐了。如今上头居然开恩,给大伙送来了这么多桶咸鱼来打打牙祭,这可真是了不得的喜事了。

    要知道,现在就连向称富庶的首都地区。市面上的几种主要海产品如:鳕鱼、滑柔鱼和红虾等的供应量也急剧减少,价格还贵得要死。若你要问为何如此,呵呵,麻烦去拉普拉塔战场上打听打听,那些当兵的一天要吃多少菠菜鳕鱼罐头。每天又要消耗多少香辣虾罐头。好东西都让大头兵吃了,自然就没普通人的份了。

    什么?你说还有从新华夏进口来的鳗鱼、石斑鱼、带鱼罐头?对不起,那高高在上的价格绝对是达官贵人才能够享受得起的东西,自己可无福消受。如今能从贵人和丘八们的手指缝里漏点咸鱼下来吃吃,已经很不错了,就知足吧。要知道,这个国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优先供应达官贵人和丘八们的。你一个小小泥腿子若想也过上那种早上有牛奶喝、中午有美味吃、晚上还能喝上一些啤酒的神仙般的生活,那就只有当兵或技术员去了,没别的路可走!

    “今年要不是马岛爆发了两次枪乌贼渔汛,几艘鱼钓船产量大增,不然怎么也不会轮到你们这帮刚来还不到一年的杀才吃这种上等货。”甲板上的那名水手长显然是喝多了,只见他将腰间的牛皮水囊里最后几滴酒液也倒进了嘴里。然后砸吧着嘴说道:“还有就是,这两天又有一批从沂州、日照、赣榆等地的移民要来你们这里,同时也有上面的大官要过来视察,上头决定临时给大伙加加餐,添添喜气。奶奶的。真是便宜你们了!”

    码头上正在忙活的众人听水手长这么一说,顿时恍然大悟。敢情是有京里的大官要来巡视啊,难怪地区和镇里的官员这两天纷纷跑来此地检查工程进度呢,以前可没见这些人跑得这么勤过。如果上头来视察一次就加一次餐的话,那大伙宁愿上头天天来视察。

    两批土库曼马拉着的轨道货车很快就离开了码头,飞快地朝港区后方而去。而在港区后方,则是大片大片的建筑工地,整个青岛港2300多名居民中的三分之二均集结在此,或清理平整土地、或挖沟埋管、或砌墙修屋,总之都是忙忙碌碌的。

    其实不光他们,工地上还有约五百多名来自交建四局的职工以及南非劳务工作队的一千多名黑人劳工,这些人也在和青岛港的本地居民们一起,努力修建着这大片的建筑群。这些建筑群规模极大,一直延伸到海边,有单层砖房、也有二三层的小楼,而其中建筑面积最大的一座建筑当属被称做青岛博览会馆的超大型建筑了。

    这座建筑形状如同一个大型足球场。“足球场”中间是大片平整过的草地,这是博览会馆的核心展览区——很显然这是座露天展览馆;而在展览区的四周,则是一大圈将展览区牢牢包围起来的砖瓦房建筑。这些建筑大部分是单层砖石房屋,但也有不少二三层的小楼,总计约约有大大小小的房屋两百多间。

    此时里面一些已经完工的房屋前都已经挂上了一个个木牌,分别写着:“青岛商业清算银行”、“拉普拉塔银行”、“外汇交易所”、“海关”、“税务局”、“交易登记中心”等,从字面上就能理解这些房屋的用处。

    再过几个月就是由贸易部、财政部等联合举办的第一届青岛秋季商品博览会的开幕日期了,截止本月(1648年1月)中旬,已经有32名商人明确登记要来参加这届堪称新大陆规模最大的国际商品交易会了,并且他们中的全部都已经在青岛商业银行或拉普拉塔银行内开立了专门账户,且存入了一定量的现金(东岸银元或外币),看起来就是一番要在这届大会上大展拳脚的模样。

    据东岸贸易部预计,如果加上一些临时得到消息赶来的各国商人,这届商品博览会应当会吸引超过50名各国商人前来洽谈、交易,整个交易会期间的商品成交额很可能会突破一百万元。而随着青岛秋季商品博览会的名声被这些商人们口口相传地宣扬出去,相信等明年五月份第二届博览会开幕时,会有更多的商人赶来进行贸易。

    而由于事关国家重大战略部署,因此关于本届交易会的场馆建设从一开始就在本地乃至地区官员们的三令五申下快速进行着,目前大部分场馆建设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而已经完工的部分也进入了内部装修阶段。相信再等两三个月,到了四月份时,场馆建设和装修工作应当能够彻底完工,到时候只要派人将这些房屋打扫一下,差不多就可以让各办事机构驻扎进来,同时供来访商人们歇宿的宾馆、饭店、酒馆也可以开始提前试营业了。

    两道并行的铁轨直通到博览会馆的货仓门口,到时候完成交易的商人们在缴纳货款后,可以凭借自己手头的提货单到仓库来提取货物。这些货物将在货仓门口的晒场上被装上轨道马车,接着在挽马的拉拽下运至码头,再通过滑轮吊杆运到停泊在各个泊位上的货船内,然后运至世界各地(主要是欧洲)进行销售。

    由于前来交易的商人事先在拉普拉塔银行或青岛商业银行内开设了经常账户,因此相比在欧洲的贸易,东岸人回款速度极快,对于各厂进行下一步的生产极有好处。

    此时几辆从码头上拉咸鱼的货运轨道马车在司机踩着制动闸瓦的情况下已经开始减速,最终缓缓停在了货仓晒场的边缘。一帮正在临时修建的土灶边烧火做饭的女人在听到男人们的吆喝后立刻面露喜色,他们在各工作队的队长们的组织下依次到晒场上取咸鱼,然后放到锅里开始烧制。

    一些在工地上帮工的半大小孩流着口水在土灶边徘徊不去,他们虽然每天都能吃到由教育部统一补贴的鸡蛋、牛奶,但娃娃们对于肉食显然也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他们不时冲到铁锅前,掀开锅盖朝里面看,似乎多看看里面的鱼就能更快地熟透一样。而每当他们这样做之后,迎来了肯定会是大人们的一顿叱骂。

    “有新客人来了!再多做一些饭!开饭时间也推迟两小时!”就在工地上乱哄哄的时候,一名兵团堡出身的干部突然骑着马出现在了工地上,并开始挨个通知各个工作队。

第四百零一章 新青岛,新生活(二)

    其实所谓新客人,在这些移民们的语境中就是新移民的意思。一年前青岛港的这上千名盐城人就是作为“新客人”来到此地的,当时“迎接”他们的是本地数百名西班牙定居者,这些人怀着战败者的沮丧和不安迎来据说与征服者同宗同族的新移民。

    好在东岸人对局势控制得很不错,政府的掌控能力超强使得青岛港总计超过2300名居民已大体上和平相处了将近一年时间。如今时隔一年,新人再次来到,这使得大伙儿有些期待。没别的原因,主要还是这里太荒凉了,人是群居社会性动物,地广人稀、一眼望去到处是荒草甸子的青岛港让人住得心里瘆得慌。

    如今好了,总算有新人来了,嗯,数量应该不下于千人吧。

    新客人没让这些“老移民”们等太久,很快,一批穿着各种杂七杂八服饰的明人出现在了前方的疏港公路上。让大伙诧异的是,这伙新客人居然以老人、小孩和妇人居多,青壮年几乎一个也看不到,黑压压的也不知有多少人。

    “都给我老实点,尤其是你,陈二狗!”一名退伍军人出身的派出所警察走在队伍最前面,只听他用中气十足的嗓门嚷嚷道:“上次你调戏加泰罗尼亚妇女老子只罚了你两块钱,这次你要是还贼性不改,老子可保不了你了。这些新来的要么是顺军遗孤,要么是挺身队官兵的家属,你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小鸡鸡,那可就要被执行军法了,连带着老子也要吃挂落,赶紧给我滚回去烧饭。”

    名叫陈二狗的汉子听到那巡警指名道姓警告自己,立刻讪笑了两声,灰溜溜地往后面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忿忿不平:你当我是想要调戏妇女么,还不是让没媳妇给闹的。上次好不容易拨来了六百个波斯、希腊娘们。自己的工作评分竟然没挤进前六百,自然就只能继续打光棍了。不过也是该注意点了,听说今年上头还要往青岛港继续输进四百个波兰女人,去年轮不到自己。今年怎么着也该自己讨上媳妇了,前提是自己别再犯事。

    新来的移民被直接安排进了商品博览会馆的展览区内,他们在露天的草地上席地而坐,有些人还拿出水囊开始喝水。负责接引他们前来这里的派出所警察看着这些井然有序地坐在原地,默默等待着开饭的新移民们非常惊奇,因为他们实在是太有秩序了,和以往那种乱糟糟的移民大相径庭。

    不愧是顺军遗孤出身啊,常年随营东奔西走的生活给了他们一个良好的体魄以及很强的纪律性。巡警们看得出来,即便是队伍里那些看起来年纪颇大(其实也就四五十岁)的“老人”,其体力也是非常不错的。不然也不可能经受住长途海上奔波来到本土。他们若是开起荒来,绝对比那些纪律散漫的泥腿子要强。

    下午两点,迟来的午餐终于被一些民夫们用重型货运马车拉了过来。经过本地官员们的一番磋商,大家临时从仓库内取出了一些如牛羊肉、兽脂、咸鱼、蔬菜之类的库存紧俏商品,来给新来的移民们加餐。就当做是接风礼了。

    高粱米饭、蒸咸鱼、大锅炖肉,美味的午餐吃得大家直流口水。不光新来的移民吃得很欢,即便是已在此地住了一年多的这些老移民们,也都甩开腮帮子大口嚼吃了起来,这种美味平时可不多见,逮着一次就跟过年差不多。

    裴钦穿着一身土黄色的军服,坐在博览会馆外临时搭建的活动木板房内吃饭。他的军帽挂在身后的衣架上。指挥刀等都放在手边。他刚把面前属于自己的一份午餐吃掉,吃完后又给自己点了个烟斗,美美地抽了起来。他现在烟瘾颇大,刚才一下船觑到岸边有个卖东西的小店,便跑过去买了一袋烟丝:非常便宜,才四角钱一包。在远东根本买不到。买完烟丝后,他想了想,又从柜台上买了瓶红酒。

    当时商店的售货员拿着裴钦递过来的几枚银币看了半天,愣在那里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这三枚银币非常怪异,正面和东岸本土流通的银元样式几乎一模一样——除了下部写着“大泊造币所”这几个字样以外。但是银币的反面图案则大不一样。比如:那枚一元面值的银币,反面的图案居然是一条鱼(大马哈鱼),二元面值的则是一头熊(棕熊),而五元面值的似乎是一头体型硕大的鹿(驼鹿),这种银币店员还真没见过,因此愣在那里迟疑着不敢收,看样子似乎还想和裴钦一起讨论一下这是哪一国的货币,汇率如何,实在不行的话还得过秤称一下重量、验一下成色。

    好在店长比较见多识广,他曾经在首都进修过,当时国家贵金属管理总局给他们培训的海大富海处长曾经说过,财政部已经授权海外的新华港和大泊港各设立了一个造币所,将当地进行贸易所得的金银条及外币就地熔铸、冲压成东岸银币。银币的成色、大小、重量甚至形状都与本土银元基本一致,就是图案不一样而已。

    其中大泊造币所的银币如上所述,新华造币所的银币反面图案分别为驼峰牛、金枪鱼和猴面包树。本土版式的银元及纸币流通东岸本土及南非河中地区,新华造币所版式的银元流通新华夏岛,大泊造币所版式的银元流通黑水地区及澳洲。

    裴钦是原挺身队第二大队副大队长,在远东服役多年,此番来东岸本土身上带的自然都是大泊版式的银元了,也难怪店员不认识。店长经仔细辨别后,又闻悉他们是从远东支援回本土的军人,因此立刻肃然起敬,然后在自己的权限内给裴钦所买的商品打了个九五折——这是到一定级别的军官才可能有的优惠。

    中午吃了小半条鳕鱼、两张肉饼、一碗杂鱼汤,饭间还喝了点啤酒。酒足饭饱后,裴钦又跑到博览会馆外视察他的部队。此番来到青岛港的新移民除了那一千多名顺军遗孤及挺身队官兵家属外,当然还有那批应陆军元老彭志成要求、由莫大帅亲自签字调拨的远东援军了。他们1646年10月中旬出发,历经15个月的航程(包括中途休息、等船时间)才从烟台港抵达了本土,渡过隔离期后又坐船来到了青岛港。

    按照上头的意思,他们的家属应当是就地落户青岛港及其附近区域了。至于他们嘛,呵呵,从远东出发的时候大伙儿就有觉悟了,丘八么,还不就是上战场拼命的料?听说本土如今也正和那西班牙人打得如火如荼呢,他们来到这里怕等不了几天就也要被送上战阵去和人见仗。好在如今大伙儿不是白白拼命了,大家无需为了一口吃食就被人像猪狗一样驱赶着打生打死。大家现在是为了自己及自己将来可能会有的家人的前途在拼命。这听起来还不算太坏,不是么?

    与裴钦一起去的视察部队的还有王家忠。此人是与翟从谔、秦尚行等人一起第一批投诚东岸的山东地方武装首领,曾长期驻扎济州岛旌义县,对东岸算得上是比较忠心的了。

    此番从远东调回本土的4500名士兵中有足足2500人是他的部下。当然也仅仅是名义上的部下了,事实上这些年来他的这两千多起家部队不断被莫大帅以裁军、整训、改编、调防、补充的形式折腾得不像样,如今他对部队的影响力已非常有限。部队里的很多中层军官经常背着他向以莫大帅为首的东岸军官表忠心,他对此也多有耳闻,不过却也没有太过在意。

    当初势穷来投时不就预见到今日的局面了么,既然军权旁落,那何不潇洒点干脆放手当个富家翁算了。当初和弟兄们拉杆子造反,不也就是因为这世道太混账,大家都活不下去了么?自己本来也没太大的野心,局面搞到今日那么大,有了两三千部属,还上了满清山东巡抚的“贼首”通缉名单,委实已经到了自己能力的极限了。若不放手再这么勉强瞎混下去,那大伙多半最终会在某天死于清军的围剿战之中,如今把军权交出去,王家忠只觉一身轻松,自己再也不用心惊胆战地为手底下几千人的安危殚精竭虑了。

    因此,即便王家忠在两天后就要卸去军职,到统战部内就任高级顾问,他对此也不甚在意。相反,他更看中的是上头奖给他的一套位于米林湖畔的占地极广的宅子、数额多达两千元的西北垦殖银行存款单及月薪达四十元的清贵顾问工作。至于其他的,爱咋咋地,反正咱老王以后是不过问江湖事了,专心享受生活,顺带做些小生意吧。

    就这样,满腹心事的裴钦和一身轻松的王家忠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位于博览会馆外的临时营地内,他们的部下此刻也正席地而坐在满是建筑垃圾的地面上,端着木碗稀里哗啦地吃着午饭。

第四百零二章 新青岛,新生活(三)

    正在吃饭的士兵们在看到长官来了后,立刻起身立正。裴钦二人微笑示意大伙接着吃饭,然后沿着一条小路边走边聊起了天。

    “从烟台出发时我数过,一共2503个弟兄,连带家小一共3718人。”王家忠率先打破了沉默,“前些日子隔离期结束后我看统计,只有1888个弟兄还在,连带家小也不过2720人,好多人死在了路上,当然也有些人留在了澳洲、新华夏岛和南非。过两天我就要去京里上任那劳什子顾问了,剩下的这不到两千个弟兄……你要帮我看好了,大家一起在山东打生打死的,现在漂洋过海来到这里,真的不容易。都是熟悉的面孔,折损了哪一个我都受不了。”

    裴钦闻言也有些沉默。这个顺军出身的甘肃汉子拍了拍王家忠这个前山东马匪的肩膀,然后说道:“不就是去那个拉什么塔的地方干一仗么,听说那里的西班牙人的兵力不超过四千之数,而我军守兵却有两千五百余,且补给充足、士气高昂。本来军部准备等小麦夏收后再动员两千战兵支援过去后发起总攻的,如今我军抵达后,差不多就能即时发起反击了。这仗好打得很,当不会有什么伤亡,放心吧。”

    四千五百名从远东出发的士兵,漂洋过海来到本土后如今也只剩下了三千五百余人。这些人虽然不习火器,不懂现代战争之道,但在山东也与清军屡次交锋,战斗经验还算不错。此番来到本土后,本来按照陆军部的意思,是要先整训个两三个月,并将其中部分较精锐的中队火器化,然后才拉到圣菲去参与对西班牙人的反攻的。

    不过联合参谋本部经过研究后否决了陆军部的意见,他们决定立刻将这三千五百人投入到圣菲战场,归属江志清指挥。并尽快向当面的西班牙人发起大规模反击,彻底击溃这股西班牙人,结束当面的战事——大家已经对无休止的战斗感到厌倦了。

    而依据上级的命令,裴钦被任命为这支新编成的部队的指挥官。他将亲自率领部队于1月20日之前抵达布宜诺斯艾利斯,全军在这里换装后即刻乘船抵达圣菲城,然后服从江志清上尉的指挥。今天已经是1月14日了,也就是说裴钦这两天差不多就要安顿好官兵们的家属,然后率部登船前往布宜诺斯艾利斯港。

    小路尽头是一大片荒凉的草地,草地上间或有一小丛树林点缀着,偶尔也能看见一些水洼和小溪流,一些水獭、狐狸之类的动物就栖息在溪流和树林间。

    路边栓着两匹高大神骏的安达卢西亚马,在征得看守马匹的人同意后,二人翻身骑上马匹。慢慢地在草原上骑行了起来。青岛港以北完全是人迹罕至的内陆荒原,而在以西数公里处却有一处规划中的小城镇,二人很快就骑马赶到了此处。

    “此处便是上峰划给我们的土地了。”王家忠遥指前方地平线处竖起的一根高高的旗杆说道,“之前陆军部的廖部长在接见我时提起过,说那里是一处好地方。我们过去看看。”

    裴钦点了点头,然后与王家忠一起策马驰到了近前。旗杆插在一处小土包上,四周的草地似乎已被粗粗清理过一番,到处都是用石灰粉划好的几何图案。二人略微思索了下,顿时明白这些用石灰粉标注好的地面应当就是以后本地城堡、官署、仓库、商铺等所在的位置。

    前方不远处隐隐传来波涛的声音,那么这里应当离海不远。城堡北方还有几条纵横交错的河流,其中一条的河面甚至还很宽阔(圣卢西亚河)。翻着白浪的河水哗啦啦地流进了海湾内。河两岸的树林倒是挺茂密,不时有一些动物穿梭期间,看起来生机勃勃。

    “就是这里了。”王家忠没有下马,而是控制着胯下战马在原地缓缓地踱着步,说道:“这里要修一座城堡,据说名字叫归义堡。纪念我们这几千人万里归来驰援本土。”

    “哈哈,好一座归义堡。”裴钦大笑两声,然后策马冲到河岸边,细细观察了一番后又折了回来。接着他又翻身下马,爬上插着旗杆的一座小土包。看了看远处的海湾以及静静流淌着的圣卢西亚河,期间他甚至还俯身到地面上抓起了一把泥土摊在手心里仔细看了看。

    “地不错!”良久后,裴钦才简明扼要地说道:“这里水洼、小溪不少,大伙一起加把劲修个坡塘水库什么的蓄水池,再挖个十七八道沟渠,差不多就能灌溉几万乃至十余万亩良田了。这地,真比俺老裴在甘肃老家时看到的庄稼地要好,若是好好拾掇然后种上小麦的话,打下的粮食怕是还能多出不少剩余来。这确实是好地啊!”

    其实裴钦说的不错,这块地在后世是乌拉圭的首都蒙得维的亚市的圣地亚哥-巴斯克斯小镇。政务院将归义堡设在这里,看中的就是这里得天独厚的农业资源。这片被圣卢西亚河冲击形成的平原土质较肥沃,年降水也达800毫米以上,附近河流纵横,稍加改造便是上好的灌溉水渠,进行农业开发的潜力较大。

    在执委会的规划中,青岛港是以后华夏东岸共和国的贸易中心、金融中心和航运中心。这么大一个区域核心城市,其各行各业的从业人口乃至外来客商等流动人口的数量必将是巨大的,因此其必然需要一些纯农业乡镇为其提供粮食、蔬菜、肉类、禽蛋等各种食品,而归义堡就是其中之一了。

    另外一个与归义堡承担同样职能的是位于青岛港北方数公里处的托莱多镇,当然,这个小镇此刻被命名为新乡堡——意为新的家乡。新乡堡的农业条件也相当好,附近到处都是平坦的大荒原,新乡河(托莱多河)环绕其间,而且这条河的下游出海口北岸便是新修建还不到一年的兵团二堡——目前已经有了上千名学兵在内学习、训练。等将来人手充裕后,还可以组织人手将这条河流疏浚、拓宽一下,以便通过水路沟通兵团二堡和新乡堡两座城镇。

    那些顺军遗孤及王家忠部官兵们的家属总计1500余人就将被安置到新乡堡,他们将在此地开荒种地,同时修建城堡、住宅。而等到拉普拉塔方面的战事结束后,王部的那一千多名士兵也将结束自己的军旅生涯,暂时退役回到新乡堡定居。

    至于裴钦嫡系的那一千六百名原挺身队第二大队的官兵们,基本都是光棍的他们则被指定定居在归义堡。这里面向外海,又是圣卢西亚河出海口,地理位置较为重要。海军部在考察这里后,决定在河口附近的老虎岛(isla del tigre)上修建一座大型灯塔和一座小型炮台,部署大约十余门火炮,以防备可能出现的敌情。

    灯塔和炮台修建完毕后,驻守的步兵和炮兵们当然是要从归义堡的这些前挺身队官兵们里面选拔了。而且这里地处要冲,是青岛港的侧翼,由这些前军人们集体退役后定居垦荒,如同后世的生产建设兵团一般,从安全性上面来说也是非常不错的。

    他们长期在一起生活、作战,退役后也聚居在一起,建制、组织都未被打破,再加上东岸在全国推行的严格的民兵训练制度,这些人的战斗力在退役后也未必会退化多少。因此有他们在,青岛港的左翼就将是安全的,敌人若是想从这里想办法,那么注定将碰得头破血流。

    按照政务院的计划,今年年中时分,就会优先往这里发大约一千名塞尔维亚、罗马尼亚女奴,以让这些计划中的“生产建设兵团”的官兵们落地生根,繁衍后代。第一年来就能很快分到媳妇,这种优厚的待遇就足见执委会和政务院对他们的重视程度。当然反过来说,我们也可以从中看出执委会对青岛港的重视程度。

    裴钦与王家忠二人又随意闲逛了一会,然后便双双驰马返回了青岛港内。交还完马匹回到博览会馆建设工地上时,官兵们此时都已吃完午饭,远远望去这些家伙正三五成群靠坐在一起闲极无聊地笑闹呢。王家忠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此时他几乎已经完全放任不管了。裴钦见状叹了口气,然后迅速将几名中下级军官召了过来,命令他们即刻下去整队。光天化日之下坐在地上笑闹,成何体统,这特么的还算军队么!

    离登船前往布宜诺斯艾利斯大概还有两三天时间,这两三天也不能让大家闲着了,得给自己麾下的这帮丘八们找点事情做做,不然军纪岂不是要涣散。想来想去,裴钦决定让这三千多精壮小伙子们立刻分组去将满地的建筑垃圾(碎砖、碎石块、石子、土方什么的)用马车装起来,然后统一拉到海边去填海造码头栈桥,也算是为青岛港的建设添砖加瓦了。

第四百零四章 既要战争,也要发展(一)

    彭志成坐在峡谷乡火车站二层的一间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内,手里拿着份文件看来看去。 。这是一份政务院政策研究室刚刚下发的一份关于国家下一阶段发展的纲领性文件,文件中列举了东岸共和国目前工农业发展的现状,无论是取得的成就还是存在的问题都详细地写在上了上面,同时报告中也对未来得发展进行了展望,并前瞻性地提出了发展一些产业的想法。

    这份文件下发到乡镇一级的干部手中,以尽量多地搜集一些基层实务干部们的意见,这样也对国家制定政策有很大的好处,下面的干部们执行起来时也更能领会中央的意图。彭志成是退役陆军元老、政务院特别顾问、全国铁路督办、伊河地区专员,自然有资格阅读这份文件。

    “战争到今天已经进入了第三个年头,在这16个月的战争中,我军取得了辉煌的成就,仅仅以不到两千五百人的伤亡就攻克了多座西班牙城市,基本歼灭了敌在南美洲的两大舰队,同时获得了极为丰厚的战利品。不过军事上取得的巨大胜利,并不能够掩盖过去这段时间内国民经济发展的停滞、甚至倒退……”

    “据统计,在上一个完整财年(1647年),国家财政实现总收入215.2万元,比1646年下降了5.6%。其中国内各项税收的征收力度有所提高,因此税收收入在国家财政中的占比首次突破了10%,达到了10.8%;国家财政总收入下降的最主要因素在于国营企业上缴的贸易利润大幅度下降,比去年同期下降了8.6%。在这其中。我国纺织品在法兰西市场销售额的持续走低是最主要原因——法兰西王国对进口的我国纺织品第三次提高了关税。目前已经创下了20%的新高。”

    “与收入相比。去年全年财政支出323万元,比1646年大增45%。其中军费支出占财政总支出的67.5%,同样比去年大增64.2%,相信随着库存军资的持续消耗,明年军费支出总额还将有一个明显的提高。”

    “综上所述,1647年全年财政赤字为107.8万元,而随着战争的深入进行和一系列经济建设的同时展开,预计明年政府财政赤字将突破160万元。战争若是久拖不决的话。国家财政必将陷入崩溃边缘……”

    看完这耸人听闻的开头部分,彭志成将文件拍在桌子上,然后无声地笑了。政策研究室的一帮人真是,今年首批从远东返回的移民船船舱内可是携带了整整一百二十万铸造好的银元。这些由大泊造币所花了整整两个多月时间才铸好的银元可是莫大帅的主要“政绩”之一,毕竟他在远东搞的什么事执委会、政务院都只能从报告上的只言片语中去理解,印象自然没法太过深刻。

    但这些从远东一箱箱拉回来的银子可就不一样了,在国家财政赤字额度创下历史新高的当下,这120万银元所带来的效果可就不一般了。至少原本对他很看不顺眼的财政部、民政部等文官系统的大本营中的官员们,此刻对他的观感就有了很大的改观:国家每年在远东的投入均摊下来绝对不会超过25万元(不算造船)。莫大帅竟然给本土送来了120万元的现金,几乎将国家历年在远东的投入一次性全收了回来。这样的干部才是有能力的干部,才是国家的好干部!

    除了这些钱,陆军部也给中央财政解送来了从拉普拉塔收获的各类金银币近90万元。此外,从拉普拉塔历次运回来的超过六万头牛(数量还在继续增加)以及近两万头其他牲畜(羊、马、猪、骆马、驴、骡等),这些也都是可以变现的,如果再算上一些其他物资如皮革、硬木、粮食、珠宝等易变现物资的话,这里面大概也有个七八十万元了。

    如果这还不够,别急,热那亚人承诺的一千万银行里拉(164万余元)的贷款很快也要到了,这些钱全部加起来已经足够东岸共和国继续维持两年时间的战争了。至于两年后怎么办,凉拌!先管好眼前再说吧,也许两年后出口贸易又再度繁荣了呢?

    “……为今之计,还是要大力发展国家经济,恢复出口贸易。借着与热那亚人及荷兰西印度公司签署的合作协议,大力推动在新兴市场——巴西、加勒比、北美、西非乃至意大利、西班牙的商品出口。东方不亮西方亮,法国市场销量下降了就靠新兴市场来弥补,纺织品贸易额下降了同样靠其他商品来弥补。为此,政务院制定了接下来几年时间的发展纲要。”

    “首先是提高非纺织品占出口额的比例,依照费效比测算后,政务院批准了工商部提出的关于钢铁、造船、交通三个行业的五年规划。在钢铁行业,平安钢铁厂的产能去年大幅度下降,全年已经跌破了五千五百吨,比1646年下降18%。但去年全年全国用铁需求却接近六千五百吨,缺口达一千吨之多,造成的经济损失非常巨大。究其原因,还是在于战争抽调了大量内河蒸汽运输船前往拉普拉塔运输军资,导致长山铁矿(工人、苦役营囚犯、劳改营犯人、黑人劳务工加起来工人数量逾两万人)出产的大量铁矿砂无法及时运到平安港码头。此外,码头工人被大量抽调到前线担任军夫,码头吞吐效率下降,这也是造成铁矿砂运输瓶颈的主要原因之一。”

    “今年按照计划,西北铁路百尺崖堡到河津堡一段总长近110公里的路段要全面通车,共需铁轨及其他各类器材超五千吨。其他机械、车辆、锅炉、蒸汽机、五金器具、金属农具、军火、锚链等各种用铁需求加起来,全年用量可能超过了七千吨。如果算上正常生产中的损耗,平安钢铁厂全年需生产钢铁八千吨以上。该厂1号高炉设计日产生铁35吨,年产生铁一万吨,如果正常生产所需的原料如铁矿砂、焦炭、纯碱及各类添加剂都能正常供应的话,完成生产任务应当问题不大。”

    “但现在的瓶颈在交通运输上。”彭志成看着文件,不由得轻声默念了出来:“上次和老萧聊天的时候,内河运输公司辖下的72吨级的内河小汽船到现在一共才增长到了79艘,总运输吨位不到六千吨。即便加上本已退役、现在又重新拿出来使用的35吨级小火轮,这内河运输总吨位也不会超过八千吨。而且这其中相当一部分被抽调到了前线运输军用物资和人员,这国内的运力就更是紧张了。煤炭、矿石、建筑材料、粮食、木材、机器什么的,哪个不要占用大量运输吨位啊。如今煤矿、铁矿、农场生产的燃料、矿石和粮食数量倒是没有下降,甚至可能还有所增长,可这积压着运不出去也只能徒唤奈何啊。”

    “水路运输运力紧张,这效率更低的公路运输更是不堪啊。”彭志成将文件又拿到了手里,一边看一边思索:“公路运输在如今的国内依旧相当落后,高等级的公路(国道、县道)里程短,连300公里都不到。载重货车也不超过100辆,总运输吨位不过区区一千五百吨左右,这能济得什么事?到现在甚至还不能做到各县之间互通公路,交通部简直是在扯淡!”

    事实上随着战争的持续进行,对东岸国内经济的负面影响确实也越来越深。别的不说,单就对交通运输资源的挤压就使得国内大量工厂开工不足,生产效率下降,产能比起战前来大幅度下挫。这在对能源和原材料极度依赖的钢铁、建筑、木材加工等行业尤其明显,而这些行业的不景气又很快传导到了下游企业,使得整个东岸的工业机器转速下降、生产力水平下降、工人们创造财富的效率下降。

    再加上西班牙人施展了自己的影响力,使得相当一部分国家或地区拒绝向东岸出口工业生产所需的各类物资,这进一步使得东岸国内的各项工业生产雪上加霜。如今政务院也就只能优先保障一些重点企业的生产了,比如纺织企业、军工企业、机加工企业等等。与此同时,去年一年国内都在压缩各种非必要的商品生产,以尽量节约资源保障国内重点扶持的行业。

    比如前些年一直很红火的金属农具、五金制品及钢条出口,在连续四年两位数的增长率之后,1647年全年此类商品的出口额增长率首次下降到了5%以下,出口数量甚至下降了10%,这全拜国内钢铁产能萎缩所致。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去年平安矿务局出产的原煤大量积压也就不足为奇了。年中的时候,该矿务局领导在请示政务院后,不得不破天荒地首次下令进行减产。产量已经连续十年增加的平安煤矿在1647年产量同比下降8%,这似乎预示着东岸经济的全面减速。

    “还是人少了。”彭志成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看来破局还是要着落在铁路上。既要战争,也要发展,这经济不能垮。”(未完待续。。)u

第四百零五章 既要战争,也要发展(二)

    处于盛夏中的峡谷堡的清晨还是比较凉爽的。 早上五点,彭志成在一干护卫、随从们的簇拥下,登上了一辆从下伊河镇方向开过来的列车。

    这趟列车已经在峡谷堡停留了大半夜了,峡谷火车站的工人们在昨天晚上八点火车停靠在此地后,就开始了紧张的卸货工作。两节木质货车车厢内装满了专门为峡谷堡本地三千六百余居民们维持生产生活运转所需的各种物资,如:燃料(煤炭)、建筑材料、日用品、机械设备等。

    在装卸工们从火车车皮上卸东西的时候,峡谷火车站机修班的修理工们也对火车进行了一番紧急检修。如今囿于东岸较低的冶金和机械加工水平,火车这种非常考验国家工业总体实力的集成系统还相当之不可靠。

    机修工们给火车更换了一些磨损较厉害的轴承,同时也检查到了几个齿轮严重变形,最后,蒸汽机车的活塞连杆不知道是长久没换了还是出厂的时候本身质量就不咋滴,表面竟然出现了明显的裂纹,这让机修班的修理工们着实有些无语。这个要是断了,行驶中的火车车速将骤降一半,甚至可能还会出现其他连带问题。

    在将火车修理完毕,同时加足煤水后,工人们又往货运车厢内装载了约二十吨小麦——这是给铁路沿线的百尺崖堡供应的粮食。其实整列火车运载的物资大部分都是粮食,加上峡谷堡的二十吨小麦一共是五十吨,剩下的三十吨是从下伊河镇调集的。

    在伊河中下游地区的七个乡镇中。只有下伊河镇、宁津堡、峡谷堡三地是有粮食盈余可供输出的。奇山乡的粮食自给自足但基本无多余。剩下新立未久的河阳堡、大沼乡以及长山铁矿目前都需要从外界输入粮食,其中长山铁矿更是粮食输入大户。

    说实话,伊河地区农业条件确实不如鸭子湖流域,盖因这里的土壤不甚肥沃,再加上这里的人口也不是很充裕,以及彭志成这个大军头确实也不是搞经济建设的好手,因此这些年来伊河地区也就勉强做到了粮食自给而已,但却没能多上缴中央一粒粮食用于出口。

    其中。梅林县的粮食在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后略有些剩余,但也用来填周围的两个新定居点的窟窿了。峡谷堡(3500人)、宁津堡(1500人)、下伊河镇(4000人)三地在去年共有约十万亩登记在册的耕地,这片尚未执行三茬轮作制度的农业区总计收获了4000吨一般般,既不好也不太差;平均亩产则分别为80斤和46斤,大致与去年持平。

    因此我们可以从中看出,该地区增产的粮食主要还是靠新开垦的土地增收,粮食单产并未获得提高。另外就是正进行地如火如荼的拉普拉塔战争也并未影响到下伊河镇等三地,这片地区的农民们并未被大量抽调到前线。因此粮食产量得以维持住了并且还稳中有升。

    这些粮食去除掉本地居民们日常消耗的,三地差不多还能匀出约1800吨小麦和同样数量的大豆供于输出。对于这些粮食。除本应上缴给国家储备粮库的部分外,其余部分统一由伊河地区行政公署通过银行承兑汇票予以强制收购,以支应正在修建西北铁路的近九千名工人(包括南非劳务工以及百尺崖堡、梅洛堡两地居民)所需的粮食消耗。

    此外,西北垦殖局下辖的其他几个定居点如河津堡、成山堡、铁岭堡也需要伊河地区供应粮食,不然他们根本无法支撑下去,毕竟这些定居点都是近一两年内陆续设立的,远不具备自给自足的能力。

    当然除了粮食消耗外,西北垦殖局还需要消耗大量的肉食和蔬菜。蔬菜还好说,本地可以解决大部分,但肉食伊河地区可就承担不了了——他们自己还短缺呢。要解决这个问题,还是得靠沿海六县来支援,比如畜牧业发展地相当不错的首都东方县和北鸭子湖地区的共和国粮仓西湖县。

    因此每隔一段时间,下伊河镇的码头便会出现大量运输猪牛的船只。这些猪牛在码头上被卸下后,为了防止它们掉膘,西北垦殖局甚至都不舍得让它们走路,该局局长马甲为此还特地向国家铁道总局协调了火车皮,用火车将它们运到大约九十公里外的百尺崖堡。

    部分猪牛在百尺崖堡就地屠宰食用,部分则腌制后用重型货运马车向梅洛堡的方向运输,当然还有一小部分继续由高乔人组成的牛仔队人工驱赶到铁岭堡,以让技术工人居多的这座工业城镇的居民们也能食用鲜肉。

    据不完全统计,西北垦殖局下辖的各定居点日常粮食及副食品消耗、工厂和城镇建设所需建筑材料及机器设备、修建铁路所需的铁轨供给及建材,以及人员、武器、日用品等杂七杂八的东西,每年从下伊河镇到百尺崖堡大概需要运输超过一万五千吨的物资。以载货60吨的蒸汽列车往返一次两天(需要沿途装货、卸货及检修)来算,一个月大概能运输九百吨的物资,一年差不多也就一万吨上下的样子。

    当然以上这都是理想状况,事实上现实中根本不可能达到这么大的运输量——这一是因为目前通车的西北铁路一期(下伊河镇到百尺崖堡段)还是单线,无法同时对开火车以节省时间;二是因为目前火车的可靠性还不是很高,经常半路抛锚,这显然又浪费了大量的时间。

    而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以全力保障西北垦殖局建设所需各类物资的运输,国家铁道总局特地在下伊河镇的火车站内准备了两辆列车,同时加强调度,以尽量提高现有铁路线的利用率;另外,下伊河镇、峡谷堡、百尺崖堡三个火车站内还各有一个蒸汽火车头备用着待命,以随时更替损坏的火车头。

    不过即便如此,按照正常情况来算,只要西北铁路一期复线一天没有开通,那么西北垦殖局所需的各类物资根本就无法足额保证,因为即便修建了铁路,运力仍然不足(可见开拓内陆地区的困难)。但具有黑色幽默的是,从沿海地区往下伊河镇输送各类物资的内河运输船队的运力也相当不足,一年所需的一万五千吨物资能有一半运输过来就谢天谢地了,因此国家铁道总局这时候倒也可以拍着胸脯说我们铁路没有耽误西北垦殖局的各项建设……

    停靠在峡谷堡火车站内的火车车头上,司炉工不断地将粉碎好的标准塔城精煤铲进炉膛内,炉内的火越烧越旺,锅炉气压差不多已经达到了正常水平。蒸汽机不断吞吐着水蒸气,烟囱内冒出了滚滚浓烟,偶尔一些从烟囱内逸出的火星甚至还引燃了铁轨旁一棵枯树上的树叶,这引起了火车站内工人们的一阵混乱,而火车司机及司炉工对此则哈哈大笑。

    上午五点半,只听一声汽笛长鸣,蒸汽机车两侧的气缸开始缓缓做功,列车也渐渐提速,直朝五六十公里外的百尺崖堡而去。彭志成等人坐在最后一节客运车厢内(车厢一共8节,第1节是煤水车,第2-7节是货厢,第8节是客厢),此时里面除了他们这一拨人外,便只有寥寥十几个前往百尺崖堡、梅洛堡一带出差的各行技术人员了。

    火车开动后,彭志成趴在敞篷车厢的栏杆边,看着铁路沿线大片平整的原野以及一闪而逝的牛羊,内心不由得感慨万分。这就是工业的力量,如果没有火车这种工业皇冠级别的大杀器,东岸人想开拓内陆地区的矿产那是千难万难。

    不过如今即便有了一次载货60余吨的蒸汽火车,开发并不遥远的西北地区依然还有些力不从心,令人不由得有些遗憾。彭志成知道这是自己心急了,如今东岸人开发西北垦殖局辖地的步伐已经相当之快了,只不过限于人力短缺以及战争影响等因素,他们开发这个地区的步伐又被生生拖慢了许多。

    如果没有这场战争的话,也许铁路目前都已经通车到了梅洛堡,往河津堡的铁路差不多也修建了大半了吧。唉,一方面战争为国家拓宽了未来的生存空间——毕竟现在机会难得,以后再想从西班牙手里抢夺地盘可能就要面对整个天主教世界的共同反噬了;另一方面,战争也给国内带来了巨量的财富——比如大量的肉奶牛。

    当然了,战争所带来的副作用也是相当明显,比如交通建设的滞后就是一例。运力的不足不但限制了国内经济的发展,而且也限制了交通设施的建设。战争,还是发展,真是令人蛋疼的选择啊。不管怎么说,战争既然已经打响了一年半的时间,那么不打出个满意结果来大家肯定也无法接受,但同时交通建设却也不能落下了。既然下一阶段的五年规划中都已经提到了重点发展交通行业,那么一些新的铁路项目——比如西北铁路一期复线——的开工建设就可以提上议事日程了。(未完待续。。)u

第四百零六章 既要战争,也要发展(三)

    1648年1月20日,晴,铁岭堡。

    郊外的一片荒地上,稀稀拉拉地拉着几道铁丝网,铁丝网内堆着乱七八糟的各类器材、工具。上面盖着油布防雨,下面也垫高了以防雨水浸泡。三四个穿着统一制服的工人模样的男人闲坐在一起,用半生不熟的标准汉语进行着缓慢的交流。

    这里是西北特钢厂厂区的一部分,按照原定计划在1647年年底就要建设完毕的厂房至今还是个半拉子工程——因为无论是建筑材料还是人手都相当不足——更别提计划中要修建起来的炼铁高炉至今才也打了个地基而已。

    该厂厂长沈刚在被西北垦殖局局长马甲叫过去臭骂了一通后,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带着几名随从乘车前往东方县了,如今他是中央政府各个部门的常客,尤其是工商部和民政部,他几乎每天都要去讨要物资和人员。讨要到东西后,他又跑去交通部和国家铁道总局内软磨硬泡,与一帮同样前来要车皮的其他各部门负责人吵架。没办法,运力实在是太紧张了。即便是西北特钢厂这种国家重点项目,你不去争也不去抢就根本别指望能顺顺利利地把你急需的各类物资和人员运回去。

    现在马甲和沈刚二人基本已经放弃在上半年前完成高炉建设并着手调试生产的指望了,他们现在已经调低了期望,只想在今年结束前将厂房建设完毕,同时进行几个批次的试生产然后进行研究分析。随着战争的深入进行,执委会和政务院原本承诺给铁岭堡的物资和人员减少得相当厉害,而且即便有物资发给他们,在内河运输船只被抽调得越来越厉害的今天,也根本没有足够的运力将这些东西运回去。

    西北特钢厂,就这么被耽误了!

    沈刚等人离开后,目前工厂被另一位穿越众副厂长陈凯暂时接管。不过他本人在之前只负责人事、财务等工作,并不懂得技术或生产建设。因此该厂的两位部门负责人皮埃尔、胡老三也奉命协助他展开工作。现在厂里的一些重要物资如部分机器设备等已经存放到了修建起来的厂房仓库内,但仍有相当多的机械零部件、建筑材料、润滑油等物资只能露天存放——顶多在上面铺上一层雨布进行简单的防护而已。

    由此可见,西北特钢厂一边大声抱怨物资不足,一边又将好不容易运来的物资草草放在野外。甚至就连仓库都没建好几间,这组织工作实在有够混乱的,也难怪马甲把沈刚叫过去臭骂乃至质疑他的工作能力。

    物资不足,工厂建设工作滞后,无奈之下马甲只能下令该厂现有的两百多名工人除留少数人看守厂区外,大部分人被调去平整土地、修筑地基。反正大家闲着也没事,还不如把西北铁路终点站铁岭堡至倒数第二站成山堡之间的路基给修好,至不济也要先把土地给平整好:该填的水坑填下、该削平的土包削平、该夯实的地面夯实、该挖的排水沟挖好,等等。

    其实,修建铁路最大的工作量就是修筑路基了。只要路基搞好了,下面就是铺设枕木和铁轨,速度还是很快的。因此,大伙儿趁着现在没事干,还不如抢先把铁路修筑的前期工作准备好。以期铁路能够提前通车。铁路提前通车了,西北特钢厂也就能够提前正常开工,那样大家也能提前领到正常工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可怜巴巴地领着打了七折的基本工资。

    要知道,如今因为战争国内的物价指数早就已经惨不忍睹。根据1645年由现任国家贵金属管理总局局长强全胜提出而设定的一揽子商品(囊括食品、布匹、交通、燃料、住房、照明、日用品及奢侈品,已按照每样商品对老百姓的重要程度而进行了加权计算)价格指数表,商品价格指数已经从1645年(基年)的100,涨到了去年(1647年)的155(1646年商品价格指数为112)。两年时间物价指数上涨了整整一半。这通货膨胀速度可不是一般地快。不过万幸的是,与老百姓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衣食住行的开支费用上涨幅度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物价上涨主要体现在牛肉、鱼虾、禽蛋、以及烟酒糖等奢侈品上,因此这才使得国内人心没有出现大幅度的动荡。

    不过西北特钢厂的工人们如果长期领只相当于正常工资(7.5元)七折的薪水,那么依然是一件很令人蛋疼的事情。去年因为国内爆发了严重的通货膨胀,经由政务院申请、执委会批准。华夏东岸共和国的工农业最低月工资上涨了25%,达到了五元;而平均工资差不多也上涨了同样的幅度——因为几乎全是国营企业,因此工资条例执行程度较高。

    7.5元的七折,也就比那些拿着最低工资的建筑工人、砖窑厂工人(以新移民居多)们高出了一线,这让这些以技术工人自居、且习惯了领高人一等工资的西北特钢厂工人们如何做想。因此。此刻他们是真心盼望着特钢厂早日开工,因此当上头让他们集体去修筑铁路的时候他们也并未有太多的抵触情绪——毕竟去修铁路也有每天五分钱的工资嘛,而且还包吃喝,对如今工资收入大幅度下降的他们也不无小补。

    而铁岭堡除了在工业系统内闻名遐迩的西北特钢厂外,还有一个对外比较低调——或者说刻意封锁消息——但对内(主要是政务院和财政部)却也寄托了相当多人的期望的金矿——铁岭金矿。该金矿位于后世科拉莱斯矿区南郊,自从王大力在46年年中发现了第一处金脉后,这一年多来东岸派驻这里的勘探人员陆续发现了其他几处矿脉,虽然不是很大,但也是一项很喜人的成就了。

    后世19世纪时乌拉圭人在这里开采了六十年才将这片金矿开采干净,而且到了21世纪初,他们经过勘探后又在附近发现了新的矿脉,年产黄金数吨,因此这里的黄金资源还是相当丰富的,足够东岸人开采很久了。

    从去年年初开始,由国家贵金属总局、财政部、地质部和内务部联合组成的工作组就已经秘密进驻了此地。二月份的时候,内务部更是派来了大批警察,将这片区域用铁丝网牢牢封闭了起来,此后,一些本应被流放到海外殖民地的囚犯们也被送来了此地,开始在几处矿脉上试开采金矿。

    当地黄金的开采一共分两部分。其中之一是从附近的河流、溪流中淘洗砂金,即派人用一边顺着水流的方向搅动河底淤泥,然后通过网筛将混杂在河底泥沙中的砂金粒筛选出来。当然了,这里也不是没有一点技术含量,比如你首先需要建造一个个斜坡以方便河底泥沙顺着水流流动等等。采集到的砂金一般来说纯度不高,还需要通过汞齐法进行提纯,提纯后的黄金成色一般在九成以上,少数纯度高的可能会超过九五成。这个时候,这些九成多成色的黄金还会被送到自然科学研究院化学所内进行最后的精炼,以进一步提高成色。

    除了河流中的砂金外,铁岭金矿内最主要的采金方式当然还是从矿石内开采了。这些囚犯矿工们在勘探员选定的范围内开挖坑道、开采矿石,开采出的矿石在用蒸汽或水力破碎锤破碎后,人工去掉其中的诸如石英石、黄铁矿之类的杂质,然后将剩下的含金矿砂收集起来继续粉碎、研磨,使其变成粉末状。

    破碎、研磨好的金粉再用网筛在水下冲洗十余遍,杂质又被去掉大半。这个时候剩下的含金矿粉就可以拿去通过汞齐法进行反应、提炼了,提炼出的黄金当然也和那些河砂砂金一样需要拿到自然科学研究院内进行最后一步的精炼。

    截止去年年底,铁岭金矿在克服了人手、器械、火药不足等诸多困难后,全年依旧产金约200千克,价值十万余东岸元。相信随着政务院继续往这里投入更多的人手、器械,铁岭金矿的产量会在接下来的几年内有一个较大的飞跃。

    这些黄金在自然科学研究院化学所内精炼完毕后,然后就被全副武装的内务部警察装车运送到了位于定远陆军军官学校旁边的陆军第一监狱内。陆军第一监狱关押的全是各类死硬分子,戒备极其森严,东岸的黄金储备放在这里还是非常合适的。

    这些开采提炼出来的黄金将与贸易所得的黄金、远东送回的黄金,以及从南非解送回中央的狗头金等,共同构成华夏东岸共和国的黄金储备。等这些黄金储备多到一定数量后,国家贵金属管理总局就可以正式废除银“元”,而改用金“圆”,即实行金本位制度。

    现在白银贬值的速度实在太过夸张,西班牙的“量化宽松”(开采银矿)还要持续两百年呢,这给全世界都带来了巨大的通货膨胀压力。早点实行金本位制度,国家经济自然早受益一天。

第四百零七章 风吹麦浪(一)

    1月底的鸭子湖流域已经进入粮食收获季节了。在新柯尼斯乡,安德森一家正准备收割地里的粮食。由于他家只有一个农业户口,因此只有30亩耕地,其中20亩地种了小麦,另外10亩地休耕地则种着苜蓿——今年以来已经割了好几茬,将他家那8头买来的瘦牛养得膘肥体壮的。

    由于村里只有一台由村民们集资购买的马拉小麦收割机,而且得优先收割军烈属家的地,安德森看这两天天气不是很好,于是便和妻子一商量,干脆请了著名劳工经纪人索伦迪诺介绍来的三个意大利麦客,以每天薪水两角钱且包吃住的价格雇佣了他们三天。在这三天里,安德森夫妻二人将与这三个麦客一起,自个先用镰刀收割起小麦来,收完后再进行脱粒、扬谷和暴晒。

    鬼才知道什么时候收割机才能来到自己家地里收割呢,这天气阴沉沉的眼看着不是太好,为了从可能到来的恶劣天气下挽救自己的农作物,安德森决定先雇佣几个黑工自己干起来吧。反正雇佣三个人三天也才支出一元八角钱,吃饭上面顶多再去村头买点牛肉、鲸肉花费点小钱而已,总共花费不会超过三元钱。但如果一旦恶劣天气到来,地里的小麦未及收割的话,那损失有多大可就不好说了。现在正是需要争分夺秒的时候,可不能因小失大。

    安德森家的情况并不是个例,事实上在如今的东岸,农业机械的数量还是相当缺乏的。我们就从西湖县大丰农机厂目前推出的各类产品,如:马拉小麦收割机、马拉玉米收割机、马拉大豆收割机、脱粒机、扬谷机等说起。其中脱粒机、扬谷机还不止有一个版本,因为动力系统不一样,有手摇版本的、有畜力版本的(马或驴),当然还有蒸汽版本的。

    这些农业机械对于村子里无论是来自立窝尼亚还是来自大明的泥腿子们,都是如同神迹一般的存在。他们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这种机械的好处。但这些农业机械也毫无疑问是相当昂贵的。以马拉小麦收割机为例,一台就要一百多元——因为此类收割机里相当部分的两件需要手工打制——这个价格对于如今还身背了大量债务的农民们来说简直如同天文数字一般。

    安德森他们的村子里的这台收割机是大伙集资购买的,其中两名上过战场的退伍军人出钱最多,他们一共筹集了三十多元。其余村民也你五角、我一块的凑了四五十元,然后村财政补贴了十元,农业部“农机下乡专项行动”补贴资金二十元,他们村这才得到了这台大丰农机厂出品的专业马拉小麦收割机及部分备件、润滑油(海豹油)。

    说实话,有农业机械和没农业机械干活绝对是两个概念,马拉小麦收割机一台就抵得上几十个壮劳力干活。而且只要机器不出问题、挽马及时替换的话,就能一直不眠不休地干下去,比起还要休息的人来说效率又高出了不知道多少。但价格昂贵是阻止这种深受农民们喜爱的机械向农村扩散的最主要因素,毕竟人家大丰农机厂虽然是国营企业,但如今也得做到收支平衡。马拉小麦收割机的生产费用平摊上前期的研发费用后。差不多成本也得上八十元了,再加上送的一批零部件、润滑油以及运输费用,一台成本上百元也不稀奇,大丰农机厂的实际利润率其实也就只有10%左右,并不高。

    新柯尼斯乡今年是第一次大规模种植小麦。里面许多土地也是第一年的生地,再加上本地农民们身上还背了数额不小的房屋按揭贷款、女奴按揭贷款,以及他们为将来赎买更多田地而存钱的小算盘,因此对今年收成不是很看好的村民们实在不愿意也无力花费巨额资金去购买那些昂贵的农业机械。

    其实别说他们了,即便是在南方成熟的农业区,村民们对于集资购买农业机械也是顾虑颇多,其主要在于使用权、产权等多方面的矛盾。再加上一户人家最多拥有六十亩耕地(一人三十亩)。其中三分之一还处于休耕状态,他们实在无法为自己才区区四十亩的麦田就去单独专门购买一台耗资一百多元的马拉小麦收割机。也就是说,国家对个人拥有土地做出的上限制约了他们购买农业机械的冲动。

    目前在南方首都及北方西湖县等农业成熟地带,这些相对富裕的农民们也就是三五个好友或信得过的人,一起联合购买一台马拉小麦收割机、马拉大豆收割机、马拉苜蓿收割机等专业收割机械。此外,如果经济状况还有些富余的话。他们也许还会购买一些脱粒机、扬谷机等机械——当然是手摇或畜力版本的了。

    至于说蒸汽这种高大上的版本,那高昂的价格绝对不是普通人所能够承担的,如今也就只有在首都东方县的一些国营大农场内才能见着这种威武霸气的设备了。这种设备一般都是固定不动的,农场工人们将收割完毕的小麦(已捆扎好)运到蒸汽脱粒机前脱粒,然后将收集完的麦粒去扬谷机前吹掉麦芒、瘪谷、草籽、尘土等杂物。然后剩下的较为纯净的麦粒则拿到晒场上去摊晒——这个过程即便有机器辅助,也是极端耗费人力的。那些脱完粒的麦秆,则被堆叠起来作为烧饭、烧水的燃料,当然烧完的草木灰还得再洒到田里去,以维持地力。

    而购买农业机械的障碍,除了机械本身价格昂贵外,东岸国内马匹数量的稀少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和一头牛10元的价格(低价战争红利牛)比起来,一匹马动辄上百元的价格也足以让大多数人望而生畏。而且这个价格还是那些驽马了,若是好马这价格恐怕还要更贵。更何况这马饲养起来可也一点不省心啊,成本也是非常高的,尤其是农忙时节,豆料必须是每天都要喂,不然干活掉膘掉得厉害。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如今农村农业机械数量增长缓慢的状况也就一点不令人奇怪了,无他,成本过于高昂。如今,在很多乡村地区,也就一些刚从战场上回来的囊中颇丰的伤退军人们合资购买了一些农业机械,然后租赁给同村甚至邻村的急需机械的村民们使用。租赁价格相当合理,农户们使用起来也赞不绝口,这些伤退军人们一方面提高了在村里的地位,另一方面也给自己找了个赚钱的路子。

    毕竟他们很多人在战场上受了伤,身体没以前那么好,再加上他们也都是朴实的农民出身,多半不知道该怎么经营自己拿到的大笔退伍金,因此便在士兵委员会的建议下回乡做一些与农业相关的工作。比如眼前的购买农业机械然后租赁出去就是一例,这在如今东岸粮食播种面积每年都在扩大的当下,绝对是一项长久稳定的收入。

    三天后,正在自己门前晒场上翻晒麦粒的安德森家终于迎来了喜讯:明天收割机就将开进他家的地里进行收割。得到这个消息后,安德森立刻打发他老婆去村头买点腌肉和啤酒回来,今晚他得请收割机的驾驶员(一名退伍军人)吃饭,以便让他干活的时候的仔细点,别让大量小麦遗失在地里——那可都是损失啊。另外,由于收割机是免费为大家收割粮食,因此工作期间不但驾驶员的口粮得准备好,连两匹挽马(进行轮换)的口粮——苜蓿、豆料——也得准备好,这是大家约定俗成的规矩。

    而前面几天粮食收获的结果也差不多统计出来了。最先收割的几户人家的粮食晾晒入库后,经称量亩产大概在70-90斤之间的样子。新柯尼斯乡的麦田46年年初开辟,当时开垦完毕后大伙往地里种了些豆子、蔬菜或玉米、红薯等杂粮,收获后的秋天又在乡政府的统一号召下全部种上了小麦——麦种由邻近的镇海县河口乡通过2号公路运送进来。因此,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新柯尼斯乡的这些麦田都差不多是第一年的半生地,产量如此惨淡也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要知道,这个乡的农民要么来自大明北直隶、要么来自立窝尼亚的普鲁士公国,甚至还有少数来自农业技术较先进的英格兰的移民,而且农业部还特地给这里分了一定配额的安达卢西亚黑牛来出售(农地有机肥较多),因此如果是熟地的话搞成这样那就很不应该了。熟地的收成应当在一百五六十斤/亩的样子,西湖县那里就大多如此。那里不但土地比这里肥沃,牛的数量也比这里多,灌溉系统更是远超以旱地居多的新柯尼斯乡,因此粮食单产足足是这里的两倍。

    安德森比照了一下那些农户家的情况,嗯,大家照顾田地确实都照顾得比较勤,不过自己家有八头肉奶牛,那些人都是些新来没多久的穷光蛋,能有个一两头牛就已经是侥天之幸了,粪肥数量怎么能和自己家比?他估摸着,自己家这20亩麦田的单产当在100斤以上,运气好些的话甚至可能会达到110斤左右。

    一亩地15斤种子(地力不够肥,不能撒太多种子,否则瘪谷数量会大增,生长过程中也更容易被杂草竞争倒,这其实说明广种薄收是一件非常不靠谱的事情),收获在100-110斤,种子收获比为1:7,已经相当不低了。相信随着自己三茬轮作制度执行的年头越长,这种子收获比还会继续上升。

第四百零八章 风吹麦浪(二)

    “根据大丰农机厂的数据,目前全国在用的各类农业机械数量如下。”北鸭子湖地区定西堡外,农业部副部长郑斌的秘书手捧一叠资料,正一本正经地说着数据:“马拉小麦收割机72台、马拉苜蓿收割机49台、马拉大豆收割机35台、马拉玉米收割机18台、脱粒机145台、扬谷机60台、播种机11台,其中95%的机械为畜力,4%为手动,只有约1%是蒸汽动力机械。”

    “蒸汽动力机械何其难也,蒸汽机如何小型化真是我们实行农业现代化的拦路虎之一。”郑斌叹了口气,说道:“大丰农机厂试生产的蒸汽拖拉机完全失败,根本没有任何实用价值,不但我们农业系统的人看不上眼,农民用户们也看不上眼。”

    郑斌嘴里说到的蒸汽动力机械主要指的是蒸汽拖拉机。由于缺少有色金属的冶炼,拖拉机的蒸汽动力系统中无论是锅炉还是气缸的材质都不是很理想,因此无法做到蒸汽机小型化、轻量化,所以使用现有材质制造出来的蒸汽拖拉机不但质量极不可靠,而且也傻大黑粗,根本没有实用意义。可以说,农业部花费大量资金搞出来的所谓蒸汽拖拉机目前看来是完全失败了,搞出来的两台样车已经被锁进了仓库,权当给以后做类似的机械搞了技术储备吧。

    其实也不怪农业部花费巨资却搞出了这么一个失败玩意儿。实在是他们根本不清楚历史上蒸汽拖拉机的鸡肋形象,这种在后世19世纪中后期被发明出来的动力机械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品。质量低劣、可靠性差、笨重、操作复杂等负面评价是它的标签,这种机器一直到19世纪末才在北美一些较为干燥的农场上才获得了成功,但在北美大部分地方却未能获得青睐——因为它的自重极大因此只能在干旱坚硬的土地上工作;而在欧洲,这种动力机器更是完全失败,欧洲人因为这种机器的笨重和不灵活而拒绝使用,很多人认为其是不切实际的东西,因此在欧洲的使用量甚至还不如人口稀少的北美。

    因此,可以说在拖拉机的早期。即蒸汽拖拉机时代,这种设备彻头彻尾地失败了,几乎没有任何实际使用价值。而等到拖拉机获得成功,那却已经是内燃机时代了。内燃机的发明拯救了拖拉机。它使得拖拉机自重迅速降低,因此机器也变得比以往更加灵活、更加轻便,使用也更加简单,因此一举在欧洲及美洲打开了市场,然后逐渐风靡全世界。

    东岸农业部之前确实搞出过蒸汽拖拉机的样机,但这种设备在降雨丰富的东岸大草原及鸭子湖流域根本无法使用。但凡拖拉机行经的地方,耕地往往遭到破坏,损失较大。再加上农村也缺少供重型蒸汽拖拉机行走的道路,普通的泥土路根本经不起这种大家伙走几次就报销了。而且在使用的时候农民们还要不停地用大马车将大量燃煤和淡水运到田地边,然后再吃力地将这些煤水运到蒸汽拖拉机边以供使用。这其间耗费的人力物力精力简直大到了没边,实际使用成本特别高昂,几乎每个用过的人都对它进行了否定,因此这种笨重的农业机械很快便被打入了冷宫,就如同它历史上在欧洲和美国大部分地区受到的冷遇一样。

    不过蒸汽拖拉机受到冷遇。但另一种比蒸汽拖拉机还要原始的蒸汽犁却意外地获得了成功。这种设备得原理很简单,即通过绞盘上的绳索牵引铁犁在田地内翻耕,绳索可由锚定的滑轮不断地改变位置,从而可以翻耕很长一段时间才需要移动蒸汽机。这极大地避免了蒸汽机在松软的土地上移动不便的劣势,使得这种蒸汽绳索牵引犁的实用性大大增强。

    据东岸农业部统计,这种蒸汽犁的耕地效率是马的三到五倍,如果是深耕的话效率还要更高。而且所耗费的成本却与马相差无几,甚至可能还要更少一些,这无疑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目前首都东方县定远乡的大型国营内就使用了几套这种设备,使用下来据反馈非常不错,因为这种设备无需车轮在田间行驶,设备本身也不会碾压破坏土壤。犁起地来效率还非常高,因此几乎从一面世开始就受到了大伙的青睐。

    也许这种设备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贵了,以至于小农小户们根本买不起,目前也就只有国营农场这种财大气粗的单位才能够购买了。不过随着农业部“农机下乡”活动的深入推广,也许在不远的将来就会出现相当数量的农机租赁公司来购买这种设备。

    历史上这种设备在18世纪中后期被发明出来后立刻在英国、德国这两个大量使用农业机械的国家获得了推广。尤其是德国,1882年的时候才只有836台蒸汽犁,而到了1895年的时候已经有了1696台,而到1907年时数量已经暴增到2995台;而同时期的法国大概有几百台,奥地利1902年的调查数据表明有383个农场使用蒸汽犁。而与此相对应的是,这些国家中蒸汽拖拉机的使用量极少,除了英国有一些外其他国家几乎完全遗忘了这种机械。

    “蒸汽犁就目前的使用状况看来,这是部里一项极为划算的发明创造。”听到自己的老大慨叹蒸汽动力机械生产、研发的困难,郑斌的秘书不由得提起了蒸汽犁,只听他说道:“这种机器的适用性非常广。前些日子我听说交通部和国家铁道总局对这种新机器也非常感兴趣,因为他们发现这种设备在挖排水沟及清理地面杂物时也非常‘有天赋’,以前需要很多人工的活计现在只需要开工机器一小会儿就完成了。因此,他们决定购买一些这种设备到城市建设、铁道/公路建设上去使用,想必能大大节省他们的工作量。”

    “呵呵。”郑斌闻言微微一笑,说道:“咱农业部好歹终于有向兄弟部门输出的装备了,不容易啊。算了,不说这个了,咱们继续向前,到码头上乘坐船只到对岸的北方植物园里看看。”

    郑斌今天是和自己的秘书、随从等人来到北方视察这里的农业收获状况的。他们刚刚从平安县过来,那里虽然是工业重镇,但依然有一些农田在耕种,由于当地肥沃的土地和良好的灌溉条件,即便在没有严格施行三茬轮作制度的情况下,该地的小麦亩产依然达到了100斤左右,形势较为喜人。

    而从平安县离开后,郑斌等人又顺便来到定西堡一带转转,今年执委会在这里一气规划了好几个城镇。他们除了在北方植物园(圣热罗尼莫)规划数量不少的村庄,以形成一个定居点外,还在后世巴西塔夸里河沿岸的卡马拉将军镇、塔夸里镇以及南面多斯拉托斯河畔的多斯拉托斯镇三地各设了一个定居点,并分别命名为平西堡、塔夸里堡以及大鼠堡(ratos意译)。

    这三个新定居点将各有两千新移民到来,这里的农业条件尚可——甚至可以说不错——灌溉取水也非常方便。等东岸人在这三处收拾完毕并扎下根来后,这些新定居点与原定西堡、北方植物园连成一片,将来定西县的雏形也就出来了。等到定西县能够自给且有一定的工农业基础后,东岸人便可以此为跳板,继续向雅库伊河、塔夸里河、大鼠河流域扩展,将这一大片肥沃的土地彻底掌控在东岸人的手心里。

    郑斌等人很快便渡河来到了北方植物园内。农业部这几年来几乎每月都要往这里投入大约五千元的资金以维持其日常科研、育种工作,可谓是不惜血本,而他们拿出的成绩却也还算是马马虎虎。除了将大量从别处搜集来的植物种子在园内各种人工环境下进行模拟培育、选种外,该植物园今年最拿得出手的成果自然就是培育出了高产48小麦种子以及高糖48甜菜种子。

    其中,高产48种子是该园在继承了原首都农技站十多年的研发基础上继续深入开发数年,才得到的一种杂交良种。该种子在植物园内的小环境实验田(按三茬轮作制度模拟)已经连续耕种了三年,平均亩产在180斤以上,比传统的小麦种子产量高了15%左右,几乎轰动了整个农业系统。也许这种种子唯一的缺点就是种子退化速度极快,需要每年培育、优选种子后再出售给农民们,因此就目前来说还没到大规模推广的时候,农业部首先需要做的是扩大各县乡的种子生产基地。

    今年据农业部根据反馈回来的情况估算,全国小麦总产量大概在4.7万吨以上,平均亩产约104斤。如果这个数字再能上浮15%的话,按照去年出售给荷兰人的小麦价格,差不多就是28万元的经济效益,绝对值得农业部花血本去进行准备了。

    而至于另外那个名为高糖48的甜菜种子,就没有高产48小麦种子这么引人瞩目了。因为这种种子的含糖率仍然极为有限——虽然已经比欧洲的甜菜种子高了十倍以上——需要继续进行育种工作。要知道当年欧洲人可是花费了一百多年时间才断断续续地挑选、培育出了含糖率高的甜菜种子(也就是说这个年代的甜菜根茎部的含糖率并不高),因此若想达到在国内大规模推广甜菜的程度,这种种子仍需继续进行深入培育。

第四百零九章 漂洋过海(一)

    “探索”号四桅蒸汽机帆船停靠在镇海港海军基地的码头边,装卸工人们正在往船上装运最后一批补给品。其中有腌肉、面粉、咸鱼、酒水等食品,此外还有一些武器弹药和备品备件——分量都是超常规配置的,为的就是能够在海上尽量坚持较长的时间。

    代理船长的吉文海军少尉在最后检查了一遍船上的各种设施后,便走到了担任此次行动总指挥的张金华面前,开始小声报告船只所携带的货物与人员。

    张金华今年刚满35岁,穿越前是一名高中生,经过十几年的历练后如今正是体力、精力、智力等处于巅峰期的时刻。而他又有着在造船厂和远洋商船队服务多年的履历,如今由他带队前往东方进行探险行动非常合适。

    “探索”号满载排水量1250吨,双轴双桨170马力推进,设计航速10节,最高航速14节。由农业部、民政部以及交通部共同出资赞助,拥有船员24人、炮手32人,以及探险队成员36人,总计92人。

    这艘船是东岸时隔数年后生产出的又一艘探险船,她将载着探险队的成员们经南非前往澳洲,然后再从澳洲东海岸北上后再折向东,寻找传说中的大溪地(塔希提岛)。这个岛上有此时世界上产量最高、含糖量最高的甘蔗品种,后世世界上几乎所有甘蔗都有塔希提种的血统。

    不过这个岛也不好找,深处大洋之中,即便东岸人有着精确的海图,以及六分仪、机械手表之类的航海工具和专业的气候知识,找到这个岛依然需要大量细致周密的准备工作,以及一点点天尊的眷顾。而且你还得挑个好时候——准确地说是南半球的夏秋季节,这样才不会遭遇逆风或恶劣天气。

    当然了,“探索”号探险船装备先进、人员精干、物资充足,出发跨越大西洋进入印度洋。然后甚至还要开入太平洋,航程漫长、海况复杂。这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若是仅仅为了寻找一些含糖量高的高产甘蔗种子,那也实在是太扯淡了一点。因此,“探索”号探险船其实还肩负着从澳洲金山港向东。探索顺着西风带边缘地带航行至美洲智利海岸线的可行性的重任——这事事关国家重大战略,必须尽快付诸行动。

    在最后往船上装了几箱药品后——这是运至须鲸港的——“探索”号探险船的两座锅炉开始缓缓生火加压,同时水手们也开始升降帆布、调整帆桁。进出港的时候还是使用蒸汽动力比较靠谱,也更简单,而等航行到大洋上后,就主要依靠风帆动力了,毕竟船只煤仓里的燃煤是有限度的。

    上午十点,最后一批物资装运完毕,张金华在又核实了一遍载货后,便和码头港务局官员签字交接。然后便登上了船只进了船长室,摊开满桌子的海图、气候、地理洋流信息,以及原住民风土人情等各种密级很高的资料,开始了自己的研究。

    而在担任总指挥的张金华进了船长室后,代理船长的吉文少尉也站到了艉楼二层甲板围栏边。意气风发地开始指挥水手们操作船只,离港出发。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艘经过蒸汽化改装的大飞剪货运船只,该船满载了450吨标准塔城精煤以及大批武器弹药——这都是往须鲸港运输的,专供海军太平洋临时特遣舰队使用。

    就这样,两艘船经停布兰卡港一天后,于1月31日抵达了马岛须鲸港。夏天的须鲸港尚未进入捕鲸的黄金季节,因此港湾内停泊了大约十余艘各国捕鲸船——大部分是荷兰的。这些捕鲸船的水手们在码头酒馆区内喝得烂醉如泥。然后醉醺醺地跑到一些做半掩门生意的瓜拉尼妇女的家里,花上四个里亚尔便能睡上一晚。

    当然也有一些水手和船长们没有在须鲸港内花天酒地,他们稍稍改装了下船只,然后出海去追逐枪乌贼的渔汛,又或者北上去追寻鳕鱼和滑柔鱼的影踪。所有捕获的海产品都将就地卖给东岸人,一艘东岸补给船远远跟在这些来自荷兰、英格兰的渔船后面。一边收购渔获一边向他们出售各种补给品——就如同在纽芬兰渔场的那些专售杂物的“口袋船”一样。

    须鲸港的镇长马蒂亚斯正在码头附近检查牲畜圈栏的建设,在看到又从外面过来两艘大船后,立刻乐呵呵地飞奔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说道:“上帝保佑,前往太平洋的船只又回来了吗?”

    “不。是前往太平洋的船只即将出发了!”吉文少尉脚踏踏板,敏捷地来到了码头上,港湾内四处乱窜的涌浪对船只造成的颠簸似乎一分一毫也没影响到他的动作。

    “那真是太遗憾了,我还以为须鲸港的牲畜数量又要增加了呢。”已经40多岁的马蒂亚斯镇长穿着一件黑色中山装,脚踏雨鞋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三个脏兮兮的小孩,据介绍是他的三个儿女,他们似乎是去照顾羊圈里的羊了,身上弥漫着一股腥膻味。

    “从上个月开始,已经连续三个月有船只从太平洋那边过来了。”马蒂亚斯船长说道,“每艘船只都载满了牲畜、金银钱币、艺术品等各种物资。金银钱币对我们无用,况且也需要上缴给国家,但牲畜我们却能够保留大部分。只可惜这些牲畜显然是被挑剩下的,瘦骨嶙峋,个头也不大,看样子健康的成年牲畜已经被麦哲伦情报站的人都挑光了。”

    对须鲸港的居民们来说,麦哲伦情报站的存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这个地方,只不过具体位置不是很清楚罢了,毕竟往那里运输补给物资的船只都需要在须鲸港停靠补给一番,甚至很多物资就暂时存放在这边的仓库里,等待随时取用。

    前阵子海军太平洋特遣舰队在智利、秘鲁一带连续作战,缴获了大量的物资和牲畜。其中那些有用的物资如铜块、可可、蔗糖、烟草、皮革、绒毛等自然是存放至须鲸港仓库内,以等待时机运回本土了。至于缴获的那数千头牛羊,则在政务院的指示下就地分发给麦哲伦情报站和须鲸港两地,当然也有少部分给了伴随东岸人出战的阿劳坎人。

    由于麦哲伦情报站附近的气候和地理环境并不合适大规模种植农作物——目前该地仅有少量开垦的燕麦、黑麦、土豆田,产量极低——因此,为了维持这个人口规模有越来越大趋势的重要节点的生存,因此政务院特许该地可以截留海军从智利、秘鲁缴获的大量牛羊,并利用这里一望无际的草原进行放牧,以尽快扩大种群。

    与麦哲伦情报站相似,马岛须鲸港也被特许可以截留剩下的牲畜——主要是绵羊。须鲸港附近天气寒冷、气候潮湿,目前当地居民以种植土豆这种耐寒作物为生。当然了,土豆仅仅是为了给大家提供部分淀粉,该地的谷物还需从本土输入。此外,蛋白质的补充就只能靠鱼了,脂肪则是靠自己饲养的牲畜。

    须鲸港的环境还是非常适合放牧的,目前这座东岸船只前往印度洋、太平洋的重要中转港口城市已经有了超过六千头牲畜,人均拥有牲畜5头。其中,超过三分之二的牲畜是绵羊,就放牧在城市周围。岛上能威胁到羊群的野生动物并不多,仅仅只有少量野狐或南极狼而已,基本上羊群能够迅速发展壮大。

    后世这座群岛的主要出口品可不就是羊毛和羊肉么,几十万只羊给该岛不多的居民带来了丰厚的收益。在东岸时空岛上1200多居民(瓜拉尼人占30%、查鲁亚人占30%、欧洲人占20%、明人占20%)的收益也不差,普遍年收入在75元以上,比本土高了将近30%。只不过钱在这个荒凉孤僻的地方并不是太有用,这里的商业还相当原始,很多居民还习惯以物易物。须鲸港的商业有所发展,也就是在近两年本港人口增多、且外地捕鲸船、捕鱼船大量涌入这里后才开始的。

    张金华等人并没有打算在这个阴冷的地方停留多久,他们在花了一天时间卸下了所载的货物(武器弹药、药品和部分粮食)后,又往船上装载了大量五香鲸肉干——这可是远航船只的标配食物——以及大量的海豹油。

    由于马岛上存在着数量庞大的海豹、海狮、海獭等动物,这些动物的皮毛不但能制成质地优良的皮革,其脂肪、内脏也能熬制高等级的工业润滑油,而这也正是两艘探险船所急需的物资。目前岛上这些动物的种群数量大,依照中央的政策,本地居民们每年可以在非捕鲸季节捕杀额定数量的海豹、海狮,然后在本地制皮、熬制润滑油,以供应往返这个港口的东岸船只使用——而这也是现阶段本地居民们的重要收入来源之一。

    2月2日,“探索”号领衔的两艘船只离开了须鲸港,然后首先航向正东,再接着顺着洋流和西风向东北方向航行,直朝南非河中港而去。

第四百十章 漂洋过海(二)

    1648年2月18日,两艘船只在经历了高速航行后,终于抵达了位于贝格河下游的河中港内。

    南非这些年的发展其实一直都有些滞后。作为东岸在非洲最早的落脚点,河中港的城墙在历经一次扩建后,便停留在了目前的规模上。城外也没有什么工业设施,除了一座砖瓦轮窑和一座石灰厂外,这里再无工业文明的任何气息。

    不过这里的人口在这些年却一直在稳定增长着,截止今年2月中旬,河中地区两个城镇拥有的人口已经突破了万人大关。其中河中镇人口为八千五百,高达乡人口为三千四百,两者相加接近一万二千人,而且在接下来一两个月内,还将陆续有个三四百人被河中地区截留——一般都是手工业者或郎中。

    在这一万两千人口中,明人约占50%,多为青壮年男性;印第安人(包括查鲁亚人、瓜拉尼人)约占10%,这些人最开始人口比例一度接近30%,但因为不适应旧大陆环境及其他种种原因,大量死亡后目前只占了十分之一左右,且这些人中以女性居多;除此之外,剩下的人口中约有20%是波斯、俾路支女奴,其余都是新出生的混血小孩及少量欧洲移民。

    可以看得出来,南非河中地区的明人比例比本土高了整整10%,再加上本地居民的来源,因此使得新出生的小孩的体貌特征更偏向东方人,与本土已经有了一定的差异。而且无论是河中镇还是高达乡,其居民文化也更偏向东方,或者说目前这片被本土疏于管理的殖民地的文化更像是一种东西方文化的杂糅:当地到处是梳着粗长辫子的中亚大姑娘小媳妇,穿着的服装虽然几经上级禁止,但依然保留了很多中亚民族的鲜艳特征。

    语言的口音更是奇怪,既像山东口音又像新疆口音,本土民政部的调研员纠正过几次,但效果不大。最后也无奈放弃了。如果说语音问题还只是一方面的话,那么本地居民们的风气就更令人蛋疼了。

    别的不说,南非的明人多是青壮年男子,有山东马匪、山贼。有闯军遗孤,有收编的清军俘虏,这些人可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就说那些马匪出身的移民,本就是无法无天的主,当年在山东也就莫大帅这种更无法无天的人能镇得住他们,现在到了天高皇帝远的南非,一个个顿时去了枷锁,浑身轻松。

    鉴于南非地区恶劣的自然环境和治安形势,南非开拓队经常组织这些壮丁民兵们携带武器前往东山河谷地内“剿匪”。两个乡镇往往一次就会出动两千人以上的民兵,由河中保安团、南非骑兵连、南非炮兵连等地方部队压阵。清剿河谷地一带的黑人牧民——本地已经没有任何一个黑人农耕定居者了,只有一些牧民觊觎这里丰美的水草而过来放牧。

    对于这些来自卡玛部落的牧民,东岸人的政策一贯是抓捕无二话。抓到的人丁往依附于东岸的八旗部落一送,牛羊则自己收下。除了这些官方组织的清剿行动外(往往雷声大雨点小,闻讯得到消息的黑人其实早就逃散一空)。还有一些民间私下里组织的行动。这些行动往往以三五人为一组,农闲时节便携带器械去找外快——至今南非开拓队一直尚未取消对卡玛部落科萨黑人人头的赏金。

    除了人头赏金外,如果你还能抢夺一些牛羊的话,那么立刻便能脱贫致富,过上小康生活。当然也有一些艺高人胆大的家伙,去乡里的牧场上借匹马,跨上刀枪后便单人独骑去找科萨人麻烦了。往往还颇有斩获,这使得更多的人跃跃欲试,并争相效仿他们的行为。

    南非开拓队政府对民间是不禁枪的,民兵们训练时使用的枪弹可以带回家保管,村民兵主任和乡武装部长定期检查。之所以不禁枪的理由,主要还在于这里远称不上乐观的治安形势。卡玛部落的黑人们虽然已经和东岸人达成了结束战争的协议,但这些年小规模的冲突却始终不断,而且呈越来越频繁之势。也许过不了几年,双方之间又将爆发一场规模宏大的战争——为了争夺阳光下的土地。

    南非地区如此强悍的民间风气,张金华在一下船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只见码头上到处是一些服色杂乱,但背着步枪、面上强悍之气不减的民兵,这些人很显然是维持这里秩序的守备人员。

    新任南非开拓队队长还不满一个月的常开胜少校在听到张金华等人到来后,刚率军出外“剿匪”归来的他便决定前来见一下张金华等人。正好两艘船上也携带了一些日用品给河中地区,正好让部队士兵们将这些东西当场卸下来。

    “常队长,好久不见。上次见你时还是出征拉普拉塔之前呢,这一眨眼就从上尉升任校官了,真是可喜可贺啊。”张金华的探险船停泊在平静的贝格河河面上,他本人也趁机上岸休整一番,经历了整整一个月在波涛里穿梭的生涯,他现在也是疲累得很了。

    “没什么值得恭喜得。”常开胜苦笑了一下,说道:“本土没地方安置我了,就只能把我发配来南非。恰好南非原开拓队队长刘昂也在此经营多年,执委会按照纪律将其召回,因此便让我来镇守这边,和那帮黑人们玩玩。”

    “这是好事啊。”张金华哈哈一笑,说道:“如今我可是听很多人说了,像你们这种当过‘外镇节度使’的人更有可能进入中央决策圈,就是当常委也是很平常的事。所谓出将入相,说的就是你们这类人啊。远的不说,就看这次莫茗那家伙回来担任什么职务就知道了,奶奶的,我愣是打听不到执委会怎么安排他,消息保密做得挺好。”

    “也就那样吧。”常开胜不以为然地说道,“政务院内有很多人看我不顺眼,我自己知道,进中央决策圈难度太大。既然仕途无望寸进,我还是老老实实赚点钱,做个富家翁吧。”

    “做富家翁也挺好,现在政府因为战争持续的原因一直拖着不换届,好多人已经在里面搞风搞雨了,水深得很,这时候还是不要乱趟地好。”张金华有些唏嘘地叹了口气,说道:“你看我不也是被发配出去了么?奶奶的,让我出海去寻找海外仙山啊。”

    “哈哈。”常开胜大笑两声,然后一把搂住张金华的肩膀,说道:“走,进城耍耍去,美酒佳肴不会少了你们的。让弟兄们也都下船歇一歇,好好饱餐一顿。整天吃那些罐头都吃得快吐了吧,我们这里有鸵鸟、狮子、羚羊,什么好吃的都有。嗯,还有鳕鱼,和本土的鳕鱼不一样,还有鲍鱼和优质葡萄酒……”

    常开胜说的这些食物都是南非特色。其中河中镇政府就在城外搞了个鸵鸟养殖场,专门繁殖肉用鸵鸟及鸵鸟蛋,出口本土。这些鸵鸟肉、鸵鸟蛋以及鸵鸟皮,与南非的高粱、花生、西瓜、羊毛、黄牛等农产品一起,是出口本土的最大宗商品了,每年获利颇丰。

    当然现在南非出口本土的商品又多了不少。其中除了少量是捕杀的海豹皮外,大部分都是近两年逐步兴起的捕鱼业。由于本格拉寒流(上升补偿流)流经河中港外海,因此给本地近海带来了丰富的营养物质,再加上附近又有大河入海,营养饵料什么的就更是丰富,由此也吸引了大量鱼群的到来,形成了著名的西南非渔场。

    在征得本土政务院同意后,河中港的修船厂几年前开始扩充,并最终正式升格为造船厂。只不过该造船厂到现在其实力仍然非常有限,无论是人手、技术还是材料都很缺乏,因此只能定期少量造一些近海渔船。

    这些渔船普遍只有几十吨大小,全部使用风帆动力,平时在近海捕捞一些鳕鱼、鲱鱼、旗鱼、鲍鱼乃至金枪鱼,收获不错,其产量也是逐年递增。如:44年南非捕鱼业刚兴起的时候,当年渔获量只有80吨,第二年迅猛上涨到150吨,第三年则是240吨,去年则达到了史无前例的300吨(本土渔业总产量去年是1800吨)。南非渔场90%以上的渔获全部出口至本土,且价格低廉,在这个因为战争而物资匮乏的年代,来自南非的大量腌鱼、鱼干极大地丰富了本土的商品市场,使得东岸老百姓们的生活消费支出不至于涨得过快。

    捕鱼业迅猛发展,而南非的葡萄种植和酿酒行业也在许多加斯科涅、普罗旺斯移民的帮助下,获得了较为快速的发展。他们在1640年就在河中港种下了第一株葡萄藤,前年的时候开始酿制葡萄酒,品质据说还可以。

    不过这里的气候终究不理想,因此在去年前任南非开拓队队长刘昂离任前,已经派少量人手去探索克兰威廉地区,并在那里兴建了一个定居点,分流部分河中镇的人口到那里耕作、种植葡萄、酿酒。常开胜上任后,继承了刘昂的这个政策,然后将这个新定居点命名为象堡——意为在象河河畔的堡垒,同时他还将南非骑兵连的骑兵派了一半过去,以保护那里的少量前期开拓居民。

    相信等南非的葡萄酒产业发展起来后,本土镇海县的香山干红一统市场的局面将受到极大的冲击。

第四百十一章 以拖待变

    “莫茗现在到哪里了?”邵树德紧紧裹着身上的大衣,用略有些疲惫的嗓音说道。

    虽然烟台要塞地下指挥室内密封良好,且烧了壁炉,房间内的气温维持在零上十几度左右,但邵树德依然在刚来没几天的时候就得了感冒。毕竟岁月不饶人啊,五十岁的人了,虽然平时经常锻炼,但身体状况依然无可避免地衰弱了下去。

    不过虽然身体状况欠佳,但邵树德依然不打算休息,而是以黑水开拓队队长、黑水地区保安司令的身份召集了尚留守烟台堡的一些军官们开会。目前留守烟台堡的陆军军官不多了,主要人员只有两人,即宪兵队副司令魏博秋、烟台警备司令李文长,此外还有跟随邵树德一同前来远东的陆军第103连连长龙旭,以及部分留守的挺身队、八旗新军、波兰雇佣军军官,掌握黑水地区对外贸易的黄仪也列席了会议。至于海军司令刘海洋,目前则留在济州岛组织移民运输事宜,暂时还没空来参加会议。

    魏博秋悄悄看了眼以五十岁“高龄”来远东上任的邵树德,然后清了清嗓子,抢在李文长面前说道:“莫司令在上月月底的时候已至济南府历城县(即济南城)外,与清军李率泰部交锋,克之,李率泰部近万人马退守城内。后来恰逢清沂州镇总兵牛成虎率军二万兼程北上,莫司令怕遭到两面夹击,于是在大掠四野后南下泰安州一带,根据12月2日传回来的最新情报,莫司令已全军南下,此刻怕是已进入了兖州府境内。另外,海军四艘战舰及两艘笛型船也已离开渤海,本月(12月)中旬才绕过威海,他们的最终目的地是日照、海州一带;而为了提升运力,原本停泊在黑水港的总计22艘中型渔船也已经在上月港口封冻前南下。现已先期抵达日照外海,准备随时接应补给南下的我军部队。”

    “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跑乱撞。”听到魏博秋的回话,邵树德不满地拍了下桌子,然后站起身。在屋内踱着步,说道:“魏副司令,你来黑水时间也不短了,你以自己所知的情况判断下,此次满清调集七总兵三省会剿,我军究竟有无胜算?”

    邵树德是建筑包工头出身,在本土干过砖窑厂、干过部长兼中央执委、也干过地区专员,可就是没干过行军打仗的活计,因此他感到自己的专业知识不足,也不敢做什么拍脑袋的决定。因此便询问起了魏博秋。

    可问题是魏博秋也是个门外汉,这位爷搞情报、统计、经济是一把好手,但唯独没干过军事指挥官的角色。因此只见他苦笑了下后,说道:“邵队长,虽然我对军事也不是很精通。但我现在还是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清军七总兵起码有十几万人,这已经是清廷在北方几乎全部的绿营机动兵力了,这么庞大的兵力我军扛不住,肯定扛不住!况且现在是隆冬季节,辽海冰封,清军不用再担心侧翼。因此北京、天津、锦州一带的八旗兵马也随时可能南下。我军万一情报侦察不到位,在关键时刻遭到清军优势兵力的围剿,这三万大军一旦覆灭,我军在山东多年的努力可就毁于一旦了,到时候烟台再度被围也是大概率事件。”

    邵树德沉默地在屋内转了一圈。魏博秋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李文长睁眼看着蜡烛明亮的火焰。新来的龙旭低头喝茶不语,黄仪则闭目养神,大家都在等着邵树德拿主意。这莫大帅带着三万多人在外面晃悠了这么久,让后方的众人心里都有些七上八下的,这万一要是让清军围了呢?

    唉。真是不让人省心啊,你莫大帅都是要走的人了,还故意在外面晃悠个啥啊,趁早回来交卸兵权回本土享福去吧。如今后方该收割的粮食都收割了,保证清军来了无法搞到足够的补给;招远金矿也已经部分复工,如今日产金十斤,未来还可能进一步增加;登州城的改建也已经完成了大半,部分城墙增加了突出部,并架设了多门火炮,本地炮兵的培训也已经展开多日;威海卫城的修缮工作目前也已经全面展开,破损的城墙豁口被进行了加固,一些重要部位也开始试着安放火炮……

    后方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已经忙活得差不多了,就连你莫大帅出征前交代的组建挺身队第四大队的筹备工作在本月都已经全面展开了。你在外面晃悠着还不回来这是要闹哪样啊,赶紧撤兵吧,这次好处捞得足够大,清廷威信被打击得也够狠。大量清军被吸引过来,无论是陕西的贺珍还是湖广的李过,都可以稍稍缓一口气,当然无可战之兵的南明似乎是很难抓住这次的机会了。

    “上个月莫茗为何不打济南?”邵树德突然又问道。

    “这个……当时情况不明,牛成虎部离济南已经很近,我军有被夹击之虞。再加上德州乡绅罗国士的家人再次秘密送信告之我们,佟养量、宜永贵二人已率军四万从真定府星夜而来,莫司令吃不准清军动向,于是便暂先南下靠近海军舰只,这一方面便于补给,另一方面也可以就近联络榆园军,共图大事。”这次没等魏博秋说话,原本还神游物外的李文长突然出声解释。

    “图个屁大事!就榆园军那帮人的德行,我看了宪兵队的情报资料后都觉得这帮人成不了事,也就敲敲边鼓而已,若是依靠他们,那简直就是扯淡。”虽然已经身居高位多年,但建筑包工头出身的邵树德依然脾气火爆,只听他继续说道:“算了,还是撤军吧!这事情不能再拖下去,迟则生变!目前我军太过于深入山东腹地了,我看还是将主力部队撤到登州来打!在登州这个地方,我们是内线作战,物资、人员的运输都极为方便,而清军远道而来,粮饷不济,多半是打不下去的。而那清军若是真吃了雄心豹子胆,七大总兵敢带着十几万人拖着数百公里的补给线来攻登州,我便敢做麦克阿瑟!”

    “咳咳……”魏博秋听到邵树德口不择言连麦克阿瑟这名字都冒出来了,不由得通过两声咳嗽进行了提醒。

    邵树德也知道自己失言,于是立刻大手一挥,掩饰着说道:“新来的八旗新军第4营、陆军第103连和四百名波兰雇佣军,统一交由李文长上尉进行指挥。我再配给你三千个军夫、三百辆大车和一千匹驮马,你部立刻携带武器弹药前往兖州府接应我军主力。你把我的命令带给莫茗,让他相机后撤到青州府,配合我军扫荡当地清军残余兵力、迁移当地的手工业者,同时尽快打探出清军主力的动向来,避免被清军包了饺子还不自知。至于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榆园军、土寇武装,和他们说,愿意到登州的欢迎,不愿意来的大家各走各边。对了,最好也提醒他们一句,清军发狠调动了七个总兵十多万部队,这不是他们能抵抗的。而且清军这次扫荡的力度也比以往更强,他们若是退回榆园老寨多半凶多吉少,建议他们流动作战,不要死守一地。就这么说,听不听是他们的事,他们若是想找死也怨不得别人。”

    万年当烟台留守的炮兵上尉李文长一听居然让他统兵了,立刻极为兴奋,拍着胸脯表态自己一定会接应到莫司令的主力部队。

    “李上尉出发后,其余部队守好烟台就行,也没别的事了。”邵树德坐到了主座上,看着大伙儿说道:“我们在山东与清军交战的目的是什么?那就是打击清廷威信,消灭清军有生力量,为大顺、大西甚至大明减轻负担,让清军不得全力扫平这些武装割据势力从而统一全国。清廷若是统一全国了,那对我们来说绝对是一个噩耗,多年的努力将化为灰烬。”

    “而从莫茗之前几年做的事情来看呢,做得还不赖。至少李过、高一功等人是在湖广南部暂时站住了脚,几次与孔有德等人的大规模交锋虽然不占优势甚至还吃了不少败仗,但终究没有全线崩溃。而且孔有德等人的伤亡也很惨重,相信若是没有驻南京的清军八旗主力驰援,孔有德短时间内还收拾不了李过等人。这样一来,形势就会起很大的变化了。”

    其实邵树德还有一些话没有明说。比如李成栋、金声桓等人此时几乎已经全占广东、江西了,但清廷这两年却没给他们“应有的待遇”,相反下派过去的文官们依然摆着大明时那副欺压凌辱武将的臭毛病,早就心怀不满的这两人若是看到清廷在山东和江北一带屡屡被黄衣贼大扇耳光,难保不会起什么异心。诸如此类的墙头草还有很多,比如王得仁、姜壤等。这些人若是一起反了,清廷恐怕短时间内会疲于奔命、局面大坏,说不得吴三桂这种野心家也要被提前启用了。

    因此,在邵树德的内心里,东岸人所要做的只是拖住这十多万清军而已。因此他制定的战略核心也就这一个字:拖!准确地说,以拖待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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