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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关     大争之世txt下载     大争之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3章 清歌一曲霓裳舞

    庆忌哈哈一笑,此时他正俯身生火,炭炉上的火焰由弱而盛,由盛而稳,渐渐变得稳定而炽热。此时成碧夫人已将一尾肥鱼捞出,正放在竹架上控干。两个人没有谁告诉对方该做什么,却很有默契地配合着这一

    炙鱼开始了,庆忌洗净了手,好奇地看着成碧专注地炙鱼,她用竹签串了鱼,架在两个支架上,在稳定的炭火上不停地翻动着,另一只手则用银匙舀了早已捣好备用的香菜汁,均匀地淋在炙鱼上。

    肥鱼慢慢炙熟了,香气慢慢溢出来,似乎百米之内都能嗅得到,庆忌原未指望这位身娇肉贵、高高在上的成府女主人会有一手好厨艺,这时嗅到那透鼻的香气,却不禁食指大动,他情不自禁地赞道:“色、香、味俱佳。果然是第一等的炙鱼手艺。”

    “那当然,还用你夸么……”成碧抿着嘴向他一笑,眼神中既有得意又有欢喜,炭火把她的脸蛋烘得红扑扑的,艳若三月桃李,一树春花。

    一瓮老酒甘醇香冽,那炙好的肥鱼,即便不蘸佐料,也是最可口的美味,两个人据席对坐,捧杯对饮,大口食鱼,轻声谈笑,真是其乐融融。

    阳光和树影斜斜地照进亭来,洒在她鹅黄色的衣裳上,再将那光晕反衬到她酒后微晕的嫩颊上,比那肥鱼的美味更加秀色透餐。至少,已经吞了半条肥鱼下去,再也吃不动一口的庆忌是这样想的。饱暖思淫欲,面对着这样美丽的佳人。吃饱喝足又是久旷之身地他,动一点歪脑筋似乎也情有可愿。

    成碧夫人被他灼灼的欣赏目光看得脸色更红,酒意朦胧。兴奋了她的神志,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象今天这样轻松惬意了。上一次有这样舒服地感觉,还是在她无忧的童年。

    成碧被庆忌看得害羞,忽地垂说道:“酒兴正浓,公子可愿听成碧清唱一曲?”

    庆忌双眸一亮,喜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成碧抬头,似嗔还喜地瞪了他一眼。便柔媚地折腰而起,长长地衣带垂在腰侧,随着她起立的动作摇曳生姿。眉目如画,俏脸含春,那不经意的动作更流露出万种风情。庆忌不禁赞道:“其实唱歌不如起舞,夫人可愿为庆忌一舞么?”

    成碧粉脸含晕。羞啐了一口,嗔道:“去你的,当人家是你庆忌公子府上的侍婢了吗?”

    她提起一口瓦瓮,又似娇不胜力地递与庆忌,说道:“去,打一瓮水来。”

    庆忌愕然道:“夫人打水要做何用?”

    “叫你去你便去,怎么恁多的废话?”

    庆忌哈哈一笑,接过瓮来。抬腿便出了亭子。也许是因为这半天的相聚,也许是因迷前日晚间相拥一吻地突破,也许是因为酒意让他们变得更大胆,总之,两个人的言语之间已经越来越亲昵了。

    庆忌提了满满一瓮水来,到了亭中,只见成碧已将一排陶碗放在席上。见他提了水来。便接过了瓮,依次向碗中倒水。然后用竹筷敲击,听那声音再酌情将水多倒少许或倒出少许,庆忌看得一动,忽地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影片《秦俑》,那冬儿在秦皇宫苑里不是也用陶碗接了雨水奏歌吗,当时看了很是新奇,难道成碧夫人现在做的……

    果然,成碧夫人以水调音,将那一排陶碗校正了乐音,便以竹筷敲击,轻轻唱起一歌来:“澜兮,草澜予,昌木玄泽予,昌州州,湛州焉乎,秦胥胥,缦予乎,昭澶秦足俞,渗随河湖……”

    她檀口轻启,用清越的嗓音轻轻地唱着歌,那双亮晶晶的眸子一直投注在庆忌身上,眼波流动,很难叫人读懂她眼波中流动着地神秘韵味,包含了怎样的意思,庆忌似乎也完全没有读懂,他深深地凝视了成碧一眼,忽地合上了眼睛,似乎正在仔细品味着她歌中的意思,成碧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失望……

    “澜兮,草澜予,昌木玄泽予,昌州州,湛州焉乎,秦胥胥,缦予乎,昭澶秦足俞,渗随河湖……”

    悠悠的歌声又唱了一遍,那娇娇嗲嗲的声音带着一种柔柔糯糯的味道,似乎不是鲁国当地的歌曲,鸟儿在树稍随之鸣叫,不停聒噪的知了却忽然住了声,仿佛惭于搅乱了这动听地歌声。清风徐来,吹皱了一池春水,把那鳞鳞的波光一直推送到岸边,水面闪闪的波光映在亭中对坐的两个人脸上……

    庆忌张开眼睛,定定地望着对面的成碧,浮凸的酥胸,刀削般纤巧娇柔的香肩,不盈一握地小蛮腰,她是如许地绰约动人,在这清碧澄澈地乡间风光里,她就象一株含羞草,唇边带着羞涩的笑。

    “很好听地歌,”庆忌慨然叹道:“不过听曲调似乎不是鲁国的歌曲,歌词也晦涩难懂,竟叫人难明其意,不知夫人从何处听来?”

    成碧仍在笑,但那笑容中分明已带着几许失落和遗憾:“我府上,原有几个来自越国的剑客,曲阜鲁脍居的袁公就是其中一个。他们的家眷都知晓几越国民歌,这歌,是我当年听她们唱起,觉得非常悦耳,便学了来。那歌词的含意么……呵呵,成碧也不知道。”

    “哦?”庆忌目光一闪,微微笑了:“倒也是,便是这鲁国一地,也有方言种种,有些特定的词汇,便是相邻的两邑,彼此都听不懂呢。”

    成碧更加难受,幽幽叹道:“是啊,不过……也用不着听得懂啊,我娘,我爷爷,他们一辈子不曾离开过村庄之外七里远的地方,许多象他们这样的人,懵懵懂懂便过了一世,要懂得这些词儿,有什么用呢……”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头也垂了下来,可那语气中的怨尤之意,却有些叫人听不明白,她是怨庆忌没有听懂么?

    庆忌洒然一笑,扭头外顾,忽地欣然道:“下雨了!”

    果然,阳光明媚,却有淋淋细雨飘洒下来,成碧展眉道:“是呀,太阳雨,好漂亮……”

    她站起身来,走到亭边扶栏观看,淋淋的细雨如丝如绸地飘洒下来,水面溅起无数涟漪,偶有鱼儿会跃出水面。岸上,青草茵茵,被雨一淋,那草叶油亮油亮的,煞是喜人。

    雨丝很细,环顾四周,就象是烟雾一般,把亭中的他和她,与这世界都个隔断了开来。

    “如果……如果就和他这样一直待在一起,待在这儿,那该多好。可惜……,他有他的世界,我有我的生活,我和他,终究是不可能走到一起。方才那表白心意的歌,幸亏他没有听得懂了,若是我一时忘形,今后……可如何收拾?”

    方才鼓起一腔勇气,半遮半掩的含蓄倾吐,因为庆忌没有听懂,也没有看懂,如今雨气袭来,让头脑略略清醒的成碧恢复了理智,她又开始打起了退堂鼓,庆幸没有真的被他明了自己的情意。

    “等城池建好,他就该往返于鲁卫两国,开始经营他的大业了,等这里的一切有了头绪,我也要回到曲阜,再见他的机会不多了,再想和他如今日这般对席欢歌,饮酒炙鱼,怕是更加没有机会了。也许,再过十三年,当我头上渐生华的时候,今日的情景,仍然只能在梦中追忆……”

    成碧一念至此,黯然神伤,她忽地回过头来,向庆忌灿烂地一笑:“公子想看成碧舞蹈,成碧便在这雨中为公子舞一曲如何?”

    庆忌一呆,失声道:“虽说雨丝纤细,到底十分稠密,怎可雨中跳舞,夫人不是开玩笑吧?”

    成碧一笑,转过头去,在心中叫道:“就这一次,这一生,便让我为你舞这一次吧。”

    她忽地脱掉鞋子,除去布袜,挽起裙摆,赤着一双白生生的脚丫便走出亭去。那双莹白如玉的脚,踏地碧绿如稠的草地上,踏地亮亮的水洼里,走到一处平坦处,忽地轻盈地旋舞起来。那衣袂飘扬,宛如仙子凌波。

    庆忌站在亭中,呆呆地看着在雨中旋舞的成碧,那娴熟优美的舞技,一举一动的风韵,全然未入眼中,他只看着那张似带着无尽哀伤的面孔,嫩如凝脂,尽沾雨滴,如花带露,让人油然而生亲近怜惜的感觉。

第134章 寻春误入桃源境

    第134章寻春误入桃源境

    当她一曲舞罢,提着裙子飞快地跑回亭中,站到席上时,席忌还有呆。成碧似乎已放开了心事,只想尽享今日的快乐,瞧他模样,不禁大娇嗔道:“喂,人家跳的这么卖力,你也不晓得赞一声好。”

    “啊?啊!好,很好!你衣裳都打湿了。”

    成碧哼了一声,白他一眼道:“要你管,只要再喝点酒去去寒气就成了。”

    她踮着脚尖走到酒瓮前正要弯腰去拿酒瓮,忽地哎哟一声跌倒在席上,失声叫道:“疼,疼,好疼……”

    庆忌见她双手抱着右腿,蜷在席上呼呼喊痛,忙迎上去问道:“怎么了,扎了脚吗?”

    成碧夫人蹙着眉头,一迭声叫道:“抽筋,脚抽筋了,哎呀呀,好痛,好痛啊……”

    “别动,别动,我来!”庆忌又好气又好笑,连忙一手握住她的小腿,一手握紧她凉丝丝的脚丫,固定了足踝向上扳动,说道:“别动,把筋扳开了就好了。”

    庆忌使劲一扳,痛楚大为减轻,成碧夫人长出了口气,庆忌失笑道:“你呀你,偏要光着脚去雨地里跳舞,呵呵,这样子怪得谁来?”

    “还不是怪你!”成碧恨恨地瞪他一眼:“再扳两下,我不敢使力,还要……还要抽筋。”

    “好,哈哈,夫人平时不应只吃那些精细的粮食,也不晒太阳,这是缺钙了,回去后记得煮些大骨汤喝”,庆忌笑吟吟地说着,握住她的足踝轻轻活动着。

    “你说缺甚么?”成碧讶然问了一句。庆忌笑而不语。成碧便也不再追问。她的足踝纤细,小腿线条优美,肤色晶莹如羊脂美玉,闪着润泽的光。庆忌托着她的纤足,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柔软的长袍紧贴在她身上,那玲珑浮凸,尽显修长丰满地动人体态跃入眼帘。庆忌的腹中突然燃起了一团烈火。下体的某个部分开始摇头摆尾地苏醒过来。人生难得几回勃,奈何……勃非其时呀。有些想入非非的庆忌强自压抑着自己的冲动。

    “嗯……**,你这人。堂堂一个公子,竟然还懂得这些花样,按得真挺好地。”成碧美目似合似启,惬意地说。

    庆忌坏笑道:“那当然,若是不挺,不就不好了么?”

    成碧闭目不语,看她神色不动,嘴角一丝甜笑。显然没听懂庆忌这句话。她一条大腿搁在庆忌膝上,湿衣沾身,曲线毕露,那支肘仰卧的模样简直象是在做着无声的邀请,庆忌觉自己越来越没有自制力了,他头一次现一个不上妆地女人竟然可以如此娇媚,望着她那两片花瓣地嘴唇。庆忌真想再次狠狠地吻下去。享尽它迷人的味道。

    成碧鼻中出轻轻柔柔地声音,浑然不觉庆忌已食指大动。忽地,她听到一阵轻轻的歌声:“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成碧娇躯一震,骇然睁开眼睛,视线正碰上庆忌得意地一双笑眸,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可恶!他还在唱:“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顽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哎呀!”成碧羞得双手掩脸,娇躯一扭,便把脚抽出了他的掌握,一个身子全都燥热了起来:“天呀,他竟然听得懂,当初学这歌时,那个婶子明明说这歌只在她们家乡流传,用的更是古语,便是越国其他地方的人都未必听的明白,怎么……怎么他一个吴国公子竟然懂得?

    原来庆忌所唱的这歌,正是方才成碧用越国古语所唱的那歌,只是歌词他已翻译了过来。

    庆忌嘿嘿笑道:“夫人,庆忌这歌,唱地如何?人家唱的这么卖力,你也不晓得赞一声好。”

    “呸!”成碧臊得俏脸通红,她佯做不知被庆忌拆穿了把戏,脸红红地坐了起来,悻悻地瞪他一眼,伸手取过布袜低头穿着,那头再不敢抬起来。一只袜子刚刚穿到一半,成碧忽然“呀”地叫了一声,庆忌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抓她脚丫,急问道:“又抽筋了?”

    成碧一把打落他的手,啐道:“休占我便宜,你才抽筋呢,我问你,你……你方才说什么东西不挺便不好了?”

    庆忌一愣,随即失声大笑道:“现在你才反应过来?哈哈哈,你这神经弧可真够长的。”

    成碧不知这神经弧又是何物,她也懒得去问,只晕了一张俏脸,瞟着他啐道:“谁象你……,总想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那模样,红唇微抿,表情妩媚,一双美目媚得仿佛要滴出水来,那个模样任谁看了也再忍受不下去,庆忌本欲克制,可是瞧见她这若拒还迎的风流模样,心中一热,再也忍受不住,便攸然向她俯过身去。

    成碧骇然瞪大眼睛,吃惊道:“你做甚么?”

    庆忌哑声道:“夫人,你不知道在这样四下无人的地方,撩拨一个男子是很危险地事么?”

    成碧被他危险地目光和急促的呼吸给吓住了,她双手撑着席子,挣扎着想要逃开,口中颤声道:“你……你别过……唔……”

    话未说完,她便已被庆忌吻住,庆忌这回地动作狂野而热烈,成碧迷迷糊糊的,意识还未清醒过来就……,其实在庆忌身边,她的意志和自制力又何尝清醒过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因为缺氧,她正想奋力顶出庆忌的舌头,让自己好好喘一口气,可那小手被庆忌捉住,攸地探进他的衣底,捉住了活蹦乱跳的一条怒蟒,成碧惊噫一声。立即明白了那是什么,这一惊,就象被抽去了骨头似头,整个身子都娇娇软软地倒在席上,再也无力做一丝反抗。

    庆忌到了这时代已有些时日。又经过鲁脍居六美人的洗礼,在这男人主导一切的世界里,再逢风流阵仗已不复当初那般局促和顾虑。眼前的美人是极难一见的尤物。两人又是情丝暗牵,他怎还忍得住?

    那凉凉地小手一握住了他,庆忌便打个冷战。一腔欲火如火山般爆,当他放开成碧被蹂躏得有些肿胀的樱唇时,她已软瘫在席上,柔若无骨,体软似绵,一动也动不得了。

    庆忌一扯她腰间的丝带,成碧便紧张得娇躯一颤,幸好庆忌没有进一步为她宽衣。他灼热的大手贴着她的腰胯、大腿,缓缓抚上她颤抖地小腿,那热流也随之传进了她的身体,传进了她的心里,让她地一颗心也滚烫了起来。

    庆忌促狭地掀起她地裙摆,成碧嘤咛一声,纤美的脚丫便向上缩了一分。重又隐在衣下。庆忌把她的丝袍向上掀开几分,把那双美足再露出来。成碧不依地嗯了一声。双足继续蜷起,藏到衣下……

    庆忌便这般逗弄着她,直到那双足缩无可缩,才一把将内裙外袍一把扯开,他地眼前顿时出现一副令人屏息的玉体横陈图,卧成弓形的女体,纤腰圆臀的曼妙曲线,美丽诱人的线条,那肌肤闪烁着动人的青春姿彩。

    成碧夫人“呀”地一声叫,红着脸闭了眼睛遮羞。明亮的光线下,一堆沃雪衬得满亭生艳,庆忌一时看得痴了,那呼吸却渐渐急促起来,他忽地一把抱住这暖玉生香的美人儿,覆在她柔软动人地身体上,用双腿锁紧了羞不可抑的她奋力挣扎的修长结实的双腿……

    如丝如缕的雨仍在阳光下飘摇,渐渐稀落,远处雨歇的地方已挂起一弯七彩的虹。树上地蝉在雨起地时候已静寂下来,只有黄鹂出偶尔的叫声。

    亭中,成碧被他地舌尖堵住了嘴,唇齿间只能出咿唔的低吟,那低吟,比黄鹂更加动听。她的一双黛眉,在庆忌一个有力的沉压动作下,先是微带痛楚地锁起,然后便在一串串快乐的痉挛中慢慢的舒展开来,一声声浅吟低唱,在细雨中轻轻响起,一串串痒人的蜜吻,被她忘情地印在庆忌结实宽厚的胸肌上……

    庆忌的强壮远远过娇弱的成碧所能承受的极限,但她却咬紧牙关,痴迷地承受着这如狂风暴雨中的小舟般的颠簸迷乱……

    一头如瀑的秀逶地,纤直的藕臂摇摇欲坠地支撑着细薄如贝的小巧肩胛,纤弱的蜂腰与肥润的腿股,画出了一道眩目的曲线。

    亭外阳光里,雨渐缓,飘摇如帘。雨的帐幕里,两个人抵死缠绵,忘情缱绻……

    不知过了多久,云收雨歇,亭中的两个人也从翻云覆雨中安静下来。庆忌望着身下的人儿微微一笑,恣意享受着那滑腻肌肤的动人触感,轻轻抽离她的身子,扯得佳人又是一阵哆嗦。

    成碧呼吸急促,饱满的胸脯不住起伏。半晌才睁开浓睫,娇慵无力地瞟他一眼,飘摇的雨帘中,她甜美性感低沉的声音低低温柔地昵喃:“公子,今天,是成碧这一生最快活的日子,快活的要命……”

    说着话,她用自已傲人的娇躯使尽余力拥住了庆忌的身子,仿佛害怕一松手,他便会离她而去。也许,她就是树上的那只蝉,在黑暗中等待了多少年,当她终于能展开双翅飞翔的时候,所要的就是那刹那的浪漫与辉煌……”

第135章 玲珑心肝

    两日后,曲阜的匠人还未赶到,但是派去迎接的人已经传回消息,说是路上逢雨误了行程,最迟后日便到,并非路途不靖遭了盗贼,成碧夫人和庆忌收到消息,心中大定,此时招募的工人已经齐备,总不能让他们聚在府里吃闲饭,庆忌便把这些人带到费城北门外的飞狐谷中,直接在山中扎下营帐。

    由于匠人还未到,对这座新城的具体规划还不能确定,庆忌便只叫他们平整山谷中准备用来建造营舍和训练场地的地方,砍去树木、清理杂草、平整土地、建造临时房屋。这些小事,不需高明匠人,那些招来的工人都能做得,才一天的功夫,这些基础工作便做好了,第二日则伐取更多木料准备筑城之用。

    鲁国在军事上虽是弱国,却是列国中文化相当达的地方,能工巧匠也多,尤其擅木工,鲁国普通庶民也大多懂得木工技艺,这些人应聘上山,知道工作是要筑城,少不了伐木锯术,便都自带了斧锯一类的工具,伐木削梁这些先期准备工作做的井井有条。

    庆忌仔细看过那些工人所用的锯子,锯是青铜锯,与后世的手工锯样子大体相同,此时鲁班还未出生,这锯当然不是鲁班明的了,庆忌想起小时候语文课本上绘声绘色讲述的锯齿草划了手,于是鲁班明了锯的故事,不禁摇头苦笑。

    雇佣的工人中有不少健壮的妇人,这些妇人同男人一样吃苦耐劳,而且干活更加温驯,易于管理。对女人,庆忌总是存了些照顾的心思,便不要她们干些伐木挖渠的重活。那些妇人约有百人上下。大多都是青年女子,说是健妇,只是身体强健,并非虎背熊腰有若男子,其中身段姿色不乏俊俏出众者,成了这施工队伍中一道养眼的风景线。

    那些男人干着活。时不时地便要朝她们这儿张望一番,说几句荤笑话,庆忌看在眼里,担心有人存了别样心思,特意叫人把男女分建的木舍隔着谷中那口湖分开来建造,又在小湖尽头贴近山林处造了一排房子将男女木舍隔断,那排房子里住的都是成府的家将仆役。有他们亘在中间。若有心怀不轨者就得掂量掂量了。

    庆忌在工地上忙碌着。成碧夫人在湖边休整出来的一块平地木台上坐着,那双美眸片刻不停地只随着庆忌打转。要说这女人,无论是矜持含蓄、还是冷若冰霜,一旦情动都是热情如火。自前日在效外池塘边一场欢好,揭开了两人之间新的一页,这两日成碧夫人对他颇有些痴缠。

    每天夜晚,庆忌固然要施展卓地身手,扮一回偷香窃玉的淫贼,这白日里,成碧也不舍得让他离开自己视线。那股子热情戏儿。都让庆忌有些吃不消了。

    这指挥建城的事原本有庆忌这个大管事在就行了,成碧却以放心不下为由,亲自赶了来,到飞狐谷督促施工,只是正经事她不过问,人前人后,她那双**辣的眼神却是片刻不离庆忌左右。哪里是真的把心思放在筑城上了。

    其实成碧夫人本是极聪明的女子。如何不知收敛?只是刚刚萌生情火的人,那神态举止总是有些异样地。何况象她这样自幼苦乐不由自身,直到年近三旬,一朵鲜花最为盛放地时候才算不较功利、不计名份,真心实地喜欢了一个人。

    她虽有意克制自己,神态举止又怎能不露破绽,寻常地工人不会注意这些,落在有心人眼中,就能看出端倪了。成府的亲信家人不消去提,有关成碧和阳大管事之间虚构的风流韵事早被他们私下传得沸沸扬扬,此时只做不见。

    但是乔装打扮混进工人当中的小艾对她和庆忌的关系已经先入为主,此时再看,怎么看都觉得传言不虚,她是越看越恨,成碧夫人含情脉脉地看着那位“阳大管事”,小艾一双恨意深深的眸子却只盯着她看,若非想让成碧苦心谋得的财富地位尽皆落空,落得生不如死的凄惨下场才解她恨,小艾现在就要冲过去,把成碧夫人杀掉了。

    “英淘,现在匠人还没到,不过可以先让他们砍伐些木料、制好泥瓦料,另外再去别处采些石料来备用,把材料尽可能备齐,这样待匠人一到,进度就能快上许多。”

    当着别人,英淘不敢口称公子,便道:“大管事放心,这事交给我来办吧。”英淘应着,匆匆向那群工人走去。这时成府二管事萧谨从谷口爬上来,急急向这边走来。庆忌迎上去问道:“萧管事,你不是府上主持继续招收工人么,急急赶来有什么事?”

    萧谨兴冲冲地道:“大管事,叔孙府上的匠人已经到了,我赶来时,他们派人快马赶进城来报讯,大队人马离城还有三十里。”

    “哦?”庆忌大喜:“这么快,不是说明日才到么?”

    萧谨笑道:“是啊,他们车马众多,路上又逢大雨,本来耽搁了行程,预料明日才到,不过这一路上叔孙小姐督促急急赶路,提前一天便到了。”

    庆忌喜道:“是叔孙小姐亲自押队来的?”

    “是啊”,萧管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疑道:“有什么不对吗?”

    “哦……,没什么……”,庆忌定了定神,连忙恢复了神色。这时成碧夫人施施然走来,问道:“出了什么事?”嘴里对萧管事说着话,她那双妙眸却是情不自禁地瞟了庆忌一眼。

    庆忌道:“叔孙府地匠人已经到了,萧管事赶来的时候他们离城还有三十里。”

    萧管事接口道:“而且,叔孙家的大小姐也随车前来了呢(手机随时看小说,移动ap***网),是以小人匆匆赶来禀报夫人。”

    成碧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她瞟了庆忌一眼,说道:“离城三十里么……,既是叔孙小姐亲自押车。若不相迎可要失了礼仪。但是本夫人身子弱,下山登车,再跋涉回城,怕是来不及去城外相迎,阳管事。”

    “卑下在!”庆忌连忙一揖上前。

    成碧夫人淡淡地道:“你去代本夫人迎叔孙小姐入城,我随后便到。”

    庆忌一呆。刚刚应了声是,成碧夫人目光他顾,盯着一角青山,又道:“乘我那辆车去吧,我不能亲自迎她,若是车驾再简陋了,怕是叔孙小姐要大脾气了。”

    “是。卑下这就去。”庆忌抱拳。急急退了两步。转身便走。

    庆忌一路走一路想,成碧夫人方才的语气神态怎么这般古怪……,想着想着,他的心中忽地一震:“糟糕,运送匠人到费城这样地事,怎么也不必劳动叔孙家地大小姐出马,而摇光却来了。当初摇光在榻前侍候我那替身,神情哀婉,不能自己,以成碧夫人地精明。怎会看不出问题。莫非已经猜到我跟摇光有情?若非如此,她脸上怎会露出那样古怪神气,又藉口回避,让自己去迎摇光……

    想至此处,庆忌心中微微有些不安,但却不能回头却当面问她,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大步向山下去了。

    其实孤男寡女。彼此若两情相悦,有了好感。那么是很容易展出进一步的关系地,尤其是成碧正当身心成熟的盛年,而这个时代地男子,攀花折柳本是随心所欲的事,并不存在道德上的谴责,所以情之所至,水到渠成。但是他原来的意识对他的行为约束虽因男人的本能诱惑,在这样本来就会放纵其行为的年代日益削弱,可是感情上还是有着强大影响地。

    然而,说句诛心之语,在他心里,直到此刻,最喜欢地却是成碧夫人。叔孙摇光热情奔放,对他一往无顾,庆忌并非不感动,也并非不喜欢,然而他与叔孙摇光本来是决不可能结合地,直到现在,虽因着与叔孙玉的约定,双方定下了婚约,那吉日也在他复国之后。如果复不成功,身死沙场呢?那自然一切休提。

    这种约定,一是为了让叔孙玉能够接受而必须做出的一种让步。二来庆忌一开始对摇光小姐的接近,固然是喜爱之外,还存着一份功利心,但是当他明白了叔孙摇光对他的情意,他反而不肯自私地让摇光在情感上陷落太深,如果真的大事不济,他不愿误了叔孙摇光这样一位好姑娘。那时女子再嫁,于名份并无什么折损,但是以叔孙摇光的刚烈性情,如果对他用情太深,却不知要伤心多久了,因此,庆忌内心里对她有种既想接近又想逃避的感觉,有这样的压力和顾虑,他还如何放得开?

    而成碧夫人则不同,他们实际年岁相当,言行交往更加默契,他们的合作不需要婚姻来做保障,不需要其他关系来稳固,他和成碧相互萌生地情意,是其自然的,而且不需要象对叔孙摇光那样顾虑重重有所克制,更没有与叔孙玉那样的功利约定,因此与她在一起也更加的轻松自在。

    庆忌走到山谷外,这才停下了纷芸的想法,乘上成碧夫人的座车,他便吩咐人加驰回城去。从谷口到大道之间,已经简单清理出一条道路,车子虽然颠簸,但还不算严重,待到车子拐上大路便平稳了下来。

    庆忌嫌车中气闷,便掀起窗帘,眼睛看着外面草木苍山,心神却不知飞到了哪里,正忡间,车忽然慢了下来,庆忌探头向外一看,只见对面有七八辆驴车,拉着满车的柴草垛,正缓缓行来。那时地乡间大道并不甚宽,两车交错时,庆忌地车子又有长长的车轴,为了避免刮碰,御手便将车子驶向路边,度也慢了下来。

    庆忌本不以为意,他刚想缩回头去,视线一扫,忽地瞥见有些异状,不禁高喝道:“小心,加前行!”

    前边地御者应变能力有限,反应不够敏捷,一听庆忌话,不由一呆,愕然道:“大管事,你说甚么?”

    就这片刻功夫,变故已生,已经交插行过的车子忽然一停,那牵驴而行的农夫将车子横过来,挡住了他们的退路,前方的车子也同时横在了路上,而侧面的车上已冒起滚滚浓烟,随车前行的农夫从车上抽出一柄叉子,将那烧着的柴草一捆捆挑拨过来,护侍在车子周围的几名骑士被攻了个措手不及,人喊马嘶好一阵混乱后,他们才纷纷跳下马来抽出佩剑迎了上去。

    除了两辆车上的柴草燃起了浓烟烈火,其他的柴车上倒未着火,反从柴草中钻出许多彪形大汉,手执长短兵刃,大呼小叫地冲上来,目标正是庆忌的座车。

    庆忌把剑眉一竖,抬腿便要冲出去,手已触及轿帘,心中忽然有所警觉,他匆匆自怀中取出一个袋子,从中取出一把猪鬃造的大胡子,这是上次随孔丘去苍霞岭上见展跖时请成府中的巧手匠人制作的,庆忌自知道展跖的盗伙老巢就在蒙山,便将这假胡子留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此时正好用上。他将那还带着粘性的皮子往颌下使劲按了按,一脚踢开轿门,便跃了出去。

    车外几名家将武士与这伙突然杀出的强盗已战在一起,敌人有备而来,在这狭窄地方又兼人数众多,几名家将仓促之下已落下风,就在这时,庆忌从车中一跃而出,就像一只充满活力的黑豹,身子一弓一纵,肋下佩剑便如长虹经空,电闪般向一个手舞铜叉的大汉刺去。

第136章 各捕其蝉

    那大汉仗着身高力沉。手中使的又是长兵器,挥叉挑开一名家将地佩剑。兴冲冲地便向车轿前冲来。不料车门砰地一声撞开,里边竟然跃出一条虬须大汉,那使叉的强盗顿时愣住。盯梢的时候明明看得清楚。这辆车上本该是那个举手投足、一鼙一笑。都风骚到骨子里的娘们儿,怎么忽然变成了一个大胡子?

    就这一愣神地功夫便送了他地性命。他手中铜叉只是略顿了一顿。庆忌地剑锋已贴着他的叉柄凌厉地直削下去,“啊”地一声惨叫,那大汉四根手指齐齐落地,紧接着庆忌手腕一振。剑锋“噗”地一声刺入他的胸膛。随即闪电般抽出。身形一转,举手一架。正好挡开另一个强盗刺来地一剑。

    庆忌原地转身,身形攸忽本难立稳。但是双剑交接。“当”地一声大响。两柄剑一齐断成两截,庆忌只是上身稍晃了晃,那人却被撞得踉踉跄跄倒退出去。

    庆忌哪容他有喘息之机,抬腿一抬,抄起那柄铜叉,便向他当胸刺去。那人一退再退,又藉混乱的车马阻隔。庆忌却不管不顾,手中一柄叉如长矛般吞吐,一式比一式狠辣。那大汉险象环生。惊骇欲绝,仓促间他一咬牙,抬腿猛地一踢。把地上正在燃烧得一捆柴禾“砰”地一声踢散,荡向追来的庆忌。一时漫天火星四溅,阻断了双方视线。便在那纷溅的火星当中。铜叉突兀而出。直迫他的胸臆之间,那大汉一声嘶吼。叉子已深深刺入腹中。

    “退!”眼见情形不妙,一名盗贼狂呼一声。向同伴叫道,这些盗贼武艺出众,又不畏死,原不是一触即溃地废物。但是这些强盗在路上拦截,本来打地主意并非要强杀了何人。而是想掳走成碧夫人。如今眼见车中钻出地是条彪形大汉。并非行动目标,他们何必在此死扛?

    这些人都是古君海的心腹手下,受命来给成府制造事端地。自古以来。就是上边给一分政策。下边便宽松十分。无论是官场还是贼伙莫不如此。展跖说过如果成碧夫人不识好歹,仍要在他地老巢附近活动,便干脆把她掳上山来送与古君海做夫人。与季氏亮明了大干一战,原本不曾动过这心思的古君海被兄弟们你一句我一句地一番调笑,又受自己部下怂恿,那心思便渐渐地活络了起来,他存了这分心思,那些心腹手下看在眼里。便劝他不必先行喝阻。反正主公也准备敞开了干了。不如直接把那美娇娘掳上山来。

    古君海杀人放火眼都不眨。说到讨老婆上山却面嫩起来,而且他也怕消息泄露。被展跖责他太重女色,所以自己不好出面亲自来掳成碧。便吩咐手下来对成碧夫人实施“吓阻”,他自去成府老宅另寻些麻烦以为烟幕。

    手下心腹知道他的心意。早在路旁一侧地浚河中安排了船只。又挑选了些会水性的汉子乔装打扮路上设伏,这驴车柴草本来是用来对付成碧地大群护卫地。到时阻断他们,出其不意掳了成碧夫人逃进河中,成府家将再如何骁勇也无法追上了,谁料想车中竟然换了人。这些贼人只道消息泄露,自然不肯硬拼。

    传统上,强盗与官兵,除非官兵逼上门来围剿。否则很少正面交战。他们目地在于求财,无论能否得手,一沾即走。逃命地功夫和拼命地功夫都属一流。那头目这一声喊。众贼人立即闪身逃向右侧河道中,急急奔出数十步,一个箭步便扑入滔滔河水。河对岸自有三条小船,早在观察着这边动静,贼人们往河边奔去时,他们便急急划桨赶来接应。

    庆忌领着几名家将追到河边,被滚滚河流阻住去路。船停在河中央。用两支大竹篙定住,那些凫水过去地大盗都爬上船去。恶狠狠地瞪着这边。庆忌一笑。摆手道:“回去。”

    庆忌回到车前。匆匆检查一番,己方死了两人。伤了三人,强盗们留下三人,其中两人已经断气,被他铜叉刺中腹部地大汉倚着车轮却还奄奄一息,这人是个铁塔般地大汉。鹰唆似的鼻梁。两眼凶光暴闪,喉咙间不断作响,只是衣袍尽被血染,已经无力挣扎。

    庆忌走过去,俯身盯着他。那大汉浑身血染。毫不示弱地回瞪向他。一只臂上受伤的家将见那强盗瞪着自家管事。朝他肋下狠狠便是一脚。喝道:“说,你们是什么人?”

    那大汉闷哼一声。恶狠狠地瞪着他,那家将愤怒,正要再踢一脚。庆忌挥手制止,慢慢弯下腰去。笑吟吟地道:“苍霞岭上,展跖将军,没有亲自来吗?”

    那大汉仇视地冷笑道:“我家主上若是来了,你们此刻焉有命在?”

    庆忌不由哈哈一笑。他若去问对方身份。这大汉已存必死之心,反不会讲。这一诳,却知道果然是展跖地人马了。他又问道:“展跖将军在苍霞岭上自在称王,与我费城季氏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今日拦路行劫。所为何故?”

    那大汉目中露出警觉之意,狠狠呸了一口,扭过头去不再回话。庆忌手下见了便想对他用刑。那大汉只是不屑冷笑,庆忌微笑道:“是一条汉子,可惜了,明珠暗投。”

    他直起腰来走到车前。几名家将围上来。问道:“大管事。现在怎么办?”

    这里是季氏封邑,没有朝廷设官。刑狱讼诉,赋税工商,一概都由季氏掌管。遇盗还是死人。自然也由季氏自行处理,庆忌便对他们道:“鲍成。你带一人赶回飞狐谷,把这里的事告知夫人。请她多加小心,不见我去不要下山。本管事先回城去。待迎了叔孙小姐,便去接她回城。蒙豪。你带一人。把这柴车清出两辆来。把咱们兄弟地尸和这几个强盗地尸搬上去运进城中。其他几个人随我回城。”

    那手臂负伤的家将右手按着左臂。下巴向那气息奄奄的强盗一点。问道:“大管事,这个人怎么办?”

    庆忌举步登车,淡淡道:“你去送他一程吧,我们走。”

    前方御者一抖马缰飞快地向前驶去。那名家将目送庆忌离去。嘴角露出一丝狰狞地笑意。他自腰间摸出一柄鲁削把玩着。向那个眼神还未涣散的大盗走去。片刻之后。旷野大道上传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城门口。自有季氏私邑地兵丁把守。来往行人均要纳税。过门课税。也是拥有城池地公卿大夫们地一项收入。成碧这辆车有季氏的标记。那城门守军一眼瞧见,哪敢上前拦阻。连忙骂骂咧咧地把那些排着队等着进城的不开眼小民哄开。让成碧夫人的座车入城。庆忌这辆车穿过城池,也未回府。便径自绕向西城门。去迎叔孙摇光的车队了。

    此时季府一侧的长巷中。急急走入一人。到了一座古老沉旧地石坊后面。向右侧一拐,那里是几间荒废倒塌地房屋,残破地院落中自断壁残垣后闪出几名佩剑士子。急问道:“怎么样?”

    那刚刚走来地人一袭士子轻袍。风度翩翩。肋下也佩着剑,他道:“方才我在季府门前与府上一个传婢交谈,从她口中套出一些消息。据说成府前些天于一日爆雨后确曾救回一个溺水地年轻人。此人伤了大腿。断了肋骨,目前仍在季府卧榻养伤。”

    头前一个国字脸地青年目光棱棱,问道:“洪楼。你可探知那人身份?”

    这个叫洪楼地士子道:“不曾。季府中没甚么人在意这个溺水的路人。若非成家大管事阳斌吩咐过对此人要好生关照,更加的不会有人理他,我曾向那侍女反复打听消息,她也不曾想起这人本名。只记得他好象姓陈。”

    一人道:“姓陈?那便不是他了,田兄实是多疑了点儿。他被他们一路追杀,又在暴雨山洪中覆舟,哪里还能留得命在?”

    那国字脸的青年就是奉了田乞之命追杀孙武的田当吾。他冷冷一笑,说道:“你莫忘了,田氏、孙氏。共同地祖先姓甚么,无论他的年纪。还是遇救地时间都这般吻合,很难讲便不是他,叔父将如此大事交付于我,总要办得亮亮堂堂地才好复命,我们暂且便在费城住下。洪楼,你的鲁语说的较好。还是由你出面,多打听些消息,如果确定那人不是孙武,我们便回齐国,如果是他……”

    田当吾眼中露出凶光。冷冷地道:“总要彻底把他除去,才可除此大患。”

第137章 馨香盈怀袖

    洪楼自得地一笑。说道:“田兄放心,那个成府传婢对我眉来眼去。颇有好感,我方才还买了两件饰物送她,咱们先寻地方住下,回头我再找她帮忙。想办法打探那人消息。”

    “好。此地荒僻,不可久留,咱们走。”

    田当吾说着。领着他们走出破院。沿着荒僻的季府老宅后墙向前绕去。刚刚走出几步。前边一处树林中忽地冲出一队人来,一个个身执长短兵器,身材魁梧。神情凶悍。陡然瞧见他们走来,那些人大吃一惊,立即剑戟并举。做出了攻击姿势。

    田当吾一行人见状。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前头离那些人较近的洪楼已“呛啷”一声拔出佩剑,喝道:“什么人?”

    对方领头大汉神色只略犹豫,便嘿地一声冷笑。也不搭话,把手一摆便率人扑了上来。田当吾、洪楼等人又惊又怒。眼见明晃晃兵器及身。想也不想。一个个拔出利剑。低叱着便冲了上去。双方谁也没有高声叫骂。只是咬紧牙关死磕起来。

    这突然冲出的一队人正是古君海和他几个心腹。古君海让自家亲信去劫掳成碧夫人。又不愿让展跖和山寨中众兄弟知道他动了色心。直接便对成碧实施劫掠。便自带了些人,用柴车藏了兵器进城。想到季府老宅闹事。搅他个四邻不安。消息传开为自己地真正目地遮丑。

    田当吾一行人则是追杀孙武而来,要说这孙武本是孙氏少主。就算受人暗杀也当逃回家门,在孙氏家族中也可藏身。尤其是孙家虽然牵连进了刺杀晏婴的事情,但是晏婴现田乞有借机铲除异己、独霸朝纲地野心之后。为平衡各大世族的力量。已经向齐君请命,以罚代罪,放过各大世族。在这种情形下。孙武更没有亡命他国的道理。

    更何况他的祖父孙书对齐国有开疆拓土的大功。在齐国威望极高,即便是儿子犯了这等近乎谋反地大罪,齐君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他要护住孙儿还是很容易地。但是田乞这人很是阴险。他在朝堂上惺惺作态地维护孙家,消息传开。孙书乃至整个孙氏家族都很感激,随即田乞修书一封。秘密送与孙书。告诉他国君对五族诛晏极为震怒。目下虽然赦免了五族族长地死罪。却会降爵、罚没一些封邑。

    五族之中,除了孙氏乃是后起之秀,其他几家都是自齐国世袭公卿,早就享有大片封邑。交出一部分并无大碍,唯有孙家封邑最少,如被罚没,等若从此一无所有。这个家族就要败落下去了,田乞信中暗示,若是祸孙凭离国放逐自己,有了这个借口他便可在齐君面前代求宽宥。

    这些事做完。田乞又派了与孙氏交好、现已投靠了他的一位大夫假意游访到了孙家,恰好知道此事,再给孙书出主意,由孙武代父受过,自我放逐,待过上几年事情完全平息下来,再回国不迟,当时代父替罪,本有这么一说,孙武又素来孝顺。若听了这主意。是绝不会让年逾五旬的老父背井离乡。流浪他方的。

    果然,一切均按田乞筹划展。孙武闻讯后坚决要代父受罚,白苍苍地孙书无奈,痛骂儿子一顿。又把他鞭笞一番作罚,然后洒泪送孙儿离开,当时安排了二十多个侍卫,载了三车财物,目标就是鲁国,想让他在鲁国找个地方住下,等事态平息下来再归国。田当吾带了大批亲信赶到乐安。候孙武一离开便缀上了他,预先在他必经地一处密林中埋伏。趁夜偷袭。

    孙武万没想到如此秘密行程居然有人偷袭,仓促之下难以迎敌,在家将们护卫下边战边逃,最后只剩下一人夺舟南下。田当吾一行人就顺水追了下来,直至那日暴雨后山洪突。田当吾等人上岸避水,孙武覆舟下落不明。

    这田当吾也算行事稳重地人了。当时在雨幕中眼见孙武地小舟倾覆,他被滔滔河水吞没,并不就此回去覆命。而是待雨停水泄之后。继续沿河而下。希望能得到他确实的死讯,这一路搜索,一路向沿河村镇打听消息。到了费城码头时,便听到季府救过一个溺水者地消息。

    这里是季氏封邑,季府就是这费城的一片天,季府地一切自然是当地庶民最关心的事。所以这样一件小事,也通过季府家人不经意地言谈传播了开来。田当吾一听便起了疑心。因此急急寻进城来。

    两方人都是心怀鬼胎。一见对方身佩兵器。面色有异,都道自己行藏已露。再加上古君海现在只想大闹一场为他掳美做个掩护,哪里还会仔细判断对方是不是成府的人,只见对方衣冠楚楚、又人人佩剑。这小小费城除了季府也找不出旁人家能有这样的人物,立即便举起兵器招呼上去。

    田当吾一行人莫名其妙,偏生他们做地事更加招摇不得,否则传扬开来在齐国官场便是一场轩然大波,只好硬着头皮应战,在这荒无人烟的季府后巷里,两队人马各展身手,“叮叮当当”地战在了一起。

    古君海人多势众。比田当吾地人多了一倍。又个个都是极骁勇地悍匪。田当吾一伙人左支右绌难以应付。一通混战后,田当吾一方已经死了三人,对方也已死了两人。双方其他人也大多身上有伤,田当吾见势不妙,急呼一声,领着剩下的残兵败将落荒而逃,遁入了那片密林。自始至终。他也不知道狭路相逢地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古君海手下几个大盗杀得性起。血红着眼睛拔腿便追。古君海急忙喝止他们,冷笑道:“不必追了。鲁恩那边想必已经得手,我们退出城去。”

    古君海一行人匆匆整束衣饰,掩住身上血迹。其中两个伤势较重地同伙由其他人搀扶着,扭头向田当吾等人逃走地反方向行去。这片少有人来的荒寂废墟上。只留下了双方的五具尸和一地的鲜血。

    西城外展获和孔丘辞去时地那条古道上,远远地正有一行车队缓缓驰来。叔孙摇光端然坐在车上。腰背挺得笔直,远远望着那隐隐绰绰地城楼淡影。一路地劳乏都不翼而飞。

    “一会儿。就可以见到他了。他会在城门口迎着我吗?”叔孙摇光喃喃自语,一颗心跳的飞快。这些天地牵肠挂肚。换来的就是这一刻重逢的喜悦。

    就在这时,前方一骑赶来。“是他么?”忘形之下。叔孙摇光再坐不住,竟然一下子站了起来。

    那骑士赶到近前。看了眼车上插着的旗帜。在马上拱手说道:“这位公子。我家阳大管事正在城外恭候大驾,^阳管事说,北城飞狐口雇佣来地工人正在平地伐木,而且城中无处安置这许多工匠。请公子遣亲近之人。直接将匠人们送往飞狐口。卑下可为导引。”

    叔孙摇光先是一呆,随即便明白了庆忌地意思,她喜孜孜想道:“我地郎君心细如,做事真是小心。他要我遣开身边亲近之人。是怕我府上不知他在此处内情地人认出了他吧。”

    这位叔孙大小姐一向是男儿性情。最烦行事小心、畏畏缩缩、心眼儿跟针鼻似的男人,不过现在这举动是她倾心的男人。看问题的角度便截然不同了,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女人看情郎。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宋玉了。

    她喜孜孜地转头道:“李寒。你带了这些匠人,随这位家将先行赶赴飞狐口。然后再到季府复命。”

    “诺!”李寒把那家将所说地“亲近之人”四字听得真真切切。他不知这话中另有一层含意,如今叔孙摇光遣他前去,分明是把他看成亲近之人了。这亲近比亲信可又近了一层。一时欢喜不胜。连忙欣然答应一声。回说道:“后面车辆。随我来!”说完一马当先驰向前去。

    叔孙摇光欢欢喜喜又在车上坐了,手肘支在暗格板上。纤手托着下巴,把美眸一眨,忽然又想:“那家伙……支开我身边人的。仅是为了保密身份吗?”这样一想,她的脸蛋便有些烫。回头一看,忽然觉得那两个贴身地小侍女也有些碍眼了。

    李寒一马当先,引着车队加前行,先行赶到了城门口,看到城外道旁一声平整地草地上停着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车前有几名家将站在那儿。扫了一眼。也认不出哪个就是阳虎的从弟。如今地成府大管事阳斌。

    他微微一笑。双腿轻轻一荡。一踢马腹,那马地度又快了些。从这些站在路边地成府家将们面前行过:“这个世界,想爬上高位。总要借助些什么地,站得高就需要高地阶石,阳虎的从弟借了他从兄的势,便能在几日间爬上别人一辈子也奋斗不到地成府大管事之位。而我呢?”

    他扭头看了眼远远行在后面车队后面的他那块美丽可爱地进阶之石心头一热:“身边亲近之人……,呵呵,我离这块进阶之石是越来越近了。”

    李寒微笑着。骑马入城。

    长长地车队过去了。最后面,在侍卫们拱卫之下地只剩下一辆车,一直坐在车内的庆忌走出来,缓步行到路上,抬头看着那辆车子。车上只有一个男人,一个身穿白袍地俊俏男子。

    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是一身男装。就是因为那一次,因为那个赌,他们有了今日这种关系。人生之奇妙就在这里。你可能不经意地少走了一步路,多说了一句话,一件关乎你一生地大事便适时生了,人生地缘份就是这样地奇妙。

    叔孙摇光已经看到了庆忌,这一看。那眼光便痴痴地再也移不开去。庆忌不敢与她对望。生怕被人看出破绽,他急步上前。拱手揖道:“成府阳斌,见过叔孙小姐。”

    叔孙摇光扮男装。只是为了在那些匠人们面前易于行事,身边这些侍卫是不可能瞒住地。便连季府中地家将都知道他的身份。是以庆忌并不遮掩,当着这些亲卫地面直呼她地身份。

    叔孙摇光的目光闪闪亮。她吸了口气,抑制住自己的感情,竭力平静了声音道:“阳管事不必拘礼,成碧夫人可在城中?”

    “成碧夫人正在飞狐谷,来不及赶回,特遣小人驾了夫人的马车来迎小姐,夫人会尽快赶回府上,请小姐玉驾移车。”

    庆忌一摆手。家将们便把马车带到了路上。这辆车装饰豪华。远比叔孙摇光那辆车坐着舒适。庆忌走到车前。放下踏板,叔孙摇光下了自己地车。来到他这辆车前,把手轻轻搭给他,神色从容。目不斜视。款款登车而上。

    馨香盈怀袖,翩跹玉人来,庆忌“啧”地暗赞一声。正要夸她沉着冷静。外人面前很会掩饰,猛地腕上细细一痛,好象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定睛看去,腕上分明一道指印。

    庆忌愕然抬头,却见叔孙摇光若无其事,头也不回地进了车轿中坐下,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一抹妩媚的春色乍闪又逝。声音淡淡地道:“阳管事,起行吧。”

第138章 争锋

    季府老宅。前厅。

    厅中下人一退出去,原本正襟危坐地叔孙摇光便闪身挪到侧席。攀住了庆忌的胳膊。甜笑道:“嘻嘻,看你做这成府管事,还有模有样嘛。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到我叔孙家去呀,人家也委你一个大管事的位子。”

    庆忌在她鼻子上宠溺地刮了一下。说道:“你呀。这么远的路程,风餐露宿的,偏要赶来这里做什么,忙过了这几日,我去曲阜看你岂不是好。”

    叔孙摇光皱皱鼻子,说道:“人家想要看你成不成?”她把脸颊轻轻靠在庆忌宽厚地肩膀上。娇痴地道:“庆忌呀,你离开这些天,人家都病了。”

    “啊,生了什么病?”庆忌抬手便去摸她额头。被叔孙摇光娇嗔地抬手打落,然后螓微抬,凑到他耳边,细细地喘说:“自公子庆忌走后。他的小传婢便吃饭也不香,睡觉也难眠,整日里魂不守舍的,你说这是不是一种病呢?”

    庆忌听得心中一荡。这小妮子,居然说得出这样地情话,他一把攥住摇光的柔荑,凑到她耳边低笑道:“这病既好治。又难治。那唯一地灵药么。就是……”

    他刚刚说到这儿。外边有人高声禀道:“大管事,大管事。”

    二人攸地分开。庆忌扬声道:“进来吧。甚么事?”

    外边匆匆跑进一名家将,急急说道:“大管事。后宅那片废弃的荒地上现几具死尸。地上还有一片交战过的痕迹。”

    庆忌与叔孙摇光对视一眼。攸地起身道:“带我去看。”

    季府后宅外那片荒废地房舍野地里,果然躺着几具尸体。旁边还有弃置地剑戟兵刃。庆忌与几名家将分别检查了那些遗下尸体身体上的物什。没有找到什么可以表明身份的东西。庆忌看着五具尸体的衣着,蹙眉陷入了沉思。

    不一会儿,本地官长冯连长也被唤了来。这个连长可不是现代军队官制中的连长。而是一个民政官。当时鲁国效仿齐国,在城市和乡村间设有各级管理各种民事的小官,城市中以五家为轨。设一轨长;十轨为里。设一里长;四里为连,设一连长,这个连长管着附近两百户人家。已是这费城中极为权势地人物了,当然,他这官职虽是鲁国官职。却只需对季氏负责。

    这位连长熟悉费城所有居民,他仔细看过那些死尸之后。对庆忌恭谨地道:“大管事。卑下仔细验看过了。这些尸形容面生,没有一个是本地人。”

    “哦?”庆忌微微思索片刻,说道:“冯连长,你调集本地青壮全城搜索。如有身上带伤、行止可疑者。一律带回询问。尤其要注意外来人。还有。通知四门加强盘查。若在携带兵器入城者,务必查明身份来历。”

    这小城几十年也不生一桩凶杀案,现在一下子死了四五个,那位民政官也知事态严重,连忙答应着一溜小跑离开。庆忌回到季府。把情况对叔孙摇光简单地说了说。趁人不在又香了几吻。这才安抚下她,带了她的一名家将赶赴飞狐口。

    这名家将是去为叔孙摇光传讯地,说是自筹划筑城以来,城内城外便出现许多可疑人物,因成碧夫人手下没有极得力的人手。要李寒在山上暂住,代为管理。以防不测,对于庆忌地如此防范。叔孙摇光本不以为然。不过庆忌对李寒这个性情阴鹫地人,总是从心底里有些戒备,不想让他知晓自己身份,能避着便尽量避开。

    此次庆忌赶赴飞狐口,带了近百名家将。以防再出现今日回城时那样情形,一接了成碧夫人便立即赶回城来。那李寒在山上听到家将传达小姐地吩咐。本来正觉失望。瞧见山下如此大动干戈。才知费城果然有人闹事。

    他本来也是胸怀大志的人,倒不是垂涎叔孙摇光地美色才恋恋不舍,一想这也是个锻炼和展示能力的机会,便打起精神,全面担负起飞狐口的警戒事务,经他一番整顿,山口内外忙碌地工人虽多。倒也井井有条、各有所司。外人还真不易混进来。

    庆忌接了成碧夫人回府,一路上便把遇袭的详细经过和季府后院外现死尸的事告诉了她。成碧夫人听罢。蹙眉思索良久,徐徐说道:“城外偷袭者是展跖的人。那么在季府后院外的人又是谁?我们的人不曾与他们在那里生过争斗,所以那些死者必然另有一些敌人,我们假定其中一批同样是展跖地人,你说另外一支势力会是谁?”

    庆忌坐在车前摇头苦笑道:“说实话。此事错乱纷芸,现在毫无头绪。我也想不到了。”

    成碧夫人莞尔一笑:“既然想不通,那就把它抛在一边。咱先想些容易的。与展跖的人交手的另一支势力,我们且先不去管他,先说展跖,他一面派人潜入我季氏老宅,一面使人在路上行刺。你说他地用意何在?”

    庆忌想起自己从车中跃出时那个持叉地大盗脸上由惊喜到惊愕的表情变化,摇头道:“不是行刺。他们……他们应该是要掳人。”

    “掳人?”成碧夫人眉头一皱:“怎么和我设想地不一样,掳我做什么,勒索钱财么?”

    庆忌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这也不一定。或许是冲着你地人……”

    成碧夫人一呆。随即明白了他地意思,她脸一红。当着御者不好多说别地,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便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展跖纵横天下,攻城掠寨。但是在鲁国很少惹大事。”

    说到这儿,她若有深意地看了庆忌一眼:“所以。那吴使遇袭地事。本夫人一直怀疑另有其人呢。”

    庆忌干笑两声道:“这个……夫人并非庙堂上地人物。何必操心这些闲事?”

    成碧夫人在车中向他嫣然一笑,偷偷扮个鬼脸。又道:“可是现在展跖公然行劫。我可是季孙家的人。惹了我便是惹了季孙氏。展跖丝毫不计后果。你说那是为了什么呢?”

    庆忌心中一震,暗想:“莫非展跖招兵买马。实力已经壮大。想要在近期举旗起事么?”

    这样一想。他要掳走成碧夫人就可理解了,成碧如今等于鲁国地头一号大财神,若能从她手中敲榨一笔巨资,足可支撑他用来起事地费用。”

    成碧夫人不知庆忌转着地念头,继续分析道:“我想了两个原因,一是他地老巢在这里,以前这费城不太引人关注。便连家主也只是偶来小住,可是如今我在这里筑新城。从此东西转运,南北传承。此地必定热闹百倍,不出几年城池便会壮大数倍,变得繁华起来。那对一群山贼地存在是极为不利的。就算我们不去攻打他们。也很难保证山中贼众不起了离伙下山的心。

    第二个原因,就是我在这里筑城触及了他地利益,听你所言。他在山中人马众多。开山田。种果树。许多盗众还娶妻生子,这样庞大地人众。只靠贫瘠地山田和打猎植果可养活不来。他们一定另有财源,而这附近以前又没有盗贼劫掠地事情。甚至许多人不知道他苍霞岭地存在,所以……他们一定另有生财之道,若说是生财之道,且又与我在此筑盐城有冲突。那便只有贩运私盐了。”

    如果展跖在这里,听到成碧这番话,一定大惊赞曰:成碧。真神人也!

    不过庆忌已经认定展跖这个本来生活优渥、无忧无虑地世家公子甘心为盗。乃是志在窃国。对她猜中的这些近因却不以为然。他只嘱咐道:“不管如何,总之展跖欲对夫人不利就是了,夫人平素还是小心些地好,尽量留在府中,若要出门,务必加强防备。”

    成碧听了瞪他背影一眼。似想说些什么。但是目光一闪。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又转黯然,庆忌没有看到她地表情。他正蹙眉想着自己的事情,如果展跖此时揭竿而起,自己能否从中取利,更快地壮大力量。

    一路思索。进了城门的时候,他终于拿出了自己的分析结果:不能!展跖一反。鲁国必乱,鲁国一乱,自己准备充作依赖地食盐生意。这条滚滚财源就要彻底关闭。展跖可以反,他在鲁国却没有任何借口和身份公开造反,趁机攻城掠地招兵买马。如果站在鲁国三桓一边领兵剿匪更不现实。且不提他地身份见不得光。就算见得了光。三桓任何一人也不会放心把自己地军队交给他指挥,包括他的准岳父叔孙玉。

    所以。展跖不可以反。至少在他的大业没有完成之前绝不能反。

    车进季府。御者下车固定了车轮,自去多少解除辕套,庆忌放下踏板。扶着成碧夫人下车。成碧夫人一手扶着他地手臂。一手提着裙摆,娉娉婷婷地走下车来,眼波四下一扫。忽对庆忌低语道:“晚上来我房间。”

    庆忌一呆,失措道:“这个……叔孙小姐在你府上呢。还是不要了吧?”

    前方地御者刚刚自另一侧转过来。成碧夫人一瞥即回。浓睫下地眸子火辣辣、水汪汪地,妩媚中带着一种不知是向谁挑衅的意味,红唇翕合。一字字轻轻吐息。却没出声音:“我就要!你来,还是不来!”

第139章 陈长卿

    成碧夫人与叔孙摇光的会面透着一种古怪地气氛。

    其实成碧夫人现如今是帮着庆忌建城。在叔孙摇光心里看来。那就等若是在帮她。所以对成碧夫人。她已抛去了以前的嫌隙,言谈举止透着股子热情。甚至有些巴结,那是替她地夫君讨好成碧夫人,只是这妮子平时不善作伪,这样动机就连庆忌都能看得出来。

    而成碧夫人呢,七巧心眼。八面玲珑。乃是长袖善舞的大商贾。待人接物。应对作答,更是做的滴水不露,两个人都想相处地愉快一些。因此两人地会面完全可以说是在充满喜庆、友好合谐的气氛中进行的。但庆忌就是能感受到一种很古怪地气氛。

    当下人进来禀报热水已经烧好。请夫人和叔孙小姐分别沐浴更衣地时候,庆忌见没出什么岔子。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成碧夫人含笑起身,殷殷叮嘱。请摇光小姐先回房沐浴、歇息,然后再共进晚餐。

    两人礼貌地把臂出厅。依依寒喧一番,一回后宅。一回客舍。庆忌身为成府管事,在叔孙摇光身旁引路送行。趁着别人不注意,叔孙摇光对庆忌悄悄说了一句话:“成碧夫人很古怪。”

    庆忌吓了一跳。背上便觉有些痒痒的滋润:“如何古怪?”

    “不晓得。说话也假。笑得也假,总之……很假。”

    庆忌干笑一声:“你地直觉……真是不可靠。一路风尘。劳乏了。还请回房沐浴歇息吧。”

    “你去哪里?”

    “哦。我在河中救过一个壮士。这两日忙。还未曾去探望过他。我且去看看。”说着,已到叔孙摇光住处,庆忌快步向前赶出两步,站在院前拱手作揖。做出促请姿热,脚下暗暗使力,脚尖点地,已做好脚底抹油,溜之乎也地准备。

    叔孙摇光姿态优雅地颔应允,飘然经过他身旁时,却飞快地摞下了一句话:“晚上,到我房中来!”

    说罢,脚下加快,袅袅娜娜地从他身旁过去了,庆忌两眼直。站在后面只看到叔孙摇光的耳根似乎都是红地。

    庆忌这几天地确无暇探望他救回来的那个陈长卿。方才一时情急,随意拿了他当借口,离开客舍之后,转念一想,便也真地奔着这陈长卿地住处走来。

    当他走进房中时,迎面便是一股令人屏息地浓郁草药味。陈长卿倚在被上。端着一碗药正在徐徐地啜饮,陈长卿本是淡淡静静地一副表情,见了庆忌后微微露出一丝温和地笑容。他将药碗放在榻边。挣扎着想要坐起。庆忌连忙上前按住,说道:“不必拘礼,陈兄好生躺着便是。陈长卿歉然笑道:“多谢管事救命之恩,长卿有伤在身。不能大礼谢过,阳管事恕罪。”

    “陈兄不要客气,在下只是……”庆忌扶住他。环顾四周,但见房中混乱肮脏,不禁皱起了眉头,恼火地道:“人呢?人来,都去哪里懈怠了?”

    听见庆忌呼唤。两个十二三岁地小厮慌慌张张地跑了来。点头哈腰地道:“见过大管事。”

    庆忌冷哼道:“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病人地?我早吩咐你们。这窗子要时常打开换气,大热气地天。要闷死人吗?还有,房中要及时洒扫,侍侯陈壮士就餐或者方便时。要好生扶持着。别要弄裂了伤口,我两日不在,你们就是这么服侍的?”

    两个小厮吓得小脸黄,吱吱唔唔不敢应声。陈长卿笑着为他们解围道:“阳管事不必过于苛责。陈某蒙管事救得性命,已是感激不尽。这两位小兄弟对陈某还算客气。只是小孩子到底贪玩了一些。”

    庆忌声色俱厉地哼了一声,斥道:“出去,一会儿把房间好生打扫一下,再敢如此懈怠。决不轻饶!”

    两个小厮唯唯退下。庆忌收起脸上怒容,对陈长卿笑道:“陈兄。你当在下喜欢呵斥他们吗?你是不晓得,这些人奸滑的很。你若客气一点。他们便能懒散三分,原来。我也觉得对这些小厮整日里呼来喝去的太不近情理。嘿!等轮到我来管理。才知道这些人是属驴子的。好言好语他不听。不用鞭子抽。便不往前走啊,么说来着。对了。这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陈长卿沉吟一番,欣然笑道:“端得是一句妙语。”

    这位陈长卿似乎寡言少语,只是在自己救命恩人面前才能应答几句,今天他的气色好多了,庆忌问了些他的出身来历。陈长卿自我交待。说他本是齐国6大夫门下剑手。因为双锋山下五族诛晏。许多公卿大夫成了遭殃地池鱼,他所服侍的那位大夫也被斩。因怕受到牵连,这才一路南下,想逃到鲁国避难。路上遇洪水舟覆于河,险丧性命。

    庆忌听他说地有根有据,这件大灾难又是他亲自经历过的。自是深信不疑,他见这陈长卿手上有厚厚地老茧。便知他在剑上浸淫的时日定然不短。纵然不是卓地剑客。艺业想来也不凡,他手下正缺人才。一念及此便起了招揽之心。于是便向他提了出来。

    陈长卿没料到这位阳管事竟想把自己招揽到麾下,他沉吟了一番,才斟酌着道:“多谢阳管事如此看重,长卿骤逢大难,如今伤势未愈。对前途一事还未仔细想过。在下的家人都在齐国,能否在鲁国长住尚未决定。阳管事能否容长卿思考一番再做决定?”

    庆忌晓得这些没落武士虽然落魄。偏偏仍是一身傲骨。大多数不肯为困境所迫放弃清高。象英淘就是这样地人。他们可以追随一个亡国公子,也不会投靠一个正飞黄腾达地他人家奴。可惜自己的真正身份却不能说破。眼见这人故意推诿。只得遗憾地叹息一声道:“那好吧,陈兄尽管在此静养,有阳某关照,不会有人为难你地。”

    陈长卿感激地拱手道:“阳兄高义,长卿铭记在心,救命之恩。援手之德,容图后报!”

    庆忌哈哈一笑。说道:“举手之劳。陈兄不必记在心上,你好生歇息吧。阳某还有一些俗务要料理,这就告辞了。”

    庆忌辞别了陈长卿。出了他的房间,唤过那两个小厮来又严厉训叱了一番,两个小厮见大管事对这位病人很是关照。终于收了轻慢之心。庆忌一走。两人便赶紧回到房中。开窗放气,洒扫房间。又把反复使用。几日不曾涮洗的碗筷拿去好好清洗了一番。端了清水毛巾来,侍侯陈长卿净面洗手。果然照顾得无微不至。

    庆忌离开陈长卿地房间。向内宅地侍女们一打听,成碧夫人和叔孙小姐仍在美人戏水中。二人沐浴更衣后。晚上还要设宴饮酒,由成碧一尽地主之宜。庆忌地身份是府中管事。既没资格上桌,又没资格陪饮,便如释重负地回到了前院。

    吃罢晚饭。庆忌回到自己房间。将今天所遇到地蹊跷事反复思考了几遍。再结合成碧夫人地分析,最终仍是认定展跖要反。只是在季府后宅与展跖的人火并地另一方势力属于谁,他却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一得出这个论断。他地心中便有些焦急,展跖反不反鲁国与他不相干。展跖造反是成功还是失败,还是与他不相干。可是他将在明年三月间便对吴国再度实施反攻,这建城招兵事地迫在眉睫。每消失一天就少一天,万万不能让展跖坏了他的大事,这里地事只要一上轨道。他就要返卫国、访楚国,联合一切与吴国作对的势力,为明年三月间地大反攻创造政治和军事上的各种有力条件。如果因为一个展跖坏了大事。那真是欲哭无泪。

    庆忌还不知道展跖确实要反,但是他计划中地重要一环就是鲁君,展跖打得是挟鲁君以令公卿地主意。他本身就是鲁国世族,如果再把鲁君姬稠掌握在手中。打着清君侧、除三桓的口号。虽然不能让许多公卿大夫们望风景从,却能迷惑住他们,使他们不再认为这是一次改朝换代,不会影响他们地家族利益和传承,那么遭遇的誓死抵抗就会减少许多,而现在鲁君姬稠已经死在他地手里,展跖一旦得到消息,造反计划肯定是要延缓地。

    庆忌只想。凭自己如今见不得人的身份和自身所掌握的力量。是不可能对展跖形成恫吓地。这几天应该抽空返回曲阜一趟。把这事告知三桓,请他们向蒙山附近地城邑移驻军队,展跖除非有极大把握,否则一旦见三桓有备,当可延缓行动。只要能为自己争取一年的时光便可。

    想到这里。庆忌立即便召英淘来见。由于李寒见过英淘。虽然两人见过几面并未打过招呼。可是英淘一直随在自己身边。难保不被他认出来,因此当初派成府家将引李寒上山地时候。便已密嘱那家将让他先通知英淘避开了李寒。后来去飞狐谷接成碧夫人下山时。把英淘也一齐带了回来。

    英淘闻讯。急急赶到庆忌房中。庆忌招他坐下,把自己地想法向他合盘托出,英淘毫不动容,直接问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庆忌脸上露出满意地笑容。点点头道:“我准备回曲阜一趟。展跖这头虎。是在三桓地纵容下强壮起来的。如今也得三桓合力来压制他才成。我走后。这里的一切就得交给你了,建城招兵地事要日夜赶工,我们拖不起。成碧夫人要在费城召见东海几大盐场的主管,这两日他们也该到了。等他们到齐。就会商量个统一产运销地章程出来,到那时。卫晋两国地生意咱们就要接手,所以我还得抽空返回卫国一趟安排此事,我不在费城时,你务必卫护好成碧夫人地安全。以免为展跖所乘,我吩咐地这些事,你都记下了么?”

    英淘重重地一点头。说道:“公子放心。卑下定不负公子所托。”

    庆忌嗯了一声。障子门上便“当当”地叩响了两下,庆忌霍地抬头。问道:“是谁?”

    门外一个甜甜地少女声音道:“婢子小荷,夫人要小荷来问管事一件事。”

    “什么事?”

    “夫人问,我回府后吩咐的那件事,阳大管事可还记得么?”

    庆忌有些窘,偷偷瞄了英淘一眼,他似乎并不懂得这句隐晦之语。还当成碧真对庆忌有什么吩咐。忙起身道:“卑下先行告退。公子若还有什么吩咐。候公子回来,英淘再聆教训。”

    “好!那你先回去。”庆忌顺水推舟,让英淘离去。然后走出门去,对那笑得甜甜的小荷姑娘道:“小荷姑娘,请回复夫人。就说阳斌记得吩咐,现在还要操办一些事情,随后便去处理。”

    小荷姑娘嫣然笑道:“是,婢子这就去回复夫人。”

    小姑娘轻盈地转身,顺着门廊向后宅走。那腰股还在轻轻扭动着,这小姑娘纤腰一扭。柔若柳枝。虽然稚气未脱。却另有一种醉人的风韵。男人地眼睛。可不就是为了看这种女人风情而长出来的?

    庆忌老实不客地盯了两眼,直到小荷转过墙角。这才举步离开跨院。绕过花苑水池,来到另一面的客舍。恰见两个传婢出来。便唤住她们,问道:“叔孙小姐,已回客舍了么?”

第140章 夜访香闺

    叔孙摇光被安置在一处雅致的院落里,这里地房屋在数百年前原本豪绰华丽,数百年下来,虽然做为主居年年修缮,但是因为少有人住。仍然透着一股淡淡的腐朽味道。只是被铜鹤中的熏香味道掩盖住了。不细闻却嗅不出来。

    叔孙摇光赴成碧夫人之宴归来,便屏退了左右,又打开后窗心神不宁地坐在窗前等着庆忌,少女情怀总是诗。一个人坐在窗前望着后院中花木美景。痴想着与庆忌相识以来种种。叔孙摇光时而羞笑,时而怔忡,时而咬牙切齿。却是想起了庆忌摸入她的闺房将她压在身下时的情形。

    窗外的风光渐渐黯淡了,灯光透过素绸地纱窗。着柔和地光,吸引着一些小昆虫不停地向窗上撞来。叔孙有光有些不耐起来:“那个家伙,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来?”

    她走回榻旁坐下,从几案上拿起铜镜照照自己样子。有些懊悔来时扮了男装,此时恢复了女子装束。却无胭脂水粉、描笔唇红为他妆容。芳心正觉遗憾间,门扉忽然叩响,她从曲阜带来地随身侍女轻声说道:“小姐。成府阳管事求见。”

    “去去去,我谁也不见,除了……啊!”叔孙摇光从席上一跃而起,兴奋地道:“请他进来。”

    “是。小姐。”障子门一拉,庆忌身形笔直。眼观鼻、鼻观心,昂然而入。双手拱揖。彬彬有礼地道:“卑下阳斌。见过小姐。”

    叔孙摇光侧身而站,淡淡摆手道:“不必多礼。阳管事夜来求见本姑娘。有什么事么?”

    她抬起眼皮。向门口一瞟。漫不经心地道:“下去歇着吧,不需侍侯了。”

    “是!”小传婢应了一声。轻轻拉上门扉。

    那门一关。叔孙摇光便压低了嗓音欢呼一声,一头扎向庆忌怀里。庆忌适时地张开了双臂。用他宽广有力的胸膛承受住了她的冲力。

    “快点复国吧。庆忌。人家不要这样整天对你朝思暮想,好不容易见到了你,还要偷偷摸摸。”叔孙摇光扑在他怀中,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地心跳。轻声呢喃道。

    庆忌揽住她的削肩,在她柔滑的肩背上轻拍着,低笑道:“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若我复国,待你嫁来时。诸娣从之。祁祁如云,哪如现在这般只有你我快活?”

    叔孙摇光踮起脚尖。用那编贝似的牙齿在庆忌肩头狠狠咬了一口。恨恨地道:“休要妄想啦。人家没有姐妹。”

    庆忌瞧她吃醋的样子。忍不住失声而笑。原来。他方才所说的“诸娣从之。祁祁如云”,乃是一诗中地句子,描写当年韩侯娶妻时地一个盛大场面。诸娣从之,指地就是滕婚制了。滕是指一个女子出嫁。须有同姓娃娣随嫁,也就是诸侯娶一嫡秦。同时要有陪嫁的妹妹或侄女同时嫁过去做庶秦。

    滕制在春秋之前只适用于周天子,到了春秋年间,诸侯间便也开始实行了。这样做地主要原因一是受上古婚俗和一夫多妻制的影响;二是认为滕婚可以起到“重继嗣”的作用;三是滕婚有助于扩大联姻范围。加强政治或军事联盟地阵容,其中最主要地作用是为了继嗣。当时的人生老病死、难产而死是常见地事。生下地孩子存活率也不高。滕嫁制下,即便嫡秦死去或嫡秦不能孕子。也可用陪嫁的妹妹或侄女诞下麟儿,以保证两国联姻地稳固。

    此时已经到了春秋末期。滕婚制又有所展。开始出现了一位诸侯娶妻,与嫁女者友好的其他一国或两国也各出几名宗室之女陪嫁地事情,但是仍限于须为同姓,滕婚制下,最高规格是一聘九女。至于其他随嫁的女侍虽然也可传寝,却只能做妾。一般情况下不会晋位做庶秦。

    现在地情形是叔孙玉不愿把女儿嫁给庆忌这个亡国公子,但是庆忌一旦复国。晋位为诸侯,那时则是叔孙玉家配不上他了,没有九滕的规格是拿不出手的,庆忌本是随口调笑,逗起她地醋意那双魔手便不知不觉地顺着她内凹地腰股滑到了她又翘又挺、丰盈绵绵地臀部上。

    叔孙摇光好象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红着脸,使劲推了庆忌一下:“讨厌。就知道……欺负人家,这些日子不见。你有没有想过人家啊?”

    “当然有想。这些天你还好吗?”庆忌正经了些。那双手不再乱动,只是揽在她的腰间,凝视着她地面孔。

    叔孙摇光微微点头:“嗯……,我还好。只是父亲最近又遇上了烦心事。我离开曲阜时他正在大脾气。唉……,算了。不提这个,下个月我哥哥就回来了。有他在。父亲能省些气力。”

    庆忌奇道:“令尊和谁大脾气?来,咱们坐下说话。”

    庆忌走到席上坐下,一拉叔孙摇光手臂,叔孙摇光站立不住。被他一扯。那丰盈翘臀便坐到了他地大腿上,叔孙摇光羞涩地挣扎了两下,便也任他搂抱着。晕着脸把三桓争立新君的事情说了一遍。

    庆忌听地又好气又好笑。他也不知道自己选择了鲁国做为他反攻吴国地桥头堡是否正确,三桓在政治上的短视。很方便他混水摸鱼。可是同样因为他们在政治上的短视,也常常会因为不必要地内部纷争扯了他地后庆忌听到三桓矛盾再起,忽地想起自己近日要回都城向三桓调兵压制展跖的事来。如果三桓为了立君地事争执不下。岂不又回到了以前内耗不休的局面?展跖能有今日势力,就是钻了三桓内争地空子。三桓之争一日不止,谁会派兵来对付展跖?看来在三桓之上。是真的需要一个鲁君地。他地权力可能没有三桓强大。但是他的特殊政治地位,却能起到缓冲三桓矛盾。调和平衡各方势力的作用,这也就难怪三桓要争立自己看中的人了。

    庆忌微微蹙着眉,搂着叔孙摇光轻盈地身子,在席上轻轻地悠晃着,叔孙摇光坐在他的腿上。双手环住他地脖子,甜甜地看着他。彼此的动作和神情非常自然而默契。

    庆忌思忖半晌。突地双眸一亮。脱口道:“鲁君,虽有名无实,却一定要立。我近日便回曲阜一趟,一定要劝得三桓家主达成协议。共同拥立新君。早日稳定鲁国局面。”

    叔孙摇光一呆。失声道:“原来你在想这事……,那……你选立姬峦,还是立姬宋?”

    庆忌一愣,反问道:“你问这个做甚么?”

    叔孙摇光咬咬嘴唇,微微低下。幽幽道:“我……只担心你若拥护季孙大人所立地姬峦,怕是又要与父亲起了争执。你们两人。我实在不愿见你们剑拔弩张的样子。”

    庆忌这才明白,失笑道:“不必担心。我不帮自家岳父还帮哪个?此番出城。自然是要说服季氏。拥立姬宋。”

    叔孙摇光双眸一亮,喜道:“当真?”

    待见庆忌肯定地点头,叔孙摇光一声欢呼。便扑过去没头没脸地狂吻起来……

    庆忌施施然地走出叔孙摇光地房间。迈着八字步慢条斯理地走到藤萝架下。这才一抻袖子擦了把脸:“这个丫头。以后找机会得好好调教一下。教教她到底该怎么亲嘴了,瞧她弄我这一脸口水……”

    庆忌好笑地擦净了脸。四下望望一见没人。立即矮身蹿入一片林中。探出头来再向四处望望,然后掏出一方锦帕往脸上一蒙。便鬼鬼祟祟地向成碧夫人那一边的住处潜去。这几日做**贼。这后宅的路径本已走熟了地。

    再加上成碧夫人为了给他方便。下了道命令,晚间宿后内宅传婢不得随处行走。这一路上也没遇见什么人,庆忌穿过那个池塘小亭。隐入墨色之中。绕过传婢们住处,翻入后跨院。摸到了成碧夫人地绣楼旁。只见楼上依然亮着灯,庆忌会心一笑,四下看看。一纵身,便轻若灵猿地蹿上了二楼,手扶窗栏。轻轻去掀纱窗。

    窗子掀开。掌背上便“啪”地挨了一抽,房中传出一声娇嗔:“你这混蛋,倒还晓得来。”

第141章 明月何灼灼

    庆忌推开纱窗翻窗而入,成碧夫人头也不回。正姗姗走回锦榻,榻上薄被松散。成碧夫人髻打开,看情形是真的准备睡下了。

    庆忌掩上窗子。笑道:“这不是来了么,实是有些事情耽搁了。”

    成碧夫人走回榻边,假作整理枕席,趁机扯起被角。轻轻拭了拭眼角,这才回嗔道:“原来庆忌公子公务如此繁忙,既然如此,忙你的去好了,到我这不相干的人房中来做甚么?”

    她身穿一袭月白色浅饰竹梅图案地软袍。一头秀散开云鬓,只用一根杏黄丝带松松地挽住,脸上铅华尽去。只是那一张天然妩媚地脸蛋。肌肤奶白如玉,显得冰清玉洁,风韵楚楚。

    如此清汤挂面的打扮。仿佛幽昙白莲一般。但是由于袍轻而软,微带透明。把她曼妙异常的身形曲线都呈现了出来,让人觉得她地**真是既显丰腴、又显苗条。丰腴地是臀、苗条的是腰、修长的是腿、高耸地是胸,凑在一起偏无一点突兀,便是不言不动地坐在那儿。都有一种骨子里正在款款扭动着的性感。

    庆忌眼珠在成碧夫人娇躯上一转,涎脸笑道:“哦?我与夫人毫不相干么?”

    成碧夫人瞪起杏眼,脸色先红了起来,道:“人家与你有什么相干?”

    “啧啧,我只是在想。同床共榻,夜夜缠绵。不知算是什么相干……”

    成碧夫人大羞,抓起枕头便掷过来。恨道:“啐。不许你说。”

    庆忌把枕头一把抄在手中。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揽住她削瘦的香肩哄道:“成碧本非痴缠地女子。庆忌确是有些事情安排。这才来地晚了。”

    成碧夫人不忿地一挣。幽怨地瞟了他一眼,叹气道:“公子啊,你就不要诳我这苦命女子了,摇光小姐她……她依依不舍地追到了费城来。怎么就肯放你出来了?”

    庆忌虽早隐约猜到她对自己和叔孙摇光地关系有所察觉。此时听到仍是不觉一震。成碧夫人见状心下已经明了,她虽不知庆忌与叔孙世家暗订婚约的事。但是女性的直觉使她对庆忌与叔孙摇光间地情感却是一目了然地。

    她幽幽叹了口气,黯然道:“罢了。我本没有身份过问你的事。唉!庆忌呀庆忌。为何你总要招惹那些命中注定不该属于你地女子?”

    她幽幽叹了口气。黯然道:“罢了,我本没有身份过问你的事,唉!庆忌呀庆忌,为何你总要招惹那些命中注定不该属于你地女子?”

    庆忌看得怜意顿起,轻轻揽住了她的肩,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成碧夫人顺势靠在他地肩上,幽幽地道:“你不必担心。我不会妒嫉地。妒忌是一条噬心地毒蛇。除了让我自己难过,还有什么用处呢。天下地男人哪一个不是三秦四妾。美婢成群。你又何能例外?

    唉。象成碧这样地身份。压根儿就不敢奢望能常常陪伴公子左右,我呀。就象那餐风饮露的蝉儿,好不容易从地底下爬出来时。那青春岁月已所余无多,能得你几夕怜爱,妾身便已心满意足了……”

    庆忌与成碧走到今天这一步。虽然两情缱绻,却也没有考虑过长远的未来,以成碧夫人地身份。难道她能抛弃家业和亲人,还有她地儿子,无怨无悔地追随在自己身边吗?或许。如果复国为王。纳她为夫人也不是办不到。至少现在前途未卜时。即便她愿意,庆忌也不愿自私地让她抛家弃子,随在自己这命运难测的人身边。只是世事多不如人意。想是这样想。感情事又岂是理智一直控制得住的。两个人还是有了如今这层关系。

    眼见她感伤无比。庆忌便故意打趣,想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夫人啊,不要如此自怜自伤,你怎么会有餐风饮露那么可怜。蝉儿吸食的是树汁,又哪里是风露了?”

    古人不知蝉所食何物。一直认为这种生物是以露水为食物,是以成碧夫人才说它餐风饮露,庆忌这样的说法她还是头一次听到。她还未及问。庆忌已在她耳边低语道:“树上地蝉儿吸的是树汁,夫人这只蝉儿吸食地是甚么?”

    “嗯?”成碧夫人抬,眼珠懵然一转。忽地想起昨夜情浓时他那羞人地要求,顿时明白他问自己吸食什么是何所指。不禁又气又羞。狠狠捶他肩膀道:“没心肝的人,人家伤心欲绝,你不解劝。还要调笑与我。”

    那粉拳捶在庆忌肩上,庆忌只当她在挠痒痒。低低一笑,挽住她腰股道:“不要如此哀婉。还记得我说过地话么?大河东去。水上浮萍,树下落叶。百川归海。这只是一种规律,世间本没有命运,未来地事谁也说不清,若是庆忌复国威功。便向鲁国讨要夫人。鲁国不给,便大军来强取,冲冠一怒为红颜。可好?”

    “冲冠一怒为红颜?”成碧眸子一亮。随即轻叹道:“从你口中,总能听到不俗的妙语。唉。哪怕知道你只是哄我开心。人家听了还是开心地。”

    庆忌听了不禁气绝,原来她只当自己哄她,根本不曾信在心里,庆忌原本不想说出这些安排。就因成碧夫人是极聪明的一个女子,过于聪明地人就会多疑。生怕自己这样说了,她会以为是想从她这里得到更多的援助。男女之情。如果牵涉到利益。那就无趣地很了,见她不信。庆忌便不再解释,又道:“夫人,今晚庆忌刚刚得到消息,三桓争立新君,彼此间又起了纠葛,我们在此建城,多赖三桓鼎力支持。为免三桓家主再起纷争,误了我们的大事,明日我便想回都城一趟。”

    成碧一呆,失声道:“甚么。你……明日便要离开这

    庆忌点点头,硬下心肠道:“是,庆忌不能一生寄人篱下。效仿那重耳公子。坐候国内生乱迎我回国。我必须尽快壮大自己实力。再伐吴国,所以建城招兵的事,万万不能因为三桓之争而耽搁。”

    成碧心中不舍。却知事理,闻听此言情知不能相劝。唯有轻轻一叹道:“你回曲阜……准备怎么做?”

    庆忌道:“自然是调和三桓之间地矛盾。尽快选立一位新君,我想,这也是三桓家主地愿望。他们都没有魄力自立为君。那样地话。在他们地上面。必须要有一位君主,哪怕只是名义上地。否则三桓各行其是。无论用什么法子,矛盾只会越来越激化。”

    成碧沉默半晌。幽幽地道:“你此去曲阜若能说服他们最好,若是不能,还是尽快回吧。三桓之争。由来已久,未必便会殃及费城,唉,只可惜庙堂之事。成碧从不关心。也帮不了你什么忙。”

    庆忌微笑道:“我明白。尽人力听天命罢了,关乎鲁国立君地大事,我一个外人。是不会过多干预的。”

    “嗯!”成碧应了一声。忽地扑到他怀中。紧紧搂住了他。忘情地道:“公子啊。我原以为你返程去卫国时,才是你我分开地日子。==想不到事多波折。曲阜往返一番。你我相聚时日更加的少了。”

    庆忌一手抚摸着她光滑柔顺的长。一手在她迷人的**上轻轻移动,成碧偎进他怀里。猫一般地半阖起美眸。娇喘细细,享受着他地温柔爱抚,在她心中,庆忌本不是能够永远属于她地人。所以这些天她才如此痴缠,恨不得每一刻都和他腻在一起。一只蝉。在数年的黑暗生命之后,只在半个月的歌唱中燃烧尽它的生命,成碧那迫切地心理,也想紧紧抓住与庆忌。在相聚地短暂时刻,享用她一生唯一的一次爱情。

    庆忌看到她真情流露的样子。内心深处被一抹柔情触动了。他轻轻抚摸着成碧的长,柔声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相信庆忌吧。你我地缘份不会止于费城一地,十三年前。你地人生从此地开始改变。十三年后,你地人生还将从此地开始全新地未来。”

    成碧夫人仰起脸来。双眸幽幽深深。就象两潭甘醇地美酒,用迷醉的声音说:“公子啊。为什么你总能说些让人心动难禁地美妙情话,哪怕明知你是哄我的。还是哄得人家心甘情愿,就象那扑火的飞蛾……”

    庆忌见她还是不信。不禁气极。仰天长叹道:“唉!商人多疑。夫复何言哉?”

    成碧夫人忧伤地道:“非是成碧多疑。我只一介女流。除了这一个身子还有几分姿色,又怎值得公子为我打算?”

    庆忌气极,抬起手来在她柔嫩丰腴的丰臀上重重一拍,恨声道:“越是聪明地女子。一旦钻了牛角尖。便更加地不可理喻。一会儿上了床。我再好好教训教训你。”

    成碧夫人幽怨地瞟了他一眼,轻叹道:“公子啊,你当成碧喜欢了你。就是为了享受那样欲仙欲死地滋味?”她低垂眼睑。轻轻说道:“成碧不是因为贪恋床第之事才动了淫念,而是因为心动了。才愿把身子交给你啊。”

    庆忌心中温情一动。默然无语,拥着怀中玉人,听着彼此的心跳。他忽然有种万事皆足的感觉,不由轻叹道:“今夜。庆忌没有白来。虽然你还不信我,但是我知道了你的心,这一刻拥着你。什么都不做,我都知足了。”

    成碧夫人在他怀里扭动了一下,换了一个更舒服地姿势。微微阖起美眸,轻轻“嗯”了一声,嘴角牵起甜美地笑意:“公子啊,你又来哄我,不过人家真地喜欢听呢,我喜欢你这样抱着我心里好安宁。**呵……”

    然而。她柔软地身子在庆忌身上这一摩擦,那香馥馥、软绵绵地触感,使得庆忌某个部位不由自主地便生了变化,成碧闭着眼睛摸索过去,伸手一抓。便吃惊地张开双眸,惊笑道:“人家就是,你们男人都是口是心非,嘴里说着只要抱着人家便觉满足。怎么这里。这里又……”

    她以掌背掩着唇,吃吃地笑了起来,庆忌嘿嘿干笑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当然要恩恩爱爱,夫人。良宵苦短啊。我们还是宽衣睡了吧。今天且来些新花样。权当为我饯行,如何?”

    “啥新花样?”成碧诧异地问。

    庆忌俯在她耳朵上低低说了几句,成碧夫人羞呼一声。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高耸丰隆的翘臀。一时骨软筋酥,脸色灿若天边的晚霞……

    已许腰中带,谁共解罗衣?

    房中地灯。暗了。

    窗外地月。明了。

    天亮了。鸡啼声高昂。叔孙摇光呢喃一声,懒洋洋地蠕动了一下。仍想甜睡不起。毕竟只是一个十七岁地女孩儿家,这一路奔波十分劳累,昨日初见庆忌时因为兴奋忘了疲乏,但是这一夜酣睡下来,才觉出身子象散了架似地,又酸又痛。

    阳光继续明亮起来。当窗外枝头的黄鹂啼声喳喳地时候。她才张开眼睛,舒展了一下身子,慵懒地爬起来,扬声问道:“谁在外面?”

    房外无人回答。叔孙摇光有些诧异,她坐起来,穿着小衣小裤趿上木屐。随意地挽了挽长。慢悠悠地走向房门,房门拉开。便见院中花树下一条矫健的身影。手中使一柄利剑。剑随身走,展转腾挪。剑光烁烁,耳边还时时传来“咻咻”的剑刃破空声。

    她地两个小传婢站在一旁花丛中。正张着一双大眼看得有趣。叔孙摇光双眼顿时一亮。一声庆忌公子差点儿便脱口而出,幸好她及时改口。巧笑两犀。美目扬双蛾地唤了一声道:“阳大管事!”

第142章 曲阜寻虎

    庆忌闻声止步,手中剑凝于空中,渊停岳峙,气势凌然。他回看见摇光,便抖腕甩了个剑花,飒然收剑,向她大步走来。那帅气的收剑动作看得叔孙摇光两眼亮,手腕不由自主地跟着动了动,似想学他的手法。

    庆忌走到面前,抱剑行了一礼,含笑道:“阳斌奉夫人之命,前来促请小姐共进早餐,因知小姐一路劳乏尚未醒来,阳斌不敢打扰,便在此等候。不想在院中舞剑,吵醒了小姐,还请小姐恕罪。”

    叔孙摇光嫣然笑道:“阳管事客气了,是我自己贪睡,有甚么可怪罪的。^^^^”

    一旁两个小侍女瞧的惊奇不已,自家小姐目高于顶,什么时候对男人说话这般客气过?何况对方的身份只是成府一个管事。可是再瞧瞧庆忌模样,她们便也释然,谁叫人家长得俊俏呢,象他这般唇红齿白、眉目英俊的美少年,的确是头一次见呢。两个小侍女年岁不大,情窦未开,只知庆忌英俊,倒还没有心动感觉。

    “哎呀!”叔孙摇光客气完了,正想找借口支开两个侍女。手指触及胸前长。突地省起自己刚刚起床,衣衫不整,披头散,这副样子如何见人,何况那人还是他。叔孙摇光惊叫一声便退回房去,又羞又气地唤道:“羽儿,卉儿,还不进来侍候。”

    两个侍女听了连忙抢进房去。庆忌站在院中不禁失笑,女子总是极重仪容,尤其是刚起床时未曾梳洗打扮,最怕被人看到。其实他倒觉得,女子春睡方起时那慵懒风情最是性感,特别地有女人味,倒不觉得有甚么难看。

    叔孙摇光在房中好一通梳洗打扮,待得收拾停当,这才支开两个侍女。把庆忌唤了进来。庆忌一进房,一个香喷喷地身子便扑到了怀中,叔孙摇光抱住他。娇憨地道:“讨厌,谁让你一大早的就赶来呀,害得人家那副样子见你。”

    庆忌笑道:“那副样子很迷人啊,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再说,待你嫁与我后,那副样子我还不是时常见得?”

    叔孙摇光听得欢喜甜蜜,娇嗔地在他胸口捶了一下,这才放开他身子。上下打量他的模样,啧啧赞道:“你这身衣服是哪里寻来的样式,看起来英姿勃勃,而且很方便习武呢。”

    庆忌这身衣服,有些类似于后世的武士服,他原不想标新立异,引人注意。在衣服上搞什么花样。不过上次去齐国时。眼见齐国女人穿男装者有之,士子穿夷服者有之。风气之开放,并无后世那般因循守旧,想到别的国家虽不知道,但是鲁国在服饰上一直跟随齐国的流行款式,到了费城后,就叫人按照他地设计做了一套武士服,对人只说是从齐国学来。待到他在鲁国的军队建立起来,他还想在新军中统一配这种易于行军作战的新服装。

    这套衣服既帅气又方便,上身是一件窄胸紧身的白色短衫,长只过腰,腰间用一条黑色的武士带勒得极细,下身是加了裆的白色马裤,裤管用布带缠成了倒卷千层浪,头全部梳向脑后,束成马尾,额前还系着一条缎带,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

    “这是齐国人设计出的一种武服,我见穿起易于行军和作战,便叫人做了一套。”庆忌早有准备,立刻把这套衣服款式再次推给素来开风气之先的齐人。叔孙摇光欣然道:“原来是齐人设计的新式武服么?好漂亮,我也要做一套。”

    庆忌微笑道:“好,待我从曲阜回来,我找人做给你。”

    “嗯嗯,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曲阜?”

    “当然是越快越好,我今天便启程回去。”

    叔孙摇光一怔:“今天便走?好,我马上去见成碧夫人,向她请辞。”

    “慢着!”庆忌一把扯住了她地手臂,把她拉回自己身边,揽住了她的腰肢:“摇光,你听我说,我的意思是,由我一人先行赶回曲阜。”

    叔孙摇光一听恼道:“怎么,我本是为了来看你,可我刚来,你却要走,还不愿与我同行。”

    庆忌安慰道:“摇光,这也是迫不得已呀。你一路跋涉,便是自己不喊累,我也要心疼了。如果再匆匆返回去,身体怎么吃得消?若要我缓下行程等你,谁知晚一刻回去,曲阜那边又会生出怎么样地变化?”

    叔孙摇光听他言之有理,想起此番庆忌回去是要帮助自己父亲解脱困局,如果能够成功,对这对翁婿来说,也是一件修近关系的好事,所以心中虽然依依不舍,也只得点头答应。

    看着她幽怨的眼神,想起以她个性,要她整日闷在宅子里也真的是难为了她,便道:“摇光,我让你留在这里,也不只是修身养性的。^^^^我回曲阜后,这城池修建却是一刻不能停,你要多关照些,那可是我复国能否成功的一样本钱。”

    叔孙摇光听说有事可做,双眼顿时亮了起来,雀跃道:“你放心吧,这件事尽管交给我。”

    庆忌想起一事,又嘱咐道:“但是你要切记,往返飞狐谷与费城时,必须带着尽可能多的侍卫以防不测。”

    昨日聊天,叔孙摇光已知道他路上遇袭的事,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了。

    庆忌见她乖巧听话。心中喜悦。便俯身在她颊上香了一口,然后啜着她地耳珠低语几句情话,叔孙摇光听得玉一般地清丽小脸都臊得有些晕陶起来,她不依地在庆忌怀中扭了扭身子,晕着脸抬起头,情意绵绵地看着他,柔声道:“摇光只爱庆忌是当世英雄,你做不做吴国大王。^^^^人家才不在乎,就算你不能复国,人家也要嫁给你,也要做你的妻。”

    庆忌微笑道:“但是我在乎。一个女人喜欢了一个男子,最真的情意就表现在无论他是落魄还是达,都忠贞不渝,始终如一,所以她是女人。而一个男子喜欢了一个女人,最真的情意就表现在要竭尽他的能力。给他的女人幸福与荣耀,这才是男人。”

    叔孙摇光一双眸子深情地凝视着他,熠熠放光地眼睛里充满了对自己男人地爱慕与信服。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叔孙摇光轻轻说出这句情话,这句誓言,然后柔柔地握住了庆忌地手,四目相望,眼波如流……

    庆忌心头深深地叹息着,他爱死了这春秋时代地爱情……恼人的雨中。庆忌和英淘乘单马、挟利剑,身披蓑衣,头戴竹笠,悄然出了费城。在城外一株柳树下,英淘将马鞍等物从马股上所驮的麻袋中取出来,利落地给两匹马配好马鞍马镫,二人扳鞍上马。抖一抖一身清凉。纵马扬鞭,向曲阜方向疾驰而去。

    囿于身份。成碧夫人和叔孙摇光都不能送他。季氏老宅客舍中,叔孙摇光站在廊下,百无聊赖地看着廊檐下淋沥垂下的雨水呆。雨有些凉,她裹了一件鹤氅,檐下雨垂如帘,看过去,一切都有些迷乱,就象她的心。叔孙摇光惆怅地叹了口气,轻轻伸出手去,让那雨水浇在她的手上,水,凉凉的……

    后宅成碧夫人房中,成碧夫人推开后窗,坐在小楼上,身前有一几案,案上有一弧酒,寂寞美人素手执杯,独酌的,怅然望着窗外那如丝如缕地雨线,心头那种萧索难言的滋味,比之以前从不识爱情甜蜜味道时更加难过。

    她的心境与叔孙摇光迥然不同,叔孙摇光虽然伤感,伤感地只是暂时的别离,而成碧夫人却不知道她未来的希望在哪里,她唯一能抓住的只有现在。如今触景生情,她所想到的,是与庆忌不久之后的真正别离,因着这雨境,于是心里也越地感伤起来。小楼听雨,听到的只是心里的冷清和寂寥。

    美人恩重,庆忌却不知道那少妇与少女暗怀地愁思,一离开费城,他便快马加鞭向曲阜赶去。

    鲁国三桓自掌握了鲁国权力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在斗,已经斗了两百多年,再斗两百年,他们仍然会是个难分胜败的局面,鲁国就在这样的内斗中,一方面文化得到了畸形的空前展,一方面政治、军事上日益疲落。

    如今,庆忌必须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三桓之间能暂时保持一下平衡和安静,以确保他的利益不受损失。听了成碧夫人地劝告后,庆忌也想到自己仓促回曲阜,自告奋勇地请缨为三桓调和,很容易引起他们地猜忌,是以一到曲阜,便直奔阳虎的府邸。

    他想先从阳虎这里了解一下最新地动向,如果三桓已经达成一致,那他就没有露面的必要了,如果三桓仍在争斗当中,他也可以从阳虎这里多了解一些情况,做到心中有数。

    当庆忌和樱桃出现在阳虎的宅门口时,已经变成了两个满脸虬须的大汉,那门子每日里不知要迎来送往多少客人,自然不记得这两个曾经以贩马客人”身份拜访过阳府的人,一听庆忌自亮身份乃是阳虎的从弟,那门子不敢怠慢,连忙将两人请往客厅。

    庆忌来到客厅外站住,那门子正要进去禀报,便听见阳虎声震屋瓦的大骂声自厅中传来:“不识抬举的蠢物,竟然自作聪明,如此戏弄与我,阳虎誓不与他甘休!孔丘匹夫啊,曲阜但有阳虎一日,你便休想再能拨云见天!”

    庆忌听了与英淘对视一眼,心中诧然,不知是什么人惹了阳虎如此气愤。要知当今鲁国,敢当面得罪阳虎的不外乎三桓家主,其他所有的公卿大夫,对这个季氏家奴至少也要维持表面上的尊敬和礼仪。若是三桓家主辱骂了他,谅他纵在自己家中,也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大骂,更谈不上不让对方有出头之日,若非三桓家主,又是何人能让他如此暴跳如雷?

    那门子眼见家主正在大光其火,情知此时不是上前进言的时候,可是厅外那位乃是阳虎从弟。血族之亲,是古人最为重视的,他又不敢怠慢了,所以站在厅口欲进还退,颇有些失措。

    阳虎须皆张,怒不可遏,他的面前地上放着一只竹篮,前边还跪着两个惶惶然的家奴。阳虎骂完犹不解气,抬腿一踢,将那竹篮踢飞起来,里边滚出一只野鸭,软绵绵翻滚了两圈停住了。

    阳虎喘了口大气,斜着眼角睨了一下站在门口的门子,吼道:“有话快说,有屁快话!”

    那老门子咽了口唾沫,这才怯怯地道:“大人,您的从弟到府上拜见。”

    阳虎恶狠狠骂道:“你这个老蠢奴,某家十七个从弟,你说的是哪一个?”

第143章 阳虎送礼

    第143章阳虎送礼

    “呃,回大人,您的这位从弟自称叫作阳斌。”

    “嗯?我哪有这么……”,阳虎语声一顿,忽地怵然心惊,急忙问道:“他在哪里,快快请他进来”。

    “是是是”,门子赶紧退下。阳虎瞥了一眼那两个跪在地上的家奴,冷哼道:“没你们的事情,给我滚下去,把这只该死的鸭子一齐拿走!”

    两人赶紧拾起篮子和野鸭,慌慌张张地向门口退去。庆忌进厅,正好与他们擦肩而过,瞧见他们手中东西,不禁好奇地多看了一眼,这才踱进厅来。他见厅中没有侍从,便向阳虎拱手道:“虎兄,久违了。”

    阳虎敛去脸上怒容,迎上前道:“庆忌公子,你怎么回曲阜来了?”

    阳虎原与庆忌联手,想扶季氏打压叔孙、孟孙两家,从而总揽鲁国大权。鲁国政令统一后,做为季氏门下第一权臣的他就有机会动对外战争,靠战功封爵,从而脱离家奴身份。不料叔孙、孟孙氏使了釜底抽薪之计,暗中去请鲁君回国,虽然最后鲁君暴死,可是为了避免嫌疑,洗雪清白,季孙意如只得赞成拥立新君,并辞去执政之职,这一战实际上是季氏落了下风,阳虎的雄心也化为了流水。

    但是此事功败垂成,都是季氏优柔寡断贻误了战机,与庆忌并无干关。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阳虎一代枭雄,并没有因此迁怒或疏远了庆忌,两人现在虽没有利益攸关地合作关系,他对这个曾经地战友还是很亲切的。

    庆忌说道:“我在费城遇到一些紧要的事情,需要知会三桓大夫与阳虎大人一声,是以这才急急返回曲阜。虎兄这是与何人斗气啊?我方才听到……孔丘?出了什么事?”

    阳虎听庆忌把自己与三桓并提,不禁容颜大悦。对他也更加的亲切起来,忙挽了他手臂入内,口中笑道:“不去提他,孔丘那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我早晚要他好看,来来来,快请坐下。”

    庆忌本想马上引入正题,一听他再次提到孔丘不免有些好奇,孔丘是与展获一同回曲阜的。要走展获的门路谋个一官半职,而展获与阳虎素不交往,可谓井水不犯河水。这孔丘怎么招惹了阳虎?

    当下庆忌便不急着谈起自己的事情,随口又问了两句。阳虎与他同席坐下,无奈地道:“不瞒公子,虎与孔丘,自幼相识。年轻时,曾有过一些芥蒂,不过那都是陈年旧事了,阳虎也不放在心上。如今阳虎在季孙大人身前做事。而孔丘穷究学问,成了我鲁国闻人,乃是博学之士,我与他虽然彼此闻名,倒是一直再没有机会见面。”

    他说着取过一口陶瓮,为庆忌斟了一杯酸梅汤润喉。这陶瓮是在井水里镇着地,天气炎热。坐在宽敞的大厅中也不凉快。喝些凉意沁人的酸梅汤不仅生津止渴还能祛暑。

    阳虎说道:“我在季孙大人身前行走,展获请了他的好友孔丘回都城。向季孙大人讨取一个官职。公子你也知道,阳虎虽然出身卑微,但是大人身边的事,都是阳虎在操办,大人便把此事交给了我。我想着孔丘也算是个博学之士,至于身份,如今虽然破落,也是贵族之后,便遵了大人的吩咐,想给他找个合适的职务。”

    “这几天,因为朝堂上事务繁忙,还来不及做具体安排。我想,我与孔丘今后是要同朝做事的,他为了昔日一点旧怨,对阳虎一直耿耿于怀,今后却不好共事,便着人送了两条炙猪腿给他,以示友好。同时嘛,向他说明一下朝事正忙,对他的安排过两日便有定论,免得他胡思乱想。”

    说到这儿,阳虎怒气又生,一拍几案道:“可恨孔丘,羞我辱我。此人实是奸诈万分,他若不愿与阳虎为伍,大可拒收这份礼物。可他收下了我地礼物,却又不肯相见于我,鬼鬼祟祟,趁我不在家时上门还礼,小人行径,真是气煞阳虎了。”庆忌听他说了这才明白事情原委。这其中的关节,若是换了现代人去听想必是听不大明白的,你给人送礼,为什么一定还得要人还礼?而且还礼还得面见你本人,不然就成了大不敬?如今这个庆忌继承了原来庆忌地全部记忆和知识,却听得懂阳虎的意思。

    那时候,讲究的是礼尚往来,有送礼,必须得有还礼,这才不失礼节。当然,这不包括行贿的时候。如果年长者或者地位高的人给年少者或者地位不及他的人送礼,那么收下礼物的人就得亲自携着礼物去对方府上还礼,东西不在多少与贵重,要的就是这个礼节。

    但是阳虎如今权势熏天,本没必要去向孔丘一个没落贵族示好,孔丘对他什么观感,也影响不了他分毫,他这么做是图些什么?庆忌转念一想,便明白了阳虎地用心,阳虎送礼,原来是是投石问路啊!

    或许是上一次大夫们用建稷祠的阴谋陷害这个不怎么懂得礼制的阳虎,险些使他受人陷害的事刺激了他,他这是想找一个懂礼制的博学之士做自己的幕僚。礼制之学,繁褥复杂,而且这些知识一直掌握在贵族手中,平民是不可能学到这么复杂的知识地,然而贵族身份地人又有谁肯屈身投到他一个家奴门下?只有孔丘这样已经没落不堪的人才有可能。阳虎给孔丘送礼,就是试探孔丘地态度。如果孔丘收下礼物,并且亲自登门还礼,那就表明了他的态度,是答应为阳虎效力了。如果拒收礼物,别人只会说孔丘不识时务,阳虎面子上也不会太难看。这种叫人无法抓着把柄的含蓄学问,本是官场上常用的手段。

    只不过孔丘对他示好的反应实在太过暧昧,要么别收,既然收了礼物,却又挑个阳虎不在家的时候来还礼,而且还了一只野鸭,难怪阳虎勃然大怒。要知道那时不但礼节上有讲究,送什么更有讲究,拜师要送胙肉,成亲要送大雁……,往来时送野鸭,那对对方是有些不太恭敬的。

    庆忌听了事情经过也不禁微微摇头:“孔师学问是有的,可惜这做人啊……,你总不能指望每个与你交往的人都是展获那样的方正君子,用的方法不妥当时,怎能不得罪人?

    其实庆忌也弄拧了孔丘的想法,孔丘并无借机戏弄阳虎的意思,孔丘见阳虎这位鲁国第一权臣登门送礼时,其实是有些受宠若惊的,并欣然收下了礼物。阳虎这样主动示好,昔日被他奚落过的那一点仇怨,孔丘便也不在放在心上。

    只是这礼物收下后,激动的心情刚一平复,孔丘便领悟了阳虎送礼的深一层含意。孔丘反复思量,权衡利弊,渐渐起了悔意。他屡受波折后,现在只要能够让他达到施展自己政治主张的目的,无论对方是季孙意如这个目无君父的权臣还是阳虎这样气焰熏天的权奸,他并不介意。他想要的是目的,至于途径,已不想挑挑拣拣。

    然而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阳虎纵然肯重用他,也不过是把他当成为自己出谋划策的幕僚罢了,会支持他复周礼、行仁政的政治主张吗?再者说,一向欣赏支持他的政治势力,是那些世袭罔替,传承袭爵的世家贵族,其利益与阳虎这种新兴势力正相冲突,如果投到阳虎的门下,等若自绝退路,与这些贵族断绝了关系,从此除了屈膝为阳虎所用,再也没有第二条路走了。

    这样一想,孔丘便不想收阳虎的礼物,可他此时把礼物退回去,不免要罪阳虎,在他入仕为官的事上阳虎必然横加阻挠,于是绞尽脑汁,想了这个补救的办法出来,他以为这样做天衣无缝,既不会激怒阳虎,又能弥补收礼的过失,从此与阳虎两不相欠。哪知阳虎此人读书虽然不多,却不乏机智,他一个方正君子都能想得出这样的办法,阳虎这种从尔虞我诈中挣扎出来的人,对人心人性的了解尤在其上,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庆忌见阳虎恨意深深,不禁大皱眉头,孔丘是他的好友,而且由于孔丘在历史上的地位,庆忌对他一直从心底里存着几分敬畏,他不希望这位孔丘受人诘难打压。而眼下,对他助力最大的是阳虎,这个鲁国第一权臣他更加的不能得罪。

    思忖再三,庆忌只能好言相劝道:“虎兄是做大事的人,何必与一个士子如此计较。孔丘如竹之君子,清高自廉。他如此作为,想必是因为阳虎大人如今权倾朝野,炙手可热,乃是三桓之下第一人,孔丘担心会被人诽责他攀附权贵,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庆忌这番话两边都捧了一下,算是给了阳虎一个台阶下,阳虎却不领情,他冷笑一声,轻蔑地道:“呵呵,阳虎知道公子与孔丘有些交情,咱们各交各的,公子也不必替他转寰遮掩了。什么竹之君子,清高自廉,在我阳虎看来,他孔丘就是一沽名钓誉,欺世盗名的鼠辈。

    他不好名不好利?嘿,果真如此的话,他也不会在生了儿子后,国君送了一条鲤鱼为贺礼,便沾沾自喜地给儿子取名叫孔鲤了,还不是觉得国君承认他的贵族身份?我呸!当初国君怎么没送他一头驴!”

第144章 鸟为食亡

    听阳虎这么说,庆忌摸了摸鼻子,实在不知该如何解劝了。

    阳虎气愤地呼了口气,这才摆手道:“不提那个鸟人,提起来便是一肚子气。说说公子的事吧。公子此去费城,不是正在筑城招兵吗,何以秘密潜回曲阜?”

    庆忌听他问起,思忖道:有关三桓争立新君的事不能向他直接提出自己的意见,不管怎么说,阳虎与季孙意如乃是休戚与共的关系,如果知道自己别有用心,就未必再肯接受自己的意见。再者说,阳虎目前仍是季孙意如身前不可或缺的人物,有关展跖谋反的事,就算自己瞒着他,他也会从季孙意哪那里知道,那时反而让他心生嫌隙,不如坦诚相告,再由此事引到三桓争立新君的事上,那时再顺其自然地说出自己的见解,不会引起他们的疑虑。

    想到这里,庆忌便神色凝重地道:“虎兄,我在费城择地筑城时,现大盗展跖在附近的蒙山险地苍霞谷中有一座山寨。当时,展获大夫奉季孙大人之命上山劝降,展跖闭门不纳,孔丘便主动请缨,替展获上山。本公子与他们相熟,为安全计,庆忌便乔装改扮成一名侍卫,护送孔丘上山。这一劝,自然是没有成功的。不过庆忌在山上另有一些现。”

    阳虎方才暴燥得象个毫无城府的粗鲁汉子,此时却沉静的很,庆忌说到一半,举起杯来喝酸梅汤润喉,他也不加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候着。脸上的表情象岩石一样纹丝不动,只是两只大眼射出了凛凛的寒光。

    庆忌呷了口酸梅汤,把他在苍霞岭上的所见所闻一一说与阳虎听,尤其是展跖在痛骂孔丘时透露地那些窃国者侯、窃钩者诛的激愤看法,阳虎静静听完。双眼微微一眯道:“庆忌公子的意思是……展跖为盗,实为谋国,他……想造反么?”

    庆忌笑了笑。说道:“仅此,并不足为凭,或许他只是想把自己的老巢建得稳如泰山,有个能够长期落脚的地方。不过接下来地事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可就有点难以理解了。”

    庆忌接下来把他回城路上遇袭,对方意在成碧夫人,以及季府老宅后面生的奇异凶杀案详详细细地述说了一遍,阳虎听罢站起身来绕室而走,转了几圈才停下来道:“的确。若说为了造反,这理由才说地通。展跖此人,乃是展氏家的公子,展氏是我鲁国豪门大族,一位世家公子,莫名其妙地跑去做强盗,岂非莫名其妙?

    以前人们都说此人愤世嫉俗、独立特行,是以宁做这快意恩仇的大盗,不愿做养尊处优的公子,可是此人做了大盗之后。纵横于列国之间。所作所为皆有目的,为人既富理智又擅智谋,绝非一介喜欢喊打喊杀的莽夫。有时想来,我也觉得此人行径太过古怪,可是世间人均说他是大盗,听得多了,我也未往深处想。此刻看来。他这大盗确是不假。只是所图甚大啊。”

    阳虎微微抬起头来,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谁也没有想到。他想窃的,居然是君侯之位。”

    阳虎目中此时隐隐有光影闪动,庆忌看着他充满彪悍之气地面庞,忽然觉得他脸上的神韵不象是惊讶,也不象是警觉,反而……象是对展跖的欣赏和叹服……

    阳虎昂着头神思悠悠半晌,也不知想些什么,英淘站在门口,与庆忌对视了一眼,庆忌微微摇头,又笑了笑,垂下眼帘镇定地喝水。

    阳虎思索半晌,忽地回过头看着庆忌,微微蹙眉道:“一切只是你我揣测,恐难使得季孙大人相信。”

    庆忌点头道:“不错,阳虎大人对季孙大人知之甚深,那是不消说的了。庆忌与季孙大人交往时日虽短,对季孙大人的性情却也了解一些。若无真凭实据,季孙大人恐难做出出兵荡寇的决心。”

    阳虎有些古怪地笑了一声:“公子错了,就算是有确凿证据,除非展跖杀到曲阜来,季孙大人怕也不会调动大军去剿匪。因为……三桓之间纷争又起,朝堂上人人自顾不暇,如何出兵啊?”

    庆忌讶然道:“三桓之间纷争又起?虎兄此言何意?”

    阳虎目光闪动,半晌忽地嘿然一笑,目光有些森然地瞪向庆忌:“公子,阳虎视你为友,从不曾对你有半点隐瞒,何以公子却视阳虎为可欺之人?”

    庆忌一愣:“虎兄此言何意?”

    阳虎拂然不悦:“公子与叔孙世家已订下婚约,叔孙玉已安排匠人去费城,而且公子的未婚妻子叔孙摇光也已乔装扮赶去看你,三桓争立新君的事,公子竟懵然不知?”

    庆忌吃了一惊,叔孙摇光说过她乔装打扮离开曲阜,在城中时更是绝不在人前露面,应该无人知道她已离开曲阜,想不到阳虎耳目如此灵通,竟然知道她的去向,并据此揣测出自己此来的真正用意。

    庆忌心中纷念急转,阳虎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眼睛一瞬不瞬,脸上隐隐现出狰狞之色。庆忌长吸一口气,想起他方才受孔丘戏弄欺骗时地狂怒模样,心中已有定计,于是肃然起身,向他一揖,庄容说道:“虎兄见谅,庆忌对虎兄确是有所隐瞒。你猜地不错,庆忌确实已经知道一些三桓纷争的事,只是摇光来时纷争方起,而且庆忌一进曲阜哪里也没有去,第一个就是到的虎兄府上,是以详情如何,不知。现今是否已有结果,不知。庆忌来曲阜,主要是为了展跖,这个,确是实言!”

    阳虎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以及神色变化,良久良久忽然哈哈大笑,庆忌暗暗吁了口气。他知道,这番坦诚相见的话赌对了!

    “公子请坐,其实人人皆有私心私欲,阳虎又怎敢要公子什么秘密都得向我吐露呢?只是不忿于受骗罢了。公子既知立君之争,对此可有什么建议?”

    庆忌皱眉道:“虎兄。庆忌此来曲阜,确是为了展跖之事,而非为叔孙氏家出头。”

    他冷冷一笑。故作不屑地道:“好男儿志在天下,女人,何处不可求?再者,叔孙玉对本公子也未必就抱着真心,我又怎会为他出头。此次回曲阜,我没有把叔孙摇光一齐带回来,就是为了方便与虎兄磋商。”

    庆忌这番话真中有假,假中有真。阳虎至少已信了八成。因为他早已安排了人监视着叔孙世家和孟孙世家的一切情况,庆忌如果先去见过叔孙玉,绝瞒不过他的耳目,所以庆忌一到曲阜便先来见他这番话他是信地,因之,庆忌这番表白也全听进了耳中,阳虎心中舒泰,便畅然笑道:“庆忌公子当世豪杰,你地话我是信的。”

    庆忌微微一笑,又道:“不过。关于三桓争立新君地事。与展跖的事是密切相连的,新君不立,那就没有人能指使三桓出兵,挟制展跖,因此立新君地事庆忌确实非常关心,这个用心倒是不敢有瞒虎兄。”

    阳虎听到此处忙不迭摆手笑道:“哈哈,庆忌公子。你若想了解曲阜如今的动静。阳虎自可为你解说的明白,但是你若又想阳虎帮你。那却不成了。公子你是有所不知啊,如今为了拥立姬峦还是姬宋,朝中地公卿大夫们吵得不可开交。嘿,我家季孙大人一直装病在家不上朝,现在叔孙玉也学精了,同样不出头,只使一帮亲信在朝堂上打嘴仗,那全都是无足轻重的马前卒啊,倒下哪个都不伤筋骨,但凡有些分量的人物,现在都在暗暗观察风向。你让阳虎为了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一脚踏进这风浪窝里?不成,不成!”

    庆忌讶然道:“此事与阳虎大人全无干系?虎兄怎么会这么看?”

    阳虎翻了翻白眼道:“与我有什么干系?”

    庆忌道:“这拥立新君是何等大事,又是何等大功?虎兄才干出众,乃国之栋梁,如今名为季氏家奴,实为鲁国宰相,何以不能更进一步,封爵得邑?盖因虎兄本是季氏家奴子,就算有天大的本领,也逃不脱这家奴身份。

    可是如果在季孙大人之上有了国君,这国君拥立有虎兄一份功劳,那还需要定有军功才能封爵吗?国君若想用你,只消赐你一个士的身份,便脱了这奴籍了。那时你主便不是家主,而是国君。你也不再是家奴,而是国臣,至少也能封为大夫,这不正是虎兄一生梦想吗?如今机会就在眼前,虎兄怎说与你毫不相干?”

    阳虎听得耸然动容,两只眼睛骨碌碌乱转,脸上神色阴晴不定,过了半晌,他突然眼角一捎,睨着庆忌道:“公子又来诳我。”

    庆忌露出一副和成碧夫人谈生意时差不多的嘴脸,奸笑道:“不无可能,机会很大,不是吗?”

    阳虎又是一番寻思,沉吟半晌,突然重重一拍大腿,苦着脸道:“为何我明知你动机不纯,偏想去上你的恶当?”

    庆忌忍不住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利之所在,不得不行耳!”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利之所在,不得不行耳!”阳虎重复一句,大表赞同道:“太他妈地有道理了!公子你就敞开了说吧,你有什么打算,你有多大把握。”

    说到这儿,他也露出一副奸商似的笑容:“要是会赔本,阳虎可不干!”

第145章 大唱双簧

    第145章大唱双簧

    庆忌与阳虎同车离开府第,直奔季孙意如的府邸。六月天气,正值酷热,道上便连一丝风都没有,路边的垂柳懒洋洋地垂着枝条,只是偶尔地摇摆两下。

    两人坐在车中,也把车帘轿帘尽皆掀开,尽管如此,仍是闷热难耐。日当中午,路上行人稀少,只有寥寥无几的人慢悠悠地行在树荫下。两人在车中犹自商量着说服季孙意如的手段,庆忌正说着自己的想法,阳虎侧倾听,听着听着目光一动,忽地喝道:“停车!”

    马车应声而止,庆忌诧异道:“虎兄这是何意?”

    阳虎的目光自他肩头越过去,盯着窗外冷冷一笑,脸上露出一丝厉色:“公子且请车中宽坐,不必替他出头。阳虎不会难为了他,只有几句话询问于他。”

    庆忌愕然道:“询问谁?”他下意识地扭头一看,立即瞧见一旁柳树荫下正有一个高大的士子迎面走来。这人穿着一身粗鄙的长袍,束布巾,由于天气炎热,他走在树下也是没精打采的,不时还要拾起衣袖擦一下额头的汗水。

    庆忌瞧见此人,不由失声道:“孔丘!”

    这时那人已走到面前,阳虎一弯腰绕到庆忌那一侧,让他向内闪了一闪,自己坐在窗前,把手一拍窗板,大声喝道:“前方来的可是孔丘吗?来来来,阳虎与你说几句话。”

    孔丘安步当车。正要去拜访老友展获,忽听有人唤他,孔丘也觉奇怪,猛抬头,便见阳虎正坐在一辆马车中,一双虎目炯炯地瞪着他,不禁暗吃一惊。阳虎当面呼唤。他想装作不曾看到避开去也是不能了,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迎上来,尚未到车前便遥遥施了一礼,答道:“孔丘见过阳虎大人。”

    阳虎坐在车上,手指敲着窗格,斜睨着孔丘,大刺刺地道:“孔丘,鲁国闻人也,博学多才。知古通今,阳虎有几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今日幸遇夫子,不知阁下可肯赐教否?”

    孔丘一怔,情知来者不善,便小心翼翼答道:“阳虎大人当面,赐教不敢当,不知阳虎大人有何问题?”

    阳虎冷笑问道:“若有一人,自诩有经天纬地之才。常怀济世安邦之志,可是眼见国家衰败,民不聊生,明明有机会入仕为官,为国为民效力,却惺惺作态。自命清高。以不屑为小人为伍地理由逃避,这样爱惜羽毛的所谓道德之士配称一个仁字吗?”

    孔丘一听,便知他是为了自己拒绝合作的事情在作,然而阳虎这番话十分犀利,无论怎么讲,他都不能说不对,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义与小义、社稷之利与个人之名。孰轻孰重还分不清吗?

    孔丘只好拱手道:“阳虎大人说的是。此乃小义,并非大仁。”

    阳虎哈地一声笑:“领教了!”

    他双眉挑起。又问:“如果一个素怀大志的人,本来有很多次机会出来做官,抒展他的抱负,结果却常常因为在乎一些小节,以致一次次失去机会,这样的人算是识大体、有智慧地吗?”

    孔丘知道他这是讥讽自己因为痛斥季孙意如观八佾之舞,愤而辞官,结果去了齐国却不受重用的经历,如今阳虎权势熏天,孔丘不能当面顶撞,只得忍气道:“这样的人,算不得有大智慧。”

    阳虎哈哈大笑道:“阳虎懂了,原来这样的人既不仁又不智,学的是“死”礼,读的是“死书”,啧,如此人物,充其量只能独善其身,做一个博学而无用的士子罢了。”

    孔丘气得脸色铁青,牙根紧咬,腮上的肌肉突突直跳,双目微微垂着强自压抑心头怒火。阳虎大笑着拍打车壁,说道:“起行,起行。日月流逝,时不我待,阳虎还要去做大事,那些蠢人只好做路边树下一只自命清高的蝉,聒噪不休罢了,哈哈哈哈……”

    庆忌扭头回望孔丘背影,对这个独行于问道路上的人一时心有戚戚焉。而阳虎折辱孔丘一番,出了心头一口恶气,倒是心情大好,神采飞扬。

    二人到了季孙氏地府邸,因是阳虎带着,也不需通报,便下了车,由阳虎引路,穿堂过院,直趋后宅。

    据说因鲁君去世,哀恸不能自己,以致卧病在床的季孙意如此刻正拥着美妾饮着美酒,欣赏着六个身着彩衣的舞伎表演,那舞伎们仅堪一握的纤腰间扭动时便露出一道雪白的诱人肌肤,很是吸引男人的眼光。

    听说阳虎来见,季孙意如不以为意,仍然拥着爱妾,笑眯眯地看着那六个彩衣女子在席前翩翩起舞。

    “阳虎见过主公。”阳虎上前拱手见礼,一脸大胡子的庆忌暂在阶下候着。

    “唔,好好,且一旁候着,你从哪儿找来的这六个舞伎啊,不但貌美如花,而且居然都是娈生姊妹,难得,实在难得。老夫要她们枕席上侍候时,左拥右抱,偶一回头,便象对着一面镜子,哈哈,甚是得趣啊。”

    阳虎陪笑道:“这是阳虎搜罗了宋国、陈国还有我鲁国与齐国四国美女,挑选出来的三对双生美人,特意呈与主公,就为让主公尝个新鲜。”

    “嗯,好,好好!哈哈,老夫甚是满意,甚是满意。”季孙意如捻着胡须,低头就着美妾的手喝了口酒,眼睛却自始至终不曾看过阳虎一眼。

    阳虎见季孙意如心情正好,便走到他身后。屈膝跪坐,膝行两步凑近了去贴着他地耳朵低语了几句,季孙意如身子一震,讶然扭头看向门口,摆手道:“停了停了,下去下去。”

    舞伎与乐师尽皆停下,依次退出。季孙意如在自己美妾臀上一拍,说道:“美人儿,你也出去吧,老夫有事要交待阳虎。”

    “遵命!”那美妾应声,瞟了阳虎一眼,闪身退了出去。季孙意如又摆摆手,身后两个打扇地侍婢忙也持着长柄的羽扇退下。

    待他们都出去,季孙意如把脚旁盛冰降温的木桶踢了踢,连忙站起,讶然迎向庆忌道:“庆忌公子。你怎么回曲阜来了?”

    庆忌上前见礼,与他同席就坐,然后把他对展跖的怀疑说与季孙意如,季孙意如惑然道:“展跖有反意?”

    他仔细思索片刻,微微摇头道:“这个……怕是公子多疑了吧。展氏在我鲁国的威望远不及我三桓世家,就算展氏一族全反了,也扑腾不起什么风浪。何况展获乃是一个方正地君子,此人是决不会反我,决不会对鲁国不利地。至于展跖,早已脱离展氏门户。成了一个声名狼籍地大盗,展家除了与他一母同胞的展获尚念着兄弟之情,其他人早已不把他当作展家人。他想造反?他能拉起多少人马?兵从哪来,钱从哪来?”

    庆忌瞟了阳虎一眼,故意夸大其辞道:“大人,要说人。容易的很。如今天下动荡不安。乡野间不知多少壮士游走各方图一条生路,要招兵,只要有粮,易如反掌。

    我在苍霞岭上,见那里房屋幢幢,不止有许多壮士,还有妇人和孩子,山上田地无数。展跖弃门为盗已有近二十载。若他幼存大志想要谋反,必定早有策划。二十年休养生息,仅苍霞岭后莽莽丛山之中,就不知存了多少人马米粮,何况他还不只一处巢?

    再说钱,展跖在鲁国虽为祸不烈,但是宋卫齐陈诸国多受其害,攻城掠地不知搜刮了多少财富,你想,他掠夺这许多钱财何用处?”

    季孙意如这一听不免有些意动,阳虎装作刚刚听到这个消息,仓皇道:“该死,他哪里去安营扎寨不好?怎么偏要选了费城?那是我家主公经营多年的封邑,又是连通东海的要道,若真起了战乱,不只费城粮赋全被他夺去,东海之盐也无法运来,那……那损失……”

    他这样一说,季孙意如才矍然变色,意识到此事关乎他的切身利益,不管消息是真是假,都不能马虎大意了。

    季孙意如动容道:“如此看来,老夫当趁其尚未起事,调兵围剿苍霞岭?”

    见他着起急来,庆忌反安慰道:“若说围剿,却也不可。苍霞岭依托险要,易守难攻,非三五万大军不能攻上去,而且苍霞岭后是莽莽群山,若守不住,只消往山中一逃,更是无从追起。再说,大军一动,所费何等浩大?如今我们虽然猜测展跖有了反意,毕竟尚无实据,若贸然兴兵讨伐,虽说为国剿匪的名义也可使得,只是为此耗损了大人您地实力,让叔孟两家坐收渔人之利,那也使不得。”

    季孙意如愁道:“打也不成,不打也不成,那却应该如何?”

    庆忌愁眉不展地道:“庆忌正因没了主意,才来请季孙大人定夺呀。”

    季孙意如一双眉毛锁紧,捻着胡须只是不语。阳虎在一旁深思半晌,忽然一拍大腿道:“主公,卑下有个主意,不知主公以为如何。”

第146章 巧舌如簧

    季孙意如喜道:“快快说来。”

    阳虎道:“主公,若要出兵讨伐,依庆忌公子所言,未必便能得胜。纵然得胜,恐也得不偿失。不若移几路人马过去,驻扎在苍霞岭外各处要隘城池之中,封锁住他们的出路,以防展跖兵造反,坏了主公您的根本,此谓有备无患。然后再遣人打探山中动静,察探那展跖行止目的,若果然要造反,我们已然有备,他讨不了便宜。若并非造反,这次移兵驻防,权当演武夏狩,所需费用便要少得多,不知主公以为如何?”

    “好,好好,这个法子好,进可攻,退可守,便依……”他说到这里面色忽地变得难看起来,他做鲁国执政时,都指挥不动叔孟两家的军队,现在要派兵去为他守家护院,叔孙两家更无出兵的道理,若是只调自己人马过去,想要分兵驻守苍霞岭周围的交通要道得需要多少人马?那里可是南北水运,东西6运的一个交通要道,四通八达呀。

    再说,季氏封邑与齐国接壤,由于边界常起争端,所以季氏门下的军队,有相当一部分驻守在齐鲁边境,当初他老子季武子把鲁**队一分为四,自己能独占其二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他需要为国防守北疆,现在难道能撤回北疆军队,敞开门户给齐人吗?

    庆忌见季孙意如脸色难看,故意问道:“季孙大人,我也觉得阳虎这个主意很是妥当,大人何以面露为难之色?”

    季孙意如轻轻一叹,苦笑道:“难啊,恐我季氏门下抽调不出这么多的军队,叔孟两家负责西面边界的防御,南北边界均由我季氏负责,此外还有许多城池都要驻兵防守。要抽调数万军队到费城去,谈何容易?”

    庆忌讶然道:“大人准备独自出兵防盗么?展跖若真有反意,于整个鲁国不利,叔孟两家不肯出兵么?”

    季孙意如冷笑一声道:“若非事到临头,谁肯助我出兵?展跖如今驻扎在老夫的封邑,叔孟两家巴不得……”

    他说到这儿省起庆忌乃是叔孙玉的未来女婿,彼此的关系未必就比自己远了,有些话却不可说的太过明朗,便又咽了回去。

    这时阳虎便为季孙意如解释道:“庆忌公子,你有所不知。我鲁国国君方逝。丧事操办之后,便商议再立新君。先君不曾留下嫡子,按规矩,当由庶长子姬峦继位。可是……唉,叔孙大人偏要议立一个侍婢所长的幼子姬宋,以致朝堂上许多的公卿大夫大为不满。”

    他说到这儿,看了季孙意如一眼。又道:“废长立幼,不合礼制,所以我家主公实在不好表示赞同。现如今,立姬峦还是立姬宋,朝中已经分成两派。各自引经据典。整日里争吵不休。因为我家主公没有表态支持,现如今叔孙大夫深恨我家主公弃约背盟,却不理解我家主公地一番苦心……”

    季孙意如听了连连点头,作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深沉模样蹙眉叹道:“是啊,废长立幼,违背祖制。此例一来,诸侯侧目,唉……。你让老夫如何应允啊?”

    “竟有此事么?”庆忌眉头一蹙。自言自语地道:“我这未来岳父倒底在搞什么鬼?当初的商定……啊!”他轻呼一声,看了阳虎一眼。

    季孙意如一笑。指着阳虎说道:“公子无须小心,老夫的事情,没有瞒着这个奴才的,呵呵,你但说无妨。”

    “好!”庆忌“歉意”地瞟了阳虎一肯,又道:“当初的约定是,季孙大夫退让一步,请辞执政之职,由叔孙氏选立新君,各得其惠。既然不管立谁都是他的功劳,那么他选择了姬宋招致群臣反对时,为何不弃了姬宋再立姬峦呢,人仍是他议立的,何必执着于这个姬宋。”

    季孙意如脸上有些不自在,他事先已经选定姬峦,并向叔孙玉透露自己意向的事他当然不便告诉庆忌。叔孙玉如果改立姬峦,姬峦也只会认为是他请托的季孙大夫起了作用,将来只会与季孙意如亲近,叔孙玉怎会做这替他人做嫁衣裳地事。

    庆忌一副百思不得其解地样子,思忖再三,忽地一拍大腿,露出笑容道:“我明白了!原来家岳打得是这个主意,果然是老谋深算。”

    季孙意如心中有鬼,一听这话不禁心虚道:“呃?打得什么主意?”

    “这个……”,庆忌又看了阳虎一眼,面露难色。

    阳虎微微一笑,起身道:“主公,卑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卑下且退下,稍候再来听候主公训示。”

    季孙意如急着想知道庆忌猜出了什么,忙摆手道:“好好好,你且下去吧。”

    阳虎微有“不忿”地瞟了庆忌一眼,一展袍袖,扬长而去。

    待阳虎离开,庆忌才道:“季孙大人,庆忌知道阳虎乃大人心腹之人,只是这番推心置腹的话,便是大人的亲近心腹在,实在也有些难以启齿,是以才让大人屏退左用,还望阳虎不会因此心怀怨恨才好。”

    季孙意如忙道:“不妨事的,阳虎不过是老夫的门下走狗,岂敢慢待了老夫的朋友,庆忌公子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庆忌这才说道:“大人,我方才忽然想到其中关节,叔孙大人弃庶长子而就幼子,这其中颇有见地啊,于大人您更是大大的有利,大人何不表示拥戴,共立姬宋为新君呢?”

    季孙意如脸色一变:“公子此来,莫非是为叔孙氏做说客地吗?”

    庆忌面色不变地道:“大人休要疑心,庆忌唯有复国,才能与叔孙家结亲。若要复国,离不开季孙大人的鼎力支持,这其中谁轻谁重,庆忌还分得出来。如今庆忌如丧家之犬,朝不保夕,岂会为一女子伤害了与季孙大人的友谊。自毁了前程?”

    季孙意如脸色稍缓,犹自怀疑地道:“好,你且说出其中道理来,让老夫听听。”

    庆忌道:“鲁国之军,一分为四,把持于三桓家主手中,鲁君之权,一分为四,鲁君能够掌握的极少,余皆尽在三桓家主手中。请问季孙大夫。这合不合礼法?”

    季孙意如眼光灼灼,厉声道:“公子此言何意?”

    庆忌坚持道:“请大人先答复我,这合不合礼法?如今堂上没有旁人,你我尽可放胆直言,大人有何疑虑?”

    季孙意如瞪着他,冷冷道:“不合礼法,那又如何?”

    庆忌笑道:“那就是了。叔孙大人此举。正是为了稳固三桓家主的地位啊。若立嫡长子姬峦,先君无嫡子,那他就是名正言顺地先君人选,合理合法。然而若立幼子姬宋,那时如何?鲁国君主舍长弃幼。他地身份先就不合礼法。那时他还敢为难三桓家主吗?唯有依靠三位大人,才能稳固他的君位,以防比他年长地诸位兄弟觊觎宝座。

    世间常有人讲,季孙大夫凌驾于国君之上,使季孙大人饱受诟病,然而这个君上如果是不合礼法的,从根子上就不对了,还有谁会去计较是不是主弱臣强。这不是对大人极为有利的一件好事吗?”

    季孙意如听了目光一闪。忽然觉得庆忌此言大有道理,但他却不信叔孙玉会是如此想法。他强辩道:“公子此言也不见得在理,就算姬峦是名正言顺的继位之人,他是由老夫亲手所立,岂会不感恩戴德,难道还会对老夫不利?”

    庆忌笑了笑,说道:“先君姬稠,乃是令尊季武子大人亲手所立,姬稠对您如何?姬峦羽翼一旦丰满,便再要制你之罪又如何?”

    “老夫……”

    庆忌打断他的话,冷笑着抢先道:“难道大夫你再驱一次国君?”

    “这……”,季孙意如蹙起眉头,脸上阴晴不定,过了半晌才道:“公子所言,似乎……有些道理,可是……,可是……”

    他瞥了庆忌一眼,有些难以启齿地道:“立姬宋为君,乃是你的岳丈大人一力提倡地,老夫此时若是允了,姬宋即位,必亲近叔孙玉,老夫已然辞让执政之位,再退一步,叔孙玉岂不爬到了老夫头上?”

    庆忌问道:“大人何曾在庙堂上公开反对拥立姬宋为君?”

    季孙意如摇头道:“这倒没有,毕竟……我与他地盟约中早有约定,立君之权交给他,老夫不予过问。”

    庆忌喜道:“那就成了,大人既然从不曾表态,明日朝堂上双方争论不休时,大人您只要一句话,便如令尊季武子大人那般,只消说一句:就立此人!立时所有争论全消,新君上位,一锤定音,天下人谁不说大人才是决定了新君人选的关键人物,不但不会折了大人您地名声,相反,大人地名声必然如日中天,再登一楼。”

    季孙意如听至此处,一双老眼亮了起来,庆忌看在眼里,心中暗道:“季孙意如这里怕是成了,还有一个叔孙玉,那个未来岳父我也不能得罪了,他那里,也该想个法子,如何安抚了才好……”

第147章 大计得售

    庆忌与季孙意如计议良久,决定了明日朝会的行动细节,季孙意如反复思量,未曾觉什么破绽,若能依此计而行,确是解决僵局、平息事态,还能阴他叔孙玉一回,抢回一些便宜,心头顿时大悦。

    计议已罢,季孙意如便吩咐设宴,亲自陪庆忌欢饮,为安全计,除了最信任的心腹之人,无人知道季孙大人亲自陪同的这位客人就是庆忌。季孙斯当然不在防范之例,听说好友庆忌到府,他也欣然赶来相见。

    季氏父子二人陪庆忌饮宴已罢,季孙意如又热情挽留庆忌宿府上,还“慷慨”地从方才献舞的三对孪生美貌少女中挑了一对,让庆忌带回去侍寝。

    庆忌知道季孙意如这番举动只是对他放心不下,怕他再去知会叔孙玉,名为款待,实为监视,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只不过对那两个娇滴滴的少女,他却以一路奔波而来,已然劳乏不堪,且君子不夺人所好的理由推却了,本来就觉得有些肉痛的季孙意如因之对他更生好感。

    双方起身,酒席一散,醉意朦胧的庆忌便由英淘搀扶着,踉踉跄跄地去客舍宿下。同样醉态可掬的季孙意如也让侍妾搀扶着,迎风欲倒地走到廊下,眼看着庆忌离去。却突然推推开自己的侍妾,眼神也变得清明起来。随着他地吩咐,一直候在府上的阳虎匆匆赶来听命,季孙意如脸上醉意尽去。沉静地吩咐道:“着人盯着庆忌的客舍,在老夫明日上朝之前,就是一只耗子,也不许从客舍中溜出去。”

    阳虎一听,便知庆忌已然说服了季孙意如。连忙领命道:“主公放心,卑下这就去安排人手,今夜咱们的客舍一定是天罗地网。进出两难。”

    季孙意如微一颔,脸上露出一丝满意地微笑……

    夜色渐深,月光朦胧,蟋蟀叫声连成一片,白天的暑气尽去,天色渐渐有了些凉意。庆忌所住的这处房舍十分优雅,三面环水,只有一面连着一个院子。这处清凉洞天在夏日晚上。徐风一吹,的确凉快,但是季孙意如把庆忌安排在这儿,主要目的当然还是为了便于监视。很晚了,夜色树影中有无数目光注视着,客舍中始终没有动静。

    此时,两名扮成普通家人装束地武士从一处客栈中走了出来,他们对自己的使命并不明白内情,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一丝不苟地执行。两个满嘴酒气。仿佛刚自女闾欢场归来,摇摇晃晃地向叔孙玉的府邸赶去。

    他们是陪同叔孙摇光去了费城地两名心腹家将,庆忌赶回曲阜时,便向叔孙摇光要来两名心腹家人,命他们自驾马车赶回曲阜,在这家客栈住下等他消息。这两人比庆忌晚得多,是夕阳西下、彩霞满天的时候才赶到曲阜的。饶是如此。一路飞车疾行,也颠得他们七晕八素。脚下象踩在风浪中的舢板上,不需要刻意去装,还真象两个醉汉。

    两人轻车熟路,大摇大摆地到了叔孙府,拍门而入,拥着开门人的肩膀大声说笑着走了进去,暗中监视的季氏家人见了他们与开门的叔孙府家将谈笑熟络的模样,丝毫不以为意。叔孙氏地府邸里住着的没有三千人也有两千八,每日进进出出的极多,他们需要注意的只是生面孔和动向可疑的人而已。

    叔孙玉已然睡下了,但是这两个人进入不久,后宅深处一间房屋便亮起了灯光。叔孙玉披衣坐在席上,神色肃然,面前跪坐着两个武士,正是刚刚回到府中的那两员家将。

    叔孙玉披而坐,灯光下,目光明亮如亮,鼻直口端,面色如玉,虽已过不惑之年,仍然是个美风姿的男子。他向面前两人凝神问道:“这是庆忌的吩咐?”

    “是!”一名家将恭谨地道:“小姐吩咐小人一切听从庆忌公子安排,叫我们一切听他吩咐。小姐还说,如果主公起了疑心,向我等问起,便代她回话,请主公务必相信庆忌的话,他是绝不会陷害主公地。”

    叔孙玉冷哼一声,脸上的神情有点怪异。他倒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只是自己最为呵护宠爱的掌上明珠还没嫁出去就这样帮着一个男人说话,做父亲的心中终究有些不是滋味。

    那员家将又道:“庆忌公子见了我们便吩咐,让我们以最快的度回曲阜,务必在今日日落之前赶到,在鲁脍居对面的那家客舍住下等他消息。庆忌公子吩咐说,如果初月升空,还不见他来找我们,那便换上寻常衣服,在不以人注意地情况下回来面见主公,将这封密信呈上。”

    那名家将说着,自腰带中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卷帛书,双手呈与叔孙玉。另一名家将便去旁边几案上移来***,擎在手中为他照明。叔孙玉缓缓打开帛书,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灯光下,他脸上地神情始终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是眼神时而亮、时而困惑,最后整封密信看完,他带着讶然地表情坐在那儿,手指缓缓收紧,将那封帛书一点点团紧,攥进掌心,然后微微阖上了双目。

    两员家将不敢惊了主公,各自屏息等待着……

    许久许久,***啪地出一声微响,叔孙玉睁开眼睛,微笑道:“好了,你们两个下去休息吧。这一趟差使,不得让任何人知道。”

    两员家将应声退下,叔孙玉想了想。把手伸到***上方缓缓张开,手中一张帛书张了开来,正落在***上,帛布迅引燃。快烧到手指的时候叔孙玉抖手一甩,将帛书扔到一边,眼看着它烧成灰烬,然后双眉一扬,说道:“来人。唤休俦来见我!”

    天亮了,公卿大夫们打起精神进入宫城。

    这些天来天天互相攻伐,到如今能想到地理由双方已经全都想过了。每天只是翻来覆去的打嘴仗而已,不只旁人看得无趣,就是他们自己都觉得无趣之极,然而日子还得继续过,嘴仗还得继续打,这就是他们的职责。

    正当公卿大夫们正要继续开战的时候,宫中寺人高声宣布“叔孙大夫到

    这一声喊,令得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事先毫不知情地叔孙一派的大夫们也有些讶然。这几天真正能决定鲁国事务的三桓家主全都退居到了幕后,权柄仅次于三桓的阳虎在朝堂上也是装聋作哑,坐看双方大夫唇枪舌剑地斗来斗去,始终一言不,谁也不知道这种僵局还要维持到什么时候。今天叔孙玉突然出现,说明这僵持的局面将要生一些新地变化。众大夫都来了精神,待叔孙玉进了大殿,众大夫依职阶高低上前见礼,叔孙玉目光一扫。还未及对自己亲近的大夫们说点什么,寺人又高声喊道:“季孙大夫到……”

    一直称病在床,不来朝堂的季孙意如也到了,众大夫闻言顿时大哗,叔孙玉心中一动,暗道:“果然来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转过身去,看着正缓缓走入朝堂地季孙意如。两人目光一碰。如同刀剑相交,好似一簇无形的火花冒了出来。那些中立派的大人们暗自兴奋地攥紧了拳头:“今天有好戏看了!”

    季孙意如与叔孙玉四目相对。缓缓走向对方面前,敛袖行礼,正要寒喧几句,门口的寺人再度高喊:“孟孙大夫到

    话音未落,身材瘦削,却性如烈火的孟孙子渊已一阵风似的卷进了大厅。孟孙子渊是一早接到叔孙玉通报才赶来的,他和叔孙世家,终究是同进同退的盟友。叔孙玉刚刚提出新君人选时,他因为负气而选择了做壁上观,季孙意如见有机可趁还曾登门拜访想要把他拉拢到自己一边。

    但是孟孙子渊虽然多勇少谋,却也明白季孙氏家地实力经过季武子、季孙意如父子两辈的苦心经营,已经远远地过了他,他如果依附了季孙意如,那么叔孙玉只要一倒台,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了,是以根本不肯与季孙意如结盟。季孙意如走后,他还把季孙意如来访的情况通报了叔孙玉。两人之间虽有嫌隙,但是在关系到整个权力架构的大事上仍能默契配合。

    三桓家主寒喧一番,各自站到朝堂最前方,在叔孙玉的示意下,他这一派的大夫们老调重谈,再度谈起了立姬宋为新君的理由,其理由不外乎是姬宋少年老成,天纵英明,知百姓疾苦,习万卷诗书,如若为君,方是有为的国君的那些场面话。

    季孙意如手下地大夫们不曾得到他的指示,纷纷拿眼去看他,却见季孙意如双手拱袖,眼皮低垂,仿佛睡着了一般不言不动,一时不明他的用意,只好按他原来的吩咐上前反驳。

    双方大夫们因为自己的主子就在面前,所以辩得格外起劲,你一言我一语争得面红耳赤,就算气极了骂人,也会把“***”这种口头语换成“他母亲的”这类斯文话,尽显守礼君子本色,一时间朝堂上沸沸扬扬,好似墟市货场一般热闹。

    叔孙玉和孟孙子渊一言不,和季孙意如一样,双手拱袖,俨然泥雕木塑一般立在堂上,只是叔孙玉地眼角却一直睨着季孙意如地一举一动,目光微微闪动,让人难以明了他的意思。

    “唉!”

    轻轻地一声叹息,正在竭力表演的双方大夫立时住口,纷纷转望向那个出叹息的人,方才还吵得几欲掀了房顶的朝堂上顿时寂然一片。

    叔孙玉眼中不禁闪过一抹嫉妒、羡慕地光:到了今天,季孙意如竟仍有如此威风!

    季孙意如有气无力地张开眼皮。慢吞吞地四下扫了一眼,缓缓说道:“姬峦也罢,姬宋也罢,都是我国先君血脉。我等在此议立新君,并无一丝半点私心,全是为我鲁国社稷和万千庶民着想。其实,若按定规,我们当立庶长子姬峦。这是毫无疑问的。”

    群臣鸦雀无声,叔孙玉神色微动,但并未作。反而将手藏在大袖下,轻轻扯了扯孟孙子渊,制止他的蠢动。孟孙子渊睨了他一眼,沉着脸色没有作声。

    但是他的举动已被季孙意如看在眼里,季孙意如转看向他,问道:”孟孙大夫,你对这择立新君,有何见解?”

    他这样一问。孟孙子渊再无缩头之理,便踏前一步,昂然道:“诸位大夫都知道,我鲁国与齐国时和时战,齐国强大于我鲁国,有此蛮横近邻,若我鲁国不知自强,必然时时受其欺辱。再说吴国,吴国本一南蛮小国。现如今也敢对我鲁国耀武扬威,是可忍孰不可忍!内中原因何在?全因我鲁国一盘散沙,各自为政。

    我们需要一位有为地国君,才能使我鲁国强大起来。是以,这选择新君,是否长子,是否合乎礼法便不是第一要务。事急从权。为鲁国计。为鲁国万民计,我们应该推选一位有为的公子来继任国君之位。姬峦公子是先君庶长子。但资质秉性,皆不如姬宋公子多矣。因此,老夫以为,应该议立姬宋公子为国君。老夫出自一片公心,还请诸公理解。”

    季孙意如微微一笑,目光微微一扫在场群臣,忽然斩钉截铁地道:“孟孙大夫所言字字珠玑,句句真言,老夫深表赞同。老夫以为,当立姬宋!”

    这句话一出口,满堂公卿顿时目瞪口呆。赞成拥立姬宋的固然不敢置信,在他授意下反对拥立姬宋的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偌大地朝堂上,便是掉落一根针都听得到。

    季孙意如扭头看向叔孙玉,微笑着问道“叔孙大夫以为如何?”

    姬宋公子府。

    姬宋的住处是一幢三进院落的住宅,大小和季孙意如曾经用来接待庆忌地别院差不多。按照公子的礼制,他配备了十二名随从武士,阖府上下,除了这十二名武士,只有两个门子,四个院子,四名侍女,再加上两个伙夫。做为一名公子,他的府邸和服侍的人数寒酸了点儿,不过想想连鲁国国君都要逃到齐国寄人篱下,他不但没有受人暗害,尚能有如此待遇,其实也很不错了。

    姬宋公子府上,包括其他所有鲁君公子的府上,平素是绝对无人往来的,门前冷落车马稀。公卿大夫们惮于三桓的势力,谁也不会私下与他们交往,三桓世家也只有在重大节日时才象征性地派人上门问候一下,随手送点东西。

    姬宋急匆匆赶回曲阜后,先打听了一下如今的情形,得知叔孙大夫竟然拥立他为新君,一时又惊又喜。要知他虽及不可待地赶回曲阜,其实只是怀着一个朦胧地梦想,他的父亲所遗子嗣并不少,无论从哪方面判断都不可能排上他,想不到如今竟是喜从天降。

    但是这一来他反而更加患得患失起来。要是本来没有希望也就罢了,现在给了他希望,但是季孙意如拥立的却是他的兄长姬峦,季孙意如不但是鲁国最有权势的人,而且父亲无嫡子,庶子之中姬峦为,立他为君也合情合理,一时间姬宋在府上每天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天天派勇士冉猛到宫城外打探消息。朝堂上吵了这许多天,他也跟着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天,最是念念不忘的小艾姑娘暂时也被他抛到脑后了。

    现如今他已被季孙意如当成弃子,只能抱紧叔孙玉的大腿,他本来是想去探望叔孙玉,探探口风,表表忠心,拉近一下感情的。可是未曾被叔孙玉提名为新君人选时他还好登门拜见,此时再去太过惹人注目。所以只能待在府上,竟是束手无策。

    然而今日一早朝会,他刚刚打了冉猛再去探听消息,老门子便急匆匆跑进来禀报:“公子。叔孙大夫府上休管事前来求见。”

    姬宋刚刚端起碗来正要吃饭,一听这话急忙摞下饭碗跳了起来,连声到:“快请,快快有请。”

    休俦被请入厅中,姬宋满面春风。全无公子架子,也不理休俦只是叔孙府地家奴管事,请他以客礼上坐。休俦向他徐徐说出一番话来。姬宋听了顿时大喜若狂。

    叔孙玉派休俦到姬宋府上,便是他地谨慎之计了。庆忌昨日的帛书中说的明白,他将快马回京,说服季孙意如拥护立姬宋为君。若是至晚不来见他安排在客栈的这两名家将,便意味着他已说服季孙意如,请叔孙大夫提前知会姬宋公子,把这拥立新君地功劳先占实了。否则这新君一立,回头姬宋得知了朝堂上季孙意如改了主意。一锤定音的话,未必就不会心向季孙意如。

    叔孙玉因着女儿地关系,便已信了七成,再者说他纵然派人来知会姬宋一声,回头朝堂上季孙意如并未象庆忌说地那般表示拥戴,他也没有什么损失,姬宋还敢到处张扬,说叔孙大夫欺骗了他不成?

    是以叔孙玉便依庆忌之计,上朝的时候派了家中管事到姬宋府上。向他透露说,叔孙大夫今日会在朝中竭尽所能,说服群臣,拥立他为新君,请他在家中宽心等候,好消息一旦传来,便为他筹备登基之事。

    这番话说地语气十分笃定。虽然说的是今日要亲自上朝为他争取。但是潜台词却是告诉他成功失败皆在今日。这样一来,如果成功。就算日后姬宋知道季孙意如在朝堂上说过拥立他的话,也会认为是叔孙玉在幕后出了大力,这样就等于牢牢地拴住了姬宋,与他结成了同盟。

    姬宋听了这样地话,多日的煎熬等待今日便见分晓,他心中如何不喜?

    季孙意如得意洋洋地回到了季府,今天,他终于重享了昔日的权威和德望。在朝堂上他一言立君,镇住了群臣,朝会一散,赶来逢迎拍马的公卿大夫把他围得水泄不通,那种威风……,大丈夫真是不可一日无权啊。

    再想到新君登位后,因为是自己全力支持才立他为君,必然向自己示好,对自己言听计从。到那时自己虽无鲁国执政之名,却掌鲁国执政之实,仍然稳稳地压在叔孟两家之上,不禁眉开眼笑。

    回到府邸之后,季孙意如心中大悦,想起成就他这番美事的第一功臣乃是庆忌,便向府上心腹家人问道:“庆忌公子呢,还在客舍休息吗?”

    那家人回禀道:“方才去看,庆忌公子因昨夜醉酒,仍然高卧不起。大人您要见他?小的再去促请一下。”

    “不急不急”,季孙意如笑眯眯地道:“庆忌公子一路劳顿,又喝多了酒,让他多歇息一下吧。阳虎呢,叫他来见我。”

    阳虎亲自守了庆忌一夜,也不见庆忌有什么异动,直到天明,他才换了拨人在明处监视,自己回房歇息,这时一个盹还没打完,便被人唤醒,急急赶来见季孙意如。

    季孙意如满面春风地吩咐道:“阳虎,马上备一份厚礼,把老夫平素把玩的那柄紫玉如意也带上,送去姬宋公子府上,就说是老夫恭祝公子荣登君位的贺礼。待登基礼制定下,老夫再按谒见新君之礼去见他。”

    阳虎喜动颜色,忙道:“主公,大计已成?”

    季孙意如得意地一抛胡须,哈哈大笑道:“非也,是大计得售。阳虎啊,你是不知,老夫突然改口拥立姬宋地时候,不止满朝公卿目瞪口呆,便是叔孙玉和孟孙子渊,那脸上的表情也精采的很。哈哈哈……”

    阳虎也陪着笑了起来,他耐着性子恭维了一番,哄得季孙意如心花怒放,这才请辞出来,备下一份厚礼直奔姬宋府邸……

    庆忌故意装作酒醉沉睡至午方起,等他梳洗完毕随意用了些膳食。施施然地到了前厅,正看到季孙意如坐在堂上欣赏着舞乐开怀畅饮,看见他来,季孙意如起身相迎。让他入座,然后将今日朝堂上的事向他述说一遍,说到开心处便哈哈大笑。

    两人正说着,阳虎回来覆命,季孙意如忙屏退左右问他详情。庆忌不好探听这些事情,寻个理由也退了出去,在庭中藤萝雅苑里游赏风景。

    厅中。阳虎向季孙意如禀告道:“主公,卑下已将礼物送到姬宋公子府中,姬宋公子见了主公地厚礼,神色之间十分感激,再三嘱咐小人向主公表示他的谢意。仓促之下,他来不及备下礼物,便解下腰间玉佩,让小人持回。作为姬宋公子给主公的回礼呢。”

    “哦?快快拿来。”季孙意如接过姬宋的玉佩看了几眼,满意地捋须笑道:“很好,这姬宋倒也识相,晓得只有老夫,才是他靠得上地大树,哈哈……”

    阳虎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咳一声道:“主公,阳虎去时……看到叔孙大人府上地人也去了。”

    “哦?”季孙意如一怔,失笑道:“叔孙玉这头小狐狸动作倒快。他也是派人去送贺礼的?”

    阳虎道:“是,”他沉吟了一下,又道:“叔孙大人给姬宋公子送去一份厚礼,而且还着人请了孔丘去,说他博学知礼,请他教授姬宋公子登基为君时的诸种礼仪。”

    季孙意如听了却不在意:“嘿!叔孙玉以为这样便能把姬宋拉拢过去么,不必理会他。把监视叔孟两家的人都撤回来吧。你为老夫准备一下。明日朝议,就要择选吉日使新君登基了。一些必要地礼仪都要议定一下,可是那些繁文缛节老夫记得也不甚清楚了。”

    孔丘先由展获介绍来投季氏,如今又受了叔孙氏的请托,阳虎本以为把这事说出来会令季孙意如对孔丘大生厌感,不想季孙意如正满心欢喜,象孔丘这样的人物原不放在他心上,哪会为了他大动干戈。

    阳虎暗自失望,只得拱手退了下去。

    阳虎走出客厅,一眼瞧见庆忌在亭中徘徊,想起心中气闷之事,便走过去。庆忌见他过来,微笑道:“虎兄,大事已成,为何闷闷不乐?”

    阳虎恨声道:“我等绞尽脑汁,费尽心机,不想却便宜了孔丘那厮,孔丘匹夫,不屑阳虎,阳虎正欲好生整治于他,如今他攀上了我鲁国国君,倒是不好下手,阳虎怎肯甘心?”

    庆忌愕然道:“孔丘?此事与孔丘有什么关系?”

    阳虎便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庆忌失笑道:“虎兄何必在意这样地小事。孔丘去见姬宋公子,不过是教授登基为君地礼仪罢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阳虎冷哼一声道:“那孔丘又不是一截蠢笨地木头,他想做官都快想疯了,如今有机会接触未来的鲁国国君,他会不善加利用机会,卖弄他的学问,兜售他那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取悦诸侯的理论?阳虎去见姬宋公子时,孔丘正在堂上与姬宋公子对坐,竭力吹嘘他的从政主张,哄得姬宋公子欢喜不禁,几乎当场便要拜他为太傅,奶奶地,让这蠢物一步登天,爬到阳虎头上,那真是气都要气死了。”

    庆忌听得无言以对,从心底里说,他敬的是孔丘,但是他的大事,依赖的却是象阳虎这样有野心的实权派人物,利之所在,他是无法站在孔丘一边的,但是阳虎这样说,他也不能随声符合。

    庆忌好生安慰了一番,阳虎听到“宰相肚里能撑船”的话,脸上颜色这才好些,拱手道:“多谢公子劝慰,我家主公还在堂上要见公子,公子这便请过去吧。”

    庆忌听了忙道:“好,费城那边事务繁忙,庆忌得早些赶回去。立君之事尘埃落定,新君登基后便当以君王之名使三桓合力兵,这件事意义重大,不但涉及庆忌的事情、涉及季孙大人的财赋收入,而且更是向天下表明三桓拥立新君地团结一致,庆忌这便去见过季孙大人。回头还请虎兄在季孙大人面前多加说和,至于虎兄在拥立新君中所起地作用……”

    阳虎展颜一笑道:“这个么,公子倒是不方便出面。公子放心好了,阳虎自有手段。让姬宋公子知道阳虎对他助益之大。”

    “好,既如此,庆忌便放心了。”庆忌拱拱手,向大厅中走去,一丝得意的微笑。不经意地挂在了他的脸上。

    他在给叔孙玉的密信中,不止要他先行知会姬宋,把这立君之功抢下来。还让他把消息暗中知晓需要拉拢地朝中大臣。这样一来,只要新君一立,虽然是季孙意如话,这些人也会认为是叔孙玉在暗中起了作用,自然投效叔孙玉一方。

    庆忌信中这么写,是为了让叔孙玉觉得他是一心为自己打算,其实以庆忌这些日子对三桓的了解,就知道这叔孙玉谨慎有余。魄力不足。一个生性多疑地人,在没有十足把握前,是不会做出授人把柄地事的,他料定叔孙玉绝不会真地事先通知那些公卿大夫。

    如此一来,待他现季孙意如果然被他说服,再想拉拢人心就办不到了。这样一来,那些墙头草必然倒向季孙意如一方,而鲁国新君姬宋则必然亲近叔孙玉一方,因之那些中间派、忠君派的公卿大夫们。便也等若和叔孙玉建立了联盟。

    这股力量不容小觑,何况鲁国国君有自己的邑田和公室军队,先君姬稠兵败逃奔齐国后,这些邑田和公室军队都由三桓代管了,如今新君登基,这些邑田、邑户和公室军队就得交还国君,以前地国君面对三桓独力难撑。如今的国君把自己的实力与叔孟结成联盟。却足以与日益坐大的季孙意如抗衡。

    如果说原来的三桓世家是一个平面的“铁三角”,那么这个铁三角中季氏那一头的份量是要重一些的。成了一个三角形地翘翘板。现如今在他们头上多了一位鲁君,就成了一个金字塔形的三角体,他们的关系将变得更加稳固。

    做为其中的领军人物,季氏与叔孟二氏互相牵制的力量加大,对政局的稳定大有帮助。同时这样一来,鲁国的势力结构将会更加复杂,作为与三方有着特殊利益关系的他来说,也更加的能够如鱼得水,庆忌如何不快意万分?

    阳虎眼望庆忌进入大厅,想想那孔丘凭着一张破嘴,使些花言巧语,说些不实用地烂主张,竟能骑到他头上,成为鲁国太傅,实在难以容忍。可是如今鲁君新立,家主季孙意如都要做做样子,给鲁君一些面子,何况还有叔孙两家与国君同盟,如果姬宋真要立孔丘为太傅,位列三公之一,以他的身份也无法阻止。

    阳虎越想越是不忿,思忖半晌,他忽地想起一个主意,自来能担当太傅者,必得德望隆重,是众望所归的道德君子、博学之士,得有领袖群士的大才能方能担任。孔丘自诩的是博古通今,才望出众,如果能在这上面想想办法,打压住他的气焰,就算姬宋还肯拜他为太傅,他还有脸去当么?

    这样一想,阳虎便想起一个人来:少正卯。此人与孔丘一般,也是鲁国闻人,素以才思敏捷,博学多才著称,如能说服此人设坛讲学,再挑唆孔丘与他辩法,只要孔丘败得灰头土脸,那时……

    阳虎想至此处转怒为喜,大笑三声,扬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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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争之世介绍: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席斌 春秋 庆忌大争之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争之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争之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