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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关     大争之世txt下载     大争之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48章 新君甫立

    春末夏初正是农新忙季节,因此这登基大典为不扰民,已宣布仅曲阜城一地进行筹办相关礼仪。这条命令,是即将登基的新君姬宋颁下的,这令关注农事的公卿大夫以及庶民百姓们对这位新君很是感激,国君知民间疾苦、能体恤百姓万民,自然是国家之福。

    今日是举办新君临朝登基大典的日子,满朝公卿又得到新君姬宋的第二道旨意,因天气炎热,特令满朝公卿可着轻纱袍服,不必穿着内外至少五层的厚厚的素绸朝服,这令更多官吏对新君大生好感。

    本来新君尚未登基,是无权行使国君权力的,然而这两条命令所牵涉的问题,又不是作臣子的能够决定的,而且事涉登基典仪的简陋与隆重,也只有新君才有言权。而且这两道命令姬宋事先都曾派人先往三桓世家府上征询了意见,谋求了司徒、司空、司马三卿的意见,并无僭越失礼之处,反显出新君仁厚爱民、关心众卿的情意,做得非常漂亮。

    因此来自曲阜各阶层的赞誉声不绝于耳,本来对此还有些忐忑的姬宋得到门下亲信家将传回来的公卿庶民的反响,心中既乐且安。这两道命令的布,全部来自于他刚刚结识的孔丘的建议,因此他对孔丘更加器重。

    旭日东升,鲁国群臣登上飞云台,曲阜城中主道、姬宋公子府至宫城的主要大道。全部封锁,数千士卒林立于街道两侧屏隔行人,宫城飞云台下一百乘战车、五百名士卒,排开了仪仗,飞熊、飞蛇等各种战旗高高扬起,飞云台上高举一杆鲁字大旗。

    接迎姬宋公子登基地国君卫队回来了,宫门大开,众大夫一阵骚动,纷纷翘望去。只见卫队前方是投殳的勇士开道,即所谓旅贲以先驱,今日执殳的武士所拿的殳都是青铜圆筒套头、无锋刃的仪仗性礼节兵器。

    随后是执斧钺戈戟的武士,再其后便是旗阵,后面是四匹马牵引的辇车。马是白马,宫中有专司马匹管理的牧御,根据马的毛色、体型及能力将马分为六种,即种马(繁殖用)、戎马(军用)、齐马(祭祀仪仗用)、道马(驿传用)、田马(田猎用)、驽马(宫中杂役用),此时四匹纯色马即为齐马。

    当时。天下诸候已不把周天子放在眼里,出行或重大礼仪时行天子仪仗地比比皆是,排场一个比一个大,唯有鲁国仍严格执行周礼,国君以四马为前驱。同时,按照天子、同姓诸侯、异姓诸侯、边地诸侯、藩国诸侯五种不同身份者辇车应分别以玉、金、革、象、木五种不同装饰物的规矩,装饰了金饰。

    车停。姬宋被请下辇车。前方十六名卿士引路,后边是身着朝服的九卿陪同。缓缓迈步登台。九卿皆穿朝服,外束甲胄,头戴轻盔,肩挎弓、手执矛,全副披挂为国君护卫。众公卿平时面见国君是不行跪拜大礼的,唯有此刻例外,姬宋一登飞云台,满朝公卿便忽啦啦跪了一地。

    姬宋还是头一次受到如此隆重的礼遇。脸庞上顿时涌起一阵潮红。有些局促、有些紧张,他的步子稍缓了缓。想要停下来向群臣还礼。但他不知这样做合不合乎礼节,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向前方执礼的卿士们望去。

    十六名卿士双双前行,最后两位中左侧那人身材异常高大,正是孔丘。他此时也正悄悄回头,姬宋向他望来,他立刻明白了姬宋的意思,于是微一摇头,举步前行。姬宋方才明白,于是微微顿住的步子继续向前迈去,就在匍匐地群臣恭迎下进了宫城的大门。

    群臣起身,仍在飞云台上等候,待姬宋进了宫中,在大殿正前方的高坛上坐定,寺人到宫门口传旨,于是左右宫门打开,在宫中司礼官的导引下,公卿大夫们分列左右,有爵无职者自左门入,有爵有职者自右门入,直趋正殿高坛,朝拜新君。

    此时姬宋已经在宫中侍女们的服侍下,在团扇屏风的遮掩下换上了国君的袍服,衣裳有十二章,十二章即十二章花纹图案,分别为日、月、星、山、龙、凤、藻、火、粉、米、黼、黻。天子之服十二种图案都全,诸侯之服用龙以下八种图案。

    穿着这隆重地袍服,姬宋紧张得满头大汗,掌心里都沁出水来,他口干舌燥地坐在高坛上,默默背诵着孔丘为他拟好地说辞。眼看着满朝公卿自左右鱼贯而入,心中一吓,本来背得流利的说辞顿时忘去一半,姬宋越紧张,趁人不备,便自大袖中悄悄抽出一条密密麻麻写满小字地帛书,仔仔细细又看一遍,嘴里念念有词,默默背诵。

    满朝公卿在台下站定,并不知他在坛上正在背功课,眼见新君端坐台上,虽因天热满头大汗,脸色也憋的通红,但神色肃然,双目微垂,直视满朝公卿如无物,如此镇静淡然,确有君主风采,不由为之折服。

    沐、斋、坛、祭诸种礼仪,受了群臣朝拜后,新君要还礼,随后便要执行君主登基后的要职责,率领群臣祭拜宗庙、祭拜社稷,要赐胙肉……,虽然姬宋的登基大典已经减去了许多繁文褥节,仍要忙碌大半天。

    诸般礼仪终于一一执行完毕,向群臣分赐了胙肉,一身大汗的姬宋回到了宫城,站在宽敞华丽的宫殿上,看着四下虾子般弯着腰侍立的寺人,再看看身边容颜俏丽的几个宫女,姬宋犹如还在一场美梦中:从今天起,我就是鲁国地君主了?

    “国君,今日登基礼仪已毕。孔丘也当告辞退下了。”姬宋还在怔,孔丘闪身出来,向他施了一礼。

    一见孔丘,姬宋心中喜悦,连忙说道:“夫子来地正好,今日若非夫子,寡人定然手足无措。多亏了夫子提点,才不致令寡人出丑。古人说,国家有贤人不用。乃国君的过失。夫子才学出众,品德高尚,正是我鲁国贤人,寡人正想,安排个什么职务,能使夫子常在寡人身边,辅佐寡人治理国家呢。”

    孔丘谢道:“孔丘乃一介寒微士子,蒙国君青睐,不胜惶恐。然国君近旁。皆为重臣。孔丘寸功不曾立,不敢受赐要职。”

    姬宋笑道:“这个事,夫子不必辞谢,待寡人想到了合适地职位再说。说到国事,明日寡人就要临朝听政,可是现在心中却一片茫然,夫子可以教我吗?”

    孔丘微笑道:“政者、正也。君行端正。臣下便会竭力服从。国君只要善待群臣,爱惜百姓。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国家何愁不能兴旺?”

    姬宋茫然道:“夫子说的有理,但……具体下来,寡人应该怎样做孔丘道:“治理国家,非一时一日之功,急躁不得。国君甫登大位,难免有些失措茫然,然国君甫登大位。要紧的是稳定民心。至于大政方略,不急于此刻。国君天性淳良。少年聪颖,待熟悉了国事,何愁不能治理得好?今日忙碌一天,国君也劳乏了,还请早些歇息。孔后不便在宫中久耽,这就告辞了。”

    “呃…宋下意识地回了一礼,眼见孔丘拱手而退,心中忽地灵光一闪,脱口道:“夫子且慢,不知夫子现居何处?”

    孔丘一揖道:“孔丘现在城中租居了一处小院,倒也清静雅致,不知国君何以问起?”

    姬宋欣然道:“是租居的房舍吗?那怎么成。寡人现在进了宫,我那处院子已闲置了下来,就送与夫子吧。”

    孔丘吃了一惊,连连摆手道:“那如何使得?”

    姬宋笑道:“如何使不得。”他目光一转,瞧见旁边两个俏婢,便道:“夫子一人在曲阜,身边没个人照应可不成,这两个女子,寡人也赐了给你,照料起居,侍奉枕席,寡人一片心意,夫子不必客气了。”

    接受姬宋住过的院子,孔丘有些不安,至于赠送两个侍婢,乃是士族间司空见惯的事,反不如国君住过的房子显得情意隆重,孔丘见姬宋盛意拳拳,便也拱手谢了。

    姬宋少年心性,性子急,立即命寺人准备车子,将那两个赐给孔丘地俏婢送到他原来的院子,孔丘称谢辞去。

    姬宋满意地一笑,心想:“这就是善待臣子了,我赐你居处,赐你美人,还愁你不竭尽忠诚为我效命?”

    一想到美人,他脑海中忽然浮起一个慧黠可爱的少女形象,心头顿时一热:“小艾,你原来不愿与我来往,如今我已成为鲁国国君,难道还配不上你吗?”

    “冉猛,冉猛!”姬宋一想到她,立即迫不及待地叫道。

    冉猛是他府上家将,对他素来忠诚,如今他做了国君,冉猛顺理成章地成了宫廷卫队将领。冉猛闻召,急急走入,姬宋把他唤到近前,低声吩咐道:“冉猛,遣几个机灵些的人,往费城一带寻访小艾姑娘下落,请她来都城相见。”

    冉猛一怔道:“国君,如今您的身份大有不同,何必再看小艾姑娘脸色?不如直接向季孙意如大夫提出来,难道季孙大夫会拒绝与国君结下姻亲的好事吗?”

    姬宋只想自己现如今是鲁国国君,季孙小蛮听说了他如今身份,断不会再拒绝他的爱意。若是先行通过季孙意如强行确定了婚事,反失了许多情趣,于是笑着摆手道:“你且派人去寻她,若得这美人儿点头,寡人再去向季孙意如大夫求亲,那才可意称心。”

    “是!”冉猛听命退下,姬宋心满意足地吁了口气,正要脱下那身隆重袍服,换身轻便衣裳,寺人匆匆跑来禀报:“国君,季孙意如大夫求见。”

    姬宋吃了一惊,他如今虽贵为国君,对这位当朝最有权力的季孙意如仍有七分惧意,一听他来,姬宋不免有些慌张,可是眼下身边无人可问计,只得硬着头皮道:“快快请他进来。”

    片刻功夫,季孙意如已听宣行来。大殿上,三门洞开,因为今天是新君登基的大喜日子,所来祭奠先君地素色丝绸已经摘去,换了红色丝绸挽挂,显得一堂喜气。

    季孙意如昂然走来,自中门而入,中门是国君所走的门,按照礼节,他该走侧门才是。姬宋心慌意乱,未曾注意这些礼节,即便注意到了,他也没有胆量责斥季孙意如失礼。

    季孙意如到了殿上,双目向姬宋微微一扫,姬宋心中便觉一震,不自觉地便从席上站了起来。季孙意如微微一笑,拱手道:“季孙意如参见国君。”

    “啊,司徒大人少礼,请坐。”季宋急忙请他就坐,又着人送上蜜饯水果和美酒,然后捧爵敬他一杯,小心地问道:“不知司徒大人此刻进见,可有……可有什么要事么季孙意如并不举杯,肃然说道:“正是,国君,季孙意如收到秘密消息,大盗展跖盘踞蒙山苍霞岭,招兵买马、积蓄钱粮,不日就要作反了!”

    姬宋听罢吓了一跳,那手一颤,半爵美酒便泼到了席上:“什……什么?展跖要造反?”

第149章 飞狐谷

    “公子,姬宋已召三桓入宫议事,我们不等确切消息了吗?”

    马车行在林荫道下,车上,庆忌坐在柔软舒适的褥垫上,前边英淘驾驭着马车。虽说骑马更快些,但是长途奔跑太过辛苦,这回程两人就不必骑马而行了。

    庆忌道:“不必了,议定下来,怎么也得三两日功夫。如果季孙意如还是办不成此事,我留在曲阜也没有用处。不过依我看来,成功的希望至少有七成,鲁国没有君主时,三桓互别苗头,季孙意如想要三桓合力兵去他的封邑除盗,那是绝不可能的,季孙意如奈何不了他们。

    然而现在他们头上多了一位君主,虽然这位君主的力量微不足道,但是毕竟是名义上的鲁国君主,又是刚刚登基,三桓一向与忠臣义士自居,就算是做给世人看吧,这新君登基后的第一桩大事,他们也得做做样子,随声附和。

    何况,叔孟两家自认为对姬宋有拥立之功,他们要想拉近与姬宋的关系,面对这件大事,就得做出一副姿态,让姬宋觉得他们是拥戴国君的,否则他们费尽了心机,最后不是把姬宋推到了季孙意如一方?

    再者说,展跖如果造反,与三桓皆有不利,原来他们是存了季氏争风,看季氏笑话的心理。如今他们既想在世人面前有所表现,又想拉拢新君站在他们一边。那这兵,便不也得了。”

    英淘叹道:“公子说的是,这样一想,英淘也觉得我们没有白费心思扶他姬宋上位。英淘原以为公子神勇当世无双,实未料到……”

    “实未料到庆忌不止一身武勇,而且还颇具智谋,是吗?”庆忌接口,哈哈大笑,又问:“你还打听到些什么消息?”

    英淘笑着说道:“别地么。倒是没有了。哦,对了,姬宋把他住过的宅子送给了孔丘,还赐了两个俏丽的宫女给他做侍妾,人们都说,新君如此礼遇,是要重用孔丘了呢。”

    “这也没甚么稀奇,他刚刚做了国君,全无自己的班底根基。当然要扶持一班人为他所用。嗯……还送了美妾给孔丘?孔夫子此时高官得做、骏马得骑,美人在抱,今晚一定龙马精神,快活似神仙了,哈哈……”

    “圣人远于情”,庆忌一直认为这是一句臭不可闻的屁话。自汉以后,经学家们把孔丘吹捧为神。好象他全无世俗人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其实在庆忌看来。孔丘怒也怒过,喜也喜过,悲也悲过,恨也恨过,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他道德高尚、才学出众,他的学说对后世影响深远,但绝非因此,他就成了一个无情无欲的所谓圣人。

    孔子是封建礼教地开山鼻祖。封建礼教的精华是三纲五常。其中男尊女卑是重要的一条,圣人学说毕竟也受时代限制。其中有精华也有糟粕。史学家们把孔子的八辈祖宗都考据清楚了,却不讲孔子有几个妻妾,连他妻子因为多嘴说了他几句没有本事,不能养家糊口就被休了的事也是一笔代过,对他尽量美化、神化,是伟人就一定得是完人,不是完人也得包装成完人的做法,庆忌很不以为然,所以拿他开起玩笑来也没有什么忌讳。

    一辆马车急匆匆地从庆忌车旁驶过,扬起一路灰尘,英淘勒了勒马缰,让车慢了些,以免一路吃土。庆忌看了一眼,那辆车子并无棚架,车中坐了几名武士,庆忌并未在意,随手将竹帘放了下来,舒展了一下身子,倚躺在位子上假寐,心神已飞回了费城飞狐谷。

    他自然不会想到,方才经过的这辆车,竟是鲁国新君姬宋派去寻找季孙小蛮的,而季孙小蛮此刻正在飞狐谷中……

    飞狐谷中工地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因为有山谷口的天然墙壁为屏障,其余部分多以木料夹夯实地泥土建造,因此建筑度飞快,一座雄城已经初具规模。叔孙摇光在几名工匠头目的陪同下正在谷中缓缓而行,听着他们解说一处处的规划设计。庆忌走后,她并未听从庆忌劝告留在季府,而是搬到了飞狐谷来,每日参予城池建设的处理。自她来后,成碧夫人对这座新城就不大关心了,而是每日会见自海滨盐场赶来拜见的各路管事,专心拟定统产统运统销的事宜来,所以这座飞狐城,尽管出钱出人的是成碧夫人,但是这些工匠头目们现在俨然把叔孙摇光当成了这座新城地负责人。

    女舍旁不远处有十几座大灶坑,坑上架着大锅,灶下燃着熊熊烈火,女舍前面,则是一排排木架,上边挂着五颜六色地各式衣裳。

    季孙小蛮站在一口锅前,微微扭着脸躲避锅上冒起的腾腾热气,双手拿着一根削得笔直地木棍,在锅里搅拌了一番,然后走到另一口锅旁照样施法,累得她满头大汗,泥一道土一道的小脸都成了黑红色。

    “呼最后一口大锅搅完,季孙小蛮把木棒往锅里一丢,双手扶膝直喘大气。真是命苦啊,当初混进这飞狐谷,本来是想抓住那个贱人和下人家奴通奸的证据,以便搞得她身败名裂,谁知道……

    季孙小蛮抬起头,看看那些衣架上挂着着一片片刚洗完的衣服,再看看自己被水泡得指肚都起了褶皱的双手,一时欲哭无泪:失算呐,真是太失算了,哪知道自己来了谷中做事,那贱人居然再不露面了。一打听,那个该死的阳斌居然被她派往异地办差了。想要走吧,又有些不甘心,就在这谷中暂时留了下来等待机会。

    可……头两天还好,有当初招她为役地那个管事大叔照应,她手上的活计还不算重,可两天以后来了一个李寒李大管事,这个人太凶了,眼睛也锐利。一个闲人也用不得,所有地人都被他驱使得团团乱转。那么多地衣服……,她洗的;七口大锅地饭菜……,她煮的。堂堂季孙世家的正牌大小姐,被使唤到了这种地步,真是……

    锅里煮的是麦粒、豆叶和野菜,顺风飘来一股气味,夹带着烟火气。季孙小蛮咳了几声,在心底里把李寒地八辈祖宗一通臭骂。捎带着对成碧夫人的恨意也更重了几分。她伸出小拳头,捶了捶迎风欲折的柳腰,拾起木棒正想挨口锅正搅拌一番,几个刚从山上伐了木头下山来的汉子拖着木料恰好从旁边走过。

    一嗅锅中味道,一个汉子便苦着脸道:“又是这些东西呀,小艾姑娘,能不能换点花样啊。每天都吃这些东西。都快吃吐了。”

    小艾回身,瞪眼道:“你想吃什么啊。我一个人忙活得过来吗?再说,还有什么啊?”

    另一个年岁稍大的男人说道:“小艾姑娘,多少也该煮一回干饭,炖一锅菜食吧,总是饭菜搅在一起,咸了不香,淡了难以下咽,而且……那麦粒总是煮得不烂。吃下去胃疼啊。”

    小艾一张小脸揪得跟包子似的:“大叔。我也不想啊,可是你看看。那边的衣服都是我洗的啊,每天早上爬起来就洗衣服,洗完衣服就煮饭,这么多人的伙食,我一个人忙不开,哪有功夫单独炖菜啊?麦粒煮不烂,也怪不了我啊,你嫌饭硬,那不要吃头一锅嘛。”

    另一个汉子就讲:“你累,我们不累啊?那麦粒你也不淘一下,吃起来不是沙子就是土,都碜牙,还有那衣服,你洗完了我往身上一穿,嘿,那么大一块泥巴还在上边呢,你哪儿给洗啦?就是往水里泡湿了就给挂起来了。”

    季孙小蛮一张脸有点黑了,跳起脚道:“我又不是你地女人,干吗要给你洗那么干净啊,为啥要给你把饭菜做那么香啊,本大小姐这么侍候你,你知足去吧。你要不满意,找李大管事多调几个人啊。”

    “嘿嘿嘿……”,那汉子挤眉弄眼地笑起来:“你要真是我的女人,我还不舍得你这么劳累了呢,肯定每天把你侍候得舒舒服服的,小艾姑娘,我还真没娶妻呢,你肯不肯嫁我呀?”

    季孙小蛮噗哧一笑,睨着他道:“本姑娘肯嫁,你也得敢娶呀。”

    那人把胸一挺,说道:“有啥不敢娶的,你要是应允,我二牛马上去央王婶向你家求亲。”

    就在这时,叔孙摇光领着几个工匠头目走了过来,一见这情形喝道:“你们不做事,在这里干什么?”

    季孙小蛮只在年幼时见过叔孙摇光几面,女大十八变,如今又是这种打扮,倒不怕她会认出来,但是一见她来,季孙小蛮还是下意识地低了低头。

    这几日的相处,那些工人们都知道这位叔孙大小姐比那位李大管事好说话,此时正好李寒正在四处山峰上督建望台,不在大小姐身边,便七嘴八舌向她诉了一番苦,叔孙摇光看看那几排木架上晾着的衣服,再看看那七口热气蒸腾的大锅,秀眉微微一蹙:“李寒怎么做事地,这么多活计只让一个人做。”

    她看看季孙小蛮单薄地身子,有些怜悯地道:“小姑娘,也真是难为了你。回头我便让李寒再拨几个人来,把饭菜做得可口一些”

    其实季孙小蛮比她小不了几岁,但叔孙摇光一身雍容华贵的衣裳,她却是一身近似男装地破烂衣服,看起来就象个没长大的童子了。

    季孙小蛮低着头含糊地应了一声,旁边一个工匠头目呵斥道:“不懂规矩,还不谢过大小姐。”

    季孙小蛮身份不比叔孙摇光低,本不想向她行礼,这时被人呵斥,又怕被人识破身份,只得勉强施了一礼,嘟囔道:“再加两个人,怕也不能令他们满意。人太多了,饭菜分开煮,耗时更久,还得再砌七八个大灶坑才成。”

    “哈哈,这有何难?给我两天功夫,这些问题我来解决。”

    听了这句话,季孙小蛮和叔孙摇光身子同时一震,四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那说话的人。叔孙摇光已失声叫道:“庆……,原来是阳管事,你回来了。”

    “是,阳斌回来了,见过叔孙小姐。”庆忌向前,向叔孙摇光揖了一礼,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叔孙摇光脸蛋有些红润起来:“阳管事回来的正好,这几日新城建筑,正有些事要与你商量,你随我来。”

    “是!”庆忌应了一声,随在她后边走去。叔孙摇光满心欢喜地走在前面,强自克制着不去回头看他,但是悠长的双腿迈动,蛮腰款摆,于庄重之余,却不禁**了几分诱人的媚意,那自然是给身后的心上人看的。

    几个工匠头目见那几个伐木工人还站在那儿,便训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干活,再敢偷懒,小心扣了你们地工钱季孙小蛮望着庆忌地背影,心头一阵兴奋:“这段日子,苦没有白吃啊,这个家伙回来,我的机会便到了,只是……不知成碧会不会与他在这谷中相会,要是晚间仍回府上去住,我可如何混得进去?”

    季孙小蛮想到这儿,苦恼地皱了皱眉,风中飘来一阵饭粒沾锅地糊味,她也没有闻到……

第150章 明了

    庆忌随着叔孙摇光回到她在飞狐谷的临时住处,这处房舍刚刚落成还没有几天,虽显简陋,不过院中有草,出门见湖,风景倒还秀丽。

    在房中,庆忌把赴曲阜说服季孙意如拥立姬宋的经过向她说了一遍,叔孙摇光欢喜不已。两人耳鬓厮磨,稍解离别之苦。随即庆忌便提醒她,自己已经回来,她得尽快带李寒离开飞狐谷,以免两个大管事照了面。

    对那个心理阴鹫,且明显对叔孙摇光有倾慕之意的李寒,庆忌总是提着几分小心,虽说他现在正为叔孙氏效力,庆忌也不愿把自己的身份让他知道。为此叔孙摇光有些暗恨不该挑了李寒护侍来费城,以致和庆忌短暂往来都要遮遮掩掩避他耳目,可庆忌在此筑城招兵买马本是一件大事,而且与她的终身利益攸关,她更不敢疏忽,于是一口答应下来。

    当天下午,飞狐谷工匠们便得知消息,成府大管事阳斌回来了,叔孙小姐和李寒李管事回去费城小住。少了那个过于严厉刻薄的李寒,许多工人匠人都欢喜不禁。庆忌在飞狐谷中走了一圈,眼见一座雄城初具规模,再有十天半月就能基本完工,心中也觉欢喜。

    这番招募来的匠人和力士,有不少并非本地人,他们做完了差使,领了工钱就要另奔他方的。庆忌便嘱咐英淘和那十几个手下,让他们从这些工人匠人中多多物色一些符合条件的人选,待到城池完工,其中没有家小牵累的壮士便可以盐丁的名义招募下来。成为他费城新军地第一支班底。

    黄昏。炊烟再度升起,庆忌想起白天那个小厨娘遭工人抱怨地事来,便叫人找来两个铁匠头目、两个石匠头目。大家在空地上团团一座,就着沙地用木棍又写又画,向他们讲述了半晌,几个工匠头目面面相觑,就各自所疑处又仔细询问一番,庆忌一一做了答复,几个工匠头目这才拱手退下。

    庆忌看得出他们眼中自内心的敬意,不禁若有所失地一笑。说来古怪。他自到了这个时代,继承了庆忌的身份和使命,本来一心为复国奔波。忙碌的是权谋和国事、兵事,可是许多涉及国事兵事的制度和革新他明明有着先进千年的资料,却不能应用。那不止是惊世骇俗。而且那些跳越历史进程的大跃进实际上对他全无帮助。就是一个马鞍马镫都得藏着掖着,世袭官族虽然弊病重重。更是不能提出取缔。

    反而这些民生上的一些小事,无论是衣着、卫生、食物,他倒可以无所忌惮地提出来。如果不是公子庆忌这个身份,他该成为一个很受人尊重的著名匠人,有一份丰厚的收入和一个稳定地生活环境了。可是如果那样,他身边又怎会有英淘、梁虎子、阿仇这样的热血男儿追随?又怎能得到成碧、叔孙摇光这样的娇娃尤物、豪门千金地倾心爱慕?有所得必有所失,人生永无完美。

    成碧夫人此时并不在费城,前些天。成碧夫人在各路管事和数百名家将的护卫下。沿路向东海去,视察东海三大盐场、接见世居东海为季氏效力的那些盐场主。同这些手握大权地“各种诸侯”商讨今后合作运营的关系和利益分配去了。

    叔孙摇光已没有在此地多做停留地理由,只待成碧夫人回来,就要请辞回曲阜了。与庆忌相见无多,她怎肯白白放过这样的机会,所以第二日便让李寒带了人去附近城邑采买当地特产,回曲阜后以便馈赠亲友。

    支开了李寒,叔孙摇光才得以返回飞狐谷,与庆忌共度短暂时光。叔孙摇光尚不知男女**滋味,只要能够时常看得见自己的心上人,便已心满意足。庆忌在山上忙碌,她倒并不痴缠。

    到了第三日一早,前日受庆忌吩咐过的四名铁匠、石匠赶来复命,这两日经过反复试验打造,他们已经把符合庆忌标准的的东西做好了。两口石磨,六口平底铁锅,石磨采用的都是上好材质。至于铁器,这时的铁质地太脆,用来铸造兵刃极易断裂损坏,不过用来铸锅却不成问题。这两样东西一经做好,他们立即迫不及待地让人抬了来,请阳大管事演示它们地用处。

    其实这些工匠心灵手巧,只听庆忌说出它们地构造,对它们的用处便已猜出了几分,对这些工匠来说,每有一项新地明创作,都是振奋人心的一件大事,所以这两日虽然觉都没睡多少,一个个眼中满是血丝,却精神抖擞,兴奋异常。

    庆忌见了这完全符合他标准的石磨和铁锅,心中也有些欢喜,忙叫那些力士抬了,一起往女舍旁的膳食之地走去。他心中本想再卖弄一下,让那石磨用水力磨面,但是那样的话又要造水车,还要改造已经掘好的排水管道,而且并非什么地方都适宜,想了一想只好做罢。

    七口灶坑旁已经又挖好了几口灶坑,做饭洗衣的女人在英淘安排下又增加了两人,不过仍嫌忙碌,只是不至于连饭也煮不熟罢了。今天炖的是豆米饭,季孙小蛮正手舞木棒,和七口大锅的午饭做斗争,庆忌领着一些工人,抬了几件稀罕物赶来。

    “来,把石磨安在这边,那几口大锅架上。”庆忌指挥着工人把石磨架好,众人都新奇地打量着这件奇怪的东西。庆忌虽然见过石磨,而且这东西构造极简单,毕竟也是头一次使用,心中有些紧张。

    他叫人牵了两头驴子来,蒙上眼睛架上套子,又叫人提了一袋豆子、一袋麦子,分别倒了些在两具石磨的注入孔,使那驴子转起来。不一会儿功夫。一些米粉状的东西已经从下边泻出。庆忌见了松了口气,喜道:“终于成了。”

    “来来来,下边接上口袋,用扫帚把面粉自那端槽道扫进袋子。上边,上边继续注入豆子、麦粒……”

    匠人们见了如此奇迹,不禁大为惊讶,纷纷赞叹道:“阳管事真是聪明过人,居然想得出如此奇物,小人做了一辈子石匠,都不曾想到过这种东西。真是……真是不可想象。”

    庆忌哈哈笑道:“现在知道怎样做了?以后你可多造一些。还可自己开个磨坊,专门为人磨制食物。但凡这种硬粒的食物都可用此物磨成粉面。那麦子磨成了面粉便极易煮熟了,不过不能这样直接煮面粉吃。应该……”

    庆忌随口说了几样面条、面饼、馒头等物地做法,一旁几个厨娘牢牢记在心里。庆忌又指着那磨豆子地磨盘道:“如果做个磨擦面更细致的小磨,把泡过的豆子放进去。磨出的豆浆煮熟便可饮用。还有芝麻这一类榨油之物,用细磨便可磨出油来。榨油再不象当初那般费力了,你们看如何?”

    众匠人听他一说,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有些脑筋灵活的已经想到了新的赚钱营生,欢喜的不能自己。庆忌见他们开心新奇的模样,却只付之一笑。这些东西都是后世常见的,不过用来解决山上煮食做饭地事,在他看来。并无大的用处。

    他却不知。石磨这样看来微不足道的小明,明出来地意义何其深远。本来豆子、麦子这类植物在当时的谷物之中既易种植。又算是多产的,就因食用不易,种植面一直不大,就因着这毫不起眼地一口石磨,原本不及稻米和小米的这些粮食作用才能大兴其道,渐渐成为主流,一时虽然看不出它地作用来,但是整个粮食生产结构的改变,惠及后世子孙的重大作用,却比他恢复一家一姓的江山还要重大万倍。

    “至于这铁锅嘛……”庆忌嘿嘿一笑,挽起袖子走上前去,喝道:“生起火来。”

    当下便有匠人抢先上去填柴生火,想看这位管事又有什么花样。那时的菜肴不出卤、炖、煮、酱几种形式,就是贵族豪门吃的也是这样做出来的菜肴,只是材料更加精美。那时的人还未想到过蔬菜可以炒一炒便出锅食用,生产地锅子也从无炒锅。庆忌向几个厨娘示范了一下,几个厨娘喜不自禁。

    季孙小蛮这些年经常住在她母亲昔年亲卫老袁开设地鲁脍居,耳濡目染,厨艺是颇为精通的,瞧了庆忌这些做法不禁目泛异彩,立即想出了许多新鲜菜式:“若是告诉袁叔,鲁脍居地生意一定更加红火。这个家伙,难怪能勾搭上成碧,原来除了一张俊俏的脸蛋,还真有几分小聪明呢。”

    庆忌随意扒拉了几下野菜,嗅嗅锅中香味,满意地一笑,把锅铲丢给一个厨娘,扭头寻找小艾道:“小姑娘,你看这回……”

    他自到了这膳伙煮食之地,就忙着让人架石磨,教用法,根本没有仔细打量过季孙小蛮的模样,而且季孙小蛮也主动躲着他。可是他炒菜时,季孙小蛮也因好奇凑近了来,这时想躲已来不及,两人目光碰个正着。

    季孙小蛮虽然这些天脸也不大洗,头也不怎么梳,有意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象个小丫头,但是一个女孩儿家爱美乃是天性,她是不会把自己的脸蛋搞得太丑的,依稀仍可见当初模样。庆忌见过她两次,对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印象极深,尤其她那双慧黠灵动的眸子,可不会因为扮丑而掩饰下去,这一看庆忌便是一怔。

    季孙小蛮慌乱地垂下目光,心中暗道:“这下惨啦,千万……千万不要被他看出破绽,那我这些日子的苦可就白吃了……”

    庆忌微微一怔之后,神色便恢复了平静,若无其事地道:“呵呵,你看……这一回那些问题总该解决了吧。”

    季孙小蛮心中顿时大喜:“嘿!他没认出我来!这个有眼无珠的东西!”

    苍霞岭上,往齐国乾侯劫持鲁君的人马已经回来了,听说鲁君姬稠去参加齐相晏婴寿宴,结果在双峰山下。因为五族诛晏。被人误杀的消息,展跖不禁呆若木鸡。挟持被驱赶离国地鲁君,打起清君侧地旗号造反,本是他计划中的重要一环,如今姬稠竟然死了,展跖就如重重一拳打在空气里,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姬稠既死,他忙派人打探都城消息,谁料那探马还没到曲阜便急急赶回覆命,三桓世家各一路大军正向蒙山方向几大城池进。据说一为演兵习武,二为移驻城池。

    展跖听了消息疑惑道:“此地临近东海,不会有敌东来。北方早有边军,倚仗山河之险足以阻挡齐军,三桓世家若说演武。值此农忙季节也嫌时机不当,何况还要移防驻城。嘿。他移兵至此,要防谁来?”

    古君海动容道:“主上,莫非我们要起兵的消息已然泄露?”

    上次令他骚扰成碧,古君海动了心,直接便去劫掳成碧上山,结果铩羽而归,展跖对这个心腹手下私下里没少痛骂,随即便命他老实待在山上。不许他再下山活动。此时见他说话。展跖犹有余愤,狠狠地瞪他一眼。才沉吟道:“应该不会,知道我要起事的不过寥寥几人,都是可信的兄弟,三桓怎么可能得到消息?难道……因为成碧遇劫的事,季孙意如那老家伙紧张起来了?嘿,他们之间果然有私情。”

    小乙一脸古怪地道:“主上,此说只怕不妥。若说成碧与季孙意如有奸情倒还可能,季孙意如此人做事目光短浅,轻重不分,为了他心爱的女子兵来护佑,也不是做不出。可……叔孟两家也兵来,总不会是为了保护这狐媚子吧?除非这个妖精连叔孙玉、孟孙子渊一起勾引了,可是季孙意如那人妒心极强,他能容忍么?”

    展跖目光一转,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你是说……三桓兵,确为某家而来?”

    小乙点头道:“主上,窃以为,不可不防。”

    展跖在厅中徐徐踱步,反复思量,最后在席上坐了,双手按膝,吩咐道:“姬稠既死,某便失了一半倚仗。如今三桓兵,某又失了先机,此时妄动,殊为不智。小乙,你亲自下山,注意三桓大军的一举一动,有什么消息随时来报。”

    “遵命!”小乙拱手而退,自率亲信下山去探三桓消息。展跖正要对古君海说话,一个贼伙从外边急急奔进来,高声禀告道:“报主上,有重要消息!”

    展跖目光一凝,紧张地问道:“有什么消息,讲来。”

    那人喘息着道:“主上,成碧夫人往东海巡察三大盐场回来,此时正沿峻河西向折返费城,现如今已经到了囚龙渡了。”

    古君海一听来了精神,脱口问道:“她有多少人马?”

    那人道:“六艘大船,估计船上护卫家将约三百人,两岸还各有一支百人上下的卫队沿河同行,护侍左右。”

    “那就是五百多人了?”

    古君海兴冲冲地跳起来,对展跖道:“主上,这队人马我们应该吃得下。”

    展跖双眼向他森然一望,古君海心中一凛,气焰顿时萎缩。展跖冷冷地道:“君海,我来问你,我们有可行于水上的大船么?有足够精通水上作战地士卒么?拿什么去水上擒她?擒了她来做甚么?”

    古君海被他一连串的诘问问的哑口无言,顿时不敢作声。

    展跖重重地哼了一声,冷冷地道:“大好男儿,若是那心思,就只整天想着女人地裤腰带,还有什么出息!”

    古君海还是头一次被他当众斥责,一时又羞又愤,臊得满脸通红。

    展跖不再理他,咬着牙冷笑道:“不可攻,我便守。哼,季孙意如老匹夫此番遣兵东来,如果是想寻我的麻烦,那我们就较量较量。我倒要看看,是谁耗得起!”

第151章 爱怨情仇

    斗室之中,春光无限。庆忌与叔孙摇光虽未剑及覆及真个**,可那无限春光也够瞧的了。叔孙摇光依偎在庆忌怀里,背臀靠着他,双眼微眯,惬意地享受着他的爱抚。

    薄衿下,娇躯只着寸缕,傲人的乳峰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若是眼睛能够透视,当能看到那白皙粉嫩的椒乳上,一对被庆忌啜吮过的嫣红乳珠娇艳欲滴,象两粒粉红色的樱桃般耸挺着。庆忌的手正在她衣下轻轻爱抚,手指过处,便是一阵汗毛耸立的颤抖,她的体质,实在是敏感的很。

    体香微熏可人,她的肌肤幼滑娇嫩,充满勃勃生机和弹性,令庆忌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可是被他恣意品尝着的叔孙摇光,却饱受春情爱欲的折磨,一阵阵令小腹抽搐的热流涌向某处沟壑,令她酥痒难当,可是这种异样又羞于出口,她只能咬牙苦撑,却觉得一股腥腥膻腻,渐渐濡湿了她的蜜处。

    “公子……”情难自抑的叔孙摇光忽地转过身,把丰挺的堆玉**紧紧地抵在庆忌的胸膛上,那对浮凸而起的樱桃,紧紧抵住他的胸膛,轻轻摩擦着,愉悦**的感觉传遍身体,于是一缕细若游丝的呻吟,仿佛风吹过了箫管似的轻轻地呜咽出来,让刚刚快意过的庆忌再度心旌摇荡起来。

    成碧夫人将于今日回到费城,明日叔孙摇光就要返回曲阜了。这一别,不知又要多少时日才能相见。叔孙摇光难禁离别之苦,便想把自己献给心爱的男人。一偿心中夙愿。谁料……。这可恨的家伙,亲也亲了,摸也摸了,还让她服侍他做下那等难堪之事,偏偏不肯要了她的身子,此番情动起来,那种春情荡漾地滋味实难描述。

    庆忌地手抚上她那修长丰腻的大腿,再滑到浑圆翘挺的**上,在那里留连起来。她的臀部珠圆玉润,具有象牙般细腻的触感。柔软结实而有弹性,那种沉甸甸的质感。似乎用手指便能感觉出来。着手处的肌肤凝脂般细嫩幼滑,那种丰润有余、柔若无骨的感觉让人把玩再久也不觉烦腻。

    “公子……”叔孙摇光再叫一声。修长有力的大腿**被角,心神俱醉地唤着他。庆忌也有些把持不住了,他忽地抱紧了叔孙摇光的身子,那处火热坚挺处抵在叔孙摇光地小腹上,害得叔孙摇光象中了箭的玉兔似地。娇躯突地一颤,**的双腿顿时便没了力气。

    庆忌紧紧抱着她迷人地**,似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叔孙摇光脸红心跳,正期盼着那紧张的一刻,庆忌却在她丝间狠狠地嗅了一口,忽然放开了她“成碧夫人今日回城。你是客人。不必出城迎她,可也得早些起来。若被她瞧见你模样,那便露了破绽。”

    叔孙摇光从鼻腔里“咿唔”一声,扭动了一下娇躯,闭着双眸娇憨地道:“什么模样?”

    她忽然有些明白过来,羞涩地抱紧庆忌的身子,把脸贴在他宽厚有力的胸膛上,痴迷半晌,轻轻抬头幽怨问道:“人家就要回曲阜去了。你……你为什么不肯要了人家?”

    庆忌抚在她翘臀上地大手停了一停,轻轻叹息道:“摇光,你我……毕竟还未成亲。”

    叔孙摇光张开嘴,细白整齐的牙齿在他胸前轻轻噬了一口:“人家这个身子,这辈子注定了要送给你,成不成亲……又有什么关系?你这坏人,既说没有成亲,又要人家为你做……做那样羞人的事,口是心非……”

    话未说完,她自己先红了脸蛋,羞不可抑地往庆忌怀里挤了挤。

    庆忌苦笑道:“我……毕竟是男人,你那么撩拨,我怎么忍得住?”

    说到这儿,他不禁想起了已经几乎全然遗忘的过去,记得自己当年第一个女友,就如叔孙摇光今日这般,相处半年,先是牵手,再是亲吻,然后便是一些不为外人道的亲密举动,循序渐进,一如今日。若和摇光再这样下去,真不知是否能把持得住,坚持到成亲之后。

    叔孙摇光娇嗔道:“自私鬼,你忍不住,怎么又不肯真个要了人家?”

    庆忌沾沾自喜地笑道:“这才是君子所为。人家说展获坐怀不乱,他那可是寒冬腊月,冻也冻个半死了,谁肯解衣行那种事?再说那村姑模样必然也不够美,若是换了你这样的美人,他忍得住才叫本事。看我今日坐怀不乱,才是真的君子。唉,我真是太佩服自己了。”

    叔孙摇光“噗哧”一笑,轻轻捶了他一拳,嗔道:“少吹啦你,还君子呢,世上哪有你这样地君子!”

    那娇美模样看得庆忌性起,头一低,便想再去吮她胸前双珠,叔孙摇光本难情禁,如何禁受得起,惊呼一声,抽身便退,顺手扯起榻上罗衣,翻身下地时,一件丝罗锦衣已遮住了身子。

    庆忌支起脑袋,迷醉地望着她穿衣地动作,她的背肌紧实,线条优美,背挺腰细,娇臀浑圆,只一瞬,那迷人地**已遮掩在袍服下,然后束衣、理,插上玉簪、系上玉带、上美玉……,一个娉娉婷婷、端庄大方的大家闺秀便出现在庆忌眼前,真个是出得庭堂,入得卧房。

    叔孙摇光似乎早知他的眼睛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她梳装整理完毕,忽地回眸向他一笑,宛如桃花绽开了初蕾:“后悔了吧?谁要你做伪君子。下次呀……休想人家还肯帮你做那么恶心人的事,除非你肯与人家共效鸳鸯双

    庆忌爱煞了她的活泼大方,他哈哈一笑,便自榻上弹了起来。叔孙摇光羞呼一声。掩住了脸蛋,顿足嗔道:“快穿上衣服,那副样子,成何体统!”

    咦?方才在榻上,便怎样都可以,这一站起来,倒不成体统了。庆忌一时哭笑不得,

    成碧夫人这趟东海之行,收获良多。东海三大盐场,下边还有分驻各地的一些小盐场。那些盐场主虽然百余年来都为季氏效力,但是因为世居东海。天高皇帝远,为谋重利。也常做些贩私盐地举动。展跖本无盐场,能有私盐可贩,就是与这些贪利地盐场主私下勾结的原因。

    所谓水至清则无鱼,成碧夫人对这些勾当心知肚明,只要做的不是太过分。她也不去理会。毕竟,她独揽食盐生意只有三年时间,对这些盐场主,必须以笼络为主,不可寒了他们的

    不过恩重须佐以威,就如大禹治水时,杀防风氏以慑各部一样。成碧夫人此番巡视东海。也打定主意要让他们对自己敬畏有加。一个妇道人家,要镇慑住这些强项人物。光凭恩重哪里能成?

    她心中存了这样的念头,便有机会送上门来。邻近齐国的一个盐场主赤氏平素最是舛傲不驯,不但私通齐国盐贩,将大量盐巴避过季氏耳目自齐国转运出去,上报的产量最低,而且听闻成碧夫人一个妇道人家主掌了季氏的食盐生意后,对此颇有微辞,成碧到东海后,两次传召各路管事场主,他都藉故不到,想要给这个女人一个下马威。

    成碧夫人见他不来,其他盐场主和经营管事都有些看她笑话的味道,她也不再下第三道命令,直接便命令她的侍卫三百人,又遣东海两位忠诚度比较可靠地盐场主派出盐丁护兵共计千人,趁夜袭杀赤氏盐场,枭赤氏级,尽没他的家产,然后把他地盐场分赐给这两位有功的场主。

    这一手果断狠辣地功夫令得东海群雄心中凛凛,顿时变得服服贴贴。成碧夫人藉此立威,召集各盐场主议事,最终定下了生产、输运、行销的各道章程,待得一切就绪,她便谢绝了东海诸管事的盛意邀请和挽留,径自返回费城。东海风光虽美,却无他陪伴身旁。孤鸿飞翔,哪及双燕翩跹?

    费城守听说成碧夫人归来,早派了一千五百精兵去迎,成碧走的是水路,展跖手下尽是山贼,在水上本奈何不了她,再有这队精兵接应,自然无碍。

    成碧夫人回府,沐浴歇息半日,再行出来,摆开酒宴与叔孙摇光欢迎。

    酒席宴上,叔孙摇光便谢她这些时日的款待,请辞返回曲阜,成碧夫人有些意外,一双妙目便向庆忌瞟去,庆忌站在席边,不言不动。成碧眸波一转,微微一笑,便向叔孙摇光嫣然道:“妹妹何妨再住几日,成碧刚刚回来,还想与你同游费邑呢。”

    叔孙摇光地眼角余光也向庆忌瞟了一眼,轻轻叹道:“多谢夫人美意,此次护送匠人来此,时日已经不短了。家兄近日就要回国,摇光怎可不在都城相迎?这些日子蒙夫人盛情款待,摇光深感于内,待夫人回都城的时候,摇光再设宴回请夫人。”

    成碧夫人盈盈笑道:“原来令兄近日将要回国,可喜可贺。既如此,成碧也不便挽留。阳斌啊……”

    “卑下在”,庆忌连忙打揖应道。

    成碧夫人眼角也不瞅他:“一会儿宴罢,你来后宅,本夫人挑选些得用之物,作为摇光小姐辞行礼物。近来路途不靖,路上的侍卫安排,行程宿起,也得好生商议一下。”

    庆忌连声称是,叔孙摇光向成碧举杯谢过,一番客套之后,成碧夫人便讲起东海之行所见所闻,叔孙摇光从不曾到过海滨,听得心旷神怡。看二人对答的亲切模样,全然没有当初唇枪舌剑的敌对模样,庆忌在一旁看着,想起自己与三桓间时敌时友的情形,终究没有她们这般自然,不禁暗自嗤笑:女人之间啊,不管彼此间心底有几分真切,扮成姐妹般亲密形状。都是似模似样。

    此时。奉国君之命来费城密访小艾姑娘的几名武士正在杏园地房舍中愁,他们在费城内外已经转悠几天了,却全无小艾姑娘地消息。

    当初离开曲阜时,国君说过小艾姑娘曾下榻这座杏院,如需线索,让他们可从此处查起。他们到了费城,先来问过杏园客栈主人,得知季孙小蛮并未退房,不禁大喜,便在杏院中等候。不料一天下来,还不见小艾回来。分头去城中寻找也没有她地消息。这两天,几名武士持了姬宋亲手所绘地小艾姑娘画像。找画匠照着画了几张,人手一张满城寻找,还是没有丝毫线索。

    一名武士蹙眉道:“小艾姑娘没有退房,行李等物还在房中,应该不会离开了此地。可她一连几天不回来。城中也完全没有她的线索,你们看,会不会……”

    “不要乱讲!”另一名武士变色道:“国君说过,小艾姑娘自幼随我鲁国第一剑客袁公习练剑术,别看她表面上是个娇怯怯的姑娘,一身剑术很是了得,这些年来走南闯北。山贼水盗也遇过不知多少。还从未有人奈何得了她,怎么会有事?”

    第三名武士却犹豫道:“江原说的有理。你没听说,前些日子成碧夫人的座车也曾受到强盗攻击,若是苍霞山的悍盗打她主意,那么……想掳走她怕也并不为难。好汉难敌四手,何况她一个女子,毕竟体力有限。”

    他们七嘴八舌这样一说,武士头领雕鸣便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沉声道:“不要说啦,既奉君命,我等便该竭力完成。大家各持小艾姑娘画像,再去外面寻一遭。国君吩咐过,尽量秘密寻访,但是……若还是找不到,我们只好去向本地牧守求助,公开寻她下落了,走!”

    众武士提起佩剑,纷纷离开了杏园,再度撒向费城的大街小巷。

    成碧夫人房中,庆忌一进来,成碧便紧紧地抱住了她。在闺房里,她既不是那个精明狡狯的商人,也不是那个心机深沉、独自把持季孙子菲家族的强腕当家,她只是一个柔情万千,惹人怜爱的小女人。

    “公子啊,这些日子,人家走地越远,心里对你的牵挂便也越深。如今可算回到你地身边了,你有没有想人家?”成碧夫人抱住他,甜蜜地问。

    “呃,那当然,我……”

    “不用你说”,成碧打断他的话,喜滋滋地靠在他胸前:“男人啊,常常是没有得到才会去想,女人却常常是被人得到了才会去想。你那么忙,有空想我才怪,我当你想过我就好了。”

    庆忌听得哭笑不得,这时他说没想过自然不成,说他想过便成了敷衍,只好闭紧嘴巴,沉默是金。

    成碧夫人贴在他胸口听了会儿心跳,激动地心情才平抑下来,微微抬头道:“怎么摇光这就要回曲阜了,你怎么也不挽留,舍得吗?”

    庆忌无奈地道:“她兄长离国已近半年,如今就要回国,她当然要回去相迎,我怎能劝阻?”

    成碧夫人顿足嗔道:“你这人,就不会哄我两句,只说有我在你身边就开心了吗?”

    庆忌笑道:“你这不是已替我说过了?”

    成碧抓起他的手来,恨恨地咬了一口,在他手上留下一排牙印,媚眼如丝地嗔道:“坏人,既不会甜言蜜语,又没有金珠玉宝,也不知人家喜欢了你哪一点。”

    她的声音甜甜的,全无半点怨意,却是深情一片。庆忌不觉心中一荡,笑道:“那么想必是喜欢了庆忌这张脸蛋长得俊俏。”

    成碧把贝齿轻咬了红唇,眸中飘过一丝荡意,把手轻轻探进他袍内,昵声道:“你那张脸很俊俏吗?人家宁可喜欢了你这一点……”

    庆忌的呼吸粗重起来,这狐媚子,风骚起来实在比叔孙摇光还要叫人吃不消。天色犹亮,此时他不能在房中多耽。可不想行那白昼宣淫之事。便轻轻退了一步,克制住自己地冲动,正容说道:“夫人,你此番回来,我正有些话要问你。”

    成碧夫人一呆,失笑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便是了,何必这样正经?”

    庆忌拉着她到席上坐下,成碧夫人便乖巧地随他坐了,只是身子就象被抽去了骨头,软软的又靠在他地身上。庆忌揽住她腰肢,嗅着她地香。低声说道:“你的家事我本不该过问,可是……我心中实有一事犹疑难决。还望你能如实答我,昔日你与艾氏夫人的一番恩怨,到底……到底是怎样情形?”

    成碧夫人娇躯一僵,慢慢坐直了身子,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你为甚么这么问?是谁……是谁向你说了些什么风言***么?”

    庆忌柔声安慰道:“你不要多想。这许多时日的往来,我还不知你地为人吗?我只想从你口中知道,你和艾氏夫人……”

    成碧夫人截口道:“昔年往事,我不想再提。”

    她折腰而起,匆匆走到窗前,一把推开了后窗,风吹进来。掠起了她地长。庆忌起身。轻轻走到她的背后,揽住了她僵硬地腰肢。成碧夫人娇躯颤了一颤,过了片刻,软弱地倒入他的怀中:“公子,你是不是也认为成碧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逼死艾氏夫人的凶手?”

    “我没有……”

    “别骗我,你心里是那么想地……”

    成碧夫人忽地流下泪来:“昔年旧事,我真的不想再提起来。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唯有对你……,我却不想让你误会。公子啊,成碧敢对天盟誓,成碧绝无对不起艾夫人地地方,她的死,实非我地罪过。”

    庆忌沉默片刻,慢慢说道:“她的女儿,流落于外,多年来不归府第……”

    成碧夫人幽怨地道:“你因此事责怪我吗?季孙小蛮,并非是我狠心赶来府去,这么些年来,为了她的离去,我不知受过多少人背后指责唾骂……是她自己不肯回来,我还能把她绑回来不成?若我真的那样做了,天下人还不说我是要机会害她?她若一直体健无病那也罢了,只怕偶感风寒,整个曲阜都要谣言四起了,公子啊,你想过成碧的为难之处吗?”

    庆忌又复沉默,半晌方道:成碧,你对季孙小蛮,真地没有迁怒之意?”

    成碧攸地转,一把推开了他,两道柳眉都竖了起来,怒声道:“你不信我?”

    她心中又悲又愤,气得浑身抖。旁人怎样看她,她毫不在意,可是庆忌若视她蛇蝎,叫她实难忍受,听到庆忌这样的语气,她已悲愤欲绝。

    庆忌轻轻擦去她脸上晶莹的泪珠,柔声道:“不要伤心,我这样问你,倒不是疑心了你什么,只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若不听你表白了心意,终究不敢放心说出来。”

    成碧夫人睁大一双泪眼,问道:“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与艾夫人……不对!莫非与季孙小蛮有关?”她虽在气愤之中,到底心思缜密,极具机警,立即便猜出了庆忌所言必与季孙小蛮有关。

    “聪明!”庆忌赞许地笑了一声,说道:“我告诉你,你不要惊讶,如何处理,还要你来决定。小蛮姑娘……如今就在费城。”

    成碧夫人讶然低呼,连忙擦擦泪水,问道:“你怎知晓?你认得她?她在哪里?”

    庆忌颔道:“正是,我认得她,她如今……就在飞狐谷,扮做一个小村姑,应聘做了一个煮饭洗衣的佣妇,我想……她如此这般,必是为你而来……”

    成碧夫人听了脸色数变,最后目光一沉,抿起嘴角道:“走,我们马上去飞狐

    成碧夫人也不避庆忌,匆匆闪到屏风后便去更衣。天光明亮,屏风后影影绰绰难以遮蔽,成碧一走过去,一抹朦胧俪影便印在屏风上,宽衣、换衣,酥胸长腿、纤腰翘臀极具诱人美感,当此关头,庆忌却也无心欣赏,待她着衣完毕,两人便匆匆走出房来。

    二人刚刚离开后宅,便见管事萧谨领了一名武士匆匆行来,一见自家夫人,萧谨立即站定,恭施一礼道:“夫人,这位壮士是当今国君遣到费城办差的使者,有事面禀夫人。”

    成碧夫人诧异止步,她回来后已知朝中新立了公子姬宋为君,却不知这刚刚登基的新君派了武士来找自己做什么。那武士正是此番受命来寻小艾的雕鸣,一见成碧夫人妩媚模样,雕鸣双眼顿时一亮,他不敢多看,连忙垂下目光,急趋几步,躬身施礼道:“王城卫士雕鸣,见过夫人。”

    “雕统领,不知你见妾身,有何事情?”

    雕鸣又是一揖,说道:“雕鸣奉国君之命,来此地寻访一位小艾姑娘……”

    成碧听到这里脸色已是一变,雕鸣头也不抬,继续道:“可是雕鸣来此已经几天,始终不见小艾姑娘下落。在她下榻地杏园客栈,小艾姑娘租下地房舍未退,房中行李俱在。雕鸣恐小艾姑娘遭遇不测,于是持了她的画像四处向人询问,今日问到一个匠人,听他说,夫人筑做新城地飞狐谷中,倒有一位烧饭的少女与画像有些神似……”

    这个武士本是宫中武士,并非姬宋一直随身护侍的家将出身,并不知道成碧夫人与艾氏夫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更不知道小艾的真实身份,否则只要听说那少女是在飞狐谷在佣妇,也绝不会想到她就是季孙子菲府上的千金大小姐了。

    此时说来,他还以为是季府在此地仗势欺人,强抓了许多壮丁上山做工,但季氏势大,他虽是国君所遣,言语间也不敢有所不满,只是委婉地道:“雕鸣听了本不相信,奈何除此之外别无线索,便去飞狐谷中想要看看此人。奈何前些时日夫人座车曾经遭袭,谷中守卫十分严密,雕鸣进不得山,只好回来亮明身份,请夫人恩准入山。”

    成碧夫人长长吸了口气,颔道:“妾身晓得了,本夫人如今正要去飞狐谷,雕统领的车子只管随我同行。”

    雕鸣大喜,一颗忐忑的心放下,长揖到地道:“多谢夫人成全!”

第152章 陈年隐情

    飞狐谷,成碧夫人和庆忌、雕鸣等人站在灶坑面前默然不语。雕鸣口中那个酷似小艾姑娘的女孩已不知去向。

    他们在城中问过的那个工匠是回城修理工具的匠人,回来便把城中有人持着画像追寻一位姑娘的消息告诉了她,季孙小蛮当即便上了心,等雕鸣一群人被阻在山谷外不能进入时,她便知行踪已然泄露,哪里还会留在这里。

    雕鸣等人面色十分难看,在他们心中,恐怕还会认为是成碧夫人得了消息,先行把人匿藏了起来。

    庆忌长吸一口气,吩咐英淘道:“陪雕统领在谷中再搜索一番,看看能否找到她的下落。”

    “是!”英淘应了一声,向雕鸣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雕鸣一行人抱着万一的希望,在他陪同下去了。庆忌凑近成碧身边,低声道:“夫人,且去房中休息片刻吧。”

    成碧神思忡,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怏怏地举步,向叔孙摇光住过的那栋房舍走去。

    “她是来杀我的……”,进房坐下,成碧便幽幽地道。

    “不会吧,她如果想杀你,又怎会现在才行动?再说,前些时日你也常来谷中,那时她便有机会动手。”庆忌劝解着,却想不出季孙蛮藏身于此的其他目的来自圆其说。

    成碧夫人凄然一笑:“你不用哄我了,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解释?以前,也许因为她年纪尚小,如今……她终于回来了,却是为了杀我。”

    庆忌不知该如何解劝,半晌方道:“她一个女孩儿能有多大本事?你身边侍卫重重,她如何能近身。以后出入小心一些就是了。”

    “这世间的恩仇,有时候你不想结,也得去结。就象我和艾夫人……这么多年了,我从不愿意想起她,不愿想起那段日子,可是因为小蛮。我却不能不去触及那段痛苦的往事。好累啊……,我真想抛弃现在的一切,隐姓埋名,与过去彻底断绝关系,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成碧幽幽说着。把头深深地埋进双膝间。

    庆忌心中怜意顿生:“夫人,你不必……”

    “你不必理我,我没事的,如果小蛮再来,我把这一切……还给她就是了……”

    庆忌默然半晌,轻轻地道:“你心情不好,就在房中好好歇息一下吧。别想太多,我不会让人伤害你地。别忘了我的承诺,只要我能活着,我能熬过明年那一关。我一定要你永远陪着我。”

    庆忌推开门,慢慢走出去,站在阳光下。小荷迎上来,怯怯地道:“管事……”

    庆忌叹了口气,说道:“候在门口,好生侍候夫人。”

    “是”,小荷屈身,再抬头,庆忌已走出门去。

    四周青山苍翠。林木莽莽,山下已经建好的山门是有人把守的,出入皆需腰牌,并无人看到季孙小蛮离去,她能躲到哪里,难道……她穿过这茂密难行的山林,翻山逃走?

    庆忌目光微微一闪,举卡向女舍那边走去。

    夜凉如水,月华如水。湖中水光冽冽,整个山谷都染上一层凉凉的水意。成碧夫人今晚没有回费城,就宿在这谷中湖边地那幢房屋中。院前两盏灯笼在风中微微摇晃,月光映照下的湖水泛起鳞鳞波纹,映在木屋墙壁上,波光闪闪。

    成碧夫人不知因为季孙小蛮牵动了什么伤心事,晚饭也没吃多少,一直躲在房中,神情惆怅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事。

    虽是夏季,但山里阴凉,门窗都关着,成碧夫人身着晚装坐在榻前,一遍一遍梳理着秀美的长。似乎想藉此平息那纷乱的心神。忽然,门扉轻轻叩响。

    成碧夫人道:“小荷。你们去睡吧。”

    门外没有回答,轻轻又叩两下,成碧的手停住,幽幽地道:“原来是你……唉!我没有事,你不用担心。今夜,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独自睡,好么……”

    门外忽地传进一声短促尖锐地冷笑,成碧夫人脸色一变,猛回头,房门拉开,季孙小蛮正当门而立,手中持着一柄短剑,冷诮尖锐的目光盯着她,讥笑道:“怎么,今晚良心不安,不陪你的野汉子了?”

    “小蛮!”成碧夫人慢慢站起来,看着她的身影,眼神一阵恍惚:“多年不见,你……已经长这么高了。”

    季孙小蛮敞着门,握紧了锋利的短剑,跨进门来,仇恨地看着她:“不错,我已经长大了。这么些年,我从不敢忘记母亲被你活活逼死的事,只因着你还能谨守本份,守着季家的门户,我忍,我全都忍了下来……”

    季孙小蛮的声音有些哽咽:“可是现在,你到底耐不住寂寞了,不知廉耻的女人,竟和自己的家奴私通。是不是接下来,就要把我季氏地家产都要裹挟了,陪了你的男人私奔去?我,季孙小蛮,无论为了母亲的仇恨,还是为季孙家清理门户,今夜都要让你这贱女人死在这里。”

    成碧夫人目光一动,季孙小蛮已冷笑道:“不用唤人了,你的两个婢女已经被我敲晕,等到外面人来,你已在我剑下授,成碧,你不挣扎,也许死的还不会难看。成碧夫人的神色已经平静下来,听了季孙小蛮的威胁,她淡淡一笑:“你要杀我,我不怨你。但是,你也不要把我说的那么不堪。不错,我是喜欢了一个男人,可他是我这一辈子唯一喜欢的一个男人。你口口声声说季孙家,你地身体里流淌着季孙家的血,而我没有。”

    季孙刚要张嘴,成碧夫人已截口道:“你要提你父亲?不错,他是我的丈夫,可他不是我的男人,我从不爱他!在你们季孙家,我成碧只是一件可以买来送去的货物,季孙子菲何曾把我当成一个人?十三年前,我只是你家一个听任使唤的婢女,是你父亲……酒醉之后强行占有了我。你当我贪图你季孙家的荣华富贵?艾夫人好妒之名谁人不知,我只是怕,怕被你们季孙家又当成货物送来送去。”

    季孙小蛮的眼中几欲喷出火来:“于是,你就反其道而行之,诱惑我父,逼死我母,干脆霸占了我家!母亲……是那么善良、那么温柔,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了谁……”

    成碧夫人凝视着她,眼睛里透出一抹古怪痛苦的神色:“你当我愿意?我每天心惊胆战,夹起尾巴做人,只希望你母亲不会象对待你父亲前几个侍妾一样,把我赶出季府走投无路,最后做了流莺伎女,可是……可是……可是我偏偏怀上了你父亲地孩子……”

    她忽然一扯腰带,轻裳分开,双臂轻轻张开,任那一袭轻袍贴着娇躯无声地滑落在脚下。那是一具令人屏息的美妙女体,身子只稍稍一动,那晶莹的肌肤上便有一层光晕水一般柔柔地流淌开来。

    似乎不堪门口吹进的山风凉意,她玲珑剔透的娇躯微微颤抖着。灯光将她姣好的体形清晰地投射到墙上,由于光线的作用,身影稍有变形,身材更修长,腰肢更纤细,尖尖挺挺地椒乳,浑圆挺翘地臀部,那剪影魅惑的令人狂。

    季孙小蛮冷笑道:“你脱得赤条条地,又要不知羞耻地施展你的魅惑功夫了吗?可惜,我不是男人!”

    成碧夫人凄然一笑,长下一双眸子朦胧如月,轻轻地道:“你看这里,就因为我有了身孕,你那温柔善良的母亲,便派了刺客,想要一剑杀了我。这一剑,险些便要了我的命……”

    她的肋骨下有一道伤疤,季孙小蛮自幼习剑,自然可以看得出那是一道剑疤。她的身子震动了一下,失声道:“不会的,母亲不会这么残忍,你骗我!”说到这儿,她愤怒地举起剑,指向成碧夫人**而高耸的胸膛。

    成碧夫人毫不闪避,她弯腰捡起衣裳,从容地穿起来,脸上有一丝讥诮的笑意:“在每个孩子心中,他的母亲都是最温柔最善良、最完美的。在每一个母亲心中,她的孩子也是最宝贵、最可爱的。在艾夫人心中,你就是她的心肝宝贝,被她呵护备至,视若掌上明珠。可是,在艾夫人心中,成碧和一条狗……又有什么区别?”

第153章 谋国备谋城

    小蛮脸色苍白,踉跄退了两步,扶住门框,那手中的剑已垂了下来。在她心中,从幼小到长大,从来都是慈眉善目、完美无暇的娘亲,突然成了一个为了争宠暗使家将刺杀一个无辜弱女的残忍凶手,这样的打击,幻灭了她心中最美好的形象,让她再也无法承受这种打击。

    “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季孙小蛮不敢正视这现实,她举起剑,却似无力握稳,剑刃轻轻地颤晃着。

    “我没有骗你!季孙子菲没有子嗣,我甫怀孕,她便下此毒手。就因事败,不容于季孙子菲,艾夫人才羞惭自杀,成碧何辜?”

    成碧夫人轻轻系起腰间丝带,眼中也露出一丝恨意:“那个受命来刺杀我的人,就是鲁国第一剑客,季氏门下第一高手袁素,如今的鲁脍居老板袁公。不然,堂堂第一流的剑术高手,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变成一个猥琐市侩的酒家老板?”

    她的语锋犀利起来,冷声道:“因为他一剑刺下时心生怜悯,避开了我心头要害,有负艾夫人使命,是为不忠;堂堂鲁国名剑客,却对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横下毒手,害得她……,她几乎惨死,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义,他才封剑自晦,做了一个酒家老板,醉生梦死这许多年。”季孙小蛮仓惶大叫:“我不信!”

    她连连后退,已是满脸泪痕。自被人窥破行藏,她便改变了让成碧夫人身败名裂生不如死的念头,早早躲进这幢叔孙摇光住过的宅子,这幢宅子是谷中目前最为华丽的住所。她料定成碧夫人若是歇息休憩必来此处,可是想不到今晚却听到了这样一个让她无法忍受的消息。

    她流着泪后退,突然一声喊,转身狂奔出去,身形如电,奔至墙头时。甩袖一扬,袖中不知飞出一件什么物事,嗖地一声勾住墙外一株大树横干。借力一扯,整个身子便如飞鸟一般腾空而起。凌空飞去。

    “什么人?站住!”院外巡戈地士卒陡然觉一只大鸟似的东西从夫人住处飞出来,只一沾地便疾若灵猿,奔入暗影之中,不禁大骇追去。

    成碧夫人有些踉跄的走到门口,软弱无助地靠在窗扉上。手轻轻按在腹部,望着天空冷冷一轮清月。凄声道:“你恨我,我又该恨谁?那一剑虽未杀了我,却杀了我未出世的孩子,你以为我想要现在的一切?我宁愿放弃所有,只要能让我从不曾有过在你季氏门中所经历的这些噩梦!”

    成碧说完,忽地转身扶着门扉,香肩**,无声地饮泣起来……

    骚动停止了。院落外加强了防卫。成碧夫人地房门关上,月光将一天清冷重又撒遍大地。静谧的气息笼罩了山谷。院中大树上,庆忌悄悄现出身形,坐在一枝横亘的粗大树干上,他把窝弩挂在一旁,双腿悬在枝干下,轻轻摇晃着。

    夜露打湿了他地衣衫,许久许久,他才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季孙小蛮这一去,如鸿飞冥冥,再也没有音讯,连她留在杏园客栈的行李都没有拿。雕鸣等人又苦候了两日全无消息,只得垂头丧气地回曲阜复命。

    成碧夫人因为季孙小蛮地到来勾起的惨痛往事影响了心情,情绪低落数日后也重新振作起来。人毕竟不能为了过去活着,有未来,才有希望。

    难捱的夏日时光渐渐过去了,秋风悄悄吹黄了树叶,林野间一片凋零。一座雄伟的飞狐城已然矗立在山谷险要之中,山门前一条大道上车水马龙,尽是南来北往的盐商,其中大多是季氏门下自营地分号。

    山下修建了一条河道,从山上泻下的湖水,直接引入东边地浚河,原来北向齐国的那条大道上修架了一座石桥,这样水流贯通,连码头都省了,从沿海运来的食盐可以直接运抵飞狐城下,在此储藏,装车起运,再贩往西方诸国。由于三桓驻军在附近各处城邑驻扎,蒙山苍霞岭上平静下来,许久没有动静,当秋风渐起的时候传来消息,齐国那边又生了一起攻城掠寨的大劫案,近千大盗夜袭一座小城,掠走了大批财帛女子。

    强盗公然劫城,当今天下,除了展跖没有第二人具备这个实力,庆忌和三桓派驻在附近的将领们闻讯都暗暗松了口气。事情很明显了,展跖见事不可为,已经悄悄离开苍霞岭,再度干起了劫掠天下的买卖。

    三桓纵容展跖为盗,坐看他的势力越来越大,原本就是有意为之。鲁国不以武力为凭仗,常受周围诸国武力骚扰,出了展跖这个大盗,为了保境安民,各国诸侯不得不安排大量驻军守在一些富庶之地和交通要道上,分散了大量兵力,这是鲁国三桓所乐意见到地。因此在听说展跖又去齐国劫掠地消息之后,三桓对展跖苍霞岭老巢也有意识地保持了安全距离,默许他的存在,但也不容他扩大地盘,双方暂时达成了一种默契。

    此时,飞狐岭内谷中却是杀声震天,一队队士兵地训练正如火如荼。此时谷中士兵约有三千人上下,都是身体强健、能吃苦耐劳的贫苦子弟出身。

    庆忌四处招兵买马,打的是运盐壮丁的幌子,待他招来了人马,在训练中再挑选身体强壮,身份清白的送上后山,完全按照军事化标准进行训练,这就是他用来组成军队的班底。

    盐车要运送到各国,山高水远,路途迢迢,一路上山贼水盗不胜其扰,是需要大量武装力量护送的。一般来说,往各国的食盐每起运一次至少一百车,正副御者就得两百人,护盐壮丁最少也得三百人,因此庆忌招上数千人马并不稀奇。

    每支人马略有小成,便遣出去做盐丁,长途拉炼,又能赚钱,而空下来的名额再招收新兵,因此庆忌真正招收了多少兵马,外人是无法估量出来的。这些兵丁除了一天三遍的习练武艺,还要开辟山田、采摘野果、酿制美酒、伐木出售、狩猎野兽,出售皮货,一方面在这些活动中强健体魄,一方面可以做到自给自足,免致坐吃山空。这是庆忌效仿展跖,自给自足的举措。

    那时对军队的训练其实极为有限,需要他们掌握的东西并不多,能击鼓而进、鸣金而退听从号令就具备了基本标准,何况那时是全民皆兵,这些体魄强健的士卒本来就有技击基础和基本的从军知识,稍加训练就能做战。

    不过庆忌的训练还是有所侧重的,那就是攻城战。那时城池是一国一地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人口密集,地位显要,在正常的两国攻伐战争中就是战争的必争之地。而且农夫家无余粮,每年所产粮食大部分都要交纳给封邑主人,运入城池,城中只要有活水,凭积粮即便困上两年也安然无事。

    而且在野外攻的一方既无雄城险要可守,又禁受不起长途运送粮草的消耗,同时对方还可据城主动起反攻,打消耗战或者农村包围城市在当时的经济条件下是不切实际的。以前古书上常讲某城是兵家必争之地,其实那城池周围又无长城,为何攻伐的一方在实力不能远对方的情况下不能围而不攻或者绕城而过,径自攻打下一目标?原因就在于此。

    以姬光已经掌握吴国政权,庆忌才是颠覆一方,双方实力绝不对等的情况下,他更得主动起攻城战,而且还要以闪电战术尽快取得成功,否则对方完全可以从容调度,调遣各路大军形成围剿之势,所以士卒的主要训练科目,都是围绕攻城进行的。在各种攻城方式的运用、攻城器具的使用上,庆忌便下了很大功夫。

    城池都是封闭式的堡垒,不仅有牢固厚实高大的城墙和严密的城门,而且城墙每隔一定距离还修筑墩、台楼等设施,城墙外又设城壕、护城河,可以说层层设防,森严壁垒,要攻陷城池谈何容易,这就需要用到大量攻城器具,主要是攀登工具,挖掘工具以及破坏城墙和城门的工具。

    庆忌军中的训练项目主要是临山筑攻、钩梯爬城、挖掘地道,使用的工具有云梯、楼车、冲木、蛾傅、轩车、喷等等,其中有些攻城器具或者当时还没有明,或者还只具雏形,缺陷重重。庆忌依据自己掌据的见识一一予以明,完备。由于他此前已经明过牙刷、石磨、平底炒锅等物,在士卒们心目中,这位阳斌阳大管事乃是一位擅长机关之学的才智之士,倒也无人因此生疑。

第154章 秣马厉兵

    至于投石车,庆忌也使工匠造了一些,那时的投石车一具需要一二百人操作,过于复杂,而且抛缓慢,庆忌想起曾在电影上见过的罗马使用的抛石车操作简便,一侧盛以巨石,以重压之力将另一侧长杆兜囊的石块射出去,操作这样的抛石机所需不过十余人,便召来工匠,说出创意,令他们制造。

    但是试着做了几具庞大的抛石机后,实际应用中却觉射程虽远,杀伤力尤在传统的抛石机之上,但射度较慢,想要达到电影中那种惊心动魄的威力,至少也得制造百余具抛石机同时使用才有效果。而制造数百具抛石机,用数千人去操作,需要多少时间去制造和使用?而且最终要达到攻陷城池的效果仍需要士兵履及城池地面,有鉴于此,在实战中少量使用抛石机,其威慑作用远大于实际用处。

    当时极险峻的雄城本来就少,大部分城池均非砖石垒筑,无论是坚固程度还是城池险峻的规模都有限,与其耗费大量时间制作至少百余具抛石机,倒不如迅冲锋,拉近距离动攻城肉搏战。于是庆忌暂且藏起了这项明,让擅木工的军士们每天都对着砍伐下来堆积如山的木头练习制作、拼装其他各种近战攻城器具的方法。长途奔袭,是不可能携带重型攻城器具的,全赖到了城下就地取材,当场制作,士兵们制造攻城器具的熟练程度和质量,很大程度上可以决定一场城池攻防战的胜败。

    在单兵武器的配备上,庆忌曾想联系久不知消息的吴国任氏。购买一批精良地兵器,然而他想动的第二次复国之战已近在眼前,熟练使用吴戈、吴盾,成为一名优秀的剑士,尤其是要熟练掌握各人之间的配合作战,他招募的这些兵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完成。而且他也缺乏优秀的将帅来教导、统领。要建立一支诸兵种能够完美配合地军队,在他来说,既没有足够的时间。也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撑,不怕有缺陷。就看你如何扬长避短,弥补缺陷,庆忌便把主意打到了楚人头上。

    楚人有劲弩,楚弩乃是楚人引以为傲地犀利武器。说到这弩,虽是由弓而来。但是起源很早,此时早已有弩了。只是弩最初只用于狩猎。作战用弩,最先起于楚国琴氏,琴氏对弩进行了改造,使它的杀伤力和操作更适于战场应用,一经明,便迅成为装备楚军地重要兵器。

    庆忌率军在楚国作战时,他的军队就曾吃过这种楚弩的苦头。楚弩有“臂张”、“蹶张”、“腰张”几种开弦方法,其中以脚踏力蹶张的劲弩最是厉害。箭矢射出。纷如骤雨,百步之内可破重甲。这已是极为可怕的杀伤力了。两千多年后三八大盖地有效射程才只四百米,庆忌做为过来人,已经预见到大量使有弩在战场上的可怕效果。

    他青睐楚弩地最重要原因是,弩不但射程远,杀伤力大,命中率高,而且不需要太多的训练,只需要很少的技巧即可操作,即便是新兵也能在短暂的训练之后迅成为用弩高手。一个刚刚放下锄头拿起劲弩的农夫,很可能一弩便射死一个苦练了一辈子武艺的重甲武士,以他号称万人敌的骁勇善战,如果当面被一枝劲弩射来,下场大概也只有一命呜呼,这就是个人武勇遇到机械时的尴尬。

    因此庆忌派了人携重金赶赴楚国,希望能够从楚国产弩世家琴氏手中买到一批弩箭。这几名亲信已得了死命令,如果楚国出于保密不肯出售,那么便去联系掩余、烛庸两位公子,通过其他途径得到楚弩,如果还是不行,那么就算暗杀一位楚国地弩士弄支弩回来。或者劫持一个会制弩地工匠回来。

    既要用弩,有效射程和射击密集度才是重挫敌军、形成压制性火力的重要条件。为此,庆忌不惜血本,在飞狐谷中储备了大量制弩地专用木料、竹子、油漆、青铜、牛角、牛筋等物,誓要做到全军人手一弩。那硬木、竹子都需精心挑选,阴干一年以上的。牛角都要长度均匀,约半米长的水牛角。牛筋是取自牛背上紧靠牛脊梁骨的那根筋,也需事先风干,然后用粗湿布裹上用碾子碾或者木锤砸,最后再撕成一丝丝的泡在水里备用。

    此外就是鳔,这是用鱼泡熬练出来的一种胶,东海几位盐场主的产业之中就有专门熬炼鳔胶的作坊,一个消息传过去,几天功夫一船鳔胶便运了来。那鳔胶都是阴干后切成一条条的储藏在木箱中的,用时用水调和即可。

    事先储备好了这些东西,一旦拿到样本,就能及时制造出合格的弩机来。这些材料都是通过成碧夫人采购来的,成碧倒是神通广大,足以制造五千副弩机的材料,居然也能这么快搞得齐全。不过购买这些东西的钱,当然都算在庆忌的头上,他要用经营卫晋两国食盐生意的收入来还的。

    成碧夫人不管私下与他有多么亲热,一但谈起生意,丁是丁,卯是卯,绝不因私情让他半分。庆忌感觉得出来,成碧夫人这种执着,并非不舍钱财,在如今这个豪门之富可以敌国的年代,这点钱财还不放在成碧夫人眼中。

    她执意地这么做,似乎正因为她与庆忌的私密关系。她不愿意给这层关系拴上一层利益纽带,尤其是那晚被季孙小蛮一番嘲讽斥责之后,她潜意识里更加不想利用季孙家的财富给庆忌不该有的支持。庆忌明白她这种执着与坚持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而且成碧夫人要他以今后年份贩盐的收入来抵销这笔支出,事实上已经是掩耳盗铃地给予了他莫大的帮助。美人恩重,他也从不提出过份的要求。

    成碧夫人自那晚季孙小蛮离开以后,更加依赖他了,两个人的情感如胶似漆,成碧夫人似乎知道他早晚会离开自己,而且也不相信他复国以后,会把自己一个年华渐去的妇人带回吴国纳为夫人,她如饥似渴地索取,只想把握住与庆忌相处的每一天,用这短短数月的时光,享尽她一生梦想追求的爱情。

    飞狐谷的事进行的很顺利,这是在成碧夫人全力支持下办到的,然而也正因为成碧夫人如此的支持,这里的事才能进行的这样顺利,庆忌才能放心抽身离开赶赴卫国,成碧冰雪聪明,每每思及其中因果,想必那颗心也是备受煎熬。

    分别的这一天,还是很快到了。

    秋风起,庆忌眼见飞狐城招兵之事进行的有条不紊,而对卫国艾城,他却只有庆忌原身的记忆,这么久的日子不曾回去,对那座城池越来越是牵挂,他终于向成碧夫人提出了辞归卫国的要求。

    今天,是他走前最后一日巡视飞狐城。庆忌在点将召上站定,身后跟着他救回来的齐国武士“陈长卿”。孙武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现在虽然还拄着一支手杖,行动已无大碍。这些日子,庆忌在季氏老宅时常与他走动,因为知道他曾在齐国做过带兵的武士将领,两人言谈之间常常谈及兵法之道,孙武虽言语不多,总是尽量保持沉默,但是对于行军打仗,偶一语,必有独到见解,令庆忌招揽之心更盛。

    这孙武当时已经开始着手想要写出一本兵书,只是许多理论还没有理清,心中的想法还没有形成精炼的语言。而且《孙子兵法》是他后来行诸于笔端的文字,古人行诸于文时的语法不但精炼,而且措辞与日常口语区别极大,因此庆忌虽听到他于兵法上许多独到精辟的见解,却不曾听到一句《孙子兵法》上的原话,便也不曾想到眼前这人居然就是兵圣。

    右侧山间小道上,刚有一群腿系沙袋的士卒跑下来,东倒西歪地瘫了一地。右边平地上,则是两百名习练弩箭的士卒,此时弩箭还未装备,他们正在练习弩的队例,在卒长号令下,士卒成三组排列,第一组弩,则第二组进弩,第三组张弦。第一组射完则退为第三组,第二组进为第一组,第三组进为第二组,如此循环,始终连续。

    这队习弩的士卒刚刚招募来不久,招募时看他们舞剑弄棒个个虎虎生威,这时让他们手里只持了一根暂代为弩的轻巧木棒,循序反复走走队列,却是手忙脚乱,不是你撞了我的肩,就是我踩了你的脚,乱糟糟的几乎没了阵形,好在那位卒长也是这样受训出来的,知道一开始都是这个模样,倒也不烦不躁,继续大声向他们讲解着整个流程。

    庆忌笑看了那边一眼,回对跟在身后的陈长卿道:“长卿兄,你看我练兵的法子如何?”

第155章 喜纳兵圣

    孙武微施一礼,毫不客气地道:“请恕长卿直言,足下练兵,颇多新奇之处,不过以长卿看来,却全无章法。而且这半日看下来,足下练兵过于重术,却轻于法,孰不知法为术之根本,无法不成军,纵然这些士卒练得再如何凶悍,临战仍是一盘散沙,全凭一股意气,一遇锉败,立时溃散。”

    庆忌大笑:“长卿兄说话总是这么直接。那么长卿以为当如何治军呢?”

    “长卿以为,治军重法,次重术,主要应加强四个方面。一是治军之宗旨,以治为胜、教戒为先。凡兵,必先定制,方能号令明,法制审;二是以法治军,纪律森严,赏罚分明。没有森严的军纪,任是人多势众,必败无疑。不能赏罚分明,士卒焉肯用命?这些,都是要让每一名士卒心中有数的。

    这第三,就是将帅之培养选拔,兵之强弱,系于将帅。运筹帷幄,调度遣军,胜负成败,将帅之选至关重要;第四,才是军卒训练。军无习练,百不当一,习而用之,一可当百。练兵也要得其法,一是训练从严,二是练以致用……”

    或许是受到这练武场的气氛感染,今天孙武滔滔不绝,把他的看法一口气全都说了出来。待他说完自己的见解,微一犹豫道:“见笑了,仓促之间,未必说的完备,而且……这只是长卿一人之见。仅供足下参考。”

    庆忌叹道:“仓促间这一番见解,已然令我心悦诚服了。难怪齐国为东方第一大国,兵强马壮,实力强大。若是齐国武士皆有长卿兄这般本领,齐国便永为天下霸主了。”

    孙武轻轻笑道:“国力是否强盛、民心向背与否、君臣是否贤明,这才是长胜地根本。具体下来。将领选择、士卒训练、地理形势、天文气候……。涉及胜负成败的条件不计其数,非一良将便可逆天。”

    庆忌说道:“别的且不谈,在下现在缺的就是良将。长卿兄,你可愿留下助我一臂之力。”

    孙武目光微微闪烁。欲言又止。

    庆忌不悦道:“我与长卿兄一向袒诚相见,你若有话,尽管直言。若是不愿留下,我也不会勉强,何故做难以启齿状?”

    孙武抱拳施礼道:“既如此,那在下便也直言。长卿这条命,是足下所救。君子当知恩图报,何况在下孑然一身。本无去处,能留在飞狐城。也是个安身立命的所在。然而,足下若真愿招纳长卿,长卿有一言相询,得足下答复,才能决定行止。”

    “你讲。”“长卿若留下,是何身份?”

    庆忌一怔。孙武目光炯炯,又道:“足下若是阳管事,恕长卿不能为你客卿;你若不是阳管事。长卿总该知道为谁效命。为何而战!”

    庆忌目光一厉,沉声道:“长卿。你看出了什么?”

    孙武目光定定地看他良久,脸上的线条渐渐柔和下来,还带起一丝微微地笑意,语气也轻松下来:“我看出,足下虽然声色俱厉,然而对我并无杀机。”

    庆忌又是一怔,孙武微笑道:“成碧夫人所训护盐壮丁,纵要以军法操练,也只需训练行军行伍、安营扎寨、阵地防御之法,然而足下所练地兵,皆是攻城掠地、陷营拔寨之术,这……绝非一位富可敌国的大盐商需要的盐丁。”

    庆忌神色有点古怪地道:“长卿,你……不会以为我要造反吧?”

    孙武目光微闪,又道:“若要造反,足下在此得成碧夫人之助,便是得季氏之助,季氏自有军队,若怀2心,不必如此遮掩,如为人侦知,反而不美。他就在自己军中训练士卒,又有谁会疑心他有反意,何必筑盐城遮掩,多此一举?”

    庆忌嘿然一笑,反问道:“那么……你以为……我是谁?”

    孙武默然片刻,徐徐说道:“本来应该猜不出的。但是见了足下在谷中如此练兵之法,看你年纪,听你口音,再想起数月前吴使入鲁,驱逐庆忌地事来……,不知在下猜得对是不对?”

    庆忌面色微变,迟疑半晌才双眼一抬,凛然说道:“不错,我就是吴国庆忌,长卿兄可愿留下,助我复国?”

    孙武面露微笑道:“在下既已说破,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

    他退后三步,放下手杖,一撩袍襟,屈膝跪地,左手轻轻按上右手,拱手于地,以额缓缓触及手掌。庆忌见了不禁为之动容,礼有跪礼、揖礼、拱礼。跪礼中也有平辈之间、平等地位之间的跪礼,但是这跪拜九礼之中的顿礼,却只有子拜父、臣拜臣、人拜神时才能行得。

    孙武以手触额,沉声说道:“既是公子庆忌当面,孙武愿为殿下先驱!”

    庆忌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叫道:“你说甚么?!”

    庆忌坐在车上心花怒放,好心有好报啊,怎知从河里随便捡了个人回来,就是兵家之圣孙武子?如今他还年轻,或许没有那般了得,但是稍经战事锤练,未来的成就便不可限量啊。这一遭春秋之行,文圣、武圣都见到了,实不虚此行。

    那位文圣还要几百年后才能在汉武帝的帮助下修成至圣先师的正果,比较起来,庆忌却更加佩服孙武子,不是因为孙武子的兵法战策对他地帮助更大,而是因为孙武子的本事是实打实地强悍无敌。

    若非汉武帝为巩固君权独尊儒术,而是任由百家学术争鸣的话,儒术在自由竞争中未必能站上唯我独尊的崇高地位,汉武之前,儒家哪有那么高的地位和影响?汉武之后,儒家又经过多少年才真正融入社会的各个阶层?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的成就可与之毫不沾边。到了后来,不学儒术便做不了官,儒家想不扬光大都不成。

    而孙武子的兵书战策,可没有哪个皇帝利用政治权力来强行罢黜其他学说,硬把它推上至尊的宝座,那可是在血与火地实践中奠定地不可撼动的至圣地位。能有这样地良将辅佐,大事可期,怎不令他喜形于色?

    不过,他倒没有盲目崇拜权威,把复国希望寄于孙武一人。正如孙武所说,战争牵涉的因素太多,良将仅仅是其中一个方面,历史上孙武为夫差所用时,倾全国之力攻打楚国也是再三筹备,及至秦国兵助楚,便不得不退回来,说到底实力才是决定胜败的最终关键。不过如今有了这位兵圣,胜算毕竟要大得多,庆忌复国的信心也增强不少。

    成碧夫人坐在他身旁,看着庆忌心不在焉,一副眉飞色舞的兴奋模样,心中一阵气苦:“这个没良心的,昨夜枕上缠绵,还情话连篇地说他如何舍不得我,这还没走,心就飞了。”

    “成碧……”庆忌感知到她的注视,回神望来,成碧半仰着头,正痴痴地看他,颈上两条性感动人的美人骨,她的眼中含着一些幽怨,一些不舍,波光潋滟,柔情万千,直入人的心底。

    “你呀,终于肯回神了?”成碧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落泪,眼睛眨了眨,眨去眼底的雾气,唇角一弯,抿出一抹动人的曲线强颜欢笑。

    “伤心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不早日打回吴国,难道眼睁睁看着我空自消耗了豪情,而你空自消磨了红颜么?”她的不舍本难掩饰,庆忌轻轻抚摸她光滑的脸蛋,柔声说道。

    成碧猫儿似的叹息一声,轻轻垂下眼帘:“成碧怎敢奢望……,不说了,好男儿志在四方,又哪是一个女人拴得住的。”终于忍不住,两滴清泪从她颊上滚落。

    庆忌失笑道:“你呀,这么聪明一个女子,一旦钻了牛尖角,别人怎样说你都不信,真不知你到底怎么想的。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想做个征伐天下的大英雄,就非得贪嗔爱欲四大皆空?庆忌不信,无情未必真豪杰,男女欢爱,有怜香惜玉,有寻花问柳,庆忌做不到把那一片痴心真情的好女子都当成了路旁无知无识的野花垂柳,你明白么?”

    成碧偎进他怀里,轻轻地道:“成碧别无他求,唯愿君心如我心……”

    帘外青山,依稀朦胧之美,低头再看,偎依在他怀中的成碧容色略显清减,一双水灵灵的眸子也有些黯然,但是柔和的鼻翼,温润的香腮,两弯淡淡蛾眉,一张樱桃小口,纵是迷惘满面,亦具**之姿。

    “就送到这里吧,等我回来。”庆忌轻拍着她柔声说,但是最后一下,却在她翘臀上重重拍了一记,换来她一声娇呼。

    庆忌的船渐渐远去,成碧站在矮山脊上,依然怅怅地远望,庆忌偶尔回头,便能看见她站在山脊上,衣带飘风,陪伴着她的,只有身旁一缕阳光……

第156章 返卫在即

    看着成碧夫人站在山脊上依依不舍的样子,庆忌的心弦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心神荡漾了许久,对这个女人,他真的是又怜又爱。

    季孙小蛮与成碧夫人那一晚的事情,成碧始终不知道他在旁边。其实庆忌搜遍全谷,得知季孙小蛮没有从山门离开时,就已经怀疑她仍藏在谷中了。四处的秘林他早就勘察过,千百年来,林木之间藤萝密布,杂草丛生,又有各种蛇虫,是绝难通过的,季孙小蛮绝不可能从此处离开,最大的可能是她找地方逃避了起来。

    而她无论藏在哪里,目标都毫无疑问是成碧夫人,所以他当晚故意拖延时间,使成碧宿在山上,然后就近保护。他未曾向成碧亲口问起过她的伤心事,但是成碧夫人倚门痛哭,自我吐露的那番话他都听在耳中,更令他惊诧的是,那时他才知道季孙笙竟不是成碧的亲生骨肉。

    将她断断续续的话联系起来,庆忌对整个事情经过约略猜出一些大概,虽然不够详尽,但他并不是审理季氏家庭惨案的士师官,知道了整个经过又有何用处,他并不想触及成碧心头深藏的痛苦,于是对此佯做不知。

    当初艾氏夫人与成碧夫人争风,最终落败自杀的经过,季氏家讳莫如深,旁人都不大了解详情,这许多年来以讹传讹,谣言传来传去。与真相已大相径庭,全部事实真相,现在也只有成碧夫人和仲梁怀才知道。

    当时,成碧夫人深受季孙子菲宠爱,令艾夫人妒火中烧,等她有了身孕,对艾夫人的威胁更大。艾夫人终于动了杀机。于是趁丈夫随国君赴晋国朝见晋侯时,密令府中心腹剑客袁素刺杀成碧。

    不料袁素一剑刺出时终于动了恻隐之心,这一剑自肋下穿入,没有刺进她地心口。出剑向下歪了一歪。眼见成碧倒在血泊之中,袁素再难狠心刺出第二剑。这时成碧的护卫家将已然受到惊动,袁素长叹一声,便硬着头皮回去向夫人复命。

    但是他也没想到的是,这一剑虽没杀了成碧,却已伤及她腹中婴儿导致流产。庆碧当时仗着季孙子菲的宠爱,和她的聪颖机智。已经掌握了季府中相当大的一部分势力,受伤之后她立即躲入她自己的势力范围,并由此展开了对艾夫人地报复。

    她深知一个孩子,尤其是一个男孩儿在今后与艾夫人地争斗中要起的重大作用,因此对流产一事密而不宣,对外只宣称身染重疾,卧床休息。然后密令当时因为在艾夫人手下不得志。投靠到她门下的管事仲梁怀秘密物色孕龄相当的一些贫民妇人。在她到了临产日期前后时,弄回一个初生地男婴充当她生的儿子。

    这一招偷天换日。从此奠定了她与艾夫人争权夺势地优势地位。这段期间,由于成碧拥有自己的势力,避不与艾夫人见面,其中种种详情艾夫人全然不知。她只知袁素失手,却不知他是不忍心杀害成碧有意放水,更不知成碧已因此流产,而且袁素虽然蒙了面,但是成碧夫人已从他的身形举止,已猜出了他的来历。

    虽说艾夫人是季孙子菲家的主母,但是绝嗣的罪名也绝不是她能承担得起地,她以前因为善妒,在豪门贵族间已经令人对她颇有微词,季孙子菲一脉人丁单薄,若是再被人知道她竟想杀死身怀丈夫骨肉的侍妾,那她唯有被休弃,再无第二条路走。艾夫人心虚之下,也不敢再有妄动。

    成碧当时小小年纪,逢此大难,重伤奄奄下能从容布置,不让她再有机可趁,已是极为难得的心机,更叫人想不到的是,她极能隐忍,待季孙子菲回国,对此事也绝口不提,只是丈夫要逗弄孩子,必到她的别院,她绝不带儿子离开自己所住的别院半步,季孙子菲只当她过于宠溺爱子,也未生疑。

    直至孩子周岁,家主季孙意如过府庆祝,成碧夫人才突然要求摒退左右,跪在家主面前,当着丈夫季孙子菲和主母艾夫人的面说明自己遇刺前后经过,抱着儿子哭求季孙意如,只求季孙意如抱走季孙笙代为抚养,以留子菲一脉香火。

    成碧夫人这一手确实狠辣,季孙子菲纵想遮下这件家丑也不成,季孙子菲气得脸色铁青,当场就要拔剑杀妻,还是季孙意如拦了下来。当时季孙意如刚刚接替父亲季武子成为鲁国大司徒,不愿家门传出丑事令各世家豪门笑话,在他斡旋之下,艾夫人没有受到严惩,也未被休,但是从此被打入冷宫,迁居漆城别院,限制了她地行动。

    艾夫人努力过几次,但季孙子菲心如铁石,一想起自己唯一地骨血后嗣险些便丧在她的手中,哪肯饶她,绝望之中地艾氏夫人这才一条白绫上吊自尽。说起来,其中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也很难说的清楚。成碧夫人与艾夫人当时已是势同水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结局,成碧不使这一招,早晚连着孩子仍要丧命在她手中,孰是孰非,如今也没有计较的必要了。

    而经此生死之搏之后,成碧也宛然死过一遭一般,从此对男子再不假以辞色,纵是在季孙子菲死后,也未见传出半点风流韵事,实实是对男女之事已有些倦怠,天地之大,有哪个男子又是可以托付终身的?然而,仿佛天意使然,竟让她得遇庆忌,这个风一般的男人,最终吹开了她紧锁的心门,俘获了她的人,偷走了她的心。

    在庆忌心中,当然是同情成碧多些,两人初次欢好时。庆忌也曾抚到她肋下伤疤,只是一来时机不对,不便动问,二来爱美的女人,对年龄和身体上地缺陷总是讳莫如深,庆忌谨守绅士风度,从不曾问起。纵然问起。成碧怕也不会把这番伤心往事说与他听,他却不知原来那道伤疤竟然包含着这样的故事。

    此番归卫,成碧心中戚戚,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过多的安慰只会令她更加不安,有时候一百句甜言蜜语抵不住一件实际的行动。要想打消成碧患得患失的疑虑,只能待他来日表现了。在庆忌心中,是绝不会负了这个命运多桀的苦命女子的。

    庆忌此番返回卫国走地是水路,沿浚河北上,转泗水,经曲阜。渡涞水,再走一段6路,经过大野泽和后世被称为水泊梁山地一带地区,过了古黄河,便进入卫国,那时再乘车马赴艾城或去卫国都城朝歌。

    这条路线虽然慢了一些,但是少了一路车马奔波的劳累。所经的关卡、山川大泽也少。真要比较起来,并不比6路更慢。

    庆忌乘了渡船。行经曲阜时停靠了一下,此番离开,自然要拜会三桓。季孙意如正在府中,庆忌去拜会了,回来再去叔孙玉府上时却扑了个空,叔孙玉的儿子叔孙羽刚刚回国不久,叔孙玉携家眷回封邑去了。庆忌转而再去孟孙子渊府上又扑了个空,于是便去寻访阳虎。

    到了阳虎府上,庆忌仍以从弟阳斌地身份求见,上得堂来,只见阳虎喜气洋洋,笑得合不拢嘴地迎上来。两人寒喧一番,庆忌说明返回卫国的事情,然后便笑问道:“虎兄,什么喜事如此开心?”

    阳虎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公子想必还不知道,这两个月来,我鲁国两大闻人孔丘与少正卯坐而论辩,孔丘三辩三败,灰头土脸,便连他许多弟子都转而投到少正卯门下,孔丘却还不服,今日在风雅台与少正卯还要再辩一番,哈哈,少不得又要丢一次人。”

    庆忌大吃一惊,连忙追问详情,阳虎便喜孜孜地对他道来。原来这少正卯乃是鲁国一位大夫。少正是主管朝堂事务地“正”的副职。鲁国两大闻人,孔丘以博闻强记著名,这位少正卿则以能言善辩著称,两人都可谓是才华横溢、知识广博的人。而且这个少正卯也喜欢聚徒讲学,宣扬主张,只是孔丘主张复周礼,为政以德。而少正卯却主张革新,以法治天下。因此在当时来讲,孔丘受到坚持奴隶制的世袭贵族的赞扬,而少正卯在中下阶层的士民百姓中却更有影响。若要讲到君子修养,孔丘地学说在当时算得完美,但是说到治国方略,孔丘梦想复周礼,恢复周公之治,无视当时井田制、奴隶制行将崩溃的事实,他又不擅辩才,哪里辩得过少正卯,故此两人的学术之辩,他已接连失败几次,在阳虎看来,自然是大快人心。

    他笑道:“孔丘如今是我鲁国大行人,也算官高爵显,嘿,只是这番辩讲学术,他可是大大地丢了脸面。哈哈……”

    大行人,相当于鲁国的外交部长,同时掌国君于国内国外一切重大礼仪,是隶从于大司寇孙叔玉的一个属官,这个官职方便他及时接受鲁君姬宋的各种垂询,同时,他等于是叔孙玉引荐为官的,而叔孙玉把持着鲁国地外交,把他扶上这个位置,也是出于叔孙玉地一片私心。

    阳虎说得眉开眼笑,他看看天色,说道:“啊呀,公子莫怪,阳虎还有一件大事要为国君去办,这样办,公子不妨明日再启程,今晚阳虎在鲁脍居设宴相请公子。”

    他捋须笑道:“那鲁脍居的老袁不知从何处学来许多新地烹饪之法,菜肴烧制与住昔大不相同,许多菜式端上来还鲜艳翠绿一如刚刚采摘,味道却是极美。他还别出心裁,将麦子研成粉面,或蒸或煮,味道尤其可口……”

    听他一一说来,不过就是炒菜和馒头、面条、烙饼一类的东西,庆忌听得心头一动:季孙小蛮一定回过鲁脍居了,这些烧菜做饭的法子必是她教给鲁脍居的厨师无疑。

    庆忌随着阳虎站起,笑道:“庆忌急于返卫,本不欲停留,然而虎兄相邀,庆忌不敢推辞,那咱们便晚上再见吧。虎兄现在要为国君去办事?莫非虎兄已经……”

    阳虎自衿地一笑:“还没有,阳虎如今只是暂领司士之职,尚未受封大夫”

    庆忌一听欣然笑道:“恭喜虎兄,能得此位,以足见国君对你的重用,受封大夫,不过是早晚的事,又有什么干系。”

    司士掌群臣之版,以治其政令,是掌管群臣爵禄提拔的官吏,相当于负责官吏考核任命的组织部长,如此实权在握,自然可喜可贺。

    阳虎哈哈一笑,说道:“阳虎能有今日,多赖庆忌公子,大恩不敢言谢,阳虎是记在心里的。阳虎现在要为国君出面,向季孙大人提亲,实在不敢久耽,咱们晚上鲁脍居再见。”

    “为国君提亲?”庆忌一愣。

    阳虎与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可不是,君上十分喜爱季孙子菲大夫之女季孙小蛮,可惜这位姑娘似乎却不大喜欢国君,国君派了人几次三番去寻她,都找不到她的下落。万般无奈,便决定直接向季氏家主季孙意如大人提亲,只要季孙大人应允,谅她一个小女子,还能翻出了天去。”

    庆忌暗想:“姬宋是靠叔孙玉扶持上台的,如今要娶季孙家的女子,无形中就拉近了和季氏的关系,叔孟两家必然不满,如今叔孙玉和孟孙子渊都不在曲阜,恐怕就是有意给他脸色。嘿,这个姬宋,倒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种!”

    两人出了阳虎的府邸,阳虎唤来马车,向庆忌又告罪一番,便匆匆赶往季府去了。庆忌登车,看看离晚间约会时日尚早,返回渡船路途又远,忽想起阳虎方才说今日孔丘与少正卯在风雅台辩术,便向御者问道:“风雅台在何处,你可知晓?”

    御者道:“小人知道,那是东城梨园中一处亭台,风光很是美丽。”

    庆忌颔道:“好,我们便去风雅台,消遣一遭。”

第157章 大论争

    东城住户不多,多是一些仓廪、祭社所在地,此外就是大片大片的果林、菜地。彼时城中有田,多是一些豪门大户就近种植自家食用新鲜果蔬的地方。

    马车停在梨园外,庆忌下车,沿着一条林木婆娑的小径走进去,便来到一处清幽雅致的所在。先是一座小湖,湖旁树木叶多金黄,在清凉的秋风中出沙沙的声音。小湖的水是地下活水,汩汩冒出,清澈见底,不见水中有游鱼。林木掩映中,有一片沙洲探入湖中,洲上有亭,亭旁一片空地,此时铺了些席子,上边坐了许多士子。

    庆忌扶了扶腰间的佩剑,自怀中取出装着胡须的袋囊,将胡子粘在颌下,看看没有什么破绽,这才举步向那片沙洲走去。今日来看孔丘与少正卯辩论,只是出于好奇,也为消遣时间,因为马上要回卫国,他的行动,还是尽量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风拂碧水,树上果实累累,随风传来一种特殊的清香。湛蓝澄碧的天空中白云朵朵,亭台楼阁与湖光林色交相辉映,令人心旷神怡。沙洲外停着许多车马和驭马的仆从,他们见庆忌一身士子打扮,只道也是来听辩的,也无人问他,庆忌便自走出亭去。亭中辩得正在兴处,所以也没人注意庆忌的到来。

    这亭中辩场倒不似庆忌想象的后世辩论会一样,正方反方壁垒森严,你一言我一语如刀似剑。从坐席上来说,现场倒是显得很随意,席上有酒有茶,还有干果蜜饯,时令鲜果更不缺少。那些士子大夫们或坐或卧,聚精汇神。很有一种学术研讨的气派,完全没有剑拔弩张非你即我的紧张。

    若是后世谁说一句儒家学术有缺陷、儒家学术不如人,那不必上辩场了。早被遍天下的儒家门徒打成过街老鼠。西汉之后的统治者及其御用文人就是看中了这种学术的核心是一个“忠”字才大肆吹捧。文孔丘,武关羽,都因这个原因被捧上神坛。正所谓啥不行吆喝啥,越是缺乏安全感,需要臣民愚忠的政权越需要他们这种思想,所以元朝和清朝这两个少数民族政权对这两位讲忠义地圣人追捧的最来劲,给他们创造了最长的封号。尽管这些政权暗地里用地都是法家的权术势那一套,但是表面上要求全民的却一概是儒家法则。

    到了这种地步,孔子不伟大,后人也早将他弄得无比伟大。儒学不是百家学术第一。后人也早将它弄成天下第一。天下学子,尽出儒门,谁敢说它半句不是?但是在春秋时代,各种新奇的思想学术如雨后春笋。本来就是可以随意阐述主张的,没有哪种学说已经树立了不容质疑的崇高地位,对于各种学术的研究和扬,官府不会出面禁止,不同学术的拥护者也不会对谁喊打喊杀,很有点言者无罪的自由风气。

    庆忌走到亭边,一眼便看到了孔丘,他虽端然坐在席上,较之周围人还要高出一大头,如鹤立鸡群一般醒目。庆忌游目四顾。再寻那个三辩压倒孔丘,弄得孔丘灰头土脸。许多弟子都改投他的门下地那个少正卯。因为这些人都是散坐着,初时他并不知哪个是少正卯,及至听到双方言谈,这才知道好整以暇地坐在孔丘侧对面,手中持着一只梨子的大夫就是少正卯。

    这少正卯四十出头,身材颀长,身穿青色深衣,挽如椎。髻间横插一枝翠玉簪。面如冠玉,神清气爽。竟是一个极俊朗的男子,看他唇边带笑旭如春风的模样,这场辩论对他来说应该很轻松。而孔丘则不然,虽说当时地学术辩论不会给人上纲上线,扣什么大帽子,但是他与少正卯在鲁国一向以博学齐名,如今三辩三败,心中如何不觉紧张?是以端然跪坐,神情专注,漫说庆忌悄悄走来,就是再张扬些,他也不会分神看到。

    今天已是两人第四次辩论了,彼此对对方的治世观点已经了如指掌,不需要象头两次那样系统地阐述各自的政治学术主张,而是就对方提过的一些观点,具体而微地进行辩论,听起来就有些散乱。

    只听孔丘沉声说道:“……是以,丘以为,持仁政,以周礼治国,使上下尊卑各有所依,君臣父子井然有序。臣敬君如父,君爱民如子,施以仁德之政,便是天下稳定之法。”

    少正卯笑道:“孔大夫所言,卯不以为然。大夫所言之仁德孝义,是为君子修身之本,然孔大夫谬误之处在于颠倒了德与政的关系。德应为施政者之修养,却不可成为政体存续之倚仗,政若依赖于仁德自律,你能保证为官者人人清廉自律吗?德为政之倚仗,便如于这屋舍之外布一道稀疏的疏篱,只防君子不妨小人罢了。”

    庆忌听了知道二人大概已经辩论了一段时间,他左右看看,见一张席上还有空余地方,便走过去,向那席上端坐的大夫微笑着点点头:“请借一方坐席。”

    那位大夫正捻须听着双方辩论,只颔一笑道:“请便!”便不再理他。庆忌也不客气,就在席上坐了,凝神观二人辩战。

    此时孔丘已然反驳,少正卯侃侃又道:“孔大夫说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然则,何为义?谁来界定义与不义、大义小义?若遇事不谈利弊,张口仁义,请问这标准如何界定?义与不义的界定之权掌握在何人手中?是万千庶民之口吗?可笑!

    你说行之于义,何者为义?你说取之有道,何者为道?你说天下为公,何者为公?此皆虚妄之言,试问升斗小民如何明了?最终还不是为政者说了算?而法,明文载律,有标尺为鉴,那又截然不同。

    有法可依,就象墟市中购买东西。既明了它的作用,也知道它的价格,庶民百姓就象买东西知道它地功用和价格。自然可以照之行事。而以德、义作为治政之据,那就是货物只说明功用却没有标明价格,任凭商家漫天叫价,随便定义,看似大公无私,仁爱世人,实则庶民更无保障,你说你之所为亦有仁义就成了。最可怕之处是,墟市上别人这样漫天叫价,你可以不买。然而为政者如此漫天要价,朝令夕改,你还不能不忍受,。因为这卖家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

    孔丘与少正卿所谈,并非要法治便不讲仁道,要仁道便不**治,只是谁为主,谁为辅而已。少正卯这番话令听者频频点头,这些在场地大夫士子们多少都有职务在身,自然明了动辄以“道德仁义”来界定是非,远不如明确律法更易管理和实施。

    孔丘昂然道:“天地之明莫大于日月,人道之理莫大于仁礼,君子之道。不仅修身,亦可治国。仁者爱人。礼者秩序,圣贤之道,人道之要,已尽在其中,广施教化,但使人皆君子,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腹心。何愁大道不行?而法自上定。法自上行,如无仁德以制之。必成权术,则君成暴君,政成暴政。”

    少正卯双眉一挑,立即还以颜色:“孔大夫此言夸大其辞,危言耸听,听来理想,实难施行。依你礼教,难道没有上下尊卑?人存于世,本有是非观念,非是必从周礼方有仁义,三皇五帝,难道不是圣贤?唯你所言,只可依赖圣贤,然则你有何能可教化天下人皆为君子?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卯以为,即便在利己前提之下制订平衡规则,也比不承认事实现状,寄希望于圣贤降世爱己爱人要强。孔大夫所虑之暴政暴法并非没有,然则这种律法必以损害弱小为前提,而起于霸权威压的不公正律法,也必然随展而变革纠正,否则并不长久,真正的法,乃平衡各方利益之所在,自能长久,也自当公

    他们地学说各讲各理,旁边的士子们听的津津有味,而庆忌是有着今后两千年见识地,自知他们的学说各有优点,也各有缺点,后世地制度远比他们现在所倡导地健全,也不想从他们的学说中有所学习,他来这里,一为消磨时光,二是存着好奇,倒没往深里思索。

    只是在他本心里,还是倾向于少正卯地。在他看来,法制社会才是保障社会的基本条件,后世常言道德伦丧,假货泛滥,坑蒙拐骗,这种事屡出不禁时,也有人大讲是儒学不兴之故。但是在庆忌看来,这种人哪个朝代少过?例朝列代巧饰伪言、鱼肉百姓、坑蒙拐骗、贪污受贿的奸臣贪官比之这些无良商贩哪里逊色一毫?他们哪一个不是习圣人之说,学四书五经,得以入朝为官的儒家弟子们?何以一说忠臣义士,便列为儒家表率,似乎非儒家教化不出此等君子,对那些祸国殃民的奸佞败类,却不谈教化失败?

    少正卯那句话问地对,周礼始于周公,周公之前难道没有圣贤君子、没有忠臣义士?仁义道德并非因儒而生,儒只是把已经存在的一种是非观念强调到了极崇高的地位,甚至把它当成治理国家的保障而已。就是那些智商低等地动物,也有族群存在的规则。人类自茹毛饮血的蛮荒时代走到今天,社会文明不断展,适宜人类社会存在的是非观念,人群法则自然也会衍生。并非不重儒便道德沦丧,也并非独崇儒便能教化所有人。利之所诱,自然有人行那不义之事,要禁绝这种现象,非法不足以依赖。

    尽管此时少正卯所倡导的法治距后世的法制还有着相当大的差距,但是这种治世思想毕竟向法制社会迈进了一大步,如果他做评委,那是一定会给少正卯高分的。可是如果他做皇帝,那他也是要独尊儒术罢黜百家的,就算他骨子里用的不是儒家那一套,因为那更有利于他地统治。这样说来,他做取舍,其实也是因着一个利字,又与仁义何关?只是这利有大利小利,有长远之利与眼前之利,所以执政者纵然依赖于法。为求大利,为求长远之利,也不会行使酷政暴法。特例自然是有。可是宣扬儒术仁政的皇帝中,又何尝没有这种人?

    庆忌暗叹一声,终觉孔丘地说法难以服人,他目光一转,正打量这些听辩士子的相貌衣问题解闷,忽见匆匆走来一人,到了临湖一侧,向那里盘膝而坐的一个少年士子俯耳低语几句,那个少年士子顿时立起身来。

    庆忌定睛一看,不由心中一震。那人虽然不着脂粉,确实像个眉清目秀十分俊俏地美少年,但是庆忌一眼便认出了她,此人竟然就是季孙小蛮。

    “她在这儿干什么?”庆忌暗暗纳罕。只见她向那下人问了几句话,突然起身把那下人扯到旁边一株树叶黄的大树下继续问话,两人一问一答,神色很是诡秘。

    “法古复礼,是为迂腐,妄谈仁义,更是可笑。一句忠孝仁义,如何界定人的行为?夏而商,商而周,三朝以来。原本皆是君臣。但这三朝哪一朝不是以臣弑君取代其位?父子之说至此何以不谈?”

    孔丘道:“此皆夏商末代之君内政不修、骄奢淫逸、倒行逆施、自绝于民,商汤周文吊民伐罪。替天行道,乃是顺应民心之举。”

    少正卯笑道:“说地是啊,到了这种时候,忠孝仁义、君臣父子便不必讲了,再起一朝,从头讲起。可见君臣忠仁是在本心,并无一定标准,若以此治政。则世人各有不同看法。人人皆以为自己有仁有道,你说你有道。大盗展跖亦可说他有道,到底谁有道?最终谁能掌握了天下,谁便可说彼无道,我有道。法度明晰,犯者皆知,一目了然。这仁义道德,却是可大可小、可长可短、可厚可薄、可圆可方,全无一定之规。”

    少正卯才思敏捷,口才出众,此时已然再度向孔丘动攻击,庆忌却无心听下去了,他慢慢起身,装作随意活动着腿脚,向季孙小蛮的方向悄悄靠拢过去。自上次季孙小蛮离去,庆忌就加强了成碧夫人身边地防卫,虽说看那日情形,季孙小蛮对母亲昔日地作为颇为失望,似已不大可能再对成碧不利,庆忌却不敢大意。

    孔丘与少正卯的辩论越来越激烈,言辞之间渐渐有了火气。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周公制礼作乐,以仁德理政,天下大治,何言仁德不能治国?人不修德,一身一家尚不可治,何以言治国?酷刑严法压不住枉法之胆,枉法之人把持酷刑严法,非但不能强国,反是亡国之道。”

    “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周公时候那是何等年月,国有几城,民有几何?自他以后,只过了几百年,礼乐之治便行不通了,管仲以法治国,民富国强,方使齐国成为天下霸主。当今天下是什么形势,谁人兴国立国靠地是空谈仁义?

    国有急难邦有乱局时,你那仁义道德讲与谁听?万千民众流离失所,无田可耕时,你却视若不见,空谈复古井田。你既讲选贤与能,又说恢复周礼。试问世袭罔替,依序而立,如何还能选贤与能?

    说什么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常把尔等自己说的陶醉无比,然则这些靠你的儒道可以实现吗?你完全无视世间有善恶,天下有是非,人群有阶级,趋利避害,人之本性。在你眼中只有一种正真至理,就是儒者的仁义之道。可惜就这道理,也是个无法标定、没有准则、玄而又玄的道理。可惜这种道理不达时宜,好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却终不知所守……

    试举齐国,国、高、鲍、栾四大世族,家主贤又如何,不贤又如何?你以道义拘束,可以控制他们地行为吗?唯有律法之威,才能使其各守本份。你讲不敬鬼神,却重繁文褥礼,逝者之丧礼,隆重到让生者家破人亡。

    一边不信鬼神,一边却重祭祀,便如没有客人却要执待客之礼,水中无鱼却要撒网。儒家学术用于修身尚可,用于治国于此何异?不过是冠冕堂皇的一番空谈。大话空洞。口是心非,欺世盗名而已,何谈立国兴国?你说法家亡国。哈哈……,依你学问,想立国都不能,自然谈不上亡国……”

    二人的辩论火气渐盛,庆忌却已渐渐靠近季孙小蛮,转过身来假意望着孔丘与少正卯辩论,同时凝神细听季孙小蛮和那赶来的下人说话。

    “此话当真?”

    “是,袁大爷叫小人马上来找小姐,让你早些知晓。如今应与不应,可由不得小姐了。”

    “呸!让我季氏家主出面。真是卑鄙无耻,我们走!”

    季孙小蛮气冲冲地转身就走,那个下人连忙跟上,庆忌立即尾随其后。

    身后少正卯已然再度占了上风。孔丘气得脸皮紫,双手颤抖,他辩才不及少正卯,本来言辞上就吃亏,何况他地学说,不是引述上古年间的美好田园生活,便是幻想未来的理想完美世界,而少正卯提到的许多弊病却是当今社会实实在在地问题,需要马上用有力手段去解决的。

    少正卯则咄咄逼人,气势汹汹:“人性有善恶。非法不能拘禁。你那大同世界,只在上古年间。世代聚居不过百人的村落中才能实现,如何能在当世实现?如何能在后世实施?如何能在百万庶民之国,百样不同人心中使上下如一?孔大夫,以你学识、志向,只好回到上古蛮荒时代,做一世代聚居,不足百人地乡野村落长老罢了,大儒!”

    庆忌远远随在季孙小蛮身后。借着梨园果树的掩护。随她出了梨园,季孙小蛮跳上路边一辆马车。气势汹汹地道:“走,我越来越讨厌这个家伙了,真是岂在此理,当我季孙小蛮是货物般买卖吗?”

    庆忌听到此处顿时一怔,忽然明白过来,季孙小蛮大动肝火,想必是为了姬宋向季氏家主季孙意如求亲的事,如此说来,当与成碧夫人无关了。庆忌顿住脚步,看着那马车辘辘而去,本想再回头去看看孔丘与少正卯辩论地结果,但是想及孔丘空有一腔学问,却拙于言辞,不擅辩才,看那情形,今天这场辩论又是一场大败,便没了兴趣,径自登上自己的座车离开了。

    当晚,庆忌准时来到鲁脍居,由于鲁脍居增添了许多新式菜肴、面食,如今这里生意兴隆,座无虚席。庆忌候了半天,才在一楼等到一个座位,叫了两盘小菜一壶清酒,庆忌独酌于壁角,一壶酒喝了大半,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随即便有人高声喝道:“今宵城禁,统统离开,马上各回各家,休得四处行走。”

    随即两排执戈地武士脚步铿然地走进酒店,把那些食客都驱逐了出去。庆忌愕然抬头,瞧见阳虎沉着脸站在外面,背手而立,身后站着四个全身披甲,肋下佩剑的武士,不禁微微一皱眉:“阳虎如今……也太招摇了吧,他来饮酒,便把满店的食客都给撵走?”

    二三楼的食客大多是有身份的士子大夫,也来此处品尝新鲜菜式,本来自持身份,还不想起身。一个短须伍长虎着一张脸登上楼去,嗔目大喝道:“国君有令,季孙大夫奉命封城,今夜全城宵禁,尔等还不退?”

    一听是国君下令,季孙意如执行,这些大夫士子们再也不敢怠慢,慌忙起身一一退了出去,店伙们都惶然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店主袁素,那位昔日鲁国第一剑客站在柜台后面,用一块洁白地抹布轻轻擦拭着手中的杯壶,神色平静,头也不抬。

    持戈的士卒搜遍了二三楼再无一个闲人,便“咚咚咚”地走下楼来,他们现壁角还坐着一个人,那伍长眉头一皱,把手一挥,便领着两名武士走过来。

    “你们退出去!”阳虎站在门口话了,他摆摆手,打断那伍长想说地话,举步向庆忌走来。那伍长恍然,连忙领着人退出去,店中顿时一空。

    阳虎走到庆忌身旁,默然坐下,庆忌拿起酒杯,为他斟了杯酒,阳虎沉着脸端起杯,将酒一饮而尽,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虎兄。怎么了?”

    阳虎轻轻一叹:“今晚本想与公子开怀畅饮,可惜……阳虎公务缠身,不能奉陪公子了。”

    “哦?”

    阳虎苦笑一声。说道:“今日阳虎奉命去见季孙大人,为国君提亲。如此好事,季孙大人自然一口答应。季孙小姐平素并不在季孙氏府中,她在曲阜时,只来这鲁脍居与店主袁素为伴。阳虎本是季氏家奴,虽是为国君办事,也当奉季氏之命,这亲事谈成,便领了季孙大人之命,来这鲁脍居寻访季孙小姐。告知她这喜讯。谁料……”

    庆忌想起下午在风雅台见到季孙小蛮时地情形,便猜季孙小蛮必是拒绝了这桩婚事。季孙小蛮因着母亲之死,这些年来从不与季氏来往,别看她在成碧夫人面前一片剖心之言极为看重家族。只因为那是她的母亲为之辛苦操持得来地成果,她只是在维护母亲的心血罢了。她若不喜欢姬宋,想让这野马般性格的少女任人摆布,为了维系季孙意如与国君的政治联盟而嫁给鲁国国君,她是一定不会答应的。

    庆忌问道:“季孙小姐如何了?”

    阳虎叹口气道:“季孙小姐听说了消息,竟然进宫面见国君,把国君当头一顿臭骂,然后扬长而去。季孙大夫听说了消息很是恼怒,命人来这里捉拿季孙小姐,想以家法惩治。哦……那就是不久前地事。谁知季孙大夫派的人到了。季孙小姐居然抗命不遵,那些家人又不敢伤了她。竟被她逃走了。国君深知季孙小姐性格,知她必然逃离曲阜,所以立即令人通知季孙大人封锁城池,搜寻季孙小姐下落。”

    庆忌目光一闪,问道:“这里搜过了?”

    阳虎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当然,不但搜过,而且我把人明着撤走之后,还使人暗中监视。任由那些食客进入。就是希望季孙小姐以为这里已经搜过,重新回来。只是……唉!一直不见她的踪影。”庆忌微微摇头道:“此时再搜。怕是已经迟了,安知季孙小姐没有已经离开城池?”

    阳虎道:“决然不会,当时便已过黄昏,一到下午,城中车马便不会出城。到了夜间,城外凄黑如墨,一片荒凉,她一个韶龄女子,纵然身怀剑艺,也不会孤身一人宿于野外。”

    “不错!”庆忌一拍额头,为之失笑。漫说这个时代,就是他那个时代,也少有单身女孩夜间独自行于荒凉野外地,真是武侠小说看多了。

    阳虎苦笑道:“公子,实在抱歉,阳虎还得带人……”

    庆忌道:“无妨,国君之事要紧,虎兄尽管去忙。”

    阳虎歉然道:“不若公子便到我府上暂歇一宿,我使几个舞伎侍奉。”

    庆忌起身笑道:“不必了,今日到曲阜,一是拜会三桓家主,再就是与虎兄道别。庆忌离开卫国太久,实已归心似箭,今夜若宿在这里,明日早起再驱车出城赶赴码头,又要迟上半日辰光了。如今虎兄我已见过了,这便赶回船去。不瞒你说,原本庆忌便说定晚间赶回,若是一夜不归,我的人也要担心地。”

    阳虎迟疑一下道:“既如此,那阳虎便不再挽留了。待公子重返鲁国时,阳虎再为公子设宴接风。咱们饮三杯酒,阳虎使人送公子出城。”

    “好!”庆忌笑对袁素道:“店家,请拿好酒来。”

    方才庆忌独酌,饮的只是普通米酒,这时才换上甘醇美酒,两人痛饮三杯,相视而笑。

    “什么人?”两人走出鲁脍居时,侍立在门口的持戈卫兵突然端起长戈向阴暗处厉声喝问。酒居门前只挂着两盏昏黄的灯笼,那昏暗处原是停放马车的角落,方才食客们全被阳虎驱散,此时那里只停着庆忌的马车,卫士一喝,坐在车上打盹的车夫也惊醒过来,慌忙道:“什么事,什么事?”

    一只土狗“汪”地一声叫,从黑暗处蹿了出来,那卫士这才恍然收起了兵刃,庆忌和阳虎不禁哑然失笑。

    阳虎停步对庆忌拱手低声道:“公子,一路保重。”

    庆忌也拱一拱手,说道:“后会有期!”

    二人对面一揖,庆忌便返身向车上走去。

第158章 月夜有思

    曲阜城已然全城戒严实施宵禁,各座城门皆被封锁,庆忌的马车到了北城门,因有阳虎遣卫士引路,守城士卒忙打开城门,把他恭送出去。

    夜色茫茫,漆黑一片,车前***所照不过寸地,是以车行甚缓,赶到涞水河畔时月明星稀,已近午夜时分,河边停泊着一些船只,在夜色中就象一头头大小不一的巨兽,随着河水轻轻起伏着,其中一艘最大的楼船和旁边不远处一艘小船上犹有***,那艘大船就是庆忌的座船。

    车到船下,驭者向船上高声呼喊,候在船上尚未睡下的亲兵和船夫闻讯连忙打起灯笼火把到了船边,放下一道道木板,组成一道木板桥,然后几名家将和船老大迎了下来。

    庆忌下了车,吩咐道:“把车推上去,记得给马喂些马料。”说完头前上了船头。驭者挥鞭驱马,后边几名家将在后边推着马车,把车推上了船。

    庆忌回到自己座舱,简单梳洗一番,解了外衣躺在榻上,船体轻轻起伏,一时不能入睡。庆忌心思纷芸,时而想到吴国,时而想到飞狐谷,时而又想到卫国的艾城,心潮如船下的浪头,澎湃起伏,跌宕不已。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曲埙乐悠然响起,幽幽的埙音随着月色轻轻漫延开来,细细的一缕,却有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在脉脉的涛声映衬下,更显得如慕如怨,如泣如诉。

    埙的音色本就低沉浑厚,透着些许苍凉,在这万籁俱静的秋夜。这幽幽细细的一缕埙音,道尽了伤心人别有怀抱,透着几许思念,几许辛酸,还有几许无奈呢。仿佛整个天地都被这缕埙音充塞得满满地。

    乐有八音,金、石、土、革、丝、竹、匏、木。八音之中。埙独占土音,正五声,调六律,刚柔必中,轻夺迷失。早在殷商时期就是一种主要乐器。它的声音古朴、浑厚、低沉、沧桑、神秘、哀婉。

    庆忌不觉起身,悄悄走到舱边。推开窗子,循着埙音望去。听声音,埙声是从另一艘尚有灯光的小船上传来的,这古老的埙曲似大地吟唱。与天风水浪融为一体,在这静谧的夜色中令人产生一种远离尘嚣、至纯至美地精神境界,庆忌听着,不觉微微吁了口气,埙声随着月色在身旁渺渺飘散,他的思绪也一起融入了这无边的夜色当中……

    他眼望乌金似的流水,如墨涂染的山峦,却未向窗下扫上一眼。窗下阴影里。一身青衣、身材娇小地季孙小蛮正象狸猫儿似的蜷伏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

    今日听说季孙意如答应把她嫁与姬宋,季孙小蛮一怒之下闯进宫去。在姬宋面前大雌威,不过骂过一顿之后,她也晓得无力更改家主地意思,便萌生了离开曲阜的念头。不料季孙意如居然封锁了宫城,季孙小蛮无奈,只好暂在鲁脍居秘道之中隐藏。

    因着昔年艾氏夫人自尽,袁素自觉愧对主人,所以辞去了供俸优渥地季氏席剑客之职,在这曲阜城中做了一个酒家的老板。他居此不肯离去,主要原因就是为了照顾主人唯一的女儿季孙小蛮。成碧夫人因为他是奉命行事,而且全赖他剑下留情这才未死,所以一直也未寻他麻烦,但袁素居安思危不敢大意,尤其他又负有照顾小姐地责任,因此这鲁脍居表面看来全无异样,其实是有暗壁夹墙的。

    这些秘道机关季孙小蛮十分熟悉,小时候仅是和袁叔叔玩躲猫猫时,这些秘道她就走得极熟了,是以悄然潜伏,阳虎的人根本没有察觉。季孙小蛮也知夜间无法出城,可是看季孙意如和姬宋紧张模样,恐怕到了天明她更难出城,正自徨无计的时候,恰好阳虎赶来与庆忌见面。

    她隐在暗处看不到庆忌模样,却将二人对话听的真切,听说阳虎要送这个什么公子出城登船,顿觉机会来到,便启开秘道出口,悄悄遁了出去。门口专门停车的侧廊下只剩下一辆马车,自然是那位公子的,于是她仗着飞檐走壁的小巧功夫先行潜到了车顶,借着庆忌之助,一路到了这船上。

    庆忌地亲兵卸下马匹,喂料休息之后,她就从车上跃下来,想寻个地方藏身,等到明日这船驶离曲阜,她再找机会离船他去,安然逃出生天。不想刚刚潜至庆忌窗下,他就打开了窗子。季孙小蛮无奈,只得蜷在窗下一动不动,心中只是暗恨:“这个混账东西大半夜地不睡觉,矗在这儿作甚么?”

    埙声幽幽,勾起了庆忌心中许多遗忘的记忆和久违地思念,埙声中,他依稀记起自己的前生岁月,那远在另一个时空的亲人,那无忧无虑的童年,母亲慈爱的目光以及鬓旁的那些白,前生那三十载,作为小场记的席斌不过如蝼蚁般混混噩噩地活着,没能带给母亲半点荣耀,而这一旦身去,又该给母亲留下多少伤心与牵挂了呢。还有那些曾经令他深感无聊和庸碌,如今想来却倍觉亲切的生活,那一点一滴……

    埙声直入庆忌心底,勾起了他的思乡情绪,所有甜蜜的、忧伤的、难舍的记忆,象是在记忆的藤蔓上绽开了一朵朵的鲜花,在那幽幽埙声中吐蕾、绽放、再凋谢,历一世轮回,化为心灵墓场中的一滴清露。

    不知不觉间,沉浸在前世今生的伤感中不能自拔的庆忌已是泪流满面……

    季孙小蛮一身青衣,紧贴舱壁伏在窗下,脸上忽地一凉,落下几颗雨滴,季孙小蛮愕然抬头,却见星月满天,哪有半点乌

    “吧嗒”,又是一颗水珠落下,正滴在她的唇上。季孙小蛮下意识地一舔,一股咸涩,让她猛地意识到窗中人正在悄然落泪。

    季孙小蛮虽无洁癖,却也不想吃男人的眼泪,心中不禁暗骂:没出息的东西!真男儿流血不流泪,你受了怎样委曲。要如此黯然涕下,你哭也就罢了,还淌到我的脸上,若非时机不对,本姑娘不教训你一番才怪。打到你号淘大哭……

    季孙小蛮在心底大骂,只是不敢出声。庆忌在窗中却已幽然叹道:“唉,过去的。都已过去,想又何益?现在地我,只应为今后活着。如果我昔日的家人、朋友。知道我今日的境遇,也一定希望我能过得幸福、快乐,而不是常在对他们的缅怀思念中落泪……

    过去的都过去了,如这河水飞逝,再不会回头。快乐的就记住,痛苦地就忘记,活在当下,行在今日。忘记过去。珍惜未来,我……才不枉到这世上走一遭!”

    庆忌语罢。轻轻掩窗。

    季孙小蛮攀附在窗下,听到他的话,顿时便是一惊。庆忌,船上这位公子竟是吴国庆忌,那时武风盛行,女子们倾慕英雄,就象唐宋时倾慕才子,为之如痴如狂者不在少数。季孙小蛮虽然没有那般盲目,但是吴国庆忌却是少数几个她十分倾慕佩服的大英雄。她万万没有想到今日竟是借了他的车子混出城来,还与他同船。

    “庆忌……,吴国使节郁平然赴曲阜威压,那没出息的三桓家主不是屈从于吴国地淫威,把他驱赶出鲁国了吗?怎么他此时仍在鲁国,还与阳虎……”

    季孙小蛮目光一闪,隐隐地明白了些什么。

    窗子掩上了,房中再无声息,庆忌应该已经睡下。季孙小蛮却没有动,她痴痴半晌,将头轻轻探出窗下阴影,让那清冷月光照在脸上,就那么轻轻地躺在甲板上。

    河水滔滔,埙曲幽幽,船体起伏,静中有动。季孙小蛮枕着涛声,披着满天清冷的月光,想着自己地辛酸往事,品着庆忌方才那番话,许久许久,她的眼睛里也蓄满了晶莹地泪水……

    天明时,庆忌醒来,吃过早餐登上船头,烂漫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让人精神一振。

    天空湛蓝,不见一丝云彩,风也极轻。庆忌不禁回笑道:“今天倒是个好天气,老天也来助我们,早些启程吧。”

    船老大呲牙一笑:“公子说地是,小的这就启航。”

    大船缓缓驶离岸边,长桨划水,渐渐进入河心,庆忌举走向前,扶着船舷观望,大河两岸是郁郁葱葱的青纱帐,中间只有这条波澜壮阔的大河,滚滚河水迎着船头破浪中分,浪花飞溅如雪,令人心为之驰。

    “鲁国,终于要离开了。”

    “此番返卫,重整旧部,明年三月,再伐于吴!”

    庆忌捶了一下船舷,重重地,心头的热血,也象那喷薄而出的旭日,昂扬的斗志充溢了他的胸怀。

    “有鲁国这支伏兵,有孙武那样地兵法大家,明年再战时我地胜算大增了,此次返回卫国,我要尽快壮大艾城军队的实力,还得加强与楚国地联系,必要时……也不妨和越国接触一下,一切反对阖闾的力量,如果能用,都要尽量用上,务必保证此战的胜利,如果再败,我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庆忌扶舷沉思道:“鲁国的伏兵,是准备用作奇兵的,主攻力量仍要放在卫国。毕竟卫国那支军队才是百战之军,作战经验丰富,相较于这点长处,飞狐谷那支军队就要逊色的多,纵然有孙武那样奇才,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刚刚招募来的那些士卒脱胎换骨。

    同时,卫国这边兵强马壮,气势越大,越能吸引足够多的注意力和吴**队的防范,这样才能给鲁国这支伏兵尽可能的创造有利条件,真正挥奇兵的作用。若要做到这一点,我就得继续壮大在卫国的实力。

    可是这样一来,势必要在卫国招纳更多的人入伍,采购更多的粮食、兵甲、器具,在卫国土地上,一支外国武装要如此展。必得要卫国允许方可,而且从卫国得到的援助不但不能断,还得想办法再争取一些。

    思及这些事情,庆忌暗想:”说不得,回艾城之后,我得去帝丘一趟。见见卫侯,征得他的同意。卫侯……”

    想到这位因“分桃”而留名后世地卫灵公,庆忌不禁微微一皱眉,卫灵公这个人,为人四海。特别大度,尤其喜欢招揽名士英雄。原本要谋求他的支持很容易。可是上次得到的消息,现在卫国的实权很大程度上已经掌握在卫夫人南子手中。今后要想谋求卫国的支持。恐怕不可避免地要和这位卫夫人打交道了。

    可他对这位宋国美人南子了解实在太少,除了知道此女艳冠群芳,是个少见的美人之外。而且据史书所载,这位南子小姐生性风流,裙带较松。至于这位南子夫人在政治上地能力和态度,他所知实在太少。卫国本是西周始封的王族诸侯,立国便是公爵之国,地位最高,在很长时间内都是诸侯伯长,代周天子而治天下诸侯。时至今日。卫国虽因因循守旧,不思变革。国力渐渐衰弱,但仍是天下十二大国之一,因此才能给他这许多援助而不损国力,也不惧吴国威胁。

    卫、宋两国,更是渊源极深。当初姬灭商后,商人遗民不甘受到周室管制,曾动过大规模叛乱,周公旦兵东征,平定叛乱,把全部殷商本土遗民分成两块。一块为“殷商七族”,被限定在已经成为废墟的故都朝歌居住,国号为“卫”,都城依然在朝歌。另一大块是殷商王族后裔,被单独辟出,成立宋国,以殷商王族做国君。这便是殷商两分。

    卫国都城所在地,就是商朝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朝歌,不过此时因北狄入侵已迁都濮阳,也就是时人所称的帝丘。卫国与宋国,都是殷商遗民组成地国家,彼此之间有着极深的渊源,两国往来也一向十分密切,从两国百姓间地感情上颇有些不分彼此的意思。所以,宋国公主南子嫁到卫国,才能在短短时间内掌握卫国地军政大权,除了她本身必定极具政治手腕,她的身份能够迅被卫国人接受,把她当成自家人,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他要在卫国展,以前经卫侯允许便成了,现在卫国多了一位掌国政实权地女主人,希望她不会拖自己后腿才好。如今好不容易在鲁国打开了局面,在吴国的眼皮子底下布下了一支伏兵,如果反在本以为决不会出岔子的卫国反而弄出事端来,节外生枝,误了反攻吴国的大计,那就成了笑话。

    庆忌正在盘算,忽听一曲埙音又复传来,抬头一看,只见河右那条小船八支长桨起落,已然追了上来,正与他的大船并肩而行。

    为了让庆忌一路舒适,成碧夫人可是给他找了艘楼船,船体极大,不但有桨夫、船手,还有到了险滩急流处上岸拉纤的纤夫。同时偌大一艘船,总不成只载他一人,所以随船还载了许多食盐,充作此次运往卫国的第一批货物。因此这船上有扈从武士、有本船的船主、船夫,有雇来地纤夫、力手,还有负责运盐地盐丁、管事,人手众多。

    那时无论6上行车,还是水上行船,一般人单势孤的行旅若遇大队旅人,都是会尽量靠近跟随地,这样一旦有事就会得到些照应。那艘小船的船主见了这样人多势众的大船,自然要依附过来,是以一旦追上,那艘船就慢了下来。

    两船并肩而行,相隔甚近,庆忌看那船头盘膝坐着一位翩翩公子,举止优雅高贵。虽然坐着,也能看出身段修长高挑,阳光下,他那一身淡色梅花图案的深衣袍服,衬得他的风姿如玉树临风。一曲吹罢,庆忌隔船叫好,赞道:“足下吹得好埙,着实动听。”

    那位公子听他赞赏,回向他启齿一笑。庆忌这一看,心头不由一动:“咦,这人……莫非竟是一个女子?”

    庆忌清晰看见这人样貌,虽是男装打扮,可那眉眼却是阴柔之美,鼻如玉管,唇似樱瓣,一双眸子如同点漆。他原本双手捧埙,此时轻轻放下,搁在袍上。领口袖口雪一样白,脸上、颈上肌肤柔嫩细腻,在阳光下泛着莹洁的光,天下怎有这样的男子?

    “呵呵,雕虫小技罢了,多谢阁下欣赏,在下所乘是艘小船,一路行水想要依附于阁下同行,还望足下莫怪。”那人起身施礼,这一说话,倒是一副男人口音。

    庆忌笑道:“无防,同是行路人,本应彼此照顾。”

    那人浅浅一笑,露出一口雪白贝齿,拱手道:“未敢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庆忌微一犹豫,不便说出真名,暗忖,我是吴国公子庆忌,便以国为姓,随意起个名字吧,反正只不不过是同路的行人,便随口说道:“在下吴忌,不知足下是……”

    那人目光一闪,浅浅笑道:“在下宋期。ps:忙,昨晚帮朋友安电脑去了,驱动盘全让他搞没了,又上不了网,结果忙活半天白去一趟,回来匆匆码这些,今晚还要帮着去看一下,少了一点,来不及多说了,上班去。

    《贴身高手》都市小说,作者明日复明日,信誉保证,大家可去一观,谢谢。

第159章 同船共渡

    庆忌与那位自称宋朝的年青人隔船攀谈几句,彼此言语投契,顿生好感。便道:“我与足下在此相逢,亦属难得,我欲邀请足下过船一叙,呵呵,冒昧了一些,宋兄肯否?”

    宋朝微微犹豫了一下,但那一双女人般妩媚的眼睛仔细看了庆忌两眼,戒备之意渐去,便欣然颔道:“当然使得,朝也正欲与足下结交呢。”

    庆忌大喜,便让人用挠钩在两船间搭设木桥,又使水手在这临时木桥两端护持,亲手递过一枝竹杆,宋朝握着竹杆,小心地从小船上移了过来,到了船头纵身一跃,轻轻落地,拍了拍手上浮尘,两人相视而笑。

    水上行船,本就乏味,便是有人聊聊天解解闷也是好的。何况庆忌如今不止要招兵买马,更有招贤纳士之心。他方才隔船相望瞧这宋朝,对他的身份已然起了疑心。

    这个宋朝,无论衣着打扮、举止神态,都有一种雍容自然的神韵,显然是久居上位的人物,可是这样身份的人物,却乘一小舟,身边只带几名武士,还需攀附别人大船以保路上平安,那便有些可疑。如果他是某一方政治势力负有秘密使命的一位使者,那么掩藏行踪还来不及,又怎会船头吹埙,又与自己结交?

    当今天下纷芸,各国政坛此起彼落,不断有人在政争者下马,更有许多才智之士成为受殃及的池鱼,比如齐国的孙武就是这般,说不定这位宋朝也是一方政争失败的豪杰,如果那样,或许能把他收为己用。

    庆忌本来不信玄异之说。可他自己能死而复生有了今日,便是不信也得信了。这世上有多少事情是以他的时代学识也解释不了的。站在21世纪的时空中回历史,五百年前,会有人相信地球是圆地吗?三百年前中国人相信中国之外竟有那么广袤的天地吗?二百年前世人相信人类有一天能在天空翱翔吗?一百年前。人类能踏上宇宙吗?

    到了如今,庆忌现在对当初曾在书中看过但是只是一知半解的金木水火土五德轮始学说颇有点兴趣。不是吗?他死而复生时,是在长江上;扭转不利局面,从而促使鲁国改变态度,与他秘密达成同盟。是在沥波湖畔;得到孙武这位当世名将,是在浚河河边。若说自己暗合了那水德。似乎也说的通,至少应该是逢水而兴地,如今在这水上见到宋朝,庆忌不免有所盼望。

    季孙小蛮混在人群中。听见庆忌自称吴忌,不禁撇撇嘴,在心中暗骂:“骗子!这个大骗子!在费城他叫阳斌。到了这里又成了吴忌。藏头露尾,不敢见人季孙小蛮清晨偷入厨房弄吃的时候被人现了,亏她既机灵又胆大,干脆改偷为拿,大模大样地吃起来。由于船上的人分别隶属于盐商、纤夫、武士、船夫等不同分属,那厨子也不知这个俊俏少年是哪一伙的,竟然被她蒙混了过去。

    季孙小蛮现船上不同隶属的这些人彼此并不熟稔地状况后,干脆公然在船上蒙混起来。直到现在竟也没有穿梆。她混在人群中。早就看清了庆忌的模样,那一刻她真地是大吃一惊。直到此时她才知道庆忌原来就是阳斌,那个阳管事竟然是庆忌的化身。庆忌本是她倾慕的一位英雄人物,阳斌却是大胆犯上,与家主私通的贱奴,这两个人地身份在她心中竟然重合了,因着成碧的关系,小蛮心中对他的崇慕之情立即被鄙视地感觉压倒,明知他是身份特殊,不能不有所掩饰,还是免不了腹诽一番。

    庆忌邀了宋朝同入客舱就坐攀谈,船上的人除了船夫水手都在忙碌,其他人无所事事,有的回舱休息,有的扶舷观赏风景,有些常走船的人瞧着两岸风光没甚稀奇,便聚在一起聊天,船头甲板上有几人盘膝而坐,干脆掷枚开赌了。

    季孙小蛮溜到船尾站定,轻轻地吁了口气,心想:“再蒙混些时候,只要到了什么城镇码头,我便偷偷上岸,溜之大吉。唉,如今得罪了家主,姬宋那浑蛋又穷追不舍,我在鲁国想要公开露面可就困难了,该往何处去呢,随这船一直去卫国吗?可那地方我从未去过,人生地不熟……”

    她按了按藏在腰间的金银珍珠等宝贵之物,心中稍安,又想:“庆忌,原来成碧喜欢的人并不是我季氏家奴,而是……吴国公子,他是当世英雄,身份高贵,自然不会行那宵小之事,图谋我季氏财产。如此说来,他与成碧往来,果如成碧所说,只为两情相悦了?”

    想到这里,季孙小蛮心里颇有点不是滋味。在她本心,是不想承认庆忌和成碧之间有什么男女之情的,自己仰慕地大英雄,当然不想他与自己憎恶地人有关连。可是想到成碧的花容月貌,那连女子见了都要为之动心地狐媚模样,这事似乎又是理所当然。如果他如今仍在吴国做公子,倚红偎翠,身边不知多少女子了,如今落魄鲁国,与成碧勾搭上有甚么稀奇。在季孙小蛮所见的大人物里,又有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只是……

    “一定是那狐媚子瞧着庆忌年轻英俊,这才勾搭了他!”季孙小蛮望着岸上的青山绿水,愤愤地想。

    船头客舱里,庆忌与宋朝正对坐攀谈。庆忌笑道:“原来宋兄也去梨园风雅台上听讲了?在下当时也在场,倒未曾注意公子在否。不知宋兄对孔丘与少正卯的政论有什么看法,你赞许谁的论点呢?”

    宋朝微微笑道:“在下对孔丘与少正卯的言论均不以为然。朝曾闻当世圣人老聃言论,觉得甚合我心。在下以为,治理天下,应以万物之自然而莫为,依天性而成就,和其光,同其尘。无为而治。就象你我脚下之水,需要人力强加引导么,它自然会循径而行。不知吴兄又有什么高论?”

    庆忌暗暗称奇,这人信奉的竟是的竟是老聃的主张。两人方才一番言谈,已使他推断此人必是落魄逃亡的某国官场人物,听他谈吐亦自不凡,已起招纳之心,若要他信服于己。此时便不得不拿出一点独到见解了。

    他想了一想,从容答道:“宋兄所言。自下而上,从其自然,倒也是个治世地法子,只是见效未免缓慢。期间难免谬误。国之形成,政之所在,本就应该是高瞻远瞩。主动引导,挥它的作用,先万千庶民一步,比之先行寻到正确出路,如若无为而治,诉诸自然,岂非失却了根本?”

    “哦?那么吴兄有何高见呢?”

    庆忌思索着,笑道:“在下先说说孔丘之论。孔丘认为。上古圣王治民,后世圣贤教民。皆是一个礼字。这个礼字,其本质是“别异”、“辨异”,不关心世事变化,经济展,明进步,只关注自身和所谓社会的“五伦”,只重视“人和世界”的儒家之礼,强调序尊卑、贵贱、大小之位,这种典章制度、道德规范、生活准则,是基于血缘氏族地政治制度而形成的、等级森严、不可逾越的一家”之礼,“修身、齐家”还可以,然而将此礼推及越来越是复杂的整个天下,进而以此“治国、平天下”,那是不切实际的。”

    宋朝微笑道:“这么说,吴兄信奉少正卯地法治之论了?”

    庆忌并不直接回答,又道:“治国经学,庞大深奥,你我所言,也只能浅浅触及,未必便是正确的,在下便结合天下形势,约略谈谈。上古年间,城池不过如现在一座村镇,人口亦是少地可怜,而且人民之间,世代聚居,少有流动,及至继续展,人口增多,城池增多,交流增多,这才由氏族部落渐渐出现国家政权。

    从殷朝起,始有天下。天下之主,称为天子,他所拥有的,称为天下。天子将天下分封诸侯,建立诸国。诸国再将封邑分封于公卿大夫,是为世家。家、国、天下,因此形成。这便是封建之制、邦国之制了。

    如果公卿大夫忠于诸侯,诸侯忠于天子,便是天下有道,反之,就是天下无道,就是如今的礼坏乐崩。可是到了今时今日,不得不承认的是,公卿强于诸侯、诸侯强于周天子,乃是不争地事实”

    宋朝目中奇光一闪,欣然道:“听君一言,振聋聩,请接着说。”

    庆忌又道:“现在要治乱世,就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世界,该如何解决呢?既然是以下压上,自然不择手段,巧取豪夺、尔虞我诈,刀光剑影,百姓庶民便要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孔丘要正名、要复礼,老调重调,妄图恢复周礼,恢复过去的家国天下,就是削弱诸侯之权,削弱公卿之权,是问这到手地肥肉谁肯放弃?已经掌握了的大权谁肯拱手让出?所以我说,孔丘之论虽然理想,却难以施行。

    至于老聃之说,玄之又玄,从其自然,无为而治,那就是不做作为。他认为有了家、国、天下,才有因之而起的种种矛盾,才有如今的混乱不堪,若想解决这个根本,那就不需要家国天下,这就是无为而治。听凭它自然展,如水之行,这就是顺其自然。我以为,也是行不通的,因为家国天下已经有了,而且不可取消。

    法治之论,以法之国。既然人各有私欲,目的不同,行动各非,那就不要人来治,而是拟定一个法则,大家统一遵守,把它作为既统一又唯一的标准来治理国家。谁若违反,就是损及所有人的利益,以法来制之。我觉得,更加切合实际一些。虽说这法由上定,初时必然有所倾斜,有所偏袒,而且还有高居于法之上地人,但是较之以不切时势、实际地礼乐为治,亦或顺其自然的无为之治,都要高明一些。而且那不足之处,缺陷之处,在施行中为势所趋,必然渐渐完善。这诸法虽有各有利弊,但依利弊大小,唯法治方可行。”

    说到这里,他目光微微闪动。淡笑说道:“可是当今天下混乱,无论是家是国还是天下,莫不如此,因此这无论哪一种政论,想在混乱之中施行。都是不可能地。要在一家中施行,就得先在一家中铲除异己。统一号令;要在一国中施行,先也要以强大武力统一政权,削除如今强枝弱干的政治局面;整个天下,也是如此。否则,不管何等高明的政论,都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妙呀!”宋朝击掌叫好。最让他为之心动的,不是庆忌所言地人治法治还是无为而治,而是庆忌最后一段话中隐隐**的杀伐之气,那种欲治一家,先平一家,欲治一国,先平一国之论。他早看出庆忌此人亦非寻常人物,这番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必有所指。他正想更进一步。试探一下庆忌志向,忽听舱外一阵喧哗。随即船老大便扯开嗓门吼了一声:“出了什么事?都给我安稳着些。”然后就是一阵嗵嗵嗵的奔跑脚步声,二人诧然对望一眼,连忙起身走了出去。

    到了船舱外循声一看,只见后舱处聚了不少人,中间正有人大吼大叫,想来是下人间生了争吵打架的事情,这种事在下人间本不少见。庆忌便微笑道:“宋兄请看,若依礼乐之治,便该好好教化,晓谕他们做人地道理。若依无为而治,我们便当视而不见,由其去打,打到他们自觉如此下去对彼此皆为不利,那时自会停手了。”

    宋朝哈哈笑道:“既如此,吴兄不妨以法令其惧,以法令其守,以法责其犯者吧。”

    庆忌微微一笑:“正该如此,请。”

    人含笑举步,庆忌已准备了解情形,分辨是非,当堂施法,惩那惹事生非之人,以小见大,给这个宋朝一个演示了。

    那后舱处惹起吵闹的不是旁人,正是季孙小蛮。她到了后舱处,正在扶舷想着自己的心事,忽听一个粗犷声音响起:“前边将到黄龙渡了,那里水流湍急,象咱们这样的大船,光靠桨手可过不去,叫纤夫们都备好绳索,一会儿上岸拉纤,都做好准备啦!”随着大喝,一个赤着双脚,身穿葛袍的大汉走到后舱处向舱中吆喝着。这人身材魁梧,一脸坑洼,显然幼年时患过天花地,那面目丑陋,令人不敢多看。季孙小蛮在船上混了一早上,已经弄清了他的身份,知道这人是船老大地副手,叫赵阳,负责管理船上的一些杂务,也算是个管事的人。

    季孙小蛮一见他来,转身便想走开,赵阳走来,和她正打个照面,一眼见她模样,赵阳双眼顿时一亮。季孙小蛮昨夜因为准备逃走,换了身普通的青衣,看起来就象个杂役下人。赵阳上下打量她一番,见这少年身材娇小,眉目俊俏,一脸麻子地狞厉表情变得柔和了一些,放轻了声音问道:“这位小兄弟,你是什么人,怎么我不曾见过你?”

    季孙小蛮有些心虚,垂着眼睛吱吱唔唔道:“喔,我……我是随商队往卫国的。”

    “商队中人吗?”赵阳更奇怪了:“商队在费城就登船了,他们的人我都见过,从不曾见过你,你到底……”

    “嘘……,请小声一些……”,季孙小蛮左右看看,向他凑近一步,甜甜地小脸带着些讨好的神情:“赵大哥,实不相瞒,我本来是住在曲阜的。可怜我父母双亡,一个人在曲阜无法生活,我有一个本家哥哥,几年前去了卫国,我想去投靠他,却凑不出那么多的盘缠,昨日在码头听说这艘船是去卫国的,所以……”

    “好呀你,原来是偷偷溜上船的……”

    “赵大哥,你别嚷呀。你看我孤苦伶仃一个人,你就不动恻隐之心吗?好人有好报,您就高抬手,放过我吧。”季孙小蛮一边苦苦哀求,一边自袖中摸出几枚大钱,悄悄塞进他的掌心,陪笑道:“只要赵大哥你不说,又有谁知道呢,这已是我全部的财物了,都送与你,只求赵大哥能行个方便。”

    季孙小蛮地声音脆生生地。甜丝丝的,酷似童子腔调,那秀眉慧眼,小巧地鼻尖。一张小嘴,精致地五官,也是愈看愈加惹人怜爱,尤其那阳光照在脸上,粉嫩嫩的肌肤是那样光滑。看得赵阳心头象小猫儿挠着似的,痒痒的厉害。

    他是经常长途河运地人。又正直壮年,阳气旺盛,这船上没有女人,日久难以忍耐。渐渐便和跑船的一些年轻人搞起了同性相淫的勾当。他跑这船,白天走的是水道,到了晚上。他却在船上大走旱道,渐渐迷上个中滋味,倒觉这后庭花比女人更加**。只是船上纵有年轻男子,顶多眉目清秀一些,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未免令人遗憾。有时运送客人,他便使些钱财,勾搭那大户人家地小厮。此时他看季孙小蛮。见她细皮嫩肉。眉眼盈盈,较之女孩也不趋多让。如此标致的少年简直就是一个极品娈童,只消放下头,不需换上女装,便是一个妍姿艳质地小美人儿,馋得他恨不得把这俊俏的美少年立刻搂在怀里恣意享用一番。

    赵阳立即换了一副嘴脸,把那钱又塞回季孙小蛮手里,尽量让表情显得亲切温和地问道:“唉,看你模样实在可怜,我赵阳心好,也不难为你。可你……是偷偷混上船的?那你晚上宿在哪里?吃饭有人管吗?”

    季孙小蛮原来诳骗他,又拿钱封他的嘴,也没指望他便能作主让自己一路随船西行,只盼着他不要声张起来引来庆忌,庆忌可是认得她地。只要他能收了自己的钱,哪怕下一站便赶她离船,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不料听这口气,这人竟是面恶心善,大有放过她的念头呢。

    这样一想,季孙小蛮心中欢喜,更加做出可怜模样,垂下头,幽幽地道:“不瞒赵大哥,昨夜……人家就在后舱寻个角落睡下地,今早也是偷偷进了膳房,趁人不备随便拿了点东西吃。唉,这一路下来,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赵阳眉开眼笑地道:“啧啧啧,看你这小模样,还真是可怜,这样吧,我老赵就做做好事,晚上你到我那儿凑合凑合。至于吃的,嘿嘿,有我一口就不少了你那一口。”

    依着赵阳的心思,是想先把这无知少年骗进他的卧舱,到了晚上再恩威并施逼他就范。可是象眼前这样的美少年,实是难得的极品,想象剥光了他的衣服,把那粉粉团团抱在怀里的**滋味,赵阳便是心中一荡,又欺这少年孤苦无依,有求于人,便涎着脸凑近去,淫邪地瞟着她花瓣似地小嘴道:“秋凉难耐呢,咱们两兄弟一个被窝,还能相拥取暖,一双两好,岂不甚妙?”

    说着,他便伸手去拉季孙小蛮地小手。季孙小蛮生在富贵人家,又是自幼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一听这言辞便知不是好话,立时变了脸色,沉声问道:“你说甚么?”

    赵阳一看到她那双白生生的小手,眼珠子再也挪不开了。手指修长,指形很美,被阳光映着,恍若半透明地玉。他也不想穷苦人家孩子怎么可能有这样娇嫩白的手掌,精虫上脑,只想着这样娇美的一双玉手抚慰自己时是如何**,情动之下已伸手向她抓去,一脸**的笑容,嘿嘿地道:“小兄弟,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我管你吃管你住,一路送你去卫国,你什么也不需做,我也不收你的钱,只要把你那馋死个人儿的小**供我夜夜受用一番,又不会少了一块肉,你我各取所需,岂不是好?”

    季孙小蛮的脸蛋腾地一下羞红起来,大小姐脾气作,顿时便忘了自己的处境。赵阳一张麻子脸说的一张麻子脸都笑开了花,可那手还未抓到季孙小蛮的素手,那只可爱的小手忽然不见了。

    赵阳愕然抬头,双眼刚刚抬起来,“啪”地一声响,脸上便挨了重重一掌,掴得他脸面一阵麻木,随即那火辣辣的感觉便传进心底。季孙小蛮的酥手看起来固然可爱,可那掌指之间却因练剑磨有硬茧的,她是自幼习武的身子,在鲁国第一剑客袁公的调教之下,那手劲怎么小得了,尤其她又是含忿而,这一掌便掴落了赵阳半边牙床上的牙齿。

    赵阳猝不及防之下。被她一掌重掴,舌头也被咬伤,一时牙齿脱落,满口鲜血。赵阳顿时哇哇大叫起来:“乖来淫,乖来淫,巴结休处生狗噢瓜起来……”

    赵阳乌哩哇啦一通喊,后舱里立即跑出一群纤夫来,这群汉子一瞧赵阳模样。不禁吓了一跳,那纤夫头儿吃惊地道:“哟。赵头儿,您这是怎么啦?这是说的什么话?”

    赵阳舌头被自己牙齿咬破了一大块,根本不敢去碰,说起话来含糊不清。说了半天那群纤夫也没听懂,不过见他手指季孙小蛮,连说带比划地样子。便知道这事与季孙小蛮脱不了干系,便向前团团一围,把季孙小蛮围在了当中。

    四下里许多看热闹的盐丁、商贩,袖着手笑嘻嘻地站在那儿,便在这时,庆忌闻听喧哗声也从船舱里走出来。那船老大手脚更快,从船头跑来,一边拨开人群。一边高声喊道:“出什么事啦?出什么事啦?”

    季孙小蛮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起火来哪还管自己目前是什么身份。她又羞又恼地瞪视着赵阳,恶狠狠骂道:“混账东西,竟敢打本姑……的主意,竟敢生出那般龌龊下流的主意,打你一巴掌还是轻地,再敢口出不逊,一剑削了你的脑袋。”

    眼见季孙小蛮如此嚣张,四下人群大哗,尤其那些船夫和纤夫,顿起同仇敌忾之心,纷纷撸胳膊挽袖子,把眼瞅着船老大,只等他一声令下,大家就上前拿人。船老大毕竟理智一些,这艘船上以他们这些苦哈哈身份最卑贱,无论是那些商贾还是那些盐丁都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如果是那位公子身边的武士,那这顿打更是白挨了,没弄清对方身份之前,他哪敢动手,便向赵阳问道:“出了什么事啦?是他打的吗?这位小兄弟为何与你动手?”

    赵阳与他共事极久,却知船老大担心什么,便手指季孙小蛮吼道:“拉偷偷上栓地,把拉抓起来……”

    他一边说,唾液血水一边往外来,呸呸两声之声,几颗带血的牙齿便在甲板上跳跃了几下。船老大皱皱眉,道:“你慢慢讲,说清楚些。”

    “什么事呀,大呼小叫地。”庆忌闪身走了出来。

    他方才走进人群,一眼瞧见季孙小蛮,心头大是惊骇。想不到姬宋和季孙意如在曲阜大肆搜索,她居然混到了自己的船上。她在这船上已经待了一天一夜,不可能没有看到自己,庆忌此时已无法装聋作哑,只得走了出来,不管怎样,先替她开脱了,然后把她弄自己卧舱,再试探她是否知道自己身份,决定如何处置。

    赵阳指着季孙小蛮,呜呜啊啊地说了几声,庆忌皱一皱眉:“这样怎能把话说的清楚,你是说她打了你吗?”

    赵阳连连点头,庆忌失笑道:“怎么可能,你这样高大魁梧的身子,她地身材那般弱小,怎能伤得你这么重?”

    赵阳先是点点头,又连忙摇摇头,瞪着眼睛说道:“姑之,芥茉标郎一个收年,吾也未想到尊么……”

    他想说,公子,这么漂亮一个少年,我也没想到怎么他的手脚那么厉害,可他还没说完,庆忌已然说道:“船老大,把赵头儿扶回去,洗漱一下,口齿清楚些时再问清经过。这个少年人……咳,也是我身边的近侍,我带他回去问个清楚。其他人都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要聚在这儿看热闹。”

    “你……”,季孙小蛮转向庆忌,正要反驳,庆忌一个箭步跨到她地面前,一伸手便握住了她纤细的胳膊,说道:“跟我来!”

    他的拇指紧紧按在季孙小蛮肘后麻筋处,稍一使力,季孙小蛮便呲牙咧嘴,全身酸软无力,哪里还能挣扎,便被庆忌一直拖向客舱去。百忙之中,庆忌还向宋朝招呼道:“宋兄莫怪,在下要处理些私事,稍后再与宋兄攀谈。”

    宋朝瞧季孙小蛮一张脸蛋涨得通红,娇美风情不逊女子,庆忌既是他主人,却去亲手捉他,举止之间并不象主仆模样,顿时便想歪了,心道:“莫非他与这小厮竟是……咳,这位仁兄方才还在**,这时便要为他的嬖童循私枉法了……”

第160章 鸿飞冥冥

    舱门一关,庆忌放开季孙小蛮。两人各自退开几步,面面相视,神色各有古怪。庆忌不知季孙小蛮掌握了他多少资料,是否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季孙小蛮也在寻思庆忌现在是把她当成小艾还是季孙小蛮,是否还有掩饰的必要。

    过了许久,庆忌拱一拱手,试探着说道:“小艾姑娘……”

    季孙小蛮暗暗松了口气,假惺惺应道:“阳大管事……”

    庆忌皮笑肉不笑地道:“多日不见,小艾姑娘风采如昔。今日虽然一副下人打扮,可是一眼望去,依旧是肤如凝脂,螓如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清扬婉兮,瑟瑟动人啊。”

    季孙小蛮很淑女地浅笑答道:“阳大管事谬赞了,妾风尘陋质,貌乏葑菲,怎堪如此藻句瑶章粉饰夸奖,实是愧不敢当。”

    庆忌有点吃不消这样斯文虚假的对答,摸摸鼻子,干笑道:“咳,咱们……还是好好说话吧。”

    季孙小蛮挑衅地道:“现在这样,说的不好?”

    庆忌冷哼一声:“小艾姑娘,我已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季孙小蛮冷声道:“我本没有刻意隐藏身份,你知道了也不稀奇,但我却很好奇于你的身份,我该如何称呼你呢?吴忌、阳斌、还是庆忌公子?”

    庆忌嘿地一声,缓缓扬起眉毛:“你果然知道了……,不错。本公子正是吴国庆忌。小蛮姑娘,我的身份与鲁国、与季氏、与你家都有莫大干系,还望姑娘能代为守秘。”

    季孙小蛮说道:“没有问题。不过……做为交换条件,我的行踪和身份,希望庆忌公子也能代我守秘。”

    庆忌微微一皱眉:“你一个女孩儿家孤身行于外,实在太过冒险了。不如到了下一站码头,我使两名武士雇一小舟,护送姑娘返回曲阜,如何?”

    “好啊。待我回到曲阜,立即四下张扬,公子庆忌并不曾被吴国大夫驱逐离鲁,此人潜伏于费城长达数月之久,还在那里建了一座飞狐城意图不轨。我想……只要亮明我地身份,没有人会怀疑我所说的真实性。”季孙小蛮威胁道。

    庆忌蹙紧了眉头:“姑娘到底意欲何为?”

    季孙小蛮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很简单,不要暴露我的行踪,不要干涉我的行动。”

    庆忌微一沉吟,说道:“你若执意不肯回去,那也使得。那你就随我回艾城去吧。待到姬宋提亲风波平息,我再送你回鲁,这样如何?”

    “随你去艾城?”季孙小蛮冷笑地道:“凭甚么?”

    庆忌沉声道:“就凭我与你季氏家族的关系,我也不能坐视你一个女儿家独自流浪在外,若是万一有个好歹,你让我如何向季孙家主交待?”

    季孙小蛮冷诮地讽刺道:“小蛮和你非亲非故,你与我季氏家族有甚么关系?就是你与成碧那见不得人的关系吗?”

    庆忌脸色微微一变,季孙小蛮见了心中更是气忿。庆忌沉默半晌,徐徐说道:“你知道的实在不少。”

    季孙小蛮道:“也不算多,但是已经足够了。我不去找你的麻烦。希望你也不要找我地麻烦!”

    “不行!”庆忌断然道:“若我没有遇见你也算了,既然遇到,怎能置之不理?你既然知道我与成碧的关系,我也不怕告诉了你!成碧如今是寡居之人,我纵与她相好,有甚么了不起?她是你的庶母。就凭她这一层关系。你既上了我的船,我也有权管你!”

    “狗屁!”季孙小蛮涨红了脸蛋,气得娇躯抖,仿佛受到了莫大侮辱,手指庆忌,颤声道:“庆忌,你敢如此辱我!成碧,不过我季府一个嬖人。就算你娶了她去。也只是我季氏打了一个侍婢罢了,你与她有甚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关我屁事。竟敢以我继父自居?”

    庆忌这番责任感,确是出于后世人的思维考虑,而在春秋时代,倒是季孙小蛮的理由更加的理直气壮。大户人家娶妻纳妾,分为娶、纳、、妾、嬖五种形式。娶,是明媒正娶,嫁过来乃是主母正妻;她生的子女也是家族的嫡子嫡女。她生地儿子再笨再无能,也是嫡系继承人,这就叫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阶级分明。

    纳,是一个家族使女儿与对方已婚的儿子成亲,地位次于娶,属于姬妾,如果娘家地位很高,也可升格为侧妻。侧妻有机会扶正,比如己、骊姬就是这样。

    ,就是儿子继承老子的姬妾,就象继承老子的田产房屋一般理所当然,这种风俗直到唐宋仍有延续,游牧民族持续更久。

    妾,是花钱买来的侍妾,家主死了,可以拿她殉葬,还可以由主母或者继承人联系买家,把这些侍妾转手再买掉,象货物一般全无地位。

    嬖,就是成碧夫人这种情形了,主人一时性起,占有了自己的家奴,这就是嬖人,嬖人即便成为主人的女人,身份地位几乎也全无改变,仍然和其他奴婢干的是一样的伙计,地位最是低下,不过如果主人极为宠爱,境遇会有所改变,但是地位不会变,仍然最为卑微,立嬖人为夫人是不符合礼制的。

    成碧夫人能从一个嬖人一路升到夫人地地位,很大程度上还是艾夫人的功劳。艾夫人善妒,丈夫季孙子菲纳的妾侍全被她赶跑了,这就为成碧荣升夫人扫清了一切障碍。她自己未生下继承人,成碧虽然“生”下了季孙子菲唯一的香火传人。按礼制也要算她的儿子,本该由她抚养地,偏偏她妒恨地是丈夫对成碧地宠爱,竟想把她连未出世的孩子一起杀掉,事败之后受到丈夫冷落,羞惭自尽,于是成碧这个本来绝无希望成为夫人的嬖人就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庆忌这副托大的语气,俨然是我与你的“母亲”有了关系,你这个未成年少女就算是我的继女了。我理当予以照顾看管。而在季孙小蛮心中,成碧与她全无关系,如今虽有夫人之权,在她眼里仍是自家府中一个无足轻重地嬖人,根本就是可以随意处置地一件财产,当然大光其火。

    庆忌见她如此蔑视成碧,不禁心中有气,沉声说道:“昔日之事,你已明了,成碧何其无辜?她虽出身低下。但是这些年,难道不是她,你家才能依然傲立,并成为鲁国富?否则,就凭你当时小小年纪,家庭纵然没有败落,也早被虎视耽耽地季氏族人瓜分了财产。

    小蛮姑娘,若是天生的身份这么值得尊重,你为何不嫁如今贵为鲁国君主地姬宋,却要费尽心思逃到这条船上来?抛开昔日恩怨想一想。若不是成碧为你家呕心沥血维护门户,你亡父亡母有血食可飨吗?你季孙子菲家族能有香火延续吗?这是何等功劳,奈何你对她竟如此岐视?你觉得自己可怜,这一切境遇到底都是谁造成的?难道成碧不是爹娘所生,她的一条命便不是命,就该予取予求。任由你的母亲欺凌而死?真是混账!”

    季孙小蛮大怒。她虽知道自己母亲昔年所为实在过份,却不肯对亡母有所不敬,此时听庆忌竟敢如此责斥,张口骂她,只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她爆似的冲庆忌大吼道:“我如今不去寻她麻烦,母仇也不报了,你还待怎样?在我心中。她始终是我家一个嬖人奴婢。要我敬她如母,纵死不能!我现在就走。你休要拦我,你不管我的事,我也懒得坏你好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请了!”

    庆忌也火了,一个箭步跃过去,一把握住她地手臂,季孙小蛮怒极,一张嘴便咬向他的手腕,张开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狠狠噬住他的肌肉。庆忌没想到她这样泼辣,痛呼一声,气恼之下,伸手在她背上一背,将她抵在自己膝上,照着**便是一巴掌。

    “啪”地一声脆响,季孙小蛮一下子呆住了。臀尖上火辣辣、麻酥酥的,要说痛楚倒不是十分的痛楚,可是那种惊羞恼怒却是从未有过的。她自幼受母亲宠爱,母亲死后,父亲怜她孤苦无辜,从不曾管教,再往后她便搬去鲁脍居由袁素照顾,袁素敬她如主,更加不会拂逆了她。

    这些年来,她说一不二,还从无人对她说过重话,今天先被庆忌训斥,继而受他责骂,如今又被他如此惩罚,这对季孙小蛮来说,还是一辈子不曾有过的体验,一种莫名的委曲,迅使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忍不住抽泣道:“你这混蛋,竟敢打我,我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她在庆忌身上捶打几下,自觉无力,又复张口向他咬去,感觉口中腥咸,已然咬出鲜血。庆忌碰到这样蛮横不讲道理地女孩,心中更是气愤,也不管她正咬着自己,抬起手来,在她翘臀上又是一连串的掌掴,“啪啪”声不绝于耳,季孙小蛮只觉整个臀部又麻又胀,已是全无知觉了。

    她终于松开口,放声大哭起来:“你欺负我!你一个大男人,这样欺负我一个小女子。谁叫我无父无母,无人为我撑腰,你干脆杀了我算了!呜呜呜……”

    庆忌既好气又好笑,停手道:“象你这样的糊涂蛋,不打怎会明白?”

    “明白个屁啊,呜呜呜……,我不肯,就是不肯,你就是打死我,也休想我敬她如母。我不去寻她麻烦,这还不成?”说着,她在庆忌身上一阵拍打。

    庆忌道:“不肯就不肯,昔日恩怨,是是非非,我相信你心中有数,肯不肯与她化解恩怨,也随得你了。她只求自保活命,求于季氏家主。是你母亲自觉事情败露无脸见人,又失了你父欢心,这才自尽,与她何干?你自觉是个可怜人,难道她不可怜?凭心而论,如果换了是你,被人如此对待,一剑将你几乎刺死,又让你未出世的骨肉一命呜……险些一命呜呼。你不会恨之入骨?你会任由仇人的女儿安然活在世上?这许多年来,以她权势,如想对你不利,纵有袁素这样一等一地剑客照顾,难道杀不了你,你好好想想吧!”

    季孙小蛮泪流满面地抬头,抽抽答答地道:“你想要我怎样?”

    庆忌在她臀上又抽了一巴掌,喝道:“我叫人绑了你回去,送给姬宋。”

    季孙小蛮地小**软绵绵,筋拽拽。既富弹性,又有质感,就象灌浆地果实般结实多汁,庆忌似乎有点打上瘾了。

    季孙小蛮扭头,恨声道:“你敢把我送给他,我就一定是鲁国夫人,到时候我天天与你做对,叫你在鲁国什么狗屁事都干不成,你若不信,尽管试试!”

    庆忌心中一凛:以姬宋对她的喜爱。这倒不无可能,如果她非要扯自己后腿,那可是个大麻烦。庆忌立即转口说道:“你既不愿回去,那也成。你就跟着我,先去艾城,待到鲁国风声平息。我再秘密送你回去。如何?”

    “季孙小蛮一向独来独往,我才不要跟你这混蛋走。你凭什么身份管我!”

    庆忌又气又笑:“凭什么身份?就凭我个子比你高,力气比你大。你答不答应?你不答应,我就把你绑了,浸在河水里拖着走。”

    季孙小蛮张口欲言,他已不怀好意地道:“我扒了你的衣裳,露出你那通红的猴子**给人观赏,不信你敢表白身份。哼哼。羞也羞死了。”

    季孙小蛮涨红了脸蛋,羞愤地嚷道:“你才猴子**!”

    庆忌摸摸下巴。笑道:“我本公侯,这么说,倒也使得。”

    季孙小蛮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嫩颊上犹有泪光。

    那眉眼如画,脸蛋俏美,这一笑风情更美,庆忌不禁心中一荡,忽地怀念起指间**滋味。他忙收敛心神,故意唬起脸问道:“怎样,你答应么?”

    季孙小蛮才不信他会真的扒了自己衣掌,光着身子吊进水里,但是如不答应眼前这窘境就难脱身,她咬了咬嘴唇,犹豫一下,说道:“好,我答应你了,快放开我!”

    庆忌一呆,怀疑地道:“答应得这么痛快?”

    季孙小蛮心虚嚷道:“不答应你要打我,答应了你又说我没有诚心,你是不是诚心要欺负我?”

    她这样一说,庆忌脸上也是一热,忙放开了她的身子,见她没有异动,这才放心道:“你就在这舱中老实待着,这里四面是水,你想走也走不了的,最好别乱打主意,否则……下一次就是脱了**再打了。”

    季孙小蛮俏眼一瞪,庆忌突觉口误,也是心中犹在回味那样感觉,这才错说出口,不禁有些狼狈地道:“呃……是脱了衣服……。好了好了,你就安心待在这里,你地目地不是逃脱姬宋与季孙大夫吗?我不送你回去就是了,只要你不与我惹麻烦,你地自由我是不会限制的。我且出去答对客人。”

    他向舱口走过去几步,小心地看看,见季孙小蛮站在那儿,一双大眼狠狠地瞪着他,却没有什么异动,这才放心地开门出去。

    舱门一关,季孙小蛮立即垮下一张脸,摸摸自己地**,麻麻酥酥的,还没其他知觉,想必已被打得又红又肿。季孙小蛮恨恨地坐下,立即痛呼一声,只好趴下,轻轻抚着自己臀部怔怔出神。

    很奇怪,心里没有愤怒的感觉,倒是有些贴心。从小到大,她受到的不是冷落就是恭维,就算袁素如同亲人般照顾,也是从小把她当成主子般的对待,她还是头一次受到一个男人这样的野蛮对待,而他本心又确是出于对她地关心和爱护。那种感觉,就象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回到家里受到父亲的责备训斥,这让幼失怙恃的季孙小蛮心中升起一种异样地感觉。就象……一种对严父的孺慕之情……

    庆忌到了舱外,见那位宋朝公子站在前舱边,忙走过去抱拳谢罪道:“宋兄,抱歉抱歉,方才教训身边小厮,怠慢了公子,还祈恕罪。”

    宋朝秀气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说道:“吴兄不必拘礼,身边的人恃宠而娇。有时候是要好好教训一下的。吴兄先忙着,在下先回自家船上去了,此番西行,来日方长,咱们有暇再好生相聚攀谈。”

    “哦,也好,宋兄慢走。”庆忌拱了拱手,宋朝微微一笑,两道弯弯细眉一挑,转身向勾连着两艘船地踏板走去。他身材修长。丝乌黑,唇白齿红,颇有些男人女相,那步态更带着些袅袅的韵姿,若非听他声音确是男子,这样的相貌看在眼里,庆忌真要疑心他和季孙小蛮一样都是假货了。

    “唉!季孙小蛮……”想起了她,庆忌不禁苦恼地皱了皱眉头:“对她,势必不能坐视不管,别看成碧口中不说。但是对季家,她还是有一份责任感地,如果真让季孙小蛮出了什么事情,成碧对自己必有怨尤。然而容留了季孙小蛮,这事又必须做得妥当,否则姬宋和季孙意如那里听说了。必然又起波澜。”

    庆忌摇头苦笑一声。转身向舱中走去……

    船行几日,庆忌渐渐心安,自那天之后,季孙小蛮安份了许多,在别人面前,只以他身边小厮的身份出现,在船上也没有给他惹出什么事来,每到码头庆忌都对她严加看管。季孙小蛮也没有要逃走的迹象。如今已经过了齐国地大野泽,再向前行便可进入黄河。沿河右向,可通帝丘,上岸西行便去艾城,路上真镇渐少,道路稀疏,季孙小蛮再想独自离开已不容易,庆忌渐渐放松了警惕。

    这两日与宋朝时常坐谈聊天,看他谈吐颇有见地,只是庆忌不便让人知道他刚刚从鲁国回来,不能向对方吐露真实身份,因此很难更进一步,向他说出招揽地话来。言谈之中,庆忌也觉,这个宋朝公子对他,似乎也在旁敲侧击地探他身份,庆忌小心应对,并未露出破绽。不过他能感觉得出,这个宋朝对他并无恶意,而且自头一日两人船上交谈之后,宋朝对他更多了几分亲昵,除了彼此的真正身份和往卫国的目的两人都避而不谈,实际上已经成了极谈得来的朋友。

    宋朝是往帝丘去的,庆忌却是去艾城,一过黄河口两人就要分道扬镖,彼此都有些依依不舍。好在两地相距并不甚远,两人已约定日后如果往赴对方驻地时地联系之法。庆忌便想待以后探明了对方底细,如果可能再把他招揽过来不迟。

    黄河渡口,船舶靠岸,厚重的踏板自船上铺到码头上,船上地人忙碌起来,先将车辆运上岸,再将随船起运地货物搬下去装车,庆忌先下了船,与宋朝道别。宋朝的船还要继续南下去往帝丘,从此处开始已经货船渐多,而且黄河上水流湍急,少有水盗,一路要安全地多。

    两人依依作别,宋朝的船小,要在码头上补充上食物清水,一时也不急着走,二人言谈一阵,庆忌见货物已然搬运的差不多了,便向宋朝告罪一声,暂回船上安排。他回到船上,船老大便迎上前来,点头哈腰地道:“小的就送到这里了,祝管事大人一路顺风。”

    庆忌拱手笑道:“辛苦了,我的人都下船了吗?”

    船老大陪笑道:“是,船上已经清理过了,哦……您身边那个小厮还在舱中,您不是着小地好生看管嘛,所以……嘿嘿……”他也以为季孙小蛮是庆忌身边娈童,所以笑的有些诡秘。

    庆忌知道他的想法,心中不觉好笑,他拍拍船老大的肩膀,说道:“你费心了,我去带她出来。”

    庆忌走到船舱边,二管事赵阳正抱着双臂站在门口,一见他来忙放下双臂施了一礼。庆忌点点头,拉开舱门向内说道:“好啦,出来吧,我们马上就要走了。”

    船舱里寂然无声,庆忌诧然叫道:“人呢?”

    他急忙举步入内,船老大和赵阳互相看看,连忙也跟了进去,只见舱内空空,哪里还有人影。庆忌急忙走到内室,卧舱中还是全无季孙小蛮身影,赵阳惶然道:“小的一直守在门口,并不曾见他出去呀。”

    庆忌看看窗子,伸手一推,窗外便是滔滔黄河之水。庆忌讶然道:“难道她跳水逃走?啊,是了!”庆忌重重一拍额头,忽想起她在飞狐谷中飞掠越墙的本事来,这姑娘身上必有飞抓一类地东西,这船板都是木制,窗子虽开在舷板上,外面就是船壁,以她本事只要掷出飞爪勾住左右舷板木栏,何愁不能逃走。

    庆忌捶了一下舷窗,也不理赵阳,转身便向外走,回到客舱,便见舱口那面木壁上赫然写着一行大字:“护送之恩,容图后报,我去也!羞我之辱,没齿难忘,你等着!”ps:一个广告,两位大神,质量有保证,大家尽可放心。

第161章 余桃之子

    庆忌的侍卫和车把式们都在码头上候着,旁边很多客旅上上下下,显得十分热闹,庆忌见了不禁蹙眉:“季孙小蛮那丫头何等机灵,她若存心隐藏,这样的地方如何寻找?总不成一艘船一艘船的寻找吧?”

    宋朝在客亭中见他蹙眉四顾,走出来问道:“吴兄,何事为难?”

    庆忌也不及细细解说,只顿足恨恨地道:“她……我那小厮,竟然逃了。”

    “哦?”宋朝目光一转,却也不便询问其中细节,他微微一想,说道:“码头上虽然繁华,但是如果他要逃走,应当见机便遁,不会留在这里。”

    庆忌目光一闪,恍然道:“不错,而且不大可能混上其他客船,要逃走,6路最方便。”

    如果谁想逃避于旁人,一有机会便想逃得越远才越安全,而不会留在他想躲避的那人停留的地方,这是人的正常心理和直觉反应。而且如果逃上别人的船,不但容易被现,一旦被追上也无路可逃,只有6路四通达,才是被好的逃跑路径。季孙小蛮小小年纪,焉知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的道理?

    庆忌立即向码头上闲站着的一个船夫问道:“方才有几路货商离开?”

    那人见他衣饰华贵,气势不凡,不敢怠慢,忙道:“大爷,方才离开码头的,水路有两艘船,一艘北上,一艘南下。6路上有三支车队刚刚离开,前后不过一柱香时间。”

    庆忌听罢更不搭话。腾腾腾大步迈去,纵身一跃跳上他的马车,一抖马缰,对他的人喝道:“尔等在码头等我,待我擒她回来。”

    庆忌刚刚抖开马缰,衣袂飘风,人影一闪。那宋朝已一个箭步跃到了他的车上,向他微微一笑:“我不急行,与你同去!”

    庆忌无暇多说,微一点头,纵马狂驰出去,有些挑担负荷的旅客急忙闪在道边,庆忌的马车卷起一路烟尘。冲出了码头。

    一出码头,只一箭地,便是一个三岔路口,每个路口都有车痕印迹,难以断定那些货商走了哪个方向,庆忌想也不想,提缰拨马,直奔左手边那条路冲了下去。不一会儿,追上一路人马。但凡行商客旅,大都有武士卫护,一见人来连忙戒备。

    这一路人约有十余辆车子,运载的都是缟素布匹,车上并无掩饰,二人见季孙小蛮不可能藏身于这车队之中,转而驱车绕回中间那条路,这支车队地规模较之方才那队货商要大得多。随从武士也多,庆忌的马车未到,那队武士已平端锋利的戈矛。做好了战斗准备。

    庆忌驱车上前,那车队中走出一人,三十多岁,五官端正,颌下有微须,步态从容,举止斯文,那双眼睛带着精明、锐利的味道。庆忌停车向他说明来意。那人听了微笑道:“原来如此。足下小厮并不在我们当中,我这车队乃是访友归来的自家人。外人是混不进来的。足还是往何处去找吧。”

    他这一行车队,货车只有三辆,余者都是客车,有棚有帷,车中坐的什么人无法看见。宋朝便拱手说道:“非是我等不肯信你,只是那小厮与我这好友甚为重要,那人机灵多变,若是真地潜到你们车上,若不注意也未必现,足下可肯容我们搜一搜吗?”

    那人一听微微变色,他把脸一沉,扶住肋下佩剑,森然道:“一个下人丢了,便要搜我家车仗么,尔等可知这车仗之中都是我蘧家女眷,尔等何人,如此狂妄无礼!”

    庆忌听到二人对答,神色忽地一动,问道:“蘧家,可是伯玉大夫府上家眷?”

    卫国姓蘧的不止一人,但是家眷访亲便有如此规模,当然是世家豪族,庆忌想起一人,是以问。

    郑穆看他一眼,傲然道:“正是,你认得我蘧家的人吗?”

    庆忌微笑道:“伯玉大夫乃当世之君子,在下如何不信?请问足下,方才离开码头的有三支车队,其中一支左行,足下的车队中行,还有一支车队可在你们前面吗?”

    郑穆听他说的客气,这才释颜道:“我们是最先离开码头的,若还有一支车队,或许行于右路,并不在我们前面。”

    “多谢,打扰了。”庆忌微微颔示意,便调转了车子。

    宋朝疑惑地问道:“吴兄,你相信他们地话?”

    庆忌应道:“不错,蘧瑗蘧伯玉,以贤德闻名于诸侯,乃是一位极为方正的君子,光明磊落,门风谨然,他的家人应该不会私藏一个来路不明的逃奴,我们且往右路去寻。”

    秋高气爽,原野中的草地已现深绿,很快就要凋零了。右路车队一行五辆马车正行于途,忽然停了下来。中间那辆车子轿帘挑开,露出一张眉目如女子般柔美的男子面孔,看年纪未及弱冠之年,他向前方车上的人问道:“生了什么事?”

    前方车上往前探问情况的一名武士走来答道:“大人,前方客商车子坏于路上,货物洒了一地,阻住了我们去路。”

    “哦?”那少年人探身向前边看了看,果见前边七扭八歪停着几辆车子,其中一辆车子坏在路上,车轮断裂,车体倾斜,熟透的果子洒了一地,一些人正手忙脚乱地满地追捡着果子。

    那少年便道:“你们去帮帮他们,若是同路,便与我等同行,帮他们载些东西也无所谓。”

    “是!”他手下地人听了把兵器摞在车上上前帮忙,那少年便也下了车子,掸了掸浅饰云纹的锦袍,拂开颌下系着公子冠的丝绦,在路边行动舒展以解困乏。

    卫国境内多是殷商遗民后代。当年武王伐纣,牧野之战后虽然成了周室诸侯的子民,却无心臣服,不愿拘束在土地上做周人社稷宗庙与井田之上的奴隶,殷商故人早有驾牛车行走江湖贩卖经商的传统,所以卫国人离国经商、游学为士、任侠放荡的男子极多,几百年下来风气不改。

    卫人好经商。便也形成了在家乡外互相帮助,团结扶持地习惯,那些人虽只是普通商贾,这位少年公子循本国风气,见他们有了困难不能置之不理,这才命家人上前相助。

    不料他地侍从武士们刚刚走过去弯腰帮着捡拾果子,那些正用衣襟兜着捡拾水果的行商突然自袍下抽出利刃。纷纷向他们刺去。那个打躬作揖,上前道谢的大汉自袍下抽出一柄利剑,快步奔过来,一剑已刺入第一辆马车上地御者胸膛。

    那美貌少年听见惨叫回头一看,不觉大骇变色道:“你们是什么人,快来人!”那刚刚杀了御者的大汉提着血淋淋的利剑追过来,狞笑道:“喊叫甚么,纳命来吧!”

    在他身后,跟着手执利刃地几个大汉。少年公子身边几名手下仓惶取了兵刃,但是措手不及之下,还是很快被他们斩杀于地。少年惊骇欲绝,拔腿便逃,但他只逃走几步便被那大汉追上,一把扯住他衣领,用剑柄在他小腹上狠狠一撞,痛得他弯下了腰。几乎喘不上气来。

    那大汉一把扯落他束的公子冠,扔在地上狠狠一踩,狞笑道:“小畜牲。凭你这样货色,也配做我卫国大夫。”

    那美貌少年听见这话,忍痛抬头,吃力地问道:“你们……你们不是强盗,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粗野大汉狂笑,粗暴地捏住他的下巴,嘲弄道:“哈哈,自家性命行将不保。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又能如何?”

    他把少年向前一推。向手下吩咐道:“快快绑他上车,离此地。”

    两个大汉冲过来。象捉小鸡似的提起那少年,便向一辆车上行去,就在这时,远处车声隆隆,那头目紧张地抬头看去,只见一辆马车扬起一路烟尘疾驰而来,不由动容道:“有人来了……”

    庆忌驾车奔来,远远见前方有人倒伏于地,站着的人手中都持着明晃晃地兵刃,在秋阳之下反映着烁烁光华,心头顿时一凛:“宋兄,小心。”

    “我省得!”宋朝傲然笑答一声,他虽长相阴柔,一举一动,一鼙一笑,都带着种温柔秀气,但是此时眉宇间一片肃煞之气,那白修长地手指紧紧握住了剑柄,缓缓向外抽剑,动作冷静而沉稳。

    “站住!”刺客头目从那少年公子车上弄了一柄长矛来,一手提剑,一手持矛,矛锋前指,断然喝道。

    庆忌勒住马缰,马车忽顿,车后灰尘前拥,沸沸扬扬在他脚下氤氲,立在车上地庆忌神色冷厉,目光一扫地上死尸,沉声喝道:“尔等何人,劫地何人?”

    那头目见这车上只是两个甫及弱冠之年的男子,心中稍定,冷笑道:“我们劫的是一个半男不女的妖物,你们如此不识相,迫不及待赶来,却要马上变成只死不活的蠢物了!”

    他向左右使个眼色,喝道:“杀了他们!”一群刺客立即挥剑冲了上来。

    “半男不女?”庆忌关心则乱,只道他们劫走的便是季孙小蛮,这时也无暇去想是否合理,眼见对方先已挺剑刺来,立即飞身落地,大喝一声,“铿”然拔剑出鞘,与他们交起手来。宋朝也不怠慢,自车另一端落下,挺剑与几名刺客战在一起。

    庆忌武功虽不以剑术见长,但是对付这些刺客还是绰绰有余,甫一交手,便有两名刺客被他刺翻在地,庆忌窥隙向旁边瞄了一眼,只见宋朝身手矫健,手中一柄剑夭若游龙,随着他的身影翩然飞舞,光华闪烁,这顷刻间居然刺倒了三人。

    这时的剑器是越长越难铸,因此寻常地护身佩剑都只一尺有余。士子大夫随身的佩剑虽然都在三尺左右,却大多只是装饰性的佩剑,因质脆易断,不能用与搏击,只是和袍、佩玉并列为君子必须随身穿戴的三件标志。而宋朝的剑显然是柄好剑,这柄剑近三尺长,却是可以用于实战搏击地利器。剑刃撞出之声不绝于耳地传来,他手中长剑却不见损毁。

    庆忌放下心来,集中精神挥剑搏杀,他手中剑长仅两尺,身前几名刺客一旦合围,互相配合出击,庆忌便再占不到便宜。但是那刺客头目挥矛刺来时,却把一件趁手的兵刃送到了他的手里。

    庆忌一见矛来喜出望外,挥剑架开长矛,伸手便去抢夺,矛杆被他一把攥在掌中,凭他地神力那人怎么还能握住,那头目使力一挣,却险些被他扯到面前,骇得连忙撒手松开。长矛落入庆忌手中,庆忌朗声长笑,一手持矛,一手持剑,长矛攻,短剑守,方圆一丈之内,水泼不进。再也无人是他三合之敌。

    待庆忌将鲜血已浸得矛缨一绺绺贴垂在柔杆的战矛从一名刺客咽喉处拔出来,再寻敌手时,现那强盗头子领着剩下的两名手下远远逃开。睁着一双惊恐地眼睛,正失魂落魄地看着他。

    另一边和宋朝交战地人也退到了一边,他们都被庆忌杀人如屠狗的残酷手段给吓坏了。凶人一旦被击溃了意志,倒比普通人更加容易恐惧,他们站在一边簌簌抖,就连宋朝都是一脸惊骇。

    “把你们劫的人交出来!”庆忌瞪着那头目森然喝道。

    血从他的矛刃上一滴滴垂落尘埃,看得那头目一阵心寒,他硬着头皮说道:“你……你不要以为仗义行侠是一件爽快事。山有高低。水有深浅。你再如何骁勇,这趟混水……也不是你能趟得起的。”

    庆忌目中露出嘲弄之色。道:“山再高,难挡猛虎。水再深,不困蛟龙。你们是何来路,居然如此狂妄?”

    那人怎敢说出真正身份,目光微微一转,壮起胆子恐吓道:“麾下巨盗九千,纵横列国、无人敢掠其锋的展跖,你可听说过?”

    庆忌一怔:“你们是展跖的人?”

    那头目看他神色,胆气稍壮:“不错,我家主公正是展跖!”

    庆忌冷冷一笑:“展跖只好用来吓吓夜哭地婴儿,我会怕他么?把那个人交出来,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你们统统都要留下!”

    那头目恼怒道:“你……”

    庆忌目光一寒,那头目心头一震,整句话都咽了回去。

    庆忌嗔目大喝一声:“交是不交?”他振臂一抖,右手长矛“嗡”地一颤,那头目激灵一下,只觉颊上有异,伸手一摸,手中一片鲜血,向旁边一看,站在他旁边地两个手下都被矛上红缨甩了一脸血滴,鲜血殷红,脸色煞白,直如小鬼一般,自己想必也是如此。

    庆忌沉声道:“我再说一遍,交出人,放你走,否则,所有人全部留下。”

    “大……大哥……”,那头目身边两个人手臂抖,几乎连剑都提不住了,颤声向那头目哀求。

    宋朝长笑一声,一振手中长剑,剑作龙吟,他已向路旁微微闪出两步,看那架势,似要把他们全歼于此。

    “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左右完不成使命,不要枉送了性命……”几名刺客胆寒之下,纷纷加入哀求的行列。

    那头目咬咬牙,终于屈服地庆忌地霸力之下,他恨声道:“把人……带过来……”

    众刺客听了大喜,其中一个看看庆忌,又看看宋朝,怯生生道:“我……我去把人带来。”他试探着退了两步,见庆忌二人并无阻拦的意思,立即转身跑去。

    那少年刚刚被人塞进车子,就听外面呼喊连天,喊杀声不断,心中顿萌希望,只盼有人救他出去。正忡见,忽见一人持剑冲来,还道要杀了他,顿时浑身抖,瑟瑟地闭紧双眼,那刺客见他模样,没好气地道:“快滚下来!”

    那少年被他一把从车上扯下来,踉踉跄跄推到前面,庆忌与宋朝见了他模样不禁愕然怔。那刺客头目恨恨地一拱手:“人已交给你们,希望你们也能信守承喏!”

    庆忌一摆手,那头目立即率人飞快退下,跳下两辆马车,挥鞭驱马狂奔而去。

    庆忌与宋朝互相看看,脸上都有古怪神色。那少年战战兢兢,脸上带着些讨好的神色,柔声细气地拱手谢道:“多谢两位壮士求命之恩。”

    庆忌此时已知救错了人了,唯有苦笑问道:“未知足下是什么人呢?”

    那秀美少年连忙答道:“卫大夫弥暇,尚未请教两位壮士高姓大名?”

    庆忌一呆:“怎么是他,余桃之恋弥子暇!”

第162章 归去来兮

    庆忌与宋朝带了险死还生的弥子暇返回码头作别,宋朝自往帝丘而去,庆忌则带领车队赶往艾城,车队中去了一个季孙小蛮,多了一个卫大夫弥子暇。弥子暇姓弥名暇,因少年得志,官居大夫,时人尊称为弥子。只是这少年自幼娇生惯养,只得一身细皮嫩肉,并无什么才能。

    庆忌在艾城时就知弥子暇之所以能得到大夫的职位,是因为他受到好男风的卫侯姬元宠幸,说到底,不过是一娈童罢了。与他同行,庆忌颇有些不自在。但是庆忌如今正有求于卫国,能救下卫侯姬元宠幸的人,对他拉近与卫侯的关系大有帮助,因此庆忌对他倒也着意接纳。

    弥子暇此番是出访齐国归来,因为卫国东面,隔一条黄河,与齐鲁宋三国毗邻,其中齐国最为强大。前些日子齐国五族诛晏,政局动荡。做为邻国,卫国颇为重视齐国的政局变化,便遣使者赴齐国探察形势。

    持节出访,乃是一种荣耀,而且这政绩得来也容易。卫侯知道他提拔弥子暇,国人多有议论,便把这件好差事交给了他。弥子暇此人至孝,他从齐国回来,便想趁这机会先回家去探望母亲,是以在黄河渡口与他的使节团分开,大队人马继续沿河南下,直接回帝丘,而他则带了亲随上岸,先回自家封邑,不想因此出了事情。

    弥家采邑在干城,与艾城相邻不远,庆忌便携他同往艾城,再使人往他家中传递消息,令人来接。因为弥子暇与卫灵公的同性之恋,庆忌与他同行之初极感别扭,但是几日接触下来。他现弥子暇只是一个内向腼腆还好脸红的俊美少年,性情纯真少有机心,他虽是卫侯男宠,却并无男人女形的忸怩作态,并不惹人生厌。

    彼时士大夫们崇尚男风,甚至歌赋以咏之。时人并不以此为惭。丈夫为人娈嬖,妻子不会岐视,官吏以此侍奉上官,也不会受世人白眼,顶多被人耻笑他没有旁的本事,全赖枕席之功才得以上位。就是被后世传为千古第一大圣孔丘,对这种事也是持宽容态度的。前两年鲁国与齐因边界之争生战事,鲁国一位公子与其手下汪为同性之好,两人战死沙场。因汪年幼,国人欲以殇礼葬之,孔丘对此便表言论。认为他为国而死,应以**之礼重葬,并不因他娈童身份有丝毫岐视。由于这样宽松的环境,同性之好者不会因此扭曲了心性,平素相处与其他男子无异,而与弥子暇地相处日久,越觉此子心性良善,倒是个性情之人。庆忌便也去了心病,和他成了很谈得来的朋友。期间庆忌曾问向他问及此番遇刺可知为何人主使,弥子瑕便皱起秀气的眉头。一副楚楚可怜模样,絮絮叼叼,颠三倒四。说了半天不见半点条理。看他模样,虽为大夫,对朝政之事却迟钝的很,更兼心性单纯,分明就是个得罪了谁、挡了谁路都懵然无知的少年人,庆忌见他这般模样,不觉为之苦笑。

    弥子暇说了半天全无头绪,倒是勾起满腹委曲。那张白净如雪。嫩若凝脂的俊俏脸蛋上便挂上两行晶莹泪珠,黯然泪下。泣声道:“暇见怜于卫侯,得拜大夫。但是一向与人为善,并不曾与人结怨,如今祸乱及身而不自觉,若非公子仗义援手,世上再无弥暇此人了。怜我寡母,必将孤苦无依。思及此处,弥暇心乱如麻,前途如此凶险,弥暇欲退不能,我该怎么办呢?”

    弥子暇越说越伤心,他双腿蜷起,脸埋膝上,双肩耸动,竟然抽抽噎噎地哭泣起来,庆忌被这美少年哭得两眼直,这样感性地男人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落片花掉滴雨都能愁肠满怀,叫人想劝都不知从何起。

    前方已近入艾城地界,庆忌重回此地,心情无比激动,一入艾城地境,就掀开了轿帘,欣赏着车外一片秋野风光。再向前去,便出现了片片田地,此时正是秋收季节,田间桑麻茶椒、谷子高梁,一眼望去,一片丰收景象。

    卫国是坚持井田制度不肯变革的国家,若只依赖农业,国家早已衰弱不堪,但是卫国地处诸国交通要道,再加上卫人多行商,足以弥补不足,所以卫国很富庶。而艾城因为划给庆忌经营,庆忌在此大兴农耕,自给自足,开辟了许多新田,沃野千里,尽植农被,也足以自给自足。

    弥子暇站在车头,欣然看着那一片片金黄的粟米组成的绵延起伏的,回笑道:“公子,你这艾城肥田处处,一派兴旺,这一片片极目难尽的庄稼,子暇还从不曾见过。”

    因知他是卫大夫,所以二人上路后庆忌就向他表明了身份,是以弥子暇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庆忌难抑心中激动,笑答道:“是啊,只有青山干死竹,未见地里旱死粟。这小米既耐旱又少虫害,味道又可口,是我艾城种植最多的一种作物。呵呵,今年天作美,看来大丰收呀。”

    他一弯腰,走出车厢,和弥子暇并肩站在车头,望着两旁丰收景象。纵目所及,一片片全是农田,田地中,许多壮汉正在收割,他们光着晒的黑里透红地脊梁,在田间辛勤劳作着。田里停着些牛拉的车子,割好的谷物打好了捆,壮汉们再把谷物摆上车子。有地车上谷物已经堆得极高,他们就用木叉、铁叉叉起谷物捆,扬臂掷上车去。一些已经装满粮食的车子用绳索绑紧了,正运往城中去。

    身旁一辆满载谷物的车子跚跚行过,车上的高梁堆得小山一样高,庆忌顺手从车上抽出一支高梁穗子,拈了拈它的分量,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艾城不大,低矮的夯土城墙,已经风化裂缝。城门处,车辆进进出出,有士兵守在那里,进入人员皆要验看身份,庆忌见了暗暗点头:荆林性情沉稳,心细如。果然适于这些事务,这座艾城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

    车到城门前,庆忌便拉着弥子暇钻进了车子,放下了车帘。他遣梁虎子回艾城时,便要他以替身暂代自己身份,此时不知城中详情如何,贸然露面如果被熟识他的士兵看见,免不了一番唇舌解释。

    庆忌身边亲兵亮明身份,守城士兵验过腰牌。便让他们进了城,后边跟着长长一队盐车。一进城门,便听“叮叮当当”一阵击打锻造地声音传来。庆忌轻轻掀开一角车帘,只见这城中同普通城池不同,因为如今这里驻扎地都是他的军队,当地居民寥寥,城池几乎已改造成了一幢兵营。

    入眼处便是一处处凉蓬,蓬下许多锻匠赤着上身,手舞大锤,正在蓬中铸造兵器。艾城不产铜铁,兵器多靠购买,但是军中必有修理兵器的匠人。有时也采买五金自行锻造已节省军需,那炉火熊熊燃烧,鼓风地、锻造的。忙忙碌碌。

    再向前去,便是一片片压得平平整整地土地,有士卒将一捆捆谷物搬到场地上,或抽打脱粒,或拖着石碾辗压,旁边放着竹席,最后再用木板平铲铲起粮食迎风扬起,利用风力将灰尘谷壳与粮食分离。

    再往前去。是一座座仓房。有储藏粮食的,有储藏皮货山珍的。入乡随俗,卫人好行商,庆忌在此招兵养军,也挑机灵善经营的士兵做些买卖赚取财物。

    另一侧单独划出一片区哉,周围以活水环绕,只间只以一座木桥连接,桥上有士卒把守。只见对面空地一些晾衣架上晾着花花绿绿许多女子衣裳。这里便是军中女闾所在,这里的营妓都是从附近城池招募来的,大多都是多年从事皮肉生意,如今色衰肉驰无人光顾地半老徐娘,要寻美色其中极为少见,不过价钱公道,极受士卒欢迎。这军中既要解决士兵需要,又不能让他耽于女色,甚或因为争风吃醋群殴打架,必得派人看管。

    继续向前,便出现一座极大宅院,院中虽无雕梁画栋,但是房舍极多。车到门前,一名士兵入内通报,片刻功夫,脚步声腾腾响起,阿仇再仇狂风一般卷了出来,大吼道:“公子在哪里?”

    庆忌抑制住心中激动,含笑骂道:“两个蠢材,瞪着一对牛眼,你家公子这么大个人杵在这儿都看不到吗?”

    “公子!你可回来了!”阿仇再仇两兄弟扑上前来,一人抱住一足,欢喜得大哭起来。

    弥子暇在一旁瞪大一双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庆忌哭笑不得地道:“快放开我腿,我好生生地站在这儿,你们哭些什么。”

    “哦,公子快快下车。”阿仇再仇听了抹抹眼泪,连忙要为他放下踏板,庆忌一跃下地,站定身子,笑道:“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还放什么踏板。子暇,让你见笑了。”

    一瞧弥子暇俏美模样,阿仇讶然道:“耶,公子换了口味了吗?这人是男是女?”

    弥子暇一听白净地脸蛋腾地一下烧得火烧,他狠狠瞪了阿仇一眼,奈何天生俊美,这一瞪全无威仪,倒似少女娇嗔。

    庆忌在阿仇后颈上抽了一把,笑骂道:“滚一边去,这位是卫大夫弥子暇弥大人,怎么这般无礼。子暇,请下车吧,且到我府中歇息,我这便派人去你府上传递消息。”

    “多谢公子”,弥子暇被阿仇再仇两双大眼看得窘迫不安,讪讪地下了车,神情倒有些忸怩起来。阿仇再仇是一对混人,听说这俊美少年就是那个有名的卫侯娈嬖,好奇之下把他当成了稀罕之物观赏,全不在乎他地脸色。仔细瞧这少年,若着女装,实比许多女子还要俊美十分,二人不禁连连点头。忽然又想,不知自家公子为何与他同行,是否也喜欢了这个少年,他虽俊美,可惜不能生孕,公子若是喜欢了他,自家的小主公一时就要没了着落,不禁又连连摇头。

    庆忌不知二人混账想法,他接了弥子暇下车,扭头向瞅着弥子暇傻的阿仇问道:“荆林、梁虎子呢,他们不在府中?”

    “公子,卑下……在此!”

    身后忽传来一个声音,语音微微颤,庆忌霍然回,只见荆林单衫薄甲,立在阶下,一副削瘦地面庞,眼中噙着泪光,嘴唇微微颤抖着。

    “荆林见过公子,恭喜公子返我艾城!”荆林踏前三步,一甩袍裾,单膝跪地,抱拳过顶,向他郑重地行了一个军礼。

    庆忌急步上前挽扶,双手扶住他的肘弯,鼻子一酸,双眼也有些湿润了。

    ps:本书创作之初,就说过一身病痛了。上月又拼得力尽,所以现在需要休养生息,否则无论脑力体力都跟不上了。书评里时有书友催更,不是关关不更,能码出来的字,关关一个字也没有留下。上班之余,关关已尽全力,我想,一天六千至八千字,已经不算少了吧,还望诸友多多支持和理解。

    另:有赖众书友推荐支持,系统反馈的加精数量也就多了,欢迎大家多多言,否则过了今日,偶剩下的精华就白白浪费了,但是不要刷屏者哦,一句话十遍的,小心被人举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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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争之世介绍: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席斌 春秋 庆忌大争之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争之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争之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