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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关     大争之世txt下载     大争之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3章 训妻

    门帘儿微微摇晃着,一个身着兰色碎花三绕鱼尾曲裾深衣的女子正站在门前,她头上戴了一顶帷笠,垂下的纱帷直到颈下,纱帷是黑色的,将她的容颜完全遮起,袅娜的身段一身风流,宽宽的束腰,束腰上又系一条翠色的丝带,系起她欲折的轻腰,呈现出动人的曲线。

    一年多不见,她的体态风姿仍是那样迷人,虽然被衣冠遮得紧密,看不到她艳光四射的娇美面孔,但是她由头到脚,无论是站姿步态,一举一动,无一处不媚,哪怕是袒搪袖,折一折柳腰,都别有一番味道。

    “姐……”成秀还趴在地上,抬着头呆呆地看她。

    “你先出去吧。”成碧款款向前,轻轻说道。

    “喔,好……”成秀连忙爬起来,匆匆退了出去。

    庆忌挺身欲起,成碧攸然退了几步,惶声阻止道:“大

    庆忌顿住身子,讶然道:“成碧,你怎么了?我们分开有多久了?去年秋上,我离鲁赴卫,如今已一年有余,这一年多来,我奔走各国,绞尽脑汁地忙于复国之战,可是我一直没有忘了你,怎么如今相见,你反而生分起来?”

    庆忌目光微微一闪,脸上出犹疑之色:“你……你不会是另有了心爱之人吧?”

    成碧啐了一口,嗔道:“你倒想……”

    庆忌放松下来,微笑道:“没有就好,那还有什么问题呢?可是怪我没有下大力气去寻找你么?成秀一直在我身边。从他那儿你该知道我的一举一动,这一年多来我从不曾有一日闲着,实是分身乏术。你既已到了姑苏。为何不与我相见?”

    成碧与他隔桌轻轻坐下,定定地看着他。她的容颜遮在纱帷之下,帷笠垂下的纱帷在眼睛处只有一层,再往下才加厚了几层,完全遮住了她地面孔,因此那双妙目仍能看得清楚。

    “大王,大王分身乏术。人家……何尝不是难得脱身,妾身……其实也是今早才随成秀的车队赶到姑苏。”

    “那你也该马上告诉我呀,成秀这小子,听说我在午睡,居然溜回来了,连点轻重缓急也分不出来。”

    她定定地看了庆忌半晌。幽幽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地垂下眼帘,长睫轻颤,似在忍泪。

    庆忌心中不由一紧,急忙追问道:“成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倒是告诉我呀,到底生了什么事?”

    成碧一双素手轻轻搁在桌上,那手白皙润泽。修长的手指、光滑地手背,粉酥酥地肌肤隐隐透出红润的血色,就象两朵轻轻舒展的兰花,庆忌伸手欲握,成碧攸地缩了回去,好象生怕被他碰到。

    “成碧,你到底怎么了?”

    庆忌终于变色,脑海中不自禁地闪过许多可怕的念头。她来了姑苏,当然是为自己而来,可是既然来了。为什么却又避而不见?她到底怕些什么。难道……,乱兵之中。像成碧这样少见的美人,本是别人垂涎的目标,她长途跋涉由鲁到楚,一路上,莫非……莫非有人……

    庆忌脸上忽地涌起一片戾气,厉声说道:“成碧,是不是有人欺侮了你?告诉我,他是谁?”

    纱帷微微向内**了一下,似乎成碧吃惊地吸了口气,然后她带着点古怪意味地眼神瞥了庆忌一眼,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不肯见你,只是因为……。唉,大王没有忘记成碧,成碧就知足了,今日能见大王一面,我的心愿已了,咱们以后……以后不要再相见了。”

    说着,她站起身来,急急向房中闪去。

    庆忌一急,跳起身来追过去,一手捉住她地皓腕,一手霸道地揽住她的纤腰,喝问道:“站住,你吞吞吐吐的,要急死人是不是?快说,到底是什么事?”

    成碧挣了一挣,却挣不开他的大手,庆忌的大手揽在她腰间,按在她的小腹上,着手处柔软平坦,丰若有余、柔若无骨,纤细地小腰盈盈一握,与那丰臀比起来,显得惊人的纤细,可是触手却腴润结实,不显单薄。

    庆忌把手收紧,在她耳边轻声道:“一年多不见,碧儿的腰肢柔腴了许多,抚摸起来手感极妙。”说着,他把身子也贴了上去,隔着柔软的丝袍,紧紧抵在成碧浑圆挺翘的**上。

    庆忌这一使力抱住,成碧身子一阵酥软,几乎要瘫倒在他怀中,她的双眼迷了刹那,忽又恢复清明,急急地低声说道:“大王,放开我。”

    “那么你就给我一个放你走的理由。”

    “你真的想知道?”

    “不错。”

    “好,那你放开我。”

    庆忌疑惑地慢慢放开手,成碧转过身,退了一步,倚在门框上,酥胸剧烈地起伏着,挺拔的峰峦微微颤动。

    “你说吧,为什么……要躲着我?”

    “大王……,成碧……让袁素保护着成秀先行赶去楚国见你,把我成家用几年功夫建立地消息暗桩联络图交给大王,以助大王成事。妾身自己,则想以假死之术脱身,于是……妾身安排好一切后,便起程返回曲阜,按照妾身的意思,是要在途中安排人手假扮匪盗,造成被劫而死的假象,然后取道东夷南下,自水路而上,去楚国寻你。”

    “嗯,天下大乱,走水路的确安全些,那么可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庆忌沉住气问道。

    “是……,人算不如天算,成碧没有想到,还没有赶到妾身的人埋伏地点。却遇到了真的匪盗,我的人保护妾身拼命杀出重围,逃出了这条性命。可是……”

    “可是怎样?”

    “可是……妾身地马车中了火箭起了火。当时急于逃命根本不及扑救,妾身的脸……”

    成碧声音凄婉,手颤巍巍地抚上脸颊,庆忌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急急问道:“你地脸怎样了?”

    成碧凝视着他,哀声道:“大王,你不要问了好不好?成碧。这一辈子不曾真心喜欢了一个男人,直到遇上了你。妾身和大王有过最美好地一段时间,妾身已经知足了。大王,你就当今日没有见过成碧,就当成碧已经死在了鲁国,妾身只要你……只要你还记得成碧最美的时候。记得你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女人,成碧余愿足矣。”

    成碧说完返身就要逃进房去,庆忌一把抓住她地手臂,厉声说道:“我不信,你骗我是不是?”

    成碧定定地看他半晌,忽地一把掀开纱帷,庆忌见了倒抽一口冷气,攥着她手腕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来。成碧看到他的反应,眼中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凄然笑道:“你看到了?死心了?我……我……”她咬了咬唇,匆匆放下纱帷,忍泪闪进帘内,一个声音从房中幽幽地传了出来:“大王,请回宫去吧,只求你还记得……记得当初的成碧就好,如今成碧已……已死于盗匪,不在人间了。”

    庆忌呆呆站在门口,半晌不一言。方才那一眼,真地把他惊呆了。成碧半边脸仍娇美如昔。可另外半边脸却疤痕累累,肌肉虬结。可怕至极。她的面孔,现在就像一半天使、一半魔鬼,让人半晌还心有寒意。

    房中传出一阵急去的悉索脚步声,成碧已经闪身逃开了,庆忌一只手举在空中,过了半晌,忽然拔足追了进去。

    一进房门,先是一组屏风,绕过屏风,是由木格和屏风划分开来的几个空间,正中最大的一处是一间卧房,成碧坐在榻上,背向着他,肩膀抖动着,似在轻轻饮泣。庆忌慢慢走过去,在屏风口站了一阵,举步向前,轻声唤道:“碧儿。”

    成碧身子一颤,攸地转过身来,讶然道:“大王。”

    庆忌走过去,也在榻上坐了,轻轻握住她的手,成碧微微缩了缩,便由他握着,眼睛里闪烁着胆怯、希望、期盼、逃避种种复杂矛盾地神色,看得出来,她也不想与庆忌分开,却又害怕在心爱的人眼里看到厌恶的神色。一股怜惜之意油然而生,庆忌柔声说道:“碧儿,如果不是为了来见我,你不会遭此大难,你的命运不会这样展,都是我害了你。跟我回宫去吧,我不能让你的脸象当初那样美丽,但我会让你比以前活的还要开心。”

    “大王,你……”成碧的身子颤抖起来:“你……你没看清我的模样吗?成碧现在的样子好丑好丑,连我自己都厌恶看见那副模样,你会不在意吗?”

    “我当然在意!”庆忌抓着她地手,认真地说:“如果说了我看了没什么感觉,那是骗人的,如果能让你恢复以前的模样,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但是这世上没有那么高明的医术。这是无法挽回的遗憾,但是你要是以为因为你的模样变了,我就会抛弃你,那你就错了,随我回王宫去吧,在那里没有人敢嘲笑你,没有人敢反对我接你入宫。”

    成碧眼波一闪,慢慢垂下了头,幽幽地道:“妾身知道,大王已遣使向季氏″氏求亲,还有……秦国小公主……”

    “那有什么关系,如果说以前小蛮敌视你,我会努力说服她,努力让你们和好。可是如今你这样的情形,她要是敢对你说三道四,我马上把她退回娘家去。”

    “为什么?”成碧霍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因为你觉得愧欠了我,是不是?大王,你要接我进宫,其实只因为你觉得是因为你,我才变成这副模样。你要给我一个名份,把我养在一处宫殿里,补偿你的亏欠,对我这样丑的女人。那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从此以后就可以不闻不问了,是不是!”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给你一个名份。从此不闻不问?我是那样地人吗?”

    成碧惨笑道:“不然还能怎么样?我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你不嫌弃?你还爱我?你是吴国大王了,想要什么样地美人没有,你连一根手指都不会想再沾上我的身子。”

    “放屁!你太偏执了,如果感情那样容易改变,除非我一开始就只是迷恋你地姿色,而对你这个人毫无感情,你知道我是真心喜欢你地。不是吗?”

    “或许……曾经是……,但现在……”,成碧“刷”地一下摘下帽子,挑衅似地向他冷笑:“大王,请看清楚我现在的模样?你真的不嫌弃?你还敢沾我一下么?”

    庆忌一字字地道:“庆忌不敢欺天,扪心自问。我真的很怕看到那张脸,这与真心与否不相干,只是对美与丑的自然反应。可是,有什么关系呢?我仍然爱你,我们仍然可以在一起,我还会和以前一样,和你尽享鱼水之欢,你还可以给我生一个……不,是许多孩子……”他柔声说着。从成碧手中夺过帷笠,重又给她戴上,说道:“人人都有缺陷,不能看,那就不看,这不是自欺欺人,是因为我只想记得你美丽的地方。我会永远记得你最美的时候,记得我地碧儿第一次把她完完整整地交给我时脸上的那抹娇羞,我们照样可以亲热,照样可以……抵死缠绵。”

    庆忌说着。伸手一扯她的腰带。成碧惊呼一声,衣衫已然敞开。一对羞怯挺立的玉峰傲然峙立在庆忌的面前,粉莹莹颤巍巍的,白皙粉嫩地椒乳与俏立的嫣红乳珠相映生辉,庆忌揽住她的腰肢,隔着纱帷抵住她的前额,柔声道:“你看,它们仍然那么美丽,我仍然那么迷恋你,什么都没有改变,是不是?”

    庆忌知道女人最在意她的容貌,尤其是成碧这样本来国色天姿的美人,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对她心理的打击可想而知,他现在必须用实际行动让她知道她烧毁的容貌不会成为他们在一起的障碍,让她知道他仍爱着她,愿意与她亲热,才能打开她地心结,于是再不怠慢,这句话说完,已经将她推倒在床上,吮住了她的乳珠。

    她的身子更加成熟了,庆忌觉得,她的体香中还带着股淡淡的**,这是以前所没有过的味道,她的身子仍然新鲜可人,肌肤更加柔腴而富有弹性,那对凸起的凝脂玉峰在庆忌的爱抚下立即挺拔起来,她娇呼了一声,似乎被庆忌的轻轻一下吮吸抽去了全身地力气,本去推他胸膛地双手无力地落了下来。

    庆忌俯压下来,压住那对丰挺的堆玉**,一边分着她地衣衫,一边向上吻去,成碧出一声细若游丝的呻吟,被庆忌按住香肩,把她的身子俯翻在榻上,然后将她的衣衫缓缓抽理。

    光滑的粉背、纤细的腰肢、浑圆如球色如蛋清的一对粉臀,修长笔直的大腿,与那被黑纱遮起的头脸相掩映,让绮罗满榻的闺床上散出一种而神秘的感觉。

    “碧儿,看到了吗,你的身子仍然是那么修长丰腻,珠圆玉润……”庆忌心神俱碎地赞美着,大手顺着香肩优美的曲线滑向光滑的脊背,滑向浑圆挺翘的**。

    “嗯……”成碧完全放弃了抵抗,沉在他的爱抚中,娇躯微韦动着,一双大腿紧紧地并起,口中出细细的呻吟,令人**。

    庆忌解去衣带,用他的实际行动向成碧展示他的真情了,他把成碧拖到了榻边,让她的头脸贴在榻上,纤细如柳枝的腰肢塌下,丰润饱满的**翘起,双手紧紧抓着她丰腻柔润的肌肤……

    被翻红浪,巫山**,闺床上的**之潮也不知起伏了多久,两具汗津津的**才紧紧覆压着瘫倒在床上,成碧的帷笠早在激烈的运动中被挤压的变形,和锦衾一起卷到了一边,满头如云的秀铺在榻上,遮着她艳若桃花的半边秀脸。

    庆忌亲吻着她的香肩,脸蛋。怜惜地爱抚着她贴在榻上地那半边烧伤的脸颊,成碧趴伏在榻上,娇喘细细地呻吟道:“大王。碧儿知足了。知足了……”

    “说,还会不会怕我嫌弃你,会不会躲着我?”

    庆忌吮着她的耳珠,轻轻地问,成碧难耐地扭动着圆润地身子,媚眼如丝地呻吟:“不……不会了,大王。让……让人家歇一会儿,骨头……骨头都**得没了力气……”

    庆忌忽然呆了一呆,身子忽然绷紧起来,他急急爬起来,看看手中抓着地东西,然后惊讶地翻过成碧的身子。然后咬着牙根,怒不可遏地叫道:“成、碧!”

    成碧夫人红唇鲜红濡湿,双眸迷离如雾,潮红的脸上满是细密的汗水,娇慵地躺在那儿,张开双臂想抱住庆忌,红唇中喘息着唤道:“大王……”

    “你的皮……掉了!”

    “嗯……什么?”成碧抬起一双迷迷朦朦的眼睛,正对上庆忌一双喷火的眼睛。

    “我说,你被火烧伤地脸皮掉了!”庆忌攥着手中一块东西。恶狠狠地挥舞着说。

    “啊!”成碧一双杏眼圆睁,呆了片刻,忽地觉大事不妙,她挣扎着爬起身子向前逃去。两瓣浑圆饱满的**从庆忌的鼻子底下一晃而过,庆忌恨恨地丢掉手中的假脸皮,扬起大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

    “啪仿佛赶车的车老板在空中挥响一记快乐的鞭花,脆而响亮。

    “啊!”一声尖叫,响彻云宵。

    房中,披头散逃到软榻一角地成碧抱着一个枕头。杏眼圆睁。心惊胆战地看着前面,庆忌**着魁梧如山的身体站在她的面前。就象暗州长扮演的终结者T800从时空隧道突然出现时的模样,向她一步步俯压过去。

    “好啊你,怕我只是利用你,只是迷恋你的容貌,还要试探试探我,是不是?”庆忌咬牙切齿地一步步逼近。

    “你……你你……你不能再打我了,人家好痛,**都没有知觉了。”成碧举着枕头挡着脸,战战兢兢地说。

    “!谁说我不能打你?”庆忌理直气壮,声震屋瓦,也不怕被人听到:“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还反了天了,居然这样耍我,为了这么个可笑的理由,居然整整一年不来见我,我不把你打成猴**,你不长记性!”

    “你……你就是不能打我!”成碧忽然把枕头一扔,挺起饱满的胸膛,很光棍地说:“如果你再继续殴打本女王,东夷四十八支部落联盟的军队,就向吴国宣战。”

    “嗬,你胆子不小,还敢跟我叫嚣,向我宣……你……你……你说甚么?”

    庆忌一下子瞪大眼睛,嘴巴张开,惊奇地叫道。

    “……就这样,我安排好曲阜地一切,然后假死,取道东夷赶向早已停在大江上的座船,结果却被听说齐人挥兵南下正召集部落勇士准备组织联盟反抗的风部落当成奸细包围起来。

    他们搜查了妾身携带的东西,妾随身携带的宝物中有一件古物,是昔年少昊帝的随身饰物,那是妾身当初做生意时,被人拿来典当的。平常人并不知它的来历和珍贵之处,可那风部落的族长却在族中圣地的壁画中见过它地模样,他因此问起我地出身来历。

    妾身想,既然赶去楚国也不会马上与你见面,倒不如……说不定反会对你有所帮助。况且,成碧已死于盗匪,我总得给自己个新身份,才便于日后与你相见,若不然,这一生便只能是你隐于幕后的女人了,成碧……实在是心有不甘。”

    两个人已经穿好了衣服,成碧很委曲地揉着**,撒着娇地想坐进庆忌怀里去,想象以往一样在恩爱之后再享受他一番轻柔爱抚,却被庆忌板着脸拒绝了,只好小心翼翼地坐在一边,表功似地说起自己的经历。

    “人家不是非要等这么久才来见你,是直到现在才能脱身来见你。其实……你今天就算不来,人家也会找机会约你相见的。”

    庆忌哼了一声:“约我出来,然后再试我地真心。如果寡人见你脸上有伤,花容月貌全都毁了便掉头而去,那么你也不会说出真相了吧?”

    成碧偷偷看了唬着脸的庆忌一眼。才沾沾自喜地小声道:“生那么大气干嘛。如果你真是那样的人,最伤心地还不是人家?幸好,幸好你没有,人家现在不知有多开心……”

    庆忌一扬手,成碧赶紧一缩脖子,眨着一双妩媚地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庆忌啼笑皆非地又放下手。叹道:“我说呢,怎么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东夷诸部落会巴巴的主动来投靠我,而且还懂得送上神龙骸骨作为贺礼,为我大壮声势。”

    成碧见他气性渐消,脸上紧张的神情也慢慢放松下来。她唇角俏皮地向上一弯,含情脉脉地瞟了庆忌一眼,柔声道:“你没有因为人家变丑了就抛弃我,人家开心的很,人家对你的这番苦心总算没有白费……”

    庆忌没好气地向她翻了翻眼睛,又想教训她一番,成碧一见赶紧聪明地引开话题:“不过这件事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办成的,少昊帝在东夷人心中虽有至高无尚地地位,可他毕竟是上古年间的人物。东夷诸部落的族长们并不傻,他们未必会根据少昊遗世的一件信物便认定我这个嬴蝉儿的身份。再说,即便明确了我的身份,年代相隔如此久远,他们也不会对我这个少昊后人地命令奉行不渝。

    只不过,我的出现正当其时,东夷人的命运岌岌可危正需要一个能号令所有部族的人物的时候,我这个少昊后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了,不管这些族长们是真信还是假信,是愿意听从我的命令还是不愿意。他们都不遗余力地为我造势。宣扬我的身份,巩固我的地位。可现在齐鲁议和地消息已经传开。四十八部落中有些族长想解散联盟,仍回归各自部落散居的情形……”

    庆忌听到这里终于被她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关心地问道:“那么现在情形如何?”

    成碧得意地娇笑道:“哪儿那么容易,我可是他们费尽心机才树立起来的号召东夷子民的一杆大旗,现在他们想推翻这杆大旗,难了!他们不信我的身份,可东夷各部落无数的普通百姓们坚定不疑地相信,而且,四十八个大小部落中,如今真正投靠了我的也不在少数,那些只是想利用我的人如今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可是我不想东夷人内部再起争端,诸部落之间一旦生内战,那时会有些什么变数很难预料,所以人家……”

    她挪到庆忌身边,邀功似的挎起他的胳膊,撒娇道:“所以人家只好来见你,总得叫你知道了人家地身份,你才不会怀疑嬴蝉儿地用心和目的,竭力支持配合呀。”

    庆忌见她撒娇扮痴,一味讨好奉迎,终究不忍再生她地气,便哼了一声道:“以后,可不许再因为疑心病骗我瞒我,否则……”

    “知道啦知道啦”成碧夫人像个小女孩似的,挎着他的胳膊,把脸贴上去,甜甜地说:“你今天这样对我,人家不知有多开心……”

    “**还痛么?”庆忌揽过了她的纤腰,轻轻抚上她的翘臀。

    “嗯……,人家的**到现在还没感觉呢,一定是肿的麻木了,大王下这么狠的手”,成碧趁机揽住他的脖子撒娇。

    “活该,叫你骗我,再有下一次,可不会这么轻易的饶了你……”

    天色很晚很晚的时候,庆忌大王才从成大夫府起驾回宫。成秀站在府门外,抻着脖子看庆忌的车驾去远了,便一提袍子,拔腿便往后院跑。

    “姐姐,大王说以后不能再骗他?”

    “是呀。”成碧漫不经心地对弟弟答道,她螓微侧,正对着青铜菱镜修饰自己的蛾眉。

    成秀在房中扼腕踱步,忧心忡忡地道:“那可怎么办呢?姐姐不是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还在瞒着他吗?”

    “你怕什么?”成碧白了他一眼,吹嘘道:“真是不成器。方才大王知道我在试他后,只被我温言软语一番,不也没了脾气,既没大声跟我说过一句话,也没动过我一指头。”

    成秀一听顿时放下心来:“真是这样吗?大王没有不悦?没有责备姐姐?”

    成碧洋洋得意道:“当然没有,也不看看你姐姐是何等手段?”

    “那就好,那就好……”

    壁柜前,侍女小荷把一罐刚刚用去大半的主治消淤化肿的药膏放进匣内,双肩不住抖动,小脸憋的通红……

第254章 红鸾星动

    庆忌刚刚回到宫中。便有寺人迎上来禀报道:“大王。范少宰在议政殿候您多时了。”

    “哦?”庆忌微吃一惊。此时天色已晚。范蠡仍在宫中等候。不知生了什么大事。庆忌忙把马鞭一丢。收敛重逢成碧的喜悦。快步向议政殿赶去。

    议政殿内。壁上烛火摇曳。室中有些昏暗。国家初建。用度拮据。按照庆忌的吩咐。宫中晚间用来照明的蜡烛也裁减了许多。因此大殿中光线并不明亮。

    在殿角放着一张床榻。用罗帷遮着。庆忌平素议政疲乏时便在这里歇息。此时范蠡便坐在榻边。正背对着殿口。庆忌入内。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中响起。范蠡闻声回急欲起身。身形甫动。肩动已被人按住:“罢了。范卿有何要事这么晚……咦?小光也在。”

    范蠡被他按着起不的身。便苦笑着拱拱手:“是。臣岂敢深夜叼扰大王。只是……夷光这孩子入宫来寻大王。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夫人和小女挂念的很。是以臣来入宫接她。不料……这孩子等候大王有些倦了。臣来时她睡的正香。臣不忍唤醒。又觉此举有失体统。便对人说有要事待奏与大王。”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又道:“其实事情倒有一件。不过明早禀报大王也是一样的。”

    “哦。夷光几时入宫来探望寡人的?”庆忌放低了声音问道。

    范蠡也小声答道:“今日午后。大雪初晴时。”

    庆忌弯着腰看。自己的卧榻上蜷着一个小人儿。一身雪白锦貂的裘衣还裹在身上。侧卧如弓。一只小手垫在腮下。滚着兔毛的茸茸袖筒衬着那张俏美灵秀的小脸蛋。她的腰间系着红色镂空绳结的束带。腰带上还插着一柄小刀。那是庆忌送给她的的那柄鲁削。

    旁边一条锦被是庆忌午睡时用的。也不知是她自己拉来盖在身上的还是范蠡怕她着凉为她打开的。此时却被她踹到了脚边。因为殿中置着四个火盆。小丫头又身着锦裘。所以倒是一点也不觉寒冷。红扑扑的小脸已睡出微汗。

    庆忌不禁笑出声来:“这丫头睡的倒香。此时唤起来一出殿门就要着了风寒了。别唤她起来了。一会儿使寺人安排一下。你也宿在宫中。明日再接她回去便是。”

    庆忌也在榻边轻轻坐下。向范蠡问道:“你方才说有什么事。要明早禀报于寡人。”

    范蠡微笑起来:“臣。要向大王道喜啦。”

    庆忌没来由的想到成碧。心中一虚。忙道:“喜从何来?”

    范蠡笑道:“恭喜大王。臣今日收到消息。秦国国君已经答允与吴国联姻。将季嬴公主出嫁于大王。求婚使与秦国使者正在返回的路上。快马传报说。要我吴国遣迎亲使去迎接季嬴公主。于明年三月花开时节。赴吴完婚呢。”

    “哦?”庆忌双眉一挑:“此去秦国山路水远。只剩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那倒要快些筹备了。”

    这是一桩政治婚姻。秦王允婚。代表着一桩政治联盟开始缔结。庆忌也松了口气:“好极了。秦国国力虽不能与齐晋相比。但是在天下诸侯中也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尤其是它的特殊的理位置。一量与我吴国结盟彼此遥相呼应。对楚国就要产生极大的影响。”

    范蠡欣然道:“正是。与秦联姻。不仅可以大大消除可能来自楚国的威胁。而且……我们还可以藉由季嬴公主与楚太后的关系在楚国挥更大的影响力。楚王年幼。如今楚国是郭寡母。奸臣当道。对楚太后和楚王来说。他们最大的威胁就是权威日重。嚣张不可一世的费无忌。只要我们巧妙的利用楚国内部这种矛盾。便有机会把这个庞然大物掌握在手中。使其为我所用。”

    庆忌微微颔。扶膝沉思片刻。说道:“范卿。这迎亲使要派个的力的人才成。联姻与秦国、说服于楚太后。这人既的精通外交礼仪。又的能审时席势。随机应变。口才也的好。须的能言善辩。寡人之意。便由你任这迎亲使。你看如何?”

    范蠡略一沉吟。说道:“行人礼仪。臣不是十分熟稔。好在婚事已经商定。臣也能勉强应付。但此番出使秦国。一半的目的倒是在回程中的楚太后。臣是楚人。了解楚国情形。这是臣的长处。可是臣是楚人。如今却辅佐了大王。费无忌使人加害于我的事既无实据。现在又不是和他公开为敌的时候。那是说不的的。所以恐怕许多楚国臣子都很难理解范蠡的行为。从而对范蠡怀有敌意。若是这些人从中阻挠。那对臣完成大王托付之事极为不利。”

    庆忌眉头一紧。微微点头道:“嗯。寡人倒是没有思及这一点。这么说来。你的确不便赴秦做这迎亲使。可这迎亲使。绝不仅仅是把秦国公主接回来这么简单。除了你。还有谁能担当这个重任呢?”

    庆忌把手下的力的臣子逐个想了一遍。最适合做这种外事活动和搞些政治权谋的人只有范蠡和文种。而偏偏就是这两个人又不适合在楚国公开活动。除了他们。自己在这方面的人才极为匮乏。而且这两人是他的左膀右臂。现在手上有一大摊子事情。也不能把他们都派出去。庆忌一筹莫展。一时也没了主意。

    范蠡眼珠转了转。说道:“臣熟悉楚国之事。虽不便公开面。却可从旁协助。出出主意。可为副使。只是……我们还需要一个能言善辩、机警过人的人来做迎亲正使。毕竟许多时候都要这个人来抛头面。臣心中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只是……不知大王肯不肯。”

    庆忌大喜道:“是什么人。你快讲。范卿点将。寡人岂有不允之理。”

    范蠡观察着他的脸色。低声道:“这个人。就是郁平然郁大夫!”

    “郁平然?”庆忌先是一呆。随即便沉下脸色。拂然道:“范卿和寡人开什么玩笑。郁平然屡次三番与寡人为敌。害的寡人险些命丧鲁国。他折了寡人多少人马?梁虎子一条手臂。便葬送在他的毒计之下。寡人岂能用他?况且。他是阖闾的人。他的堂弟便死在英淘、梁虎子手下。岂肯为我所用?”

    “大王”。范蠡诚恳的劝道:“此一时。彼一时也。那时候是各为其主。郁大夫自然竭尽所能。效忠于阖闾。而今大王才是吴国之主。情形自然不同。此人是个人才。而且恰是我吴国欠缺的外交人才。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吴国与天下各国之间。将是刀兵为辅、外交为主的局面。若此人能为大王所用。大王便如猛虎插翼了。”

    “范卿真是异想天开”。庆忌啼笑皆非的道:“郁平然怕是恨不的生吞活剥了寡人。岂能为寡人所用?哦。对了。自他赴晋国成功游说赵简子兵南侵之后便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了。他现在哪里?”

    “郁大夫现在……姑苏大牢里。”

    “什么?”庆忌吓了一跳:“什么时候抓到他的。怎么人都送进大牢了。还没人禀报于寡人?”

    范蠡神气有点古怪的道:“并不是咱们抓住了郁平然。而是夫差守姑苏时。把他送进了大牢。”

    “夫差?”庆忌大为诧异:“郁平然对阖闾忠心耿耿。何以夫差把他投进大牢?”

    范蠡道:“臣也是辅政之后。处理狱中囚犯。于前两天才甄明他的身份。此人出使晋国回来后。便到楚**前效力。受命押送那些楚国权贵回姑苏。待大王兵围姑苏之后。他也被困在城里。夫差为震慑全城百姓不生异心。便每日寻些小衅。把一些世族大家满门屠灭。悬尸示众。郁平然再三劝阻。惹恼了夫差。便被他投进了大牢。大王入城之后忙于重建吴国之事。一直也没顾上理会狱中那些囚犯。郁大夫便一直被关押在里面。和那些作奸犯科的囚徒关押在一起。着实吃尽了苦头。”

    庆忌听到这儿默然不语。范蠡见有些门道。便苦口婆心的劝道:“想当年管仲扶保公子纠。处处与公子小白为敌。他一箭几乎杀了公子小白。彼此的仇恨较之大王与郁平然的恩怨亦不稍让。可公子小白夺的齐国国君之位后。却择了吉日大礼接迎管仲入朝。终成就一段君臣佳话。

    郁平然是个人才。又曾被夫差不计功劳。投入大狱。受尽苦楚。如果大王能以德报怨。重用于他。何愁他不诚心归降。为大王效力?大王。胸襟似海。方有百川归流啊。”

    庆忌犹豫道:“可……使于秦。经于楚。两桩始是十分重要的大事。万一他……。骤然付之以重任。你觉的可行么?”

    范蠡道:“管仲可由阶下囚一跃而为齐相。郁平然便不能由一阶下囚。成为大王的持节使者吗?何况。郁氏家族满门老少都在姑苏城中。郁平然安敢再生异心?真有什么不测时。不是还有臣这个副使监视着他么。”

    “嗯……”庆忌低头沉思片刻。一拍大腿道:“成。就按你说的办。你去叫人准备一下。寡人这便与少宰大人亲自去大狱里。把郁平然那个家伙从里边捞出来。”

    范蠡吃惊道:“大王只消下一道赦令也就是了。大雪茫茫。夜色已深。怎敢劳动大王身躯?”

    庆忌没好气的道:“不是你说。公子小白择吉日着华服。隆重迎接罪囚管仲么?既然要做。就做的彻底。他若仍不肯为寡人所用。嘿!那就有点不知好歹了。快去安排吧。”

    范蠡一笑。跳起身来便向外赶去。

    “大叔……”。不知何事。小夷光已经醒了。揉着惺松的睡眼坐起来。在范蠡的教导下。她平常已只叫庆忌为大王。但是此时睡的迷迷糊糊的。不自觉的便又恢复了她最熟悉的称呼。

    “瞧你睡的一头汗。乖乖回榻上坐一会儿。待消了汗再起来。”庆忌自袖中摸出一方锦帕。为她擦擦额头汗水:“什么时候进的宫。等我等的很久了吧。”

    夷光有些清醒了。她绽开笑颜道:“义父整天教我识字写字、诵读诗、练习歌舞。真是好烦啊。只有来找大叔玩的时候。义父才不会教我东西。”

    “好啊你。还以为你想大叔了。原来只是拿我当挡箭牌。”

    “才不是呢”。夷光娇憨的道:“人家也确实想大叔啊。”

    “是么。那好。从明儿起。只要你一进宫。大叔就教你舞剑。在王宫里。你也的学东西。”

    “好啊!”夷光雀跃着抱住他的胳膊:“是你说的。可不许耍赖。你一定要教我舞剑。夷光早想鸦身真本领呢。”说着她兴致勃勃的拔出鲁削。开心的比量着。“别乱动。小心划伤了手。”庆忌把刀子又插回鞘内:“一会儿大叔和你义父要出宫一趟。你今晚就住在宫里好了。一会让侍女带你到后宫住下。议政殿总嫌潮冷了些。”

    光乖巧的答应:“大叔是要娶王后了吗?”

    “你听到了?是啊。”

    “她是秦国的公主?”

    “是啊。”

    “公主……会不会很凶啊?”

    庆忌好笑起来:“怎么了。小大人似的。你操心这个干什么?怕大叔会被悍妻欺负吗?”

    “才不会呢。”夷光自信满满的道:“你可是吴国大王呢。又是吴国第一勇士。谁敢欺负你呀。夷光是怕……”

    夷光的小脸皱成了包子:“夷光是怕那个秦国公主到了这里。会不会脾气很大。再也不准夷光进宫找你。”

    她牵起庆忌的衣角小声道:“夷光跟义父读。明白了许多事情。我知道君侯家的规矩都很大。要不是大王宠着我。其实我连王宫的边都不许沾的……”

    人靠衣妆。夷光原本就生的俏美可爱。此时纯白的貂裘衬着她那吹弹的破的白嫩脸蛋。灯光下幼滑的肌肤微出半透明的酥红。年纪虽幼。却已是我见犹怜的一个小美人儿了。庆忌怜心大动。连忙安慰道:“你这小人精。倒喜欢想心事。放心吧。这位季嬴公主非常和气友善。一定不会欺负夷光的。”

    “大叔说的是真的吗?”夷光抬起一双澄澈如水的眸子看着他。

    “当然。大叔可是打听明白了她的为人才派的求婚使。我怎么会娶一个母老虎过门呢。这位季嬴公主啊。温柔贤淑。通情达理。心的善良。家教有方。她今年刚刚十六岁。就像小夷光一样乖巧可爱……”

    “砰!”守宫寺人抱着锁门的横木还没退到一边。一团烈火便破门而入。一阵风似的卷了过去。

    “羸襄呢。叫他出来见我!”一个少女声音大声喝道。

    后面几个衣衫不整的寺人急急跟着她一溜小跑。惶声说道:“季公主。国君已经睡了。”

    “睡了那就给我爬起来!”

    长廊暗影下闪出一个身材修长的红衣女郎。作武人打扮。腕腿都以绫罗护腕束住。腰间紧紧束着一条牛皮带子。更显的纤腰紧致、胸脯浑圆。英姿飒爽。容颜明艳。

    她的身材在女子里算是比较高的了。胸腰、腿股的曲线滑润修长。尤其是双腿修长的比例惊人。被她以绫带把裤管靴筒一裹。益出挑。大腿处衣衫虽显肥大。也能叫人想象的出那双骨肉匀称笔直修长的大腿该是何等浑圆腻润。结实有力。

    “嬴襄最宠盈夫人。此该宿在她的宫中。是不是?”

    季嬴公主语极快。一边说着一边拐向盈夫人寝宫。蛮腰一摆、长腿错落。几个寺人若不小跑相随。根本跟不上她的度。

    “砰!”宫门踢开。季嬴杀气腾腾的站到了房中。酥胸起伏。杏眼圆睁的大喝道:“嬴襄。你给我起来!”

    室中有灯。床上两个人惊讶的坐起。一见季嬴手提马鞭站在那儿。又齐齐惊叫一声。刷的一下拉起了锦衾。遮住了他们**的身子。

    床上两人赤条条一丝不挂。显然是刚刚欢好之后。披头散返在见不的到人。床内侧的是个姿容婉媚的美人。外侧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材结实敦厚。唇上微髭。本来颇有威严。此时被妹妹这么看着。却是一脸尴尬的神色。

    “季嬴。你不是正在西郊游猎。怎么深夜回宫了?”

    “我不回宫?我不回宫被你卖了都不知道!”季嬴怒哼道:“你都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便把我嫁到南蛮之的。做了甚么吴王的妻子?”

    “喔。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啊”。秦国国君嬴襄脸上出一丝笑意:“你这么大火干什么。公主的婚事。自然是我这个做国君的兄长作主。兄长会害了你吗?自然会给你挑个如意郎君。吴王乃天下英雄……”

    “胡扯!不是你把姐姐嫁去楚国。姐姐会嫁给一个老头子。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嬴襄难堪的道:“这……怎么能怪寡人。那楚王明明是说给太子建求亲。谁知他却自己……。唉。生米煮成了熟饭。寡人还能兴兵讨伐不成?”

    “都是遁词。那时要你兵。怕你也不敢与楚国为敌!我告诉你。季嬴要嫁。就自己选夫君。我才不要你给我挑的丈夫。”

    “胡闹。真是胡闹!”嬴襄拍着床榻。终于勃然大怒:“我真是惯坏了你了。婚姻大事。由的你自己作主么?中原诸侯本瞧不起我西秦人氏。你这样不守礼仪。传扬出去不是更让人笑话。实在有失体面。寡人已经答应了吴国。你嫁也的嫁。不嫁也的嫁。给我出去!”

    季嬴一听更是怒不可遏:“好!我出去。你敢把我嫁过去。我就杀了那个什么庆什么忌!”

    秦君嬴襄也是暴跳如雷。只是不敢起身。把床榻擂的山响:“你要杀便杀。反正守寡的是你。”

    “砰!”的一声。季嬴裹挟着一阵狂风卷了出去。

第255章 兵圣释计

    十多天后,楚使到了姑苏,正式带来了秦国国君的答复,随后早已有所准备的吴国迎亲使团便大张旗鼓地组建起来,于七天后赶赴秦国。迎亲团的正使是被庆忌亲自赴牢中接出,被他的宽宏大量和如此器重感动的已向庆忌效忠的郁平然郁大夫,副使则是少宰范蠡。

    此行还顺路给楚国送回了第二批权贵。带着他们上路,一来是原来藉口瘟疫和匪患猖獗,如今是冬天,瘟疫已不复存在,而且吴国使节团既然能平平安安到达楚国,也没有理由强留楚国权贵。二来这些人回去后可以给费无忌找不少麻烦,楚国政局越乱,越方便郁平然和范蠡行事。

    吴国这边,庆忌自己则在不断强化军队建设。即便有再忠心的部下,官吏任命权和军队他也是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的。继文武分离,兵权、军赋分离之后,庆忌又强化了兵符调兵制度,规定凡五十名以上士卒调离原驻地的命令,必须由大王亲自下令批准。军队将领,即便官至上将军,也无权自行招兵。这在天子分封诸侯,诸侯分封公卿,封邑之内,一切军政民政司法赋税皆由封邑之主负责的春秋时代是史无前例之举,仅此一项,便将吴国的中央集权臻达至当时的最顶峰。

    这也只有庆忌这样形似开国之君,手下大将皆是他亲自统帅,而且尚未形成各自势力集团的时候,才能得以顺利实施。

    秦国与吴国联姻的消息传开之后,鲁国三桓马上做出了反应,庆忌如今已是货真价实的吴王,大司空叔孙玉早已同意将女儿嫁往吴国,而原本徘徊不定的季孙意如听说这个消息后也熄了决心。

    他是鲁国三桓之,即便与鲁君姬宋结亲,君臣的关系也不会改变,只要一方不肯放弃权力。彼此的斗争同样不会改变,只是由于这层关系的存在,会使彼此的斗争罩上一层温情的面纱,使彼此权力地争夺趋于温和罢了。

    然而如果他同吴王联姻,那么他在国外便有了一股强大力量的支持,如果说原先他还担心庆忌会与楚、越失和。会与齐晋联盟势力的关系更形恶化,不能对他有所帮助,反而会拖他下水的话,那么如今秦吴联姻所喻示着的两股政治势力的联盟,一举改变了江南诸国地政治局势,这种担心存在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了。与此同时,吴军已在东夷地区站稳了脚跟,吴国的势力已经延伸到了鲁国的眼皮子底下,这股外援能挥的作用也更大了。于是他毫不迟疑地回绝了鲁君姬宋的提亲,遣人赴吴,同意将季孙小蛮嫁给吴王。

    双方信使往来不断。当然,“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等一系列婚礼的筹备事宜只是面子上的功夫,底子里,鲁国两大家族最在乎的是他们地家族能从中获得多少政治利益,能从吴国得到多少政治保障。

    藉着这个机会,吴国在鲁国的细作们也从隐蔽转为半公开,打着为筹办婚礼往来奔走的旗号,把鲁国地许多政治动态传递到吴王庆忌的耳中。

    目前庆忌与成碧正打算控制住东夷地区,成碧能成为东夷女王。很大程度上是东夷六大部族长老联手吹捧哄抬的结果,在东夷人的命运岌岌可危的时候,他们需要这样一个精神领袖,能在她的领导之下,团结所有的东夷人共御强敌。只不过,成碧可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弱女子,她有自己的潜势力,有钱有人,有极为灵通地消息渠道。当东夷诸部族长们如愿以偿地守住了自己家园的时候,成碧的势力已经尾大不掉了。

    东夷诸部族长齐心协力捧高成碧。为东夷人塑造了一个少昊后人嬴蝉儿地形象。如今是作茧自缚。他们把“嬴蝉儿”捧成了东夷人地神。让所有地东夷百姓坚定不移地相信她。拥戴她。可以为了她地一声号召去赴汤蹈火。终于把东夷这一盘散沙变成了一块坚硬地石头。在鲁国从旁牵制帮助下。成功地阻止了齐人地南侵。

    如今他们想把自己亲手捧上神坛地这位女王再请下来。已经不是那么容易地事了。就是东夷内部各部族地一些族长。如今都坚定地站在成碧一边。可是不愿屈居人下地部落族长们还是有地。成碧现在还不能控制整个东夷。在齐国放弃南侵之后。她想继续聚合东夷各部建立国家。从而以女王身份名正言顺地靠向吴国。现在反要借助庆忌地兵马。震慑有异心地部落。在这样一步行差。满盘皆错地关健时刻。任何外力诱因地介入。都可能造成无法收拾地局面。

    如果齐鲁两国在此时忽然再度插手东夷之事。本来就十分微妙地东夷局势很可能会变地不可控制。因此庆忌和成碧对与东夷近在咫尺地齐鲁两国不能不格外关注。幸好。齐国退兵之后。齐国晏派开始对田派反攻倒算。两大势力忙于内斗。田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庆忌一步步蚕食东夷。在东夷地政治影响越来越大。却无暇南顾。

    而鲁国……庆忌不能不佩服鲁人地政治嗅觉居然可以迟钝到如此令人难以置信地地步。多少年来相忍为国。闭关自守地政策。使得鲁人坐井观天。自我感觉十分良好。主弱臣强。三桓主政。令出私门。吏出家族地政治局面致使鲁国连一个成熟地政治家都没有。

    他们对吴国在东夷地剿匪行动和嬴蝉儿地筹划立国事宜完全没有在意。也没有意识到这对鲁国将会产生多么大地影响。在主政地三桓心里。对庆忌这个强力外援地扩张行动。只要不危及他们地自身利益。他们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此庆忌从鲁国侦伺来地情报中。和东夷与吴国有关地信息寥寥无几。目前在鲁人中影响最大地消息甚至不是季氏″氏嫁女地事情。而是孔丘任大司寇后治理曲阜地消息。

    季氏拒绝了鲁君姬宋地求亲,又不想在姬宋风头正健的时候与他的关系有所恶化,便在提拔孔丘为大司寇一事上做了让步,说服自己的亲信孙叔子放弃了这个职位。孔丘如愿以偿地晋位六卿,任大司寇,在鲁臣中地位仅次于三桓。

    出仕从政、复礼行道的理想,孔丘已经想了好多年了,如今终于有机会付诸实现,孔丘开始信心十足地开始了他复礼行道以强国家的改革。

    孔丘认为当今之世王纲解纽。礼崩乐坏,井田破坏,农奴逃亡,臣子犯上,小人逐利,这种种现象是周礼教化不能得以贯彻地原故,于是重新修订周礼之制,为庶民百姓制定了种种依礼乐而行的制度。

    在他颁布的政策中,坐卧行走、吃饭穿壹按照上下尊卑的规矩制订了详细规则。想通过这些生活中的细节让子民在耳濡目染中渐渐形成尊卑有序的理念。比如长幼有序,吃饭时长辈先吃,小辈后吃;走路时长辈在前。小辈在后。比如男女有别,出门在外,哪怕是一家人也要男女分行,男“尊”靠右,女“卑”靠左,同道而行者严惩不贷。

    劳工服役时,要按体力强弱,分别承担轻重劳作。路有旁人遗失之物时,无论东西贵贱。行人不得拾取;住房、丧葬等始依尊卑制定规格,平民穿衣打扮、住处坐车不得攀比贵族,僭越了等级规格:丧葬上内棺之木不得厚过四寸,外椁之木不得厚过五寸,以上种种,凡有违反者皆严厉处罚。

    礼乐既定,刑罚保障,如此宽猛相济,仅一个多月的功夫。曲阜便治理的焕然一新,与以往大不相同。自鲁国刚刚返回的大行人蔡义说到这儿,摇头赞叹道:“要说这孔丘也真是本事,短短时间便令得鲁都秩序井然,面貌一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鲁人都说,以孔丘之能,只须三月。便可天下大治。如此政绩,实在了得。”

    庆忌上上下下看他几眼。脸上出一副似笑非笑地表情,蔡义不禁诧异地看看自己,疑惑道:“大王,臣……臣怎么了?”

    庆忌“噗哧”一笑,说道:“与你不相干,寡人只是忽然想到了国卫大检查时的面子工程而已,也就十天半个月的功夫吧,如此宽猛相济之下,那整个城市也是涣然一新,哈哈,哈哈……”

    蔡义瞠目道:“甚么……甚么国卫……检查?”

    “没什么,”庆忌摇头笑道:“这世上最难改变地就是一个人从小到大慢慢形成的观念,从小到大慢慢养成的生活习惯,孔夫子就算懂得法术,一下子化身亿万,向所有鲁人每天耳提面命地灌输周礼,也休想在一个月、三个月里彻底改变他们的思想和行为习惯,这些事不但要长期坚持下去,还需要许多物质基础的配合,即便如此,那些不合情理过于僵化的规矩也是行不通的。

    你以为鲁人焕然一新是他教化之功么?错了,那些人不过是怕他罚没钱财,处以苦役罢了。如果他们是真的接受了孔丘的教化,那么不管孔丘还是不是大司寇,鲁国还有没有这些规矩和处罚,鲁人都会依此生活,做到不令而行,不禁而止。可是,他们真地做得到吗?

    寡人敢说,如果孔丘现在被撤去大司寇之职,取消他的规矩和处罚措施,只消****功夫,所有的一切马上就会恢复原来的模样,孔丘倡礼乐,厌法治,可是他治鲁真正依靠的手段却是法,呵呵,还真是莫大的讽刺。蔡义讶然道:“奇了,大王所言,竟与鲁大夫少正卯的说辞几乎一模一样。”

    “嗯?”庆忌目光一凝:“少正卯?此人怎样了?”

    蔡义道:“对于孔丘的所行举措,少正卯聚众讲学时多有贬斥抨击,除了与大王方才几乎一样的说辞,像上下尊卑,皆依阶级,住房穿衣、出行丧葬等等必须依其规格不得僭越等等,都被少正卯批地一无是处。少正卯这人言辞犀利,嘻笑怒骂皆成文章,常常弄得孔丘下不来台。”

    庆忌莞尔一笑:“孔丘没落不名时,少正卯是这副脾气。如今孔丘权柄地位远在其上,他还是这副脾气,此人倒也不算仗势欺人,而是颇有些呆子模样。”

    蔡义干笑道:“可这呆子,差一点儿便成了死呆子了。”

    “甚么?”庆忌吃了一惊,连忙追问道:“可是孔丘欲对他不利?”

    蔡义答道:“是。孔丘治鲁后,少正卯对他的举措常有批评,少正卯在鲁人中的声望一向极高,着实受到一些人的支持赞赏,孔丘因此大怒,为他列了心达而险,行辟而坚,言伪而变,记丑而博。顺非而泽五条罪状,以乱政之名把他抓了起来,要斩他的级。”

    “果然如此……”

    庆忌低语了一声。旁边一直静静听着的孙武冷哼一声,晒然道:“岂有此理,当今天下,布衣士子游走于列国,针贬时政,讽刺权贵,抒主张,伸展报负。议政论政向来自由,从来没有因言获罪者。

    说不说是论政者的事。听不听是执政者地事,今少正卿不过政见不同,又无任何恶行,便被他矫饰理由杀掉,那么从此以后,鲁国还有人敢生异议么?各国游学士子但与他政见相左者,还敢去鲁国求仕么?蔡大夫说他政绩了得,以孙武之见,他对政见不同者恼羞成怒之下竟只有舞剑杀人、堵塞人口一途。可见执政的手段也有限地很。”

    文种也蹙了蹙眉头:“孔丘言论,种在楚国时也曾耳闻,他曾说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这句话我是十分钦佩赞赏地,何以他却使出这样手段?己所不欲,勿施与人,不是他的说法吗?”

    庆忌说道:“这事倒也苛求不得他。言,素来是知之易,行之难。许多道理说说尚可。若是去做。他做不到,我们也做不到。人有七情六欲,喜怒悲欢,如果谁能冷静地按道理去处理一切事情,那就是圣贤境界了,而真正地圣贤,只有待后人粉饰掉他地所有缺点,才能存在于传说之中。好了,不说这个,蔡卿,你快讲,那少正卯如何了?”蔡义道:“孔丘有鲁君支持,在曲阜说一不二,不过至少还有三家人是不买他的帐的,那就是三桓世家。孔丘拿了少正卯,正要把他明正典刑,大司空叔孙玉却突然赶到法场把他救了下来。

    真是奇怪,少正卯自命清高,一向不肯依附于三桓世家,与他们少有来往,否则以他的学识和身份,早就受到重用了,这一次不知何故,叔孙玉居然出手救他,人们只道叔孙玉不惜得罪同为六卿的孔丘和他背后的鲁君,是想把少正卯招揽到他麾下,可叔孙玉救了少正卯回去,却不为他脱罪,任由他被贬藉为奴,这一来少正卯可是再无出头之日了,难道叔孙玉只是想找个得力的家臣?”

    庆忌先是一呆,忽然仰头大笑:“摇光,一定是摇光,哈哈哈哈……,这小妮子,使得好手段,真是深知寡人之心也。”

    众大臣茫然看着他,不知他兴高彩烈的开心些什么,庆忌笑道:“寡人放心了,少正卯的事暂且不提,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地。如今梁虎子和赤忠去了东夷,少伯去了秦国,烛庸王叔还没从越国回来,朝中缺人啊。眼看寒冬将过,一年之计在于春,农耕之事,是今年朝中诸事的重中之重,众卿要格外用心,子禽已经有些详细的规划,你来说说,让大家议议。”“臣遵旨。”文种长揖一礼,举步向前正要开口,一个寺人急急上殿禀道:“大王,鲁国叔孙氏家臣烨扶风求见。”

    “喔?宣他上殿。”

    片刻功夫,一个三旬上下地鲁人被带上殿来,他是叔孙氏家臣,此番赴吴是送信来的,庆忌接了信,着人带他先下去休息,便顺手打开了信,在他想来,信中所言应该就是有关他的托附:关照少正卯的事了。

    果不其然,匆匆一瞥。信中讲的果然是救下少正卯的经过,还说会找机会把少正卯送来吴国。庆忌欣欣然看下去,看到后面却不禁大摇其头,他把手中信抖了抖,似笑非笑地道:“方才还在议论孔丘的所作所为,说起来。这孔丘做了大司寇,倒是真的雄心勃勃呢。他不只是做些礼乐教化的事,为了强化姬宋地君权,孔夫子实是煞费苦心,倒也真是难为了他。”

    孙武道:“有三桓在,强化鲁君之权不啻痴人说梦。”

    庆忌道:“不错,所以孔丘动手的目标,便是三桓世家。”

    孙武大吃一惊,失声道:“不会吧?他……他竟然对三桓下手?以鲁君掌握的兵力和他一个大司寇的权力就想对付三桓世家。他疯了不成?”

    庆忌道:“当然没有疯,他也没有直接对三桓下手,而是用了一个很巧妙的法子。而且……他还差点成功了。”

    庆忌解释道:“公山不狃、仲梁怀裹挟了一班三桓世家的家奴投奔展跖,与他一齐造反,占据了三桓世家地一些封邑,抢走了他们许多钱粮,此试三桓世家打击很大。三桓常居于都城,他们在全国各地的封邑一向都交给亲信家臣打理,如今公山不狃和仲梁怀作反,使他们对驻守各封邑的家臣颇有猜忌之心,却苦于没有解决地办法。而大司寇孔丘。却帮他们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大殿上静悄悄的,大家都屏息听着庆忌说话,不知那位孔大司寇用了什么法子对付三桓,庆忌道:“孔丘在朝议中向三桓提出,他们的家臣常年留守封邑,天长日久,权柄自重,身边便会聚集一班亲信,他们一旦生了异心。坐拥城池、粮秣、人马,家主要想惩办他们便十分困难,因此孔丘给三桓出了个主意,劝他们拆除各自封邑内所建的城池。

    城池夷为平地,三桓世家在各地的钱粮便无处存放,只能输运到曲阜;没有城池,各地封邑地家臣们便不能聚起许多人马。这一来,他们既无人又无钱,叛乱的危险自然消弥于无形。”

    孙武想了一想。忽然微笑起来:“他是大司寇。主管全国司法治安,有这样的考虑本是他份内之事。三桓不会疑心地。他们正被公山不狃和仲梁怀地事弄得焦头烂额,对封地家臣们尾大不掉的情形十分头痛,采用孔丘地建议也不稀奇。”

    庆忌笑道:“寡人就知道,他这一计瞒不过你的眼睛。”

    孙武轻笑道:“臣不敢,只因大王先说了他要对付三桓,臣才窥破此计。只是不知,是什么人拆穿了他的真正用心?”

    庆忌道:“这个人也算是孔丘的老对头了,他就是如今正统兵剿匪的阳虎,孔丘劝三桓拆除封邑的城池,说是为了安全起见,削弱家臣地力量,把税赋财粮都集中到都城,表面上看来是为他们着想,倒是迷惑了三大世族中的一些人。

    孔丘还收了孟孙氏家的子侄做学生,让他的学生子路到季孙家做了家宰,与他理应外合。可阳虎窥破他的真正用心,将他的看法说给季孙意如听。季孙意如对他仍信任不疑,被他点破之后,便取消了正在实施的拆城行动。

    经此一事,三桓对孔丘已生了警戒的心思,他们计划把孔丘从姬宋身边排挤掉,孔丘倒也识相,此计一失败,他立即向鲁君提出要在鲁国修建一条自北而南的运河,用来输运粮赋、通商行人,战时亦可运兵,并且自荐主持这项工程。三桓巴不得他早点从眼前消失,虽说展跖之乱未平,此时不亦大兴土木,也已答应了这件事。嘿!孔丘倒也果断,事有不逮,马上来了个自我流放,跑去修运河了,这样一来,至少他地职位算是保住了。”

    群臣听了都觉有趣,阶下出一片窃笑声,孙武本也正在轻笑,细一思量,脸色却渐渐变了。庆忌瞧见他模样,心中不由一动,忙问道:“长卿,你有什么见解?”

    孙武拱了拱手,又沉吟片刻,才怵然道:“好计!好计!这一手才真的巧妙,果然瞒过天下人耳目了。文的不成。孔丘这是在做动武的准备了。”

    “嗯?”不止庆忌一呆,殿上群臣也不觉怔住,蔡义已忍不住道:“相国大人,孔丘计谋受挫,为求自保,已要离开都城。去挖渠修路了,这事还有什么蹊跷?”

    孙武仰脸望天,沉思有顷,才悠悠说道:“大王与诸位大人听说过尧舜禹的故事吧?舜已孝行闻达,为尧帝所用。他擅耕做、精于制陶,因此上能取悦于尧,下能威服万民,曾经使他居住的地方一年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

    尧帝喜悦,为拉拢这个能臣,把两个女儿嫁给了他。成就翁婿之亲。尧后来沉迷修仙,不思政务,舜以驸马之亲趁机把持政权达二十八年,等到尧垂暮之年,想要取回大权交给儿子时,舜羽翼已成,权柄在握,尧已大权旁落了。

    舜囚禁了尧和太子丹朱,先是摄政。然后授意群臣促请他登上帝位,以禅让之法夺得权力,他把忠于尧的四位大臣共工流放到幽州,欢兜流放到崇山,三苗驱逐到三危,鲧流放到羽山,后来又找个藉口杀了他,四罪而天下服,从此地位稳如泰山。这一计。便是以亲而近,以亲而隐,最终达到了目的。”

    庆忌脸上抽搐了几下,这……这怎么和我从小听说的你推我让谁也不愿当皇帝地那些上古圣人故事完全不同?

    孙武又道:“及至舜帝在位时,天下大水几成泽国。他流放前朝四大重臣,已经把持了朝廷,但这大水却成了他坐稳江山地一个考验,要让天下臣民心服,他必须治水。而治水。只有出身水利世家的禹才擅长。舜迫不得已只得起用了他。

    禹地父亲鲧死在舜手中,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舜帝杀人父用人子,也怕禹会起了反心,所以任命他为卿后,总想找他的岔子。禹如履薄冰,小心谨慎,治水时三过家门而不入,让舜帝找不到他半点过错。可惜,舜帝千防万防,却没想到禹别辟蹊径,到底还是夺了他的权。”

    说到这儿,孙武嘴角出一丝淡淡冷笑:“水患太大,人民几成鱼鳖,治水成为舜朝第一要务,舜虽防着禹,可是要治水又不能不授予他必要的权力。于是一连多年,所有地财力、物力、人力都投到治水上去了。

    禹便利用这天授的莫大机会,掌控了舜朝的人财物各项大权,待他党羽渐众,又诛杀防风氏以立威,使得各部族俯身听命,等到一切成熟,就效仿舜帝对付尧帝的办法,软禁了舜帝的太子商均,授意天下诸侯向他请命,禅得天子位。

    然后他把舜帝流放到苍梧之野,美其名曰巡狩,可笑舜帝年迈,又已逊位,还寻得哪门子狩?舜帝机关算尽,最后却有家难归,死在了蛮荒瘴厉之地,只有娥皇‘英泣涕于他的灵前。

    庆忌听到这里,见群臣中但凡博学之士皆面无异色,情知这才是真正的历史,不禁暗叹:“禅让……禅让,好一个政治神话,好一个政治谎言,原来谎言被重复一万遍,真的就成了绝对真理和不可颠覆的神话。若不是跨越两千年时空亲自来到这个时代,怎会想到……历史果然如同一个浓妆艳抹地女人,她的本来面目都被埋在了厚厚的脂粉之下。”

    孙武叹了口气,说道:“大王,依臣看来,孔丘这是在效法舜禹故事罢了。他是鲁君老师,是他最为亲信地人,有鲁君的支持,即便离开都城,也可如尧舜之亲,继续影响鲁君的决策。而三桓方面,他离开朝政,便也能使他们放弃打击。修路挖河,可不是派几个人,用三五天就能完工的事情。这事一旦确定,那时整个鲁国的财力、物力、人力都要交到他的手上。民就是兵。把吴国的服役之民交到他的手上,就等于把吴国的军队交到他地手上,三五年功夫下来,河道修完,他也掌握了一支强大的军队了,如果那时他突然下手抓捕三桓家主……”

    庆忌听到这里不由色变,孙武道:“大王,鲁国三桓亲近于大王,这对我吴国在东夷有事大大有利,而且有三桓和鲁君互相牵制,鲁国方不能成患,若是孔丘成了此事,使鲁君掌控了全部权力,那对我吴国可是大大不妙。”

    “不错!”庆忌心想:“莫说身为一国之君,姬宋会本能地抵触我的势力北上,就凭他深爱的小蛮如今即将嫁给了我,光是这份夺爱之仇,姬宋那小子也不会跟我和平相处。你这一计本够巧妙,连我多了两千年见识的人也没悟出其中的玄机,可惜你这文圣碰上了兵圣,那也只好自认倒霉,说不得,我也要和阳虎一样,扯扯你至圣先师的后腿了!”

    想到这里,庆忌道:“如此看来,我们也须点醒三桓,让他们阻止孔丘之事了。”

    孙武道:“大王,三桓已经应允,朝议已经通过,此时若再阻止,却无正当理由。依臣之见,鲁人为交通物流修建河渠,势必分流人力财力,更难对我在东夷的举动予以阻挠,此事倒不必阻止。

    鲁国三桓,季氏是大司徒,掌民役赋税,叔氏为大司空,掌管土木建筑,我们只需点醒他们,让季孙意如把人才、物力、财务分别交给不同的人负责,架空孔丘地职权;让叔孙玉以大司空的名义,时常插手修渠之手,经常抽换负责的官吏,轮换服役的百姓。到那时,他有苦难言,就只能弄假成真,跑去挖河修渠了。”

    “就这么办!”庆忌道:“寡人立即修一封……,不,兹体事大,不能出了纰,蔡卿,你还得马上跑一趟鲁国。”

第256章 失和

    鲁国三桓开始筹备嫁女的事了,采买准备嫁妆、挑选陪嫁的家奴侍女,以三桓世家的雄厚家资,便是把女儿嫁给其他公卿,那规模都绝不会小了,何况是嫁去吴国做王妃。

    季孙意如从旁门别支为小蛮找来几位姐妹滕嫁吴国时,却遭到了她的反对。滕嫁的姑娘多,对出嫁的女子是有利的。只要她在,随她滕嫁过去的女子再如何受宠,地位也不会比她更高,反会巩固她的地位。如果她没有为丈夫生下子嗣,那么随她滕嫁的姑娘所生的子嗣便会弥补这个不足,这在婴儿夭折率极高的时代是婚姻中对女方权利的一个重要保障。可任由季孙意如如何苦口婆心地规劝,季孙小蛮就是不答应。

    季孙小蛮对父系家族的成员抱有极大成见,若非嫁做吴王妃是一件十分庄重的大事,按照当时的礼制她必须回到家族,由家族操办,她根本不想与季氏家族扯上任何关系,当然不愿与那些从无交往的姐妹们同嫁,季孙意如不想和她闹翻,此事只得罢休,倒害得那些被选中,正要欢欢喜喜嫁去吴国的季氏女子们对她暗暗咒骂不已。至于叔孙摇光那里,倒是任由父亲为她选了年岁相当、样貌甜美可爱的一个堂妹和一个侄女同嫁,莫看她平时做男儿装束,在曲阜独立特行的很,像这种大事,做为从小生在公卿世家地她。还是知道轻重的。

    曲阜宫中,随着季孙小蛮出嫁之期日近,姬宋的脾气也变地逾暴躁。时常酗酒大,鞭笞寺人,弄得宫中上下噤若寒蝉。*****生怕触了他的霉头。

    孔丘明日就要启程离开曲阜,去主持开挖河渠。贯通鲁国南北河运的工程去了,此时正进入宫中向姬宋辞行。他想趁三桓家臣造反之事诱使三桓拆除封邑城池,从而釜底抽薪,削弱三桓力量地计划被阳欢破了。

    拆除封邑城池,在削弱三桓家臣实力的同时。也会削弱三桓地力量,这一点三桓不会不明白。全看他们如何取舍而已,孔丘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成功,因此被阳虎拆穿之后,他并不气馁,立即熄决心开始为武力集权做准备,精心策划了修渠之事。

    可是,让他想不到的是,这样隐晦的计划在三桓刚刚欣然同意不久,就再度被他们识破,季孙意如和叔孙玉的反击接踵而来。最终他被完全架空。被迫退出了鲁国地权力中心。

    “唉!是不是**之过急了?或许我该等上几年,从容部署?可如今国君声势正盛。又有展跖之乱牵制三桓,正是最好机会呀。三桓世家的幕僚之中,谁人有这个本事,竟一眼看穿了我地计谋?我这一走,国君的处境将更加艰难,刚刚取得的一些优势又要付诸流水,这该如何是好?”

    孔丘忧心忡忡地想着,来到鲁君姬宋的宫殿,寺人入内传报,片刻功夫出来小声道:“孔大夫请入内吧,国君饮酒过度,正在宿之中。”

    孔丘是姬宋的老师,又是他最亲近的臣子,可以自由出入宫禁,听了寺人的话,他略皱了皱眉,掸德衫,便向内行去。^^^^

    大殿中酒气熏天,姬宋趴在案上,手中提着一只银壶,壶体半歪,酒液洒了一桌子,濡湿了他的袍襟。几个衣衫不整的宫中俏婢,瞧见衣袍整齐,头顶高冠的大司寇孔丘神色肃然地走进殿来,慌忙裣衽起身,向他匆匆施礼,然后逃也似地退了出去。

    “唔……怎么走了?陪……陪寡人饮……饮酒……”姬宋口齿不清地说着,举起酒壶,直接对嘴灌了起来。

    “臣孔丘,参见国君。”

    姬宋充耳不闻,孔丘提高了嗓音,沉声道:“臣,孔丘,参见国君!”

    “你……你喊甚么,寡人听……听得见。”姬宋摇摇晃晃地扭过头,横了他一眼,举壶又要饮酒。

    孔丘眉头紧蹙,上前一步劝道:“国君,如今内乱未平,朝政纷纭,国君饮酒宿,不理朝务,这不是为君之道。”

    “为君之道?”姬宋冷笑:“孔师,你……就不要给寡人说教啦。朝政,朝政自有三桓为寡人分忧,寡人还有什么朝政需要料理啊?呵呵,寡人只要……只要在这后宫中饮酒寻欢,多生子嗣,就是尽了……尽了为君的本份了。”

    “国君岂可如此消极?”孔丘激动地道:“不错,如今三桓把持朝政,国君政令难行于全国,可是比起以前政令不出宫门,不知已好上几许。^^^^如今国君内镇叛乱,外慑齐国,声威大炽。国君春秋正盛,只要持之以恒,徐徐图之,有朝一日,必能……”

    “哐啷”一声,酒壶被姬宋掷到了孔丘脚下,壶中酒液溅湿了他地袍襟,姬宋狂笑道:“算了吧,寡人连一个心爱的女人都留不下,哈哈,她还是我鲁国子民呢,什么声威大振,什么政出君上,都是痴心妄想,鲁国……鲁国三桓主政已两百多年,根系深厚,谁能撼得动他们,及时行乐,还是及时行乐罢了。”

    孔丘激动地道:“君上不可以这样想,堂堂一国之君,当心怀天下,岂可为一女流之辈意气消沉?臣虽愚昧,但只要臣在一日,必竭心尽……”

    “你的确愚昧!”姬宋瞪起一双红肿的眼睛,面色狰狞地看着孔丘:“劝寡人放弃小艾,换取三桓让出大司寇之位的是你!说服三桓拆毁封邑城池的也是你!请命修渠,以夺三桓钱粮役夫的还是你!结果如何?”

    他跳到孔丘面前。唾沫横飞地道:“三桓城池不拆,反对寡人起了戒心;修渠之事如今被他们一手把握,反把寡人辛辛苦苦积聚地钱粮人马都调去修渠。还拆得零散了打入他们的人马;寡人堂堂一国之君,留不住一个心爱的女人,成了全天下地笑柄!这一切。寡人都是……拜、你、所、赐!”

    孔丘的胡须一阵颤抖:“君上……”

    “不必说了,你去挖你的河。寡人喝寡人地酒,美人……,美人呢?都给寡人回来……”

    孔丘一急,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大喝道:“君上!”

    “嗯?”姬宋扭过头。森然瞪视着他,冷笑道:“撒手!”

    孔丘痛心地道:“君上。暂时地失利算得了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有了今日之局面,就算一时不能削除三桓,只消保存实力,暂且隐忍,未尝没有机会。昔年楚庄王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终成天下霸主,君上当效楚庄,徐图大计呀。”

    “寡人已经听够了你的教训。你的道理。给寡人出去。”

    “君上……”

    “孔大夫不是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吗?我这君父说的话。为何你却充耳不闻?寡人叫你出去,听到没有?”

    姬宋说完,忽地奋力一扯,嘶地一声扯下那半片衣袖,然后赤着一条臂膀踉跄而去,孔丘提着半截衣袖,愕然站在那儿,殿中杯盘狼藉,酒气熏天,姬宋一走,几个小寺人便蹑手蹑脚地赶进来收拾杯盘,他们偷**望着孔丘,孔丘呆立在那儿,一脸黯然……

    仓山脚下的向邑。

    向城是叔孙玉封邑地一座城池,以此向西,是鲁国领土,向东跨过仓山山脉,就是东夷领地。此刻展跖和公山不狃的人马就暂时驻扎在这儿。自齐国退兵后,鲁**队开始集中力量打击展跖乱军,展跖地压力骤然增大,东夷军队有吴军相助,防御力量也大为加强,展跖原本于乱势之中进退自如,如今的活动空间却越来越小,士气渐渐低迷。****

    就在此时仲梁怀又率领残兵败将从彭城逃来,他把展跖的一个重要基地给弄丢了,这对展跖军队又是一个沉重打击,这些困境让许多大盗领都茫然起来。原本他们只是一些啸聚山林的强盗,没有什么人生目标,能抢就抢,不能抢就逃,官兵捉匪,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展跖带领他们造反,给他们描绘了一个封侯拜相的美好未来,使他们开始关心起了胜败局势,这一来打得顺手时固然可以士气高涨,一旦陷入困境,强盗们就不得不关心起自己的未来,是否能如展跖所言。

    离开议事大厅,仲梁怀进入公山不狃所住的房间,与公山不狃对面坐下,恨恨地道:“想当初他使人来说服我等造反时是怎样一副嘴脸?你我带了许多人马钱粮来投靠他是,又是如何眉开眼笑?今日他竟当众责斥,丝毫不给我留一点情面,真是岂有此理!”

    他与公山不狃都是季氏家奴出身,同展跖手下的盗伙不同,因此到了这里两人自然而然地便走得极近,结成了一派。

    公山不狃淡淡地道:“你把彭城这样重要的根基丢了,粮草兵马损失殆尽,只率些亲信逃回,展跖身为三军主将,又能如何循私?当众责斥而没有问罪,已经很是宽容了。”

    仲梁怀瞪起眼道:“不狃,你也怪我胆怯畏战是么?不错,若论行军打仗,我不及展跖,也不及你,可若要我倚坚城固守,难道我还做不来?彭城是谁从宋人手中夺下来地?当初我取彭城时,又不曾要你和展跖相助,难道老夫那时能战,进了城反而战不得了?”

    他想起那漫天石雨飞落,中者脑浆迸烈,骨断筋折地可怕情形,不由激灵灵打个冷战,悚然道:“不狃,你是不知吴人的厉害,他们使了一种奇怪地攻城武器,拳头大的石子,像雨点般倾泻下来,又快又疾,彭城没有藏兵洞,普通盾牌实难抵挡。还有那些吴兵,比东夷人还要野蛮,大雪之中许多人都赤膊上阵,身上纹着花花绿绿的龙蛇图案,一个个都悍不畏死英勇异常,你若碰上,才知他们的厉害。”

    公山不狃微微蹙眉,说道:“吴人真的这般厉害?”

    仲梁怀瞪眼道:“如今私下说话,难道我还会诳你为自己遮丑?不错,说起打仗我不如你,可换了你守彭城,也绝不会是梁虎子的对手,那厮的兵,一个个都像疯幕般,光是那大呼小叫就令人胆寒,三万吴人便攻击楚都,数十万楚军束手无策,你说吴军的战力该是何等了得?就是这支吴军,却被庆忌的人马打的落花流水,庆忌的兵马该是何等骁勇你还想象不出?”

    公山不狃叹了口气默然不语。

    仲梁怀道:“我守彭城时,你们正在费邑,那里是展跖老巢,真有不敌时退回山里也足以自保,如今为何却到了这里?”

    公山不狃苦笑道:“若退回他的老巢当然可以自保,可鲁人把出路一封,不是又重回了山贼的老路?我们如今是要打天下呀。”

    “打天下……”仲梁怀忽然懊悔地道:“不狃,你们本是季氏门下奴才,就不该妄想能出人头地,做个公卿大夫的。展跖一番花言巧语,害得你我还以为他是何等了得。可惜,他做一方大盗时,固然是纵横列国,所向披靡,殊不知那是他未见反意,三桓家主不愿下大力与他为难,如今可不同了,唉,直是处处碰壁,齐鲁议和,我们的机会……”

    公山不狃攥紧拳头,恶声道:“公山不狃偏是不信,阳虎能做大夫,凭什么我公山不狃不能?我一定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公山不狃也是堂堂大丈夫,绝不在他阳虎之下,他能办到的事,我公山不狃一样办得到。”

    仲梁怀微微摇头,忧心忡忡地道:“不狃,展跖空具雄心,但天不假其时,人不予其便,吴人如今与东夷合兵一处,齐鲁议和之后,阳虎兵力更是大增,我们如今前有鲁军,后有吴夷联军,便是想保命,也是一桩为难之事,还谈什么建功立业,成就威名?”

    公山不狃看了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模样,仲梁怀见了便道:“你有话便说,何必吞吞吐吐?”

    公山不狃犹豫一下,拂手道:“尔等退下,关好门户!”

    手下侍奉的亲兵连忙依言退下,仲梁怀蹙眉道:“什么事如此小心,连你手下亲信也要避开?”

    公山不狃俯身向前,低声说道:“仲兄,依不狃看来,展跖气数已尽,不是可保的明主,你我是不是该为自己的前程做些打算了?”

第257章 困境

    仲梁怀暗吃一惊:“怎么,不狃想要叛离展跖?”

    公山不狃冷冷一笑道:“难道仲兄对展跖忠心耿耿?你我投靠展跖,图的是成就一番事业。你我各自带着兵将粮草而来,虽统一在他指挥之下,从始至终却只是盟友关系,我们即没有拜到他的门下,也没有与他结义为兄弟,合则来,不合则去,一拍两散,谈什么叛不叛的。”

    仲梁怀黠笑道:“不狃,你这话只能在这里说说罢了,你我现在只要说率人离去,你且看看展跖、古君海等人会不会放过咱们。”

    公山不狃牙根一错,狞笑道:“展跖、古君海是凶神恶煞,咱们就是泥巴捏的小人儿不成?好说好散的话,彼此还能留份情面,他们若不肯让我们走,难道你我就是那么好欺负的人?”

    仲梁怀闻听此言,知他已对展跖失望已极,打定主意要离开了。他和公山不狃是一派,同展跖手下那些大盗一向格格不入,如今他损失严重,更要依赖公山不狃,如果公山不狃离开而他独自留下,从此在展跖手下也再也出头之日。

    仲梁定下神来仔细琢磨一番,郑重地问道:“我刚从彭城那边辗转逃来,还不知道这边的情形,你可是已经与什么人取得了联系?”

    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蜢蚱,共损共荣,也只能同进同退。公山不狃凝视他半晌,断定他不会出卖自己,方道:“展跖用兵只知东奔西走,乐衷于攻城拔寨。到处流窜,却不如打造一方固定的根基是何等重要。

    鲁军一路追逐,虽疲于奔命。但鲁军再如何疲乏,毕竟有根基、有补允。你我以前在季氏门下奔走。对鲁军的情形是了解地,鲁国国力虽不强大,但鲁国三桓既要互相扶持共抗鲁君,又时常在彼此之间明争暗斗,为求自保。忠于三桓家主的军队,其军备和训练却从不曾松懈。实力很是可观。

    而展跖,此人空有大志而无大才,尤其是他麾下众将,以古君海为,每到一地攻城拔寨,第一件事就是穷搜大户,夺其财产,淫其妻女,功业未成而尽享其乐,使得各地公卿大夫但闻展跖军至。或拼命抵抗。或扶老携幼逃进曲阜,根本无人归附。

    展跖虽屡下禁令。但他手下都是一群放纵惯了的大盗,毫无军纪可言,展跖正是正是用人之际,这些悍匪虽毫无军纪,打起仗来却悍不畏死,展跖也不能苛责了他们,以致他的军队自始至终都被人当成匪盗,哪有民心可用?试问这样地人物如何能够成就大事?

    眼见展跖军如此模样,不狃实是心灰意冷,本来彭城之地不失,不狃还抱着一线希望。彭城夹于鲁、宋、东夷之间,又兼地势险要,四通八达,可进可退,可攻可守,实在不济时,我们便退往彭城,亦可支撑一时……”

    仲梁怀脸上一红,张嘴想要辩解,却又忍住。

    公山不狃继续道:“可如今彭城已失,后路已断,齐鲁议和后,阳虎可以抽调的兵马不断增加,而东夷诸部又有建国自保之势,便连从未跨过大江一步的吴人也来分一杯羹了,这碗水是越搅越混,如不及早为自己找条后路,总有一天我们会和这些只会打家劫舍地强盗同归于尽。所以,得到彭城失守的消息后,我便开始琢磨出路了。”

    仲梁怀沉思有顷,缓缓问道:“你我如今似丧家之犬,放眼天下,能投靠何人呢?”

    公山不狃道:“齐国。”

    “齐国?”

    “不错,最理想地莫过于齐国,齐国国力雄厚,向来不把鲁国放在眼里,何况齐国刚刚还与鲁国一场大战,他们不会在乎收容我们鲁君那边会有什么反应。”

    仲梁怀道:“齐国晏婴与田乞现在各自把持半壁江山,若投齐国,攀附何人?”

    公山不狃道:“自然是田乞,晏婴那老家伙一向主张与鲁国以和为贵,他既不赞成对鲁兴兵,便也不会答应收容我等。”

    “嗯,田乞可同意了么?”

    “不知道,我的人还没有回来,我仔细盘算过,投靠齐国的可能最大,我看田乞十之**会欣然接纳你我。此外,我还想好了其他出路,若投靠齐国之事不可行,便退而求其次,投奔宋国。”

    “宋国?”仲梁怀失声叫了出来:“我等夺了宋国彭城,宋人不来兵讨伐已是万幸,怎么可能收容我们?”

    公山不狃哂然道:“仲兄,庙堂上的人物,你我见得多了,怎么还会有如此想法?那些身居高位者,向来只看利益轻重。利益相关,立时便亲如兄弟;利益相左,转眼便反目成仇。

    如今吴人占了彭城,宋人会坐视不管么?可宋人与晋几番交战损失惨重,正是用人之际,我们此时去投奔他们,他们会把我们推出去么?不过一旦投靠宋国,就有被派去与晋国或吴国交战的可能,凭我们如今地实力,那样做不啻于以卵击石,如非确实走投无路,我们不可以选择宋国。”

    “东夷诸部即便立国,在齐鲁吴环伺之下,必也最是卑弱,所以东夷不必考虑;你我背叛季氏,已成三桓大忌,他们恨不得捉到我们,枭悬尸以敬效尤,决不会答应我们乞降,也不用考虑。

    吴国庆忌如今求贤若渴,士子有才可晋卿相,庶民立功亦可做官,倒是一个极好的去处,可惜庆忌马上就要与三桓结下姻亲,他与阳虎又素来交厚,凭你我这点实力。他未必肯冒与鲁失和地危险接纳。所以如果齐国不成,唯一的去处就只有宋国了。”

    仲梁怀听了他地分析,仔细思量一番,顿道:“成!那咱们就等着齐国的消息。”

    自赤忠领兵奔赴东夷之后。梁虎子得一强助,便让他驻守彭城,并以此为中心。向四下辐射吴国影响,而他自己则亲率一万精锐。赶到了东夷女王所在的於于丘。

    於于丘在东夷诸部的领地中,算是一块极富庶地土地了。在它周围,环绕着的是东夷最大的几个部落,嬴、风、成、阳、介、牟、薛、郭。这些以姓氏命名地部落,自上古少昊年间。一直传承至今。

    其实在诸部之上,还有一个偃姓。而这偃姓才是东夷诸部中最庞大地一股势力。少昊一脉传至夏朝时,其领姓偃名伯益,伯益曾被各路诸侯选为禹地继承人。但是大禹去世后,把权力交给了他的儿子启,伯益不服与启相争,结果被启杀死,为安抚诸侯,伯益地儿子被分封到了徐,立为徐国。

    徐国传至第三十二代时,国力日渐昌盛。国君徐偃成为统辖淮泗流域的东方盟主。势力犹在齐国之上,周围有三十六国诸侯唯徐国之命是从。当时周王朝正对外不断扩张。昭王南征,淹死在汉水,全军覆没;穆王西征,消耗了大量财富,不得不屡屡增加赋税,百姓苦不堪言,各路诸侯多有不满。

    见此情形,徐偃雄心渐起,他的爵位本是子爵,此时却无视宗周悍然称王,他是宗周天下各路诸侯中第一个称王地人。这种僭越,在当时也只有统领三十六国、被东南的众多国家推为盟主,敢同周天子分庭抗礼地徐偃才敢如此造次。慑于徐偃王的威德,周穆王以徐偃王“僭越”称王、“逾制”建城等理由,命楚军偷袭徐国,又亲大军征讨,终于火焚徐城,杀死了偃

    虽然周天子假惺惺地又立徐偃的儿子宗遂为徐国国君,但徐国从此在忠于周天子的齐鲁等国压制下一蹶不振,而徐国为了自保,也从此谨小慎微,不敢再图展,影响力越来越小,便连东夷诸部也不把它放在眼里,就在前不久齐国兵南侵时,这个小小的徐国被他们消灭了。所以如今东夷诸部中,最有实力的反而是上古八族。

    这八族中,嬴部落实力并不强,武士也最少,只是嬴部落掌握着东夷诸部的祭祀权,部落中有许多巫医长老,所以在诸部中地位然,始终名列东夷八部之。嬴部落是最拥戴嬴蝉儿的部落,也是最虔诚地相信嬴蝉儿是少昊后裔,是少昊大神派来引领东夷族人重新崛起的领袖。

    风部落在东夷八部中名望排名第二,实力排名第一,他们的族长风行矢就是曾出使吴国地那个少女玄鸟地父亲,他是一个目光长远、聪明壑智的领导者,不管他是否相信嬴蝉儿地身份,他都是积极拥戴嬴蝉儿立国的。

    在他看来,东夷诸部如一盘散沙,继续下去,东夷唯有被周围诸国逐步蚕食,东夷的痕迹也将从这世上彻底消失,唯有建立国家,把东夷诸部的力量集中起来,才能让这个民族继续延续下去。

    嬴蝉儿传奇的身世,为东夷民族的共同信仰提供了聚合的基础,齐国南侵的严峻形势,对这一可能产生了催化效果,可惜就在他联络诸部准备拥戴嬴蝉儿建国的时候,齐鲁议和了,一些目光短浅的部落族长不想屈居人下,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风行矢对此又恨又气,眼看刚刚团结起来的东夷诸族又要土崩瓦解却一筹莫展,此时吴人突然出兵北上,正中风行矢的下怀。他知道,东夷要立国,没有一个强大的支持力量是不行的,周边诸国中,齐国是消灭东夷族的部落最多的国家,他们占领了东夷最广阔的领土,是东夷人的世仇。齐国最响亮的口号“尊王攘夷”中的攘夷,指的就是他们,彼此之间没有妥协余地。

    鲁国素来讲究相忍为国,除非人家骑到了它头上,它是不会兵作战的;至于宋国,他们念念不忘的是在中原诸侯中争得一个体面的位置,对濒临大海的东夷毫无兴趣,唯有吴国才有可能成为他们的强力支柱,因此吴国兵后,风行矢便配合女王嬴蝉儿做了一系列的动作,为吴人扩大在东夷的影响做出种种努力。

    他亲自接迎吴国上将军梁虎子,把他迎接到了於余丘。荆林一边扫荡趁乱而起的各路盗匪,一边帮助东夷部落训练军队,在女王嬴蝉儿和风行矢的默契配合下,许多吴军士兵扮作平民加入了东夷部落联盟的军队,并在其中迅被提拔为士官,一步步控制着东夷的军队。

    但是有异心的部落族长们在齐国的威胁消失之后,迫不及待地想要恢复过去的社会架构,大部分人都有宁为鸡头不为牛后的心理,一旦建国,便有王侯公卿各个阶级,许多在自己部族中说一不二的族长也得服从于上位者,这是他们不想看到的,于是竭尽全力想要破坏联盟。这其中以没有希望成为类似六卿高官的部落族长们最为积极。

    成碧也在竭力拉拢各个部落,封官许愿,谋求支持。东夷还未建国,像三公六卿这些高官就已许给了势力最为强大的诸部族长,这些部落族长们有的听从了风行矢的见解分析,站到了成碧的一边,但是接受了这种安排的人,其中也有心怀二意者,情形十分复杂。

    在荆林的军队到达於余丘之后,这些部落领开始故意纵容手下与吴军生种种冲突,彼此士卒生斗殴的事件屡有生,一旦生了斗殴事件,别有用心的夷人便大肆张扬,激起东夷人的同仇敌忾之心,掀起更大的冲突。吴人士兵若离开军营单独行动,还时常会生失踪事件,常常会在几天后于某个僻静的角落里现他们被砸的惨不忍睹的尸体,这又激了吴人的愤怒,情形渐向不可控的方向展。

    目前来说,东夷女王只是东夷人号召族人、共御外敌的一个身份,东夷还没有正式建国,女王对许多部落的约束力还有限的很,所以这种局面,便连一向智计多端的嬴蝉儿也有些束手无策。荆林手下一位卒长在现一名亲兵的尸体后,怒不可遏地集合人马,要去铲除附近一个对吴人抱有恶意,时常制造争端的部落,被荆林及时制止,但士兵的怒气正在与日俱增。

    这些现象让荆林忧心忡忡,许多事不是靠武力能够解决的,而权谋方面又非他所长,荆林和成碧把东夷的这种种困难分别修书给了庆忌,期盼着他能拿出解决的办法。

    公山不狃的信使从齐国回来了,田乞是世卿身份,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他根本不认为季氏门下的两个家奴有资格和他谈条件。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恩赐态度接受了公山不狃的乞降,却要求他继续留在鲁国、留在东夷,孤军奋战,制造动乱,为他在政坛上击败晏婴后再度出兵创造条件,然而他答应给予公山不狃和仲梁怀的好处则少的可怜,公山不狃根本不能接受。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派人同宋国进行接触,而宋人既不想与鲁国交恶,做为一个贵族风气弥漫的国度,又缺少务实作风,不想让两个身份卑贱的家奴站到宋国的朝堂上为官,公山不狃的信使只得铩羽而归。

    走投无路的公山不狃为自己的困境忧心忡忡夜不能寐,万般无奈之下,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他再度派人,和荆林、成碧的信使先后赶到了姑苏城。

第258章 驱虎吞狼

    庆忌先后收到了梁虎子和成碧的来信,对东夷的形势也深感忧虑,这种实为争权夺利的事情,一旦打起民族旗号,向来都很棘手,因为那些野心家确能迷惑许多普通百姓,而且东夷现在还未建国,也未签订国书成为吴国的属国,如果吴国悍然以武力征服,势必把成碧现在所做的努力也付之流水。

    范蠡使秦还没回来,烛庸自被排挤出权力核心后自觉无趣,藉着敲榨勒索越国的机会,跑到越国耀武扬威去了,也不在姑苏,其他诸臣都参与了朝议,对东夷这种文也不成、武也不行的局面都是一筹莫展,拿不出个解决办法。

    就在这时,公山不狃的信使到了,公山不狃的信使知道庆忌与鲁国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担心直接求见会被他当场拒绝,于是辗转求告到相国孙武府上。孙武本是齐人,与鲁国三桓和阳虎素来没什么交往,不会过多考虑鲁国的感受。而且他是庆忌最器重的人,如果能说服他,事情才有成功的可能。

    这就是公山不狃的人与展跖的人不同的地方,展跖的人都是山贼强盗出身,个个擅长武力,而公山不狃的人都是三桓家臣、家奴出身,其中做过家臣的,大多曾供三桓奔走,为他们做过许多事情,像官场、经商、经营治理乃至用兵打仗,各个方面都有涉猎,虽不精通,却胜在全面。做十得些斡旋之法。

    孙武接见了公山不狃的使者,听他说明来意,也觉他的这支力量对吴国来说用处不大,展跖现在不到两万兵马,公山不狃能拉得出来地不到一半,庆忌如今不是致力于伐吴复国的阶段了,一万兵丁的作用,远不及与其他诸侯国之间几个信使往来,合纵连横所取得的成果。庆忌不可能为了公山不狃这支走投无路的人马,让鲁人和东夷人心生不满。

    不过孙武是那种为人处事谨小慎微的性格。他今虽身为相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从不独断专行。擅拿主意。虽知不可能,他在公山不狃的使者面前却未表出自己的意见,冷静地听完他的来意。便使人将他带下好生款待,孙武便起身入宫将此事奏与庆忌。

    此时已是新的一年二月初地季节,江南开始筹备春耕。铸铁农具、耕牛、从各国弄来的上等粮种的配备分々户拓荒垦田的安排部署,种种事情虽然繁琐,却关乎一年地生计,吴国的粮荒去年靠着商运解决了,今年注定整个天霞有粮荒。***吴国不得不早做打算,像这样的大事,关系吴国地稳定和今后的展,所以庆忌不敢疏忽,把掩余、文种等几个主管农事的官员都找了来。仔细商措。

    好在文种确是这方面一等一的人才,而且自各国赶到吴国投效的士子们中,许多都来自农耕文明达的中原地带,擅长管理农耕,有许多这方面的经验和知识,在文种地带领和这些士子们群策群力之下,已经拟定了详细的计划,并在有条不紊地执行着,庆忌垂询了一番,方才放下心来。

    农事议罢。几位重臣不由又说到了东夷之事。原以为可以顺利接收东夷领土,在疆域和人口上迅扩张。增强吴国实力,可是现如今在东夷所遇到的困难,却把东夷纳入吴国势力范围的过程不断推后,变得遥遥无期了。议论一番之后,掩余恨道:“这些东夷人真是忘恩负义,想当初他们几乎要被齐人消灭时,便赶着要来依附我吴国,如今齐人退兵了,他们立即翻脸,偏生我们还得摆出王师义军的模样,不能与他们兵戎相见。”

    庆忌道:“每个人,先都要为他自己,为他族群地利益去考虑,这事无可厚非,就像我吴国与楚国结盟,不是出于什么情谊,都是出于各自利益。那些惹事生非的部落,就是不想屈居人下,受人管辖。而因为威盛德隆,于是是群起投效,那只有数千年前一个部落独立生存很成问题的时候才有可能,自夏商周三朝以下,任何一个国家开疆拓土,鲜有不动刀兵,不以武力征服的。”

    庆忌正色道:“吴国才是寡人的根基,吴国的百姓才是寡人的基础,为了吴国江山永固,扩张不可避免。对异族异域,必先威而服之,慑其骄妄野心,然后彻底纳入吴国治下,不纵容、不岐视,恩威并重予以治理,几世下来便彻底融合而为吴人了。寡人从没想过扮出一副圣贤模样,就能感化其他部族心悦诚服地归顺,那是最愚蠢的想法。如果需要,何妨动兵?问题是,如今寡人出兵,师出无名,齐人可正憋着劲儿要杀回东夷呢。而且越人楚人都是吴国的心腹大患,腹心之患未除,我们也不能在东夷扩大扩大战局,树立更多的敌人,棘手之处便在于此。”

    庆忌刚刚说到这儿,寺人上前禀报:“大王,相国孙武求见。”

    “长卿来了,快快有请!”

    孙武上殿,先向庆忌施礼,再向掩余、文种还礼,然后说道:“臣启大王,东夷公山不狃遣秘使来见,因其身份不能直接入宫见驾,因此找到臣地府上。”

    “公山不狃?”庆忌讶然道:“梁虎子正在东夷围剿他们,他们来见寡人做什么?”

    见殿上几位都是朝中重臣,孙武也不予遮掩,便将公山不狃使者地来意诉说了一遍,庆忌还未说话,掩余已失笑道:“真是异想天开,我吴师在东夷用兵,打的就是剿灭他们地旗号,若接受他们投降,我吴人岂非要放弃东夷,退兵回国?再者说。若收留了他们,鲁人、东夷人都要对我吴国不满,公山不狃是甚么东西?季氏门下一走狗耳,值得我吴国为他付出如此之多?”

    孙武看向庆忌,庆忌也蹙眉道:“他们若是去投齐国,似还有情可原。来投寡人?也亏他想得出,天下有用之人,有才之士,不计出身来历,寡人都愿意接纳。但公山不狃、仲梁怀这样的人物,收了只有一大堆的麻烦,得不偿失,长卿可以打他地使者回去了。”

    掩余眼珠一转。说道:“大王,来人是公山不狃所派,而不是展跖。看来公山不狃对展跖已生了异心,咱们要不要把这消息透出去,使他们内部倾轧,立形分裂?”

    孙武急忙道:“掩余大夫,万万不可,公山不狃虽是我吴国敌人,此番却是遣使秘谈。允与不允在我。不允,再战便是,却万万不可透来使的目的,此事传开,展跖说不定会立即斩杀公山不狃。清除他的内患,去我一个强敌,可对我吴国来说,损失却更加重大。从此以后,天下间还有谁敢与我吴国秘使往来,有所计议?此大失信义之举,万不可行。”

    掩余脸上一红,讪笑道:“相国大人过虑了,我的意思是,可俟公山不狃的使者回去后。再找个机会在贼伙内部散播消息……”

    “大司徒用心虽好。但此法确不可行!”庆忌说道:“公山不狃不过一末路穷寇而已,我吴国信义却是无价之物。这种机密会唔,必得严守规矩”

    “是!”掩余拱手道:“臣只是想着分裂匪人,倒未思及许多,此事,臣绝不会泄。”

    “嗯!”庆忌颔道:“公山的使者,不宜在我吴国多做停留,长卿,你这便回去,说明寡人的意思,送他们离开吧。”

    “遵旨!”孙武向庆忌一施礼,转身便走,文种在一旁一直未一言,此时见孙武退下,忽向庆忌施礼道:“大王,臣忽想起一事,要与相国大人商议……”

    “嗯,你去吧。”

    “是!臣告退!”文种急急转身追了出去,孙武正大步向外走去,文种提着袍襟追了上来,远远便喊道:“相国大人留步,相国大人……”

    孙武听见呼喊,回头一看,讶然止步道:“子禽,可是大王改变了主意?”

    文种追上来,笑道:“大王没有改变主意,文种斟酌再三,却想与相国大人商议一下,劝咱们大王改变主意。”

    孙武目光一凝,问道:“子禽的意思是文种左右一看,见不远处有一间辅臣在宫中临时处理政务的偏殿,便肃手道:“相国大人请,文种有些想法,还需与相国大人仔细商量一下。”

    偏殿中,孙武听了文种地想法,半晌不语,文种不禁惴惴地道:“相国大人可是觉的不妥?”

    孙武摇头道:“非也。驱虎吞狼,倒是能解决我吴国不方便出面解决的事情。可是之后怎么办?那样一来,他们与东夷人的仇恨更深,吴国更不能接受他们了。不想好解决地办法,如何去说服大王?”

    两人四目相对,目光闪烁半晌,忽然同时抬起手来,竖掌如刀,向下狠狠一劈。

    两人笑了笑,文种忐忑道:“相国大人,这样做,会不会太……”

    孙武沉声道:“规小节者不能成功名,恶小耻者不能立大功。”

    文种如释重负地笑道:“相国大人高见,该死的总归是要死的,这一来却能活了许多无辜之人,我们地目的还是好的,结果嘛……也是好的。”

    两人嘿嘿地又笑了几声,互相看了两眼,忽然又同声问道:“谁去跟大王说?”

    “唔……”文种摸摸鼻子,沉吟道:“司徒大人是大王的至亲,当今的王叔,相国大人,你看……由司徒大人去说,会不会好一点?”

    孙武松了口气,连忙说道:“少司徒大人高见,你是司徒大人的介卿(副手),不如就由你去游说司徒大人如何?”

    文种苦着脸道:“这个……这个自然使得。\”

    “万万不可!”

    翌日,被文种一番花言巧语游说之后地大司徒掩余兴冲冲地去找庆忌,庆忌一口拒绝:“征服东夷。如今看来不流些血是办不到了,寡人心中了然,寡人并非妇人之仁,只是要么不用他们,既然用了,却又出尔反尔,事成之后把他们再当成祸根除掉,那如何使得?虽说他们出身卑微,只是季氏家奴,寡人真要杀了他们。也只会受到普天下士大夫的赞扬,但是寡人瞒得过天地鬼神,瞒不过自己地良心,瞒不过丹青之上的如椽之笔!太无耻了。万万使不得。”

    掩余碰了一鼻子灰,吱吱唔唔地说不出话来。

    庆忌想起昨日文种匆匆离去的样子,醒悟道:“这个计策是长卿和子禽想出来地吧?嘿!这两个家伙也知道这种话难以出口。去找了王叔来向寡人说项。”

    掩余干笑两声,心下有些懊恼。

    庆忌在殿中来回踱了几步,沉吟道:“如今东夷局势已成了一个难解的结,也亏得他们想出这个办法,除此之外,寡人还真的想不出别的主意了,若用此计。我吴人要少许多不必要的牺牲,只是……”

    他忽地驻足回道:“掩余王叔,此计既然是他们想出来的,那便着落在他们的身上,请王叔告诉他们。他们必须再好好策划一下,拟出一个详细可行地步骤来,只要能保证他们最后的出路,寡人便采纳他们的意见。无论如何,狡兔死、走狗烹地事,寡人断断不做!”

    掩余从吴王宫出来,回到自己府邸,把庆忌地意见向早已等在那里的孙武和文种说了,然后指着他们笑骂道:“你们这两个家伙,忒也无耻。我说怎么又绕着弯子地让我去跟大王说。原来你们怕挨骂,倒让我替你们难堪。哼!现在好了。大王说了,此计甚好,他用。但是公山不狃和仲梁怀这两个棘手家伙,你们也得安排好出处,二位大人,你们头疼去吧。”

    孙武、文种面面相觑,半晌之后,孙武叹息道:“大王乃当今天下勇士,可这杀伐决断之心,总是不够狠辣。从当年大江义释要离,到如今……,不过……很奇怪,我虽不以为然,却宁愿我家大王是这样地一个人。”

    文种默默颔,狡兔死、走狗烹的事,寡人断断不做!,当掩余重复庆忌这句话时,他的心头也涌过一阵激动的暖流,虽说庆忌这番话是针对公山不狃和仲梁怀而言,但是身为庆忌的臣下,他又怎能没有感触。

    庆忌对公山不狃和仲梁怀这样两个天下诸侯鄙视轻蔑不当人看的卑奴兼大盗,尚且谨守这样的信义和尊重,文种只觉为这样地君上效命,哪怕竭尽所能,死而无憾。

    他郑重地点点头,道:“好!既然大王心意已决,那咱们就好好筹画一下,一定要拿出一个两全之计,办好这件大事,成全大王的君臣之义!”

    孙武的脸色也严肃起来,他承诺似的点了点头,眼里闪耀着两束难以言喻的光芒。

    “吴王庆忌怎么说?”

    仲梁怀一进公山不狃地房间,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公山不狃冷哼一声道:“还是一样,我们现在就象被围困起来的一只狼,每个猎人都想着怎样利用我们的血肉,我们的皮毛,唯一的区别,只是他们想要的东西不同,下箭的部位也便不同罢了。吴人,也想利用我们啊。”

    “怎么讲?”

    “吴人答应接纳我们,还许给你我一个中大夫的身份。”

    仲梁怀一听兴奋的几乎要跳了起来,他本来是一介家奴,虽说如今手握兵马大权,许多平民百姓甚至公卿大夫都只能任他鱼肉,可他那低贱的出身却是永远抹不去地烙印,在出身上,他始终低人一等,比庶民还要低贱地多。漫说中大夫的官职,便是一个下大夫,也足以让他兴奋了。

    这世上。最难改变地就是人的出身阶级,齐国田乞答应接纳他们的时候,最后非常宽宏大量地许下的条件可是将来把他们收入田氏门下,做其封邑的家宰。从家奴一跃而为卿士阶级?谈何容易,齐国那些垂世几百年的公卿世族们肯接受一个卑贱的家奴忽然和他们平起平坐吗?而如今吴国……

    仲梁怀定了定神,说道:“吴国肯许给我们一个大夫身份?吴国,当今天下,也只有吴国、只有庆忌,才有这样的魄力和胆量。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公山不狃道:“吴王同田乞一样,也是要我们留在这儿。暂不公开身份,继续与人周旋。”

    仲梁怀一呆,讶然道:“同谁周旋,目的何在?”

    公山不狃道:“同东夷人同旋。齐人一退。有些东夷部落便想赶吴人离开,而吴人志在东夷,你难道看不出来?”

    “庆忌是想……”仲梁怀目光一闪。恍然道:“我明白了。不过……这也理所当然啊,如今的庆忌是吴国大王,再不是当初流落鲁国地公子庆忌了。你我这些兵,还看不在他的眼里,若不立下大功,如何就把一个大夫的身份便宜了你我?”

    公山不狃道:“你怎么还不明白?如果庆忌言而无信,如何保障他对我们的承诺能够实现?”

    仲梁怀一呆。问道:“不先签订条约么?”

    公山不狃冷笑:“怎么签订?庆忌要驱虎吞狼,要我们对付地是东夷人,是他未来的子民,他会授人把柄,事先签署一个盟约交给我们?如今只是他口头上一句承诺而已。所以我才放心不下。”

    “庆忌的使者到底是怎样说地?”

    公山不狃把庆忌派来的使者所说的话向他详细地说了一遍:“他要我们仍然留在东夷,仍然打起反叛的旗号,他们会提供一份名单,上面都是舛傲不驯,不肯归附东夷的部落,他要我们利用反叛的身份,专门攻击这些部落,扫除吴国一统东夷的障碍。”

    仲梁怀沉吟半晌,缓缓道:“我觉得……庆忌地话,可信。”

    “怎么讲?”

    “因为他把详细的计划都告诉了我们。这里边很重要的一条。就是要你我除掉展跖,扶保一个傀儡上位。这个傀儡,就是用来代罪的。如果庆忌已打定主意利用之后就除掉我们,完全不必要让我们再扶一个不知内情的人上位,那样对他实施计划来说,只会增加难度,并无半点好处。”

    公山不狃听了有些意动:“可是……现在他这样想,将来呢?一旦我们再背叛了展跖,可就没有其他任何出路了,如果庆忌不肯履行承诺,我们就只有赴死一途罢了。”

    仲梁怀思索半晌,道:“依庆忌一向地为人和名声,乃是一个一言九鼎的汉子,如今做了吴国大王,却也不会就马上变成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奸诈政客。而且如果我们依言除掉展跖,直接统领这支军队,对他的计划更为有利,他却授意我们要树一个傀儡,如此自找麻烦,这是为我们想好退路了。封为大夫……,不狃,这个机会不能错过,我们反了季氏,我们跟着展跖这个大盗造反,为的不就是这一天么?我们连命都豁出去了,如今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再也不容错过了,吴国已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公山不狃皱起眉,苦恼地道:“我知道,就是因为不想错过这唯一的机会,我才犹豫不决,可是缺了一封盟约,我终究是放心不下,吴王庆忌现在迫于东夷局势,不惜赐予你我大夫的出身,可是一旦东夷局势已为他掌握时,万一吴国的公卿大夫们向他进奏谗言,你说他会不会再屈从于那些人的压力,改变了主意呢?”

    仲梁怀道:“我们地情形,不会更坏了。我们现在本来就是匪,是与东夷人和鲁人为敌地匪,答应了庆忌的条件,我们仍然是匪,有区别地杀东夷人的匪,至少那时梁虎子的大军不会时时对我们动攻击,至少那时我们还有机会成为吴国之臣,哪怕没有十足把握,现在也只好赌一赌了。不过为防万一,吴国那边的动静,今后我们也得加强关注,我们应该派些斥侯,随时了解吴国动静。”

    公山不狃摊摊手道:“你我在这里疲于奔命,如何了解吴国动静?就算派出些人去,又哪能了解吴国庙堂之事……呀!我想到了……”

    仲梁怀忙问:“想到了甚么?”

    公子不狃道:“别忘了三桓世家府上还有我们的心腹,当初没让他们跟着一齐反,本是为了在鲁国留些耳目,现在倒可派上用场。”

    仲梁怀瞠目道:“三桓府上……那与吴国何干?这等大事庆忌岂会与鲁人商议?”

    公山不狃双眼微微眯起,一字字道:“你莫忘了三桓世家正在大肆操办嫁女之事,随嫁吴国的侍女、家奴、家将、管事,林林总总不下三千人,要安排几个我们的人进去,很难么?”

第259章 双喜临门

    二月早春,吴王迎亲,鲁国季氏″氏嫁女。

    叔氏陪嫁一千五百人,嫁妆一百五十车,季氏为了显示财力在叔氏之上,则陪嫁两千人,嫁妆二百车。做为季孙氏叔孙氏两家的世交好友,为了表明三家的团结和对这桩婚姻的支持,孟孙氏陪嫁了五十车礼物,歌伎、力士、杂耍艺人≈艺高的匠人等共计五百名。

    那是一个“赳赳武夫,公侯干城”的时代,女子倾慕欣赏的男儿是武艺盖世的大英雄,普遍都有一种宁为英雄妾,不做庸人妻的心态,而庆忌不但符合英雄这个条件,而且还是声威蒸蒸日上,渐渐取代楚国,隐隐有成为南方第一大国的吴国之主,所以这桩婚礼轰动天下,也羡煞了许多鲁国少女,其中既恨又妒的却大多是在季孙小蛮坚持下不能随着她滕嫁吴国的季氏家适婚年龄的少女们。

    王纳诸侯之女,诸侯纳公室之女,按礼节是概不亲自迎接的,吴国早已僭越了周礼而擅自称王,但是婚礼这种人生大事,又牵涉到女方及其亲眷,总不好独立特行别开蹊径。要知道那时代,如果不能严格按纳聘之礼举行婚礼,嫁过来的新娘会受到天下人鄙视,列国诸侯不会承认她的合法身份,庆忌不在乎别人承不承认他是王阶,却不能不在乎自己妻子的感受,因此仍严格按周礼举行。

    按礼,王纳妃嫔,应委派一位诸侯主持大礼。但庆忌这个王虽比真正的王——周天子更有权势力量,名份上却不及他尊贵,而且鲁国也不可能公开承认他与周天子等同的地位,于是仍按照诸侯纳公室之女的礼节,委派一位卿大夫迎亲。

    庆忌派往秦国迎接秦君胞妹季嬴的郁平然、范蠡原本是中大夫,为求身份相当,临时加封了太傅、太保两个虚职。位列上卿。摇光和小蛮是鲁国公室之女,按身份比季嬴低了一级,而且未来的身份是王妃,而非王后,因此派往鲁国迎亲的则是位列中卿的大行人蔡义。

    诸国中但凡没有与吴交恶的国家都6续送来贺礼,至于贺使和更贵重的礼物。则还在路上,那是送给庆忌与王后:秦君胞妹季嬴地,鲁国两位公室之女自然还没有资格劳动这么多国家出动使节,隆重以贺。

    庆忌是吴王,即便不是中原诸侯所承认的王,至少也是一方诸侯,摇光和小蛮是公室之女,嫁后的地位是王妃,地位尊崇。属于上嫁,所以由季氏″氏家主季孙意如″孙玉亲自送到国境线上。

    事已至此,鲁君姬宋即便心里恨之入骨。暗地里早把庆忌和小蛮骂了个狗血喷头,但是对两国联姻的这桩既成大事,表面上也不能不有所表示,因此也遣贺使贺仪相随。整桩婚礼过程中唯一的不和谐音只来自宁折不弯的孔老夫子。

    春秋时代,讲究同姓不婚,即所谓“男女辨姓,礼之大司也”,甚至要做到“买妾不知其姓,则卜之”。可这却不是天下人必须遵守地规定。例如晋平公便有姬姓夫人四位,齐国世卿庆舍娶妻同为姜姓,鲁君姬宋之父的夫人和鲁君同为姬姓,所以同姓婚姻虽颇遭一些守礼之人异议,却仍大行其道。

    鲁国虽是当时最守礼地国家。对这种早已松动地制度也不再坚持了。因此对季氏叔氏嫁女几乎无人置喙。只有正卷着袍裾站在早春冰冷地河水里指挥挖河修渠地孔丘。忙里偷闲地写了一封贬抑责斥地奏章呈送到都城。大责三桓非礼之举。其目地也不过是表示他并未屈服于三桓地压力罢了。

    只是他却忘了姬宋地尴尬处境。姬宋地父母也是同姓为婚。如果把这份奏章公示出去。岂不是打自己嘴巴?因此姬宋看后便没好气地把它付之一炬了。

    大行人蔡义将两位新妇接进吴国。绕道先去任家堡。迎了任若惜。方携三女一同赶到姑苏。任家名份地位不及季氏叔氏。唯有在嫁妆上一较长短。因此陪嫁比季氏还多。三女地车驾人马合在一起。真是无边无沿浩浩荡荡。进入姑苏城时。车辆仪仗前边已到王宫门前。后边犹在城外里许。真是声势浩大。令姑苏城百姓大开了眼界。

    礼贵夫妇。易叙乾坤。配阳成化。比月居尊。河洲降淑。天曜垂轩。夫妇之际。人道之大伦也。礼之用。唯婚姻为兢兢。夫乐调而四时和。阴阳之变。万物之统也。婚姻大事。非同等闲。三女未入城时。庆忌便趋车驾往祖庙告祭。由太卜主持祭礼。待三女进城后。便先行返回王宫相侯。

    宫门大开。大行人蔡义导引三女下车入宫。盛装而行。过议政殿。直趋后宫。庆忌便在后宫与议政殿之间地御花园迎侯三位新娘。

    白苍苍地宗伯大人喜气洋洋地站在前边。与大行人交接了仪式。再引领三女向前。按规矩。此时应由新妇咏以诗歌。向新郎遥相致意。可……今日是三女同嫁。这歌该由谁来唱?

    按说这三个女孩儿在庆忌最困难的时候,曾同在军营与他同甘共苦,彼此之间已经建立了很深的友情,如今又嫁了同一个丈夫,今后三人如何相处,三人也曾仔细想过今后要如何礼让,要如何友好,要如何在一个屋檐下和平共处。可事到临头,这歌咏之人若是别人,无形中就好像压低了自己一头,三个女孩儿心中都犯起了核计。

    那时新娘子出嫁,身着隆重华丽的深衣,挽高髻,环佩叮当,十分隆重,但是尚无红盖头遮顶,三个女孩儿在花圃前停住,彼此偷偷睨望了一眼,咬着薄薄的红唇,都想开口,又都不愿意抢着开口,那气氛顿时便有些诡异。

    就在这时,一个娇脆甜美的声音唱起:“俟我于著乎而,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琼华乎而……”

    三女讶然看去,却见一个身穿大红龙凤衣,头戴鲜花彩冠的女孩儿巧笑嫣然地走来,站到了她们前面。

    那女孩儿顶多十岁上下,明眸皓齿,眉眼如画。粉妆玉琢的一个小小美人儿,已然**了几分宜喜宜嗔地妖娆模样,真不知长大了会迷死多少热血男儿。

    她手中提着花蓝,一边唱着歌儿,一边自花篮中抓出红色的花瓣洒在地上,大大方方地向前走去:“……俟我于庭乎而,充耳以青乎而,尚之以琼莹乎而。俟我于堂乎而,充耳以黄乎而。尚之以琼英乎而……”

    宗伯大人笑眯了眼睛,向三位新夫人拱手道:“夫人,请

    三个女孩儿紧张的心情为之一松。暗赞自己郎君心细如,竟然想的这样周到,三女再如何谦让,见自己丈夫第一面的重要时刻,总希望自己是最受重视礼遇地人,当然不愿让别的女人比了下去,哪怕那人是同胞姐妹。既然诗歌以和的只能有一个,那么便干脆使一个童女代唱,三人心里都好过些。

    “小光。唱的很好听,今天地打扮也很可爱。”庆忌笑看了一眼姗姗行来的三个玉人,轻拍施夷光地肩头说。

    他今日是新郎,不必穿着朝服,一身纯白色绣着滚银花边的深衣长袍,腰束玉带,髻高挽,只插一支白玉簪,剑眉入鬓。唇若涂朱,风姿翩翩,卓而不群,施夷光不禁低声叹道:“大叔今天好……好……好……”

    “今天好什么?”庆忌弯下腰,笑着看向她。

    施夷光的小脸突然红了,她咬着唇微微摇头,忽然跑到一旁,在文种身边站定,却又侧转身子。螓自削肩旁微转。凝眸向庆忌望来,那眉眼盈盈。有种说不出的孺慕与期盼。

    施夷光含羞跑开时,摇光三女已娉娉婷婷走到了他的面前,庆忌直起腰,微笑着迎向了他的新娘……

    王车仪仗候在东门外,庆忌接了三位新娘到后宫转一圈,坐殿,受宫奴宫婢参拜,便算是正式确认了她们的王妃身份,然后便携她们登车,新郎携新妇再度往祖庙祭拜父祖地灵位。

    待这些仪式完成,重新回到王宫,庆忌将三位新娘送入后宫,白苍苍地老宗伯急急赶过来道:“大王,大王一聘三女,今晚先在哪位夫人殿中饮合卺酒呐,老臣好安排膳食地进呈次序。”

    若是一娶九女地滕嫁那也没有关系,只有正夫人才有资格饮合卺酒,其他的滕嫁之女位居其下,不须考虑,但这三个女孩儿地位相同,谁先谁后就得庆忌来拿主意了。

    庆忌一呆:“寡人怎么把这个忘了,随便吧,谁地殿中都行。”他走了两步,忽又站住,略一思索道:“嗯……,在若惜殿中设宴好了,设一桌酒宴就行了。”

    “啊,那怎么成,合卺之礼何等隆重,蛮夫人和摇光夫人那儿,大王不打算去么?”

    庆忌已迈着大步匆匆赶去议政殿接受群臣朝贺了,宗伯大人的话压根没有听到,宗伯想了想,终究没敢按着庆忌的吩咐去做,他匆匆吩咐御膳房备下三桌酒宴,先送惜夫人的寝殿,然后便让人扶着,急匆匆地追着庆忌去了。

    庆忌在议政殿接受群臣朝拜贺喜,接见鲁国送亲使,接见诸国贺使,然后便在众星捧月之下到议政殿外接收隆重的嫁妆和贺礼。

    “叔氏嫁妆:侍婢三百、家将三百、各色匠人三百,奴六百,牛三百头、羊五百只、马两百匹,珠宝玉器……”

    礼官唱礼,然后将礼单呈上,庆忌接过,礼节性地打开看看,然后交给宗伯,宗伯便带人将侍婢家奴。马财物等带往侧殿宫群统一安排。季氏的礼单已经念完,此刻逞上的时叔氏的礼单,庆忌接过礼单随意展开看了看,刚刚合拢交给宗伯,突然又刷地一下抢了回来。

    宗伯一呆,愕然看向庆忌,却见庆忌匆匆打开礼单,再度仔细看了看,不禁纵声大笑,宗伯大人瞠目以对。不知叔氏送了什么礼物竟如此合大王心意。

    可……不管什么礼物,堂堂吴国大王,在贺客云集,群臣济济的场合里也该矜持一点呀,宗伯正要上前提醒,却见庆忌眉飞色舞地道:“叔氏所赠六百家奴。内有一人名少正卯者,上前见过寡人。”

    宗伯闻声止步,讶然向下望去,旁边地鲁国送亲使微微一愕,连忙答应一声,站在阶前高声吩咐,片刻工夫,叔氏家奴队列中走出一人,神情怔忡。迟疑向前,不知吴王庆忌独独把他一个家奴唤出来是何用意。

    庆忌一眼望去,看清了少正卯的模样。心下为之唏嘘不已。

    记得两年前他离开费城往卫国去时,先去曲阜向季孙意如、阳虎等人道别,当时曾在曲阜东城梨园看少正卯与孔丘辩法,那时的少正卯何等意气飞扬?颀长的身材,一袭青色深衣,面如冠玉,风度翩翩,唇边带笑旭如春风,俨然一俊朗男子。而今再看他。腰背有些佝偻,两鬓已染白霜,脸上的皱纹也深了几许,才不过四十出头地人,如今看来倒似五六十岁一般。

    “卑……奴少正……卯,参见……”

    少正卯艰涩地说着,正要在长阶下叩头,庆忌已疾步上前,降阶相迎。一把拦住他,架住他双臂紧紧摇了摇,喜形于色地道:“寡人盼少正之来吴国,已是望眼欲穿了。今日寡人聘妃,已是大喜,得见大夫,更是喜上加喜呀。”

    少正卯惶恐道:“大王,少正卯只是叔氏一家奴,不敢当大王如此称呼。”

    “嗳。鲁人有眼无珠。把大夫干城之才做了卑贱的家奴,在寡人眼中。大夫却是柱国栋梁。寡人求贤若渴,久慕大夫之名,只惜大夫在鲁国做官,不能为寡人所用,今鲁人弃大夫如蔽履,寡人却视大夫如珠似宝,今既得大夫,安能使明珠继续蒙尘?”

    “大……大王……”少正卯又惊又喜,脸孔涨的通红,嘴唇颤抖,口不能言,两行热泪已奔涌而出。

    远远众人不知二人说些什么,只见庆忌满脸欣然,只低低数言,那少正卯便泪如泉涌,神情难以自制,不禁交头接耳起来。

    卫国的使节是弥子瑕,故友到来,方才在殿上相见时,庆忌便欣然降阶与他把臂攀谈,丝毫不介意他是卫侯男宠地身份,令得群臣贺使为之侧目。此时又见庆忌对这鲁人男子的礼敬亲热,弥子暇身后地几名属官不禁窃窃私语起来,卫国行人甘羊捻着胡须,对身旁同僚午风低语道:“难怪君上派弥暇出使吴国,嘿嘿,君上也真舍得,原来是投吴王之所好,这吴王是个只喜欢男人的……”

    午风不以为然地道:“胡扯,这鲁人也太老了点吧,还佝偻个背,论姿色哪里及得上子暇半分妖娆……”

    “人各有所好焉……”

    一旁年纪较长的人捋须道:“甘羊此说确实荒唐。”

    “怎么荒唐了?方才在殿上,吴王庆忌独对我卫国使臣弥暇青睐有加,现在和一个鲁国家奴也是这样,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老者自信满满地道:“老弟,你的阅历还嫌浅薄了些,老夫识人多矣,一双慧眼如炬,依老夫看来,若说吴王是个只喜欢男子的,我是怎么都不信的,便是喜欢,他也是男人女人都喜欢。”

    殿前列队站的整整齐齐地叔氏所赠侍婢管事群中,有一人看见如此场面,不禁目泛异彩,心中自忖:“吴王用人,果然唯才是举,不拘一格。少正卯是一介家奴,他堂堂吴王之尊,竟也如此以礼相见,此事……当及早禀报与公山大人知道才是。”

    比起鲁君姬宋和大司寇孔丘地些许不悦,能得少正卯这个法家人才地好处显然要多得多,既然一定要启用他,此时便不必遮遮掩掩。庆忌如此礼遇,公开表示对少正卯地好感,有着很大的广告意识,今日这番举动,来日再将少正卿一举提拔到六卿之列,还怕不轰动天下,引来更多地才俊之士?

    叔氏所赠的家奴们被宗伯大人派人引领退下。少正卯却被少宰文种留在了身边,吴王庆忌要重用此人的态度已昭然若揭。

    结束了这场小插曲,庆忌继续接收孟氏贺仪,各国所赠贺仪,财帛堆积如山,笑眯了庆忌的眼睛。他开始有点后悔了,若不是怕三女之间会计较谁先谁后,这婚礼该分开三次举行,那贺礼不是会收的更多?这样一想,庆忌不禁失笑:只怕未必,若非三女同嫁,各国地贺礼也不会如此丰富,必然分成三份,依次送来。嗯……古今一理,后世的人参加婚礼送红包收红包,和现在大致的道理应该是一样的。

    收受贺礼这一环节过去。吴王宫中便摆开酒宴,大宴诸国使节和臣僚,待到天近黄昏,诸国使节和群臣一一告退,庆忌方脸庞微红地返回后宫。

    任若惜端端正正地盘膝坐在大红锦榻上,身边摆着枣和栗子等吉祥喻意之物,手中一方绣帕被她纤纤十指紧张地绞来绞去,已快绞成了一块抹布。与庆忌自相识以来种种,不断在她心中回想。那一颗芳心又是甜蜜,又觉满足。如今终于做了他地新娘,要和他白头携老,女儿家的心里没来由地忐忑起来。

    明明早已把洞房夜侍奉夫君的一切步骤和礼仪早就想了又想,记了又记,如何让夫君心满意足,如何不失大家闺秀体统,林林总总,几乎已倒背如流。偏生还是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

    “大小姐,大王正在议政殿与群臣贺使饮酒……”

    任若惜心中暗暗埋怨:“这个冤家,喝那么多酒,也不怕伤了身子。”

    她清清嗓子,吩咐道:“咳,吩咐下去,给大王备一份醒酒汤。”

    “是!”

    “大小姐,大王正在议政殿接受群臣辞礼……”

    任若惜的手指不由一紧,手中一方绣帕扭的更紧。

    “大小姐。大王往后宫来了……”

    “嗯。慌张什么,没得让人笑话。都安静些,莫在大王面前失了礼仪。”任若惜美眸一瞪,可她自己的心却是小鹿乱撞,几乎要跳出了腔子。

    任若惜的贴身侍女们随她入宫,做了侍奉她地宫女。她们早在婚礼前便由宗伯大人派人带着熟悉宫中路径和礼仪,对路径熟悉的很,侍女们跑来跑去,不时向任若惜传报着最新消息。

    “大……大小姐……”一个贴身侍女忽然匆匆跑到面前,神色有异。

    “怎么?”

    “大小姐……”

    “说呀!”

    “大……大王去了摇光夫人地寝宫……”

    “什么?”任若匣呆,一颗心仿佛一下子跌进了深渊,鼻子一酸,双眼顿时蒙上了一层氤氲的雾气。

    她是任氏家的女儿,身份地位不能与摇光、小蛮相比,庆忌先去她们两个谁地寝宫,都比较合乎情理,若惜本也没有存着与她们争风的念头,可……可大王明明吩咐在她寝宫设宴,要与她先饮合卺酒。庆忌这样做,分明是知道三女之中她的身份最低,怕寺人宫婢们看轻了她,有意表示自己对她特别的宠爱。庆忌如此体贴爱护,让她又是欢喜又是感动,可是期盼了这么久,他却去了摇光地寝宫,这让她情何以堪?

    殿上众侍女顿时噤若寒蝉,突然肃静下来地气氛让任若惜更觉难堪,她的俏脸火辣辣地,使劲绞了两把手帕,她不想让下人们看出自己情绪的波动,强行平抑着声调道:“你们暂且退下,候大王来时再禀报与本夫人知道。”

    “是!”侍婢们互相打个眼色,忙不迭地退到寝殿外面,任若惜螓微垂,眼泪已在眼眶中悄悄打转。

    “大小姐……”

    一个侍婢又跑进来,怯生生地轻声唤她,任若惜连忙眨眨眼睛,免得被她看出自己伤心模样,缓声问道:“何事?”

    “大……大王出了摇光夫人地寝宫,又往蛮夫人寝宫去了。”

    “啊?”任若惜霍然抬头,一双杏眼瞪的溜圆,失声道:“这么快?”

    那俏婢一脸古怪的神气,却无法答对这句有些暖昧的问话。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半晌,任若惜才觉这句话大有语病,不由俏脸一热,吩咐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那俏婢蹑手蹑脚地退出寝殿,向两旁的姊妹们吐吐舌尖,轻轻一拍酥胸。

    就在这时,又一个侍婢跑进宫来:“大小姐……”

    “说!”

    “大王,往这里来了……”

    “啊?”任若匣张小嘴张成了o形,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260章 人伦之常

    “大王这是……,莫非大王喝了酒,以致想来这里,却接连走错了地方?”任若惜嘴角牵动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可又觉得这个理由不甚可能,就算庆忌得认不得路,或者记错了她们所住的宫殿,只要他没说错名字,寺人也不会领错了地方,而且他真若走错了寝殿,也只好将错就错,还能调头离开不成?

    任若惜正在讶异,只听门外已高声喊道:“大王驾到!”

    殿内殿外的侍女、寺人等等纷纷跪拜下去,只听庆忌清朗的声音自殿口传来:“免礼平身,今天是寡人大喜的日子,人人都有赏赐,明日便可由后宫总管付下来,尔等皆退下休息去吧。”

    任若惜听见,俏脸一热,心中溢起一抹难言的羞意。庆忌的脚步声传来,任若惜虽是新人,也得依礼盈盈起身,趿起木屐,头也不敢抬地翩翩拜了下去:“妾身若惜,见过大

    “爱妃平身。”庆忌跨步向前,单手虚扶,将她扶了起来。

    任若惜起身,含着瞟了庆忌一眼,忽地察觉庆忌身后还站着两人,定睛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失声叫道:“摇光,小蛮!”

    两个泼辣女子今日做了新娘,也是一脸羞意,相较平常温驯的如猫儿一般,向她轻轻叫道:“若惜姐姐。”

    “你们怎么?”任若惜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问下去。

    庆忌笑道:“你们三人都是寡人爱妃,今日是我们大婚的头一天,寡人不能厚此薄彼,这合卺酒,咱们四人一起饮用。”

    他心满意足地看看身边三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舒展双臂揽住了摇光和小蛮的纤腰,向备了满满一桌酒菜的案前走,说道:“今日重在一个礼字,所以寡人如此安排。是不想你们姐妹间起了比较嫌隙之心。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寡人希望三位爱妻彼此之间尊重守礼,常存包容之心,相夫教子,谨守本份。莫负了寡人一番心意。”

    三个女孩儿都是冰雪聪明地人物。庆忌这番话含威不。大婚之夜先给三个新娘提醒了一句。虽说有些煞风景。却也令她们暗暗警惕。待听到“相夫教子”这一句时。三人心中又是一甜。就连情窦初开地小蛮心里。都升起一种异样地情感。忽然之间。她们已经从心底里深深地感觉到。从今夜起。她们已是人家地妻子。再不是当初可以在家人面前随意刁蛮任性地姑娘家了。

    彼此原本相熟就有这个好处。庆忌在自己夫人面前从不摆什么大王架子。三个女孩平素又是相处惯了地。合卺酒饮过。庆忌又让三个女孩儿相互敬酒。说些轻松有趣地话题。气氛很快融洽下来。若不是还惦记着自己地新娘身份。三人心中多少仍有些矜持。这气氛一定更加轻松随意。

    庆忌见三人谈笑盈盈地模样。心中喜悦。说道:“庆忌唯愿一生一世。你我之间。你们这间。都能似今日这般相亲相爱。相处融洽。不生隔阂嫌隙。”

    三个女孩儿互相看看。向他娇声沥沥地道:“夫君今日一再嘱咐。一番苦心妾身了然于内。夫君尽管放心。我们姐妹一定尽心侍奉夫君。彼此亲密无间。”

    “很好!那今夜我们四人便亲密无间吧。”庆忌大乐。他越过若惜肩头。看看那张帷幄低垂地大号卧床。笑道:“今夜是最重要地日子。寡人宿在谁地房中。都不免让令另两个美人儿独守孤衾。既然这合卺酒一起饮了。咱们今夜也当同宿同栖。共效于飞才是。嘿嘿。三位爱妻。天色不晚。我们是不是该净面漱口。宽衣睡下了?”

    “什么?”三个女子大吃一惊。互相一看。不禁俏面飞红。

    彼时床闱之事不如后世禁忌之多,王侯将相姬妾众多,大被同眠的风流韵事本属寻常,三人虽未亲眼见过,可她们都出身大户人家,父兄长辈们的风流韵事早就听说过的,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这种事会落在自己身上。

    她们三人同为王妃,身份尊贵,心里难免有些矜持。尤其重要的是,她们之中除了若惜曾与庆忌偷欢一夜,有过一夕之欢,其她两女还是未经男女之事的黄花闺女,突然要她们同榻合欢,侍奉夫君,这一下真是惊得心头小鹿乱撞,无地自容。

    惊羞之后,小蛮率先恢复了刁蛮性子,面红耳赤地啐他一口道:“太荒唐了,亏你想的出来。”

    庆忌笑道:“不但想的出来,为夫还做得出来呢。闺房之乐,一修三好,碍着别人什么事了,有什么怕羞的,谁敢非议,寡人就阉了他,让他以后看得到,吃不着。”

    “大王真地……了,今夜便宿在若惜姐姐房中好了,妾身先行告退。”摇光羞红着脸向小蛮使个眼色,站起来便要逃出殿去。

    若惜大窘,连忙起身道:“两位妹妹,大王酒需要休息,若惜和你们一同退下。”

    庆忌长身而起,一把揽住欲逃出殿去的若惜纤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迈步走向床闱,掀开帷幄,将她放在床上,向摇光、小蛮漫声说道:“为夫的话也敢不听?今夜寡人要与你们一同洞房,哪个不听话地,寡人三个月也不进你的寝宫。”

    “嘁!”叔孙摇光、季孙小蛮一同嗤之以鼻。“稀罕!”摇光不屑地抬起鼻尖。

    “你敢!”小蛮叉起柳腰,瞪圆了杏眼。

    然后,两个姑娘红着脸,开始一步一步向榻边蹭,看着庆忌坐在那儿笑得像只老狐狸似的,恨得她们牙根痒痒,可……谁叫他是她们的男人……

    沐浴,漱口,宽衣,去肺。三个女子羞答答的回到床前时,早已洗漱完毕的庆忌**着肌肉贲起、健壮宽阔的胸膛,只穿一条犊鼻裤,正躺在榻上笑吟吟地看着她们。

    若惜还差几个月便至双十,在庆忌看来正是女性最好的年岁,在当时的人看来却已蹉跎了四五年地青春岁月。已经算是个老姑娘了。

    她身穿一袭浅绯色浅饰竹梅图案的软袍,一头秀散开云鬓,只用一根杏黄丝带松松地挽住。刚刚沐浴地俏脸铅华尽去,只出一张天然妩媚的脸蛋,肌肤奶白如玉,愈显得冰清玉洁,浑身散着楚楚动人的韵致。

    摇光刚刚十八岁,身材却比年长她两岁的若惜还要健美,藕叶荷花的丝袍。腰间浅系一条合欢丝带,虽是一身清汤挂水的打扮,但她举手投足间。丰韵修长地大腿、高耸饱满地酥胸,在丝袍霞若隐若现,那健美动人的**曲线透出一股性感气息,不由得叫人遐想翩翩。

    年方十六的季孙小蛮,穿着一身纯白色的短袍,下边出一双曲线优美的小腿,头辐成爽利的马尾,额前还系了一条带花边的白色丝带,依稀有些像是可爱的女仆装。

    她欲进又退地站在那儿。神情既想装得凶悍一些,又带着些俏丽调皮地神韵,吹弹得破蛋清般幼滑皎洁地脸蛋上隐隐流动着一抹晕红,真叫人难以想象这水晶果冻一般甜美地妙人儿若是与人间**挂起钩来时该是怎样一副怎样风光。

    “来,三位爱妻,让夫君抱抱。”

    庆忌看出她们地紧张,故意躺在床上懒洋洋地张开双臂,扮出一副色眯眯地样子。人生得意至此,真是夫复何求。庆忌的一双眉毛似乎都飞了起来。这三个女孩儿是他的夫人,她们同小雅、小竹六女对他的侍奉不同,他希望今夜不止自己能至**境界,也能让她们体味到**的甜美,这对初逢人事的姑娘来说可不简单,所以庆忌虽说故作轻松,心底也有些紧张,

    看见他那副得志意满的德性,三位姑娘羞啐了一口。站在榻前互相看看。窘迫地低下头,心底既羞又怕。既有些期待,又想逃避,谁也不肯再上前一步。

    庆忌突地伸手握住任若惜光滑的足踝,任若惜娇呼一声,便被庆忌扯倒在床上,然后稳稳地压在他地身上。庆忌一伸手揽住她的娇躯,翻身将她覆压身下,便吻上了她的红唇。

    “唔……”任若惜刚想惊呼抗议,便被庆忌吮住了舌尖,她的娇躯顿时酥软下来,那双圆睁的杏眼便也带上了几分朦胧,半推半就地闭上,但她双手却仍抗拒地推搡着庆忌在她胸前乳上活动的大手,一想到旁边还有两个姐妹看着,脸蛋便似着了火一般烫。

    摇光和小蛮两个平素刁蛮之极的丫头,心惊胆战地站在榻边,看着被庆忌压在身下惨遭蹂躏的任若惜,战战兢兢地把情场雏儿的模样表无异。

    “惜儿,男欢女爱,本是人生至乐之事。你我四人已是心体合一地夫妻,一生一世都在一起,有什么好忸怩的呢?来,大方一些,你我已经有过合体之缘,让你的两个妹妹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水乳交融,阴阳调和……”

    “什么?若涎经和他……”,摇光和小蛮听在耳中,双眼顿时瞪起,对若惜的“同情”一扫而空,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开始在心头酝酿。

    若惜被庆忌这样一说,好似一下子被揭去了最后一层保护,她羞不可抑地呻吟一声,双手掩起了面孔,指缝间出的都是绯红色的肌肤。

    一袭软袍被轻轻褪去,头上玉簪被轻轻拔下放在榻边,若惜开始剧烈地喘息起来,雪白饱满的椒乳上高高翘凸起两粒嫣红的小樱桃,庆忌毫不客气地在她娇润地红唇上肆虐,大手不时在她挺耸地酥乳和浑圆的翘臀上揉捏。

    若惜娇喘吁吁,呻吟难禁,全身光滑润泽、白皙娇嫩地肌肤隐隐泛起媚艳妖冶的玫瑰红色,庆忌的爱抚勾起了她那次蚀骨**的难忘回忆,明知摇光和小蛮就在身侧,她还想表现得矜持一下,可偏偏在庆忌的魔手下难以自持,她只能埋在庆忌怀里,把那娇美动人的身躯像白花花地蛇一般轻轻摆动。任他大快朵颐,礅品尝。

    摇光站在榻边,惶恐而羞涩地看着满床春色,渐渐的,她心旌摇动,只觉花底濡湿酥痒。终于双腿一软,气喘吁吁地在榻边坐了下来,眼前的若惜浓如泼墨,红唇湿濡油亮,双眸迷离如水,那副娇娇怯怯的样儿已是看得人难受,她那喉间出的呻吟声更是叫人心乱如麻。

    忽然,若惜的手胡乱一抓,抓住了摇光地素手。立即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树干,便紧紧握住再也不肯松开,从若惜体内传出一种战栗**的感觉。藉由手臂传到摇光的心底,令得摇光绞紧了双腿,不由自主地也跟着战栗起来……

    更漏声声,红烛摇曳。看了半天蜂蝶采蜜的叔孙摇光尚未剑及履及便已瘫软如泥,当她被庆忌拖上榻时,完全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身旁是气若游丝的任若惜,她圆润饱满的翘臀被轻轻抬离榻面,两条修长地大腿被庆忌分挂在腰侧,卧蚕似的玉趾微蜷。玉足无力地轻轻晃动,娇痴的模样无比动人……

    身心成熟地叔孙摇光,在新婚之夜便体会到了那种男女极乐游戏的妙处,大概只有季孙小蛮,今夜对她来说,更多的是新奇和刺激的感觉,却没有那种**蚀骨的感觉。她稚嫩的身子,还不能这么快就开出那浅藏心底的人类本能**。

    以她稚嫩年轻的身体,庆忌其实很想等她再长大一些。能完美地契合和容纳自己的时候,可这时代地女子大都早婚,在这个时代,小蛮的年纪已经不算小了,如果他找些什么根本不被这个时代的人所理解的理由,只会让这小姑娘对他心生怨恚。

    以她的脾气,逃家已经逃惯了的野丫头,万一觉得自己受到了丈夫的冷落,一怒之下再做一回逃妻。庆忌可承受不起。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的温柔,避免她地身体受到伤害。避免让她有受孕的机会。

    季孙小蛮一直很无助地站在床边,尽管来吴之前,府上婆子们已经反复教授初夜的应对之法,可是本能的羞意还是让她拼命紧闭着双眼不要看,可那异样的声音还是不断传入她的耳中,让她的脸蛋涨得通红。

    她的双腿像打摆子似的一直在哆嗦着,心底里一阵彷徨无措,从小缺乏母爱呵护地她,在面对人生地初次人伦大事时,竟紧张得手脚冰凉,她想逃开,可双腿却早已酥软的移不动半步。以致于她地意识迷迷糊糊的,连怎么被拖上床的都不知道。

    当她的意识稍稍清醒的时候,她现自己正俯卧在榻上,贝齿紧紧咬着枕巾,在她身上正俯压着一具结实有力的身体,正在温柔而缓慢地动作着。尽管他的动作体贴小心,季孙小蛮仍觉难耐,她知道这时应是一个妻子向他的丈夫曲意承难,侍奉尽职的时候,可是府上婆子们教授的那些方法却已完全被她忘个精光。

    她只能低垂粉颈,细腰如勾,轻轻拱起小小的雪臀,银牙紧咬地承受着。一种来自心灵而非**奇妙刺激与满足的快感充斥着她的身心。藉由爱,她感觉到已和自己所爱的人彻底联结在一起,她已彻底放开了自己的身心,让彻底的进入了她的身心,永远永远……

    深夜,使节馆驿。

    弥暇轻轻闪出自己房间,蹑手蹑脚地避开邻房的副使和几个属吏,然后快步走到院落后门口。他的亲信正驾着马车等在那里,弥暇上车,低语几句,便把轿帘一放,缩进了车内,御车武士轻轻挥鞭,马车缓缓驶动,驰入夜色之中。

    吴脍楼,是袁素在姑苏新开的一幢大酒楼,占地有顷,兼具酒店和客栈的功能。袁素如今是王宫侍卫统领,平素并不在这里打理,不过他已把自己在鲁国**来的几个掌柜接到了姑苏,有这些人在,吴脍楼被打理的井井有条。有新式的炒菜、面饼馒头等新式食品,这家酒楼已名冠姑苏,各地的行商巨贾、各国投奔吴国的士子武士,只要囊中不算羞涩的,大多会在此住宿。

    酒楼豪绰宽大的门坊上悬挂着两串红灯,彻夜不熄。弥暇地马车便直趋而入,直接绕向后边的客栈区,最后在一幢小楼旁停下。

    这幢小楼被宋国一个大商贾包下了,这位大商贾出手豪绰,据说主人姓子,乃是个宋国的贵族。小楼景致不错,有独自的院落,既僻静又安全,当然每日的房资也不菲。马车在门前停下。两名随行武士迅闪到门扉两侧站定,弥暇下车,四下看了看。月色如水,晚风徐送,花木轻轻婆挲,显得异常安静。

    他快步走上前去,拉起门上铜环轻轻叩了叩,过了片刻,里边有个苍老的声音问道:“谁呀?”

    弥暇将门环有节奏地又叩了几下,这才低声道:“是我,弥

    里边亮起一线灯光。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两个黑影杵在当地,其中一人低声说道:“弥大夫,快进来,公子知道你今晚必来,已候你多时了。没有人注意你吧?”

    弥暇道:“没有,我也担心馆驿区晚间会有武士巡弋不好出行,幸好姑苏城中比较安定,晚间吴人只在大门口设了武士站岗。我自后门出来,一路都很注意,并无人匿踪跟随。”

    “那就好,大夫请进去吧。”

    弥暇点点头,快步闪进房内,此时楼上地灯光已经亮起,隔着窗棂,影影绰绰有个高挑的身影站起。

    弥暇进了房间,一楼地上打着通铺。几名枕下放着利剑的武士坐在那儿。弥暇没有多看,忙沿楼梯上了二楼。二楼有个髻慵散的美貌侍婢正秉烛站在那儿,见他来了,无声地嫣然一笑,向他打个手势,便举着烛火头前而行,到了亮起***的障子门前止步,轻轻叩响,低声唤道:“公子……”

    “进来吧,我已着衣起床。”

    “是!”那婢女拉开障子门,弥暇忙闪身进去,只见屏风后有一人正走向书案后,缓缓落座,弥暇忙闪身进去,眼观鼻,鼻观心,谨然参礼道:“弥暇见过子南公子。”

    “坐吧,不必拘礼。”

    案后那人一袭青衣,长符于肩后,束额一条紫带,他好整以暇地抬起手来,两根素白莹玉的手指捻起一根竹签,挑了挑灯蕊,这才抬起眼睛向弥暇淡淡一瞥,黛眉一扬,问道:“情形如何?”

    这人两道凤目,翦翦双眸,红菱似的俏美唇角微微上翘,延颈秀项,芳泽无加。眼前的弥暇已是万里无一的俊俏男子,可是与这位公子一比,无论相貌神采,又差了不止一级。弥暇男生女相,俊美中透着股子柔媚之气,眼前这位公子比他更为俏美,女相中却透着几分勃勃英气。

    这位子南公子只这么淡淡一瞥,刚落座地弥暇便又谨然起身,恭声作答。

    若是庆忌见了他必然大吃一惊,这位子南公子,竟是宋景公子头曼之女,卫灵公姬元之妻,当今卫国的君夫人南子易钗而弁!

    弥暇道:“今日吴王大婚,臣只在殿上与他攀谈片刻。”

    南子娇艳的唇轻轻抿了抿,嘴角微微翘起:“他见了你这位卫国使者,难道绝口不提彭城之事?”

    “这倒提过。吴王只讲展跖乱军侵占彭城,因其地势险要,是以吴军剿匪,先占了彭城。他还说……贼寇四处流窜,剿灭不易,若是宋国能出一路军马配合作战,那便容易地多了。”

    “岂有此理!”南子纤掌在案上一拍,黛眉一剔道:“他倒坦然,把我家的彭城完全当成了囊中之物了,竟连什么时候归还都不说么?”

    弥暇讷讷地道:“夫人……”

    南子俏眼一瞪,弥暇忙改口道:“公子,臣是卫人,吴王庆忌就算有意归还城池,也……也不会对臣谈起呀。”

    南子深邃的瞳子冷冷瞥了他一眼,只看得弥暇垂下头去,才冷哼道:“就知道你与庆忌交好,对他必然多有袒护,竟然还为这天杀的强盗寻找托辞。”

    弥暇忙道:“臣不敢,酒宴上臣倒是与吴国臣僚们刻意交谈过,他们似乎意在东夷,对宋国倒没有什么图谋。”

    南子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说道:“他对宋国没有图谋?难道彭城不是我宋国领地?”

    弥暇局促难言,南子自言自语道:“有吴人守在那里,展跖匪患难入宋国,暂时来讲倒是一件好事,就怕要他还城,他却不舍得吐出这到口的肥肉……。关于卫宋两国以晋国形势,庆忌和吴国大臣们可曾谈起?”

    弥暇看她一眼,小声答道:“吴人……似乎忙于和秦国、鲁国联姻,还有春耕农事,国外之事在酒宴上谈的最多的就是东夷,间或还有楚国、越国,至于卫宋局势,完全不曾谈起。”

    南子气往上冲,又把书案狠狠一拍:“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新妇抱上床,媒人踢过墙,早把我卫宋两国抛到九宵云外去了。若非我们苦苦牵制晋国南侵之力,使齐晋不能联袂南下,他如何能够从容取得吴王之位?他……”

    南子愤愤然地喘了口大气,扫了弥暇一眼,说道:“明日,你已旧友身份约他来吴脍楼赴宴!”

    “这个……只怕……臣以为……”

    南子俏面如霜,冷冷瞟他一眼,喝道:“怎样?”

    弥暇期期艾艾地道:“吴王大婚之喜,停朝三日,明日邀他出宫,只怕……只怕不妥……”

    “我卫宋两国岌岌可危,他在姑苏倒是快活……”南子把眉尖一挑,略一思忖,改口道:“也罢,吴王停朝三日举国共贺,朝中大臣也大多在府上休息,你这三天便与吴国大臣多多饮宴接触,套套他们口风,有什么消息,及时来禀报于我。三日之后,你再把他……把那混帐东西给我约来……”

    说到这儿,南子又觉气愤难抑,恨恨说道:“堂堂男儿,答允我的事一件不曾去办,如今我卫宋两国危在旦夕,他倒快意地很。”

    弥暇诧异地瞪大眼睛,不知庆忌答应过君夫人甚么事情,风闻君夫人年少风流,在宋国时便有无数公子才俊追逐于裙下,到卫国后又与公子朝有些不清不楚,莫非……她和庆忌公子甚么时候又勾搭上了?

    南子美眸一抬,看见弥暇神色,便知他想到了什么龌龊念头,若非现在正在用他之际,南子真想一脚把这个只生了一副好皮囊的蠢货踢下楼去,她把牙根咬了咬,才冷冷地道:“朝宴之上,吴人都议论些甚么,尤其是有关东夷的,事无巨细,向寡人一一说来!”

第261章 佳人有约

    三日之后,庆忌欣然赴约。

    只有曾经做过平民的人,才知道高高在上的君王要受到多少约束,如今得遇旧友,偶尔放弃现在的身份,轻松惬意地过上一天,对庆忌来说也是梦寐以求的事情。所以一接到弥暇的邀请,庆忌便欣然应允,并想微服赴约。

    但是吴国如今大概是诸国之中最重视君王护卫力量的国家了,尽管设宴者是卫国大夫兼婚礼贺使,吴国王宫卫队仍如临大敌,将整座吴脍居围得水泄不通。

    好在这里本就是吴王宫侍卫统领袁素的私产,为了不扫庆忌的兴,在仔细甄别所有客人之后,袁素派兵隔断了酒楼与后院客栈区的联系,这样一来总算形成了一种外紧内松的局面,吴脍居楼内没有刀光剑影的影响了气氛。

    旧友相逢,其乐融融,酒过三巡,弥暇看看正在翠袖翩翩婉转歌喉的舞伎们,忽然对庆忌笑道:“大王应约赴宴,实是外臣之幸。然堂上只有这些庸脂俗粉,弥暇款待不周,实在惭愧。”

    庆忌听了不禁失笑,堂上六女正是小雅小竹六女,她们喜欢不受拘束的生活,到了姑苏后也有公卿大臣看上她们的姿色,想把她们纳入府中,可她们连王宫都不想进,又怎会想成为某些大夫的侍妾,由于她们曾救过庆忌,庆忌对她们十分照顾,如今已成了吴脍居的台柱子。

    六女身段袅娜,粉面桃腮,平素极受客人欢迎,庆忌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评价她们是庸脂俗粉。这话也就是杏眼桃腮、甜媚可人,妒煞许多美丽女子的弥子暇才能说得出口罢了,庆忌摆手笑道:“子暇何出此言,这些女子甜媚可人,用来歌舞助兴足矣。”

    “甜媚可人?”弥暇听了连连摇头:“若在寻常人眼中,她们的姿色或可一观。但是大王乃一国之君,绝色丽人不知见过凡几,她们怎配得上甜媚可人四字?”

    他四下看看,压低声音,神色诡秘地道:“不瞒大王,外臣带来一名女子。丽质天生,娇艳不可方物,大王若见此女,再观这堂上六女,便知何为云泥之别了。”

    庆忌一笑,这弥暇拐弯抹脚的,原来是要向他奉献美人,弥暇既对此女如此赞誉,那她的容貌定是人间绝色了。可庆忌与三位娇妻情爱正浓,却不想领个素不相识的美人回宫,闻言忙摆手笑道:“哈哈。子暇的心意寡人领了,这美人儿么,还是子暇自己留着享用吧。”

    弥暇一听慌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女子便如谪临人间地仙子。弥暇一介凡夫俗子。便连她一根脚趾头都配不上。大王如此说。可是折杀外臣了。大王酒兴已浓。散散步亦可稍解酒兴。何不往后面去看看那绝色美人儿呢。”

    庆忌把眉尖一挑。奇道:“子暇对她赞不绝口。莫非此女果真人间绝色?”

    弥暇一见他动了好奇心。忙道:“正是。正是。大王何妨一观呢。只是看看。总不妨地吧?”

    “这……”弥暇是见过季孙小蛮地。也未见他开口夸过半句。如今他对这女子如此赞誉。那该是美到何等程度地一个女子?庆忌想到此处。心中更加好奇。便笑道:“好吧。且唤她上来。让寡人看看。”

    “大王……”。弥暇为难地小声道:“不瞒大王。此女身份极是特殊。恐不能抛头面。让别人瞧见。”

    “嗯?”庆忌目中异色一闪。嘿嘿地笑起来:“好。子暇如此一说。可把寡人地心思勾起来了。哈哈哈……”

    他举掌击了三下,漫声道:“歌舞停了吧,寡人去后园散散酒兴。”说着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袁素一闪身,上前扶住他,急声道:“大王,后院乃是客栈,属下不曾详细盘查客……”

    庆忌大手笼在袖中,在他手上轻轻一捏,袁素机警,立即会意地住口。庆忌转过头去,对弥暇色眯眯地笑道:“走,子暇,咱们去……后园儿散散

    弥暇倒底少了官场历练,城府极浅,闻言喜形于色,急忙跳起道:“大王请。”

    “嗯!”庆忌漫声一应,袁素已不着痕迹地在庆忌玉带上挂了那口承影剑。庆忌艺高人胆大,也不多带侍卫,让弥暇头前带路,他身后只跟着一个袁素,一行三人,慢悠悠地向后院行去。

    穿过守卫在外面的侍卫人马,进入客栈区,沿着芬芳桃李花树向左走去,行不多时,便见一幢独立的院落,院门口一株桃树,树丫斜亘院墙门扉之上,一片桃红绚如朝霞。

    庆忌吁声道:“清幽雅致,好一处所在。”

    弥暇笑道:“佳丽在内,好一个美人儿。”

    “哈哈哈哈……,说的好!”庆忌笑声未绝,攸地弓步向前,大声喝道:“寡人在此,美人儿何在?”

    他五指叉开,往门上一推,指上暗蕴劲道,两扇门扉“砰”地一声左右震开,身后袁素则双目神光湛湛,原本矮小地身材仿佛突然增高的几寸,肩耸背弓,手按佩剑,似欲纵身噬人的猛虎。

    两扇门扉震开,却见院落中并无剑出鞘、弓上弦的许多伏兵,被那门扉大力一震,门旁落英缤纷,桃花树下只站着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袍的玉人儿。

    庆忌一呆,作势欲冲的步子顿时止住,只见那树下玉人儿便在一树纷落的花雨中向他嫣然一笑、颊酡如桃,娇声沥沥地道:“庆忌大王,妾身在此候您多时了,何以大王却如见虎豹,畏怯而不敢前?”

    楼上,窗扉轻启,柳浪闻莺。

    楼内,庆忌与南子对面而坐。

    南子幽幽地道:“……就是这样了。现如今大王如愿以偿地坐上了吴王的宝座,可我卫宋两国却是岌岌可危。自公子朝那畜牲投靠赵简子之后,藉着他熟悉卫国兵力部署和地形地貌,引领晋国大军杀入卫国境内。步步紧逼,迫使我军节节败退。”

    到这儿,南子一双蕴泪的美目弯睫轻抖,两颗晶莹地泪珠终于落下:“大王,你昔日答允南子的事情,一桩也不曾实现。南子心中气苦。满腹委曲,能向何人诉说?”

    庆忌干咳一声,说道:“君夫人,庆忌是帮你出过主意要除掉公子朝,奈何公子朝此人太过机警,轩辕衡、公孙拔又是方正不阿的君子,找不到适当地理由,不肯对他下手,这才纵他离去。可不是庆忌之过。当时,君夫人已不容于卫侯,庆忌想出这联兵伐晋之策。固然存了一己私心,可是却也因此增强了夫人在卫宋两国的份量,怎么能说庆忌答允夫人的事一桩也未办到。”

    南子凄然道:“公子朝本是宋国弃臣,是南子一力主张,才把他留在卫国,现如今因为他的缘故,卫宋两国联军损失重大,南子成了卫宋两国地罪人,不但卫侯和卫国臣子对南子颇有微辞。便是我父对南子也很是不满。”

    虽说卫宋出兵本为自保,可是大王能顺利杀回吴国,坐上大王之位,何尝没有卫宋之功,没有南子之力?南子只是一个弱女子,如今不容于卫宋两国,处境十分艰难,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含羞忍惭。求助于大王了。”

    “这……”庆忌微微蹙眉,为难道:“夫人,庆忌倒是有心助夫人一臂之力。可是吴国偏居东南,对卫宋两国目前的困境能起什么作用?夫人总不会是想……要庆忌劳师远伐,参与对晋作战吧?”

    “自私的男人,人家还没提要求,你先把路堵得死死的!”南子半是娇嗔半是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庆忌明知对这女人万万动不得心思,可被她风情万种的一瞥。心旌竟也为之动摇。忙收慑心神,低低一笑道:“夫人。非是庆忌不肯相助,实是……兵者大事,关乎一国根本,万众民生,劳师远征,目前吴国实是有心无力。”

    “人家几时说过要向吴国借兵来着?”

    庆忌松了口气,笑道:“不是借兵就好,那么不知夫人有何示下?老实说,吴国对卫国之事实是鞭长莫及,庆忌愚钝,夫人若不提点一二,庆忌实是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对卫晋两国目前局势有所影响。”

    南子道:“吴国偏远,自然帮不了卫国,可秦国能呀。秦国与晋国近在咫尺,而且正因晋国挡在哪里,秦国才不能涉足中原,两国之间本就有着不可调和地矛盾,若是秦人肯出兵相助,晋人必不能在卫国为所欲为。

    可是秦人在中原人眼中,一直是偏荒野蛮之人,中原诸侯自视甚高,素来耻与秦国为伍,历来都不与秦国平等交往,彼此没有什么交情,要说服他们出兵,我卫宋两国可办不到。但你吴国不同,吴国与秦国已经结成姻亲,一西一东结成联盟,彼此呼应,挟楚国而制南方。若是大王肯游说秦国,让秦国自晋国腹心出兵,晋人生了后患,必不耐在卫宋久留,我卫宋两国方可趁势与其休兵议和。”

    “要秦国出兵?”庆忌一怔,沉吟有顷,方缓缓摇头道:“难,秦国虽兵强马壮,但尚不足以对付晋国,前次秦国出兵伐晋,一是因为和楚国是姻亲之国,二是因为晋国一旦夺得楚国江山,对秦国大大不利,如今无缘无故要秦国出兵,秦君岂能答应?”

    “大王,怎么能说秦国出兵相助,对其毫无好处?若是卫宋两国被晋国吞并,晋国地势力将何等强大?秦人现在当然无力东进中原,可那样一来,强大的晋国牢牢横在秦人关前,他们更是永远也没有机会踏足中原一步,从长远计,不值得保全卫宋么?”

    “再者说,秦人若肯出兵,只消袭扰晋人后方,使其尾不能兼顾,被迫退兵议和便可达到目的。秦人虽灭不了晋国,晋国也灭不了秦国。功成之后秦国只须收兵退回关中,依据山川大泽之险,晋人也奈何不了他们。而我卫宋两国,对此大恩亦当付出足以令秦君动心的代价,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什么代价?”

    “我卫宋两国价值连城的珠玉宝器。如何?卫宋两国渊源流长,国宝无数,漫说鄙陋穷困的西秦人会拱若珍宝,便是在中原诸侯眼中,也是有价无市的罕见宝器,秦国只须出兵做做样子,便可得到大笔财宝,这个条件,若由秦国盟友吴国出面去谈。他们会拒绝么?”

    南子说完,美眸瞬也不瞬地盯着庆忌,庆忌脸色阴晴不定。仔细盘算半晌,微微点头道:“这个……似乎可行。不过……庆忌若助卫宋脱离困境,卫宋两国可否也助庆忌解决一个大难题呢?”

    南子一怔,问道:“卫宋两国如今自顾不暇,能帮大王甚么忙?”庆忌笑了笑,说道:“晋国野心勃勃意欲南下,齐国对东夷土地何尝不是梦寐以求?齐人势力一旦抵达大江北岸,吴国便成了齐人砧板上的一块肥肉,因此吴人必不能让齐人南下。

    彭城东近大海。西连中原,北依鲁南,南屏江淮,附近有获、泗汇流,周围岗岭起伏,丘峦环抱,对吴国来说,实是扼制齐人南侵地要害之地。庆忌助夫人说服秦国出兵,宋国则割让彭城之地给我吴国。这桩交易,夫人可做得了主么?”

    “你好无耻,竟如此趁人之危!”南子闻言大怒,柳眉一竖,挥手便向庆忌掴来。

    庆忌一把捉住她地皓腕,微笑道:“夫人,买卖不成仁义在,何至于大打出手?彭城一地,对宋国来说本无关轻重。对吴国来说。却是扼制齐国南侵地一道门户。有吴人守在那儿,对宋国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你总不会以为。我吴国有能力问鼎中原吧?”

    南子一双喷火的美眸狠狠瞪了庆忌半晌,忽然现出一抹柔媚之色,她幽幽一叹,低声道:“庆忌呀庆忌,不管你有求于人家,还是人家有求于你,为什么……你却总能从人家这里占些便宜回去,偏偏还让人家对你……又恨……又爱……”

    “甚么?”庆忌一呆,仿佛被蛇蜇了手,攸地放开了她地手腕。可南子却像一条蛇似的随着他缩回的手扑上来,揽住了他的脖子,娇躯软软地挂在他地身上,幽幽地道:“若是我父我夫有你一半志向雄心,又何至于让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面,含羞忍辱地向吴国求告。”

    庆忌刚要张口,下唇便被南子柔腻滑嫩地指尖抚住,她仰起俏脸,眯起一双妩媚地眸子,看着庆忌柔声说道:“你呀……,真是一个可恨的大男人,一个可爱地大英雄,南子只恨……当初不曾早早地便认识了你……”

    她的语气如梦似幻,成熟妩媚中**一抹少女般的迷离稚气。庆忌只觉她低语细细,高耸饱满的酥胸抵在自己地胸膛上,软绵弹挺,将一股甜美的感觉直沁入心脾,扑面而来的都是一种深谷幽兰般地淡淡香气,中人欲,不觉下意识地闭紧了嘴巴,生怕一张口,那浊气便污了那张娇艳不可方物的绝色容颜。

    南子这句话说完,忽地嫣然一笑,秀美地下颌微翘,美目闭起,红唇微弩着向他靠近,庆忌刚觉不妥,人幽香中,两瓣柔嫩的红唇已吮住了他的嘴唇……

    温香暖玉抱满怀,当初想出这句词的男人那时怀里一定正抱着个娇柔美丽的绝色美人儿,才能有感而,说出这样生动的句子。南子的娇躯瘦不骨,明明肩背腰肢纤细地很,可是搂在怀里偏偏有种丰腴的感觉,指尖轻轻一触方寸肌肤,便有一种令人**地柔腴弹性,更遑论这具娇躯已整个地挤进了他地怀里。

    庆忌被她挑逗似的啄吻了两下,忽然反守为攻,一手揽住她地纤腰,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将自己的舌头探进了她的樱桃小口,吸住了她地舌尖。

    一番舌吻激烈而缠绵,南子被庆忌吻的一塌糊涂,春色上脸,满面红霞,她的双眸羞怯地闭着。两条玉臂无力地环住庆忌的脖子,鼻腔中出腻人地呻吟,那诱人的娇躯若有若无地扭动着,已是一副任君采撷的娇怯模样了,庆忌却突然抬起头,一脸正气地道:“夫人貌美倾城。庆忌真想不惜任何代价,只求与夫人有合体之欢。可是……呃……我还是想要彭城。”

    南子钗横鬓乱地躺在他的怀里,一双杏眼瞪着他,瞪了许久许久,忽地“噗哧”一笑,一挺腰坐了起来,向后退开两步,一边低头整理着头,一边低啐道:“你这个冤家。弄得人家不上不下的,你却……,哼!你要彭城。可彭城是宋国领地,南子做不得主,这事还须禀告我父知道。”

    “好,那我们不妨等等令尊地消息,只要宋国肯割让彭城,无论如何,庆忌必为卫宋两国解晋人之围!”

    “好,我立即派人把你地条件告知父亲。”南子满面红晕未退,仍是一脸桃花。可是一谈起公事,神情举止却庄重优雅,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同时并存于她地身上,让男人看了会有一种特别强烈的征服**。

    “一言为定!”庆忌说罢忽又涎脸一笑,低声道:“天色还早,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继续?”

    南子的脸蛋刷地一下变成了大红布,她别过俏脸,冷哼道:“本夫人没那心情!”

    庆忌瞧她模样糗得可爱。便嘻皮笑脸地道:“嘿嘿,那就等你有了心情我们再继续,只消夫人招呼一声,庆忌必定摞下公事,马不停蹄地赶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南子双手抬起挽着头,大袖落下,出两管雪白的小臂。她挽住秀,狠狠地瞪了庆忌一眼。没好气地道:“嘁!那你就耐着性子等下去吧。天荒地老,沧海桑田。或许会有那么一天!”

    庆忌一本正经地颔道:“只要夫人那时仍如此时这般美貌,寡人不嫌你老!”

    “你……”南子又狠狠地瞪他半晌,无可奈何地一叹:“我方才说错了话啦,你是一个大男人,但却不是一个大英雄。而是一个……”

    “而是一个甚么?”

    “而是一个大混蛋!”

    “呵呵,夫人竟向一个混蛋投怀送抱,人倒是够美,这眼光嘛,可实在差劲的很。”

    南子听了一楞,黯然道:“南子的眼光……本来就差劲地很,否则当初又怎会喜欢了……”

    “唉!”她忽然一叹,垂下眼帘,幽幽地道:“大王,南子只是一个女儿家,理国事谋天下,非我所长,人家如今是走投无路,唯有靠你出头,只望你这一次……万万不要骗我。”

    “夫人放心,我方才已经思量过,只要宋国肯以彭城为代价,庆忌有七成把握说服秦国出兵。”

    南子一听方要开口,庆忌已抢先道:“夫人,吴国甫与秦国结盟,兵者大事,庆忌能有七成把握,已是难能可贵。我若说有十成把握,那就是骗你了。”

    南子欲言又止,改口道:“成,只是你若不能说服秦国出兵,那么割让彭城之事,便也休提。”

    “这是自然,我对天盟誓!”

    “唉,你们男人的誓呀,是这世上最信不过的东西,可是人家……如今也只有信了你了……。只望你莫再欺瞒我这可怜女子,否则……人家只有一死了之了。”

    庆忌地身影出现在小楼外,一直如临大敌的袁素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庆忌推开院门看见那个女子,帘便摒退了他,不让他跟随进院,袁素虽知其中必有缘故,庆忌也未必会有危险,仍是禁不住忐忑不安,直至此刻才算是放下心来。

    一直在他监视之下的弥暇快步迎上去,愧然一揖道:“大王,非是弥暇有意欺瞒旧友,实是君夫人所命,弥暇不敢不遵。”

    庆忌笑道:“无妨,寡人知你处境,自也不会怪你。酒兴已尽,寡人这就回宫去了。”

    弥暇忙随庆忌到了酒楼,再隆而重之地送他出去,庆忌登车,甫一离开吴脍居,便叩叩车壁,吩咐道:“袁公,立即令耳目司进宫见驾,寡人有要事吩咐。”

    “诺!”袁素急忙招过一名亲信吩咐几句,那武士立即打马向相反的方向驰去。

    庆忌放下轿帘,往椅背上一靠,摸着嘴唇,回味着南子性感红唇的味道,忽然轻轻一笑:“这个丫头扮得这么可怜,只是为了激我做她的说客?为了一个说客付出一座城池的代价,未免牺牲太大了吧,她到底……正在图谋何事呢?”

第262章 所谋者何

    割让城池,非南子一人可以作主,她需要将她与吴王庆忌达成的协议传回宋国,由乃父宋国国君决定。南子将事情经过和她的分析详详细细地写下来,直至第二日才由心腹带往宋国,而在此之前吴国的耳目司人员已经奉命加强了对卫宋和晋国的侦伺。

    庆忌以成碧的商业网络为基础搭建起来的情报网既庞大又有效率,其中既有流动往来、刺探返报的行商,又与与之有利益往来的当地国人、士子,而行商在当时能为相互独立的各国交换彼此所需的他国物品,繁荣当地经济,是各国不可或缺的人物,不但深受各国欢迎,而且那些大商贾们交往的多是高官贵人,不但身份能得到充分掩饰,要从各种渠道获得情报也是易如反掌,甚至可以微妙地影响各国的政治和外交。这支非战之兵的力量极受庆忌重视,在他的亲自主持下,以国力支撑,变得日益强大起来。

    很快,耳目司的情报6续送回,其中有卫宋两国和晋国的军事行动、有些什么政治方面的活动,哪些高官世卿之间来往密切,甚至哪位大夫最近举报过几次盛大宴会,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庆忌手下的人将这些消息汇总整理,呈报给庆忌,有关卫宋与晋三个国家不同侧面的描述在他的眼前渐渐完善起来,使他对这三个国家近来的动向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

    卫宋两国联军确如南子所说,对晋作战屡屡失利,尤其是秦楚和晋国之间的战争不了了之后,晋国对卫宋的攻势有所加强。公子朝察觉南子对他的杀机,惶惶不可终日,好在宋国统军将领轩辕衡和卫国统军将领公孙拔虽受南子示意,但是这两个人都是守正不阿的君子,不想仓促杀掉公子朝,惹来众将非议。因此都想找个更好的机会,以便名正言顺地除掉公子朝。

    公子朝因此得了喘息之机,密派亲信与晋军进行接触,在得到赵简子愿意接纳的答复后,于军前反戈一击,投了晋国。反引晋军攻入卫国,甚至一度攻到卫国旧都朝歌,与如今的都城帝丘也近在咫尺,慌得北宫喜、褚师圃等人甚至做好了弃城而投地准备。

    卫国在这样严峻的形势下,两派势力之间的斗争更形激烈,北宫喜援引齐豹下台的前例,追究公孙拔战事不利的罪责,严重打击了忠君派的势力,重新起用了齐豹。齐豹与他本是一党。彼此共荣共损,用他自然比用别人放心。

    而且齐豹被削去要职之后,往日威望大为下降。朝中许多旧人都改换门庭,投了北宫喜,如今他被北宫喜再度提拔重用,虽权柄深重,却已不能对北宫喜构成威胁。

    重新组织并进行势力分配地北宫喜一派势力大炽。凭心而论,他们这一派也只是想把持更多的权力而已,做为卫国世卿,他们家族的利益同卫国的利益密不可分,他们无论是主观上还是客观上。都绝对不想对卫国造成损害,因此一旦掌权,为了卫国的命运倒也竭尽全力。

    由于卫国数百年来一直由齐氏、北宫氏掌军,在军中枝系纵横,人脉庞大,也只是近二十年来才被卫侯胞兄公孟弼夺了他们的大权,根基力量未受损害,如今重新把持大权,很快就能把全**队牢牢控制在他们手中。对内固然确立了他们在官场上的不败地位,在对晋战争中,也挥出了比以前更强大的战斗力。因此晋军虽攻入卫国,却也遭受了卫宋联军的竭力抵抗,攻势已经趋缓,并不像南子所说地已有倾覆之危的局面。

    可这些情况。都是最近才生地事情。按照正常情形。远在东海之滨。又忙于楚越东夷之事地吴国想要完全了解。绝非一时一日之功。南子万万没有想到吴国竟有如此庞大地情报网络。可以迅地把卫宋与晋地军事情况了解地这么清楚。南子失算。便失算在这里。但是这也谈不上是她地过错。在此之前。天下各国。尚没有一个国家如此重视情报工作。甚至还专门成立情报机构。南子按照各国地正常情形猜测吴国对西北战局地了解程度。亦不为过。然而不管如何。庆忌毕竟是对那边地情形有了详细地了解。

    耳目司送回地情报。除了这种无法掩饰地军事动态。在政治上了解地直接情报有限。他们了解地都是各国举足轻重地大人物近来地动向。哪家举行过盛大宴会。哪家与哪家来往密切。哪家遣使离国。与他国要人接触频繁等等。

    这些情报就需要庆忌进行详细分析。从这些蛛丝幻迹去揣测这些各国要人可以能采取地政治措施了。

    议政殿中堆满了来自三国地方方面面地情报资料。庆忌、孙武、文种、掩余、英淘等人各自埋头在一堆堆书简、布帛秘信之中。不时就他们地分析与别人交谈几句。偶尔还会开几句玩笑。君臣其乐融融。关系十分融洽。

    文种看着手中一份竹简。沉吟道:“大王。这位卫国君夫人南子。很是了起啊。看她近来频频往返于卫宋两国之间。私下接触许多手握重权地大夫。行踪很是诡异。北宫喜、齐豹、褚师圃一派重握大权后不断削弱忠于卫侯地势力。他们自己则投向南子一方。从种种迹象分析。卫侯实质上已经被他们软禁在宫中。政令不出宫门。如今南子才是名符其实地卫国之主了庆忌微微颔:“嗯。这个女人。一向颇有手腕。卫侯荒淫无道。疏于政事。北宫喜等人既想长久把持卫国大权。又没有胆魄能力取而代之。就必须捧出一个既要依赖于他们。又能名正言顺地控制卫国地人。自然与南子一拍即合。各取其利。

    呵呵。可笑她还扮成一副楚楚可怜地模样来欺蒙寡人。卫侯与她貌合神离。彼此勾心斗角久矣。如果她真地不容于卫侯和宋公。怎么可能以一国君夫人地尊贵身份秘密离卫赴吴。怎么可能连卫侯地亲信弥暇都受了她地控制?”

    英淘笑道:“大王慧眼如炬,自然不会受她蒙蔽,不过若换了其他人,见那美人儿梨花带雨、弱不禁风地模样。早起了怜花之意,怎么还会怀疑她别有用心呢?”

    庆忌一笑,正想打趣几句,心中忽地一动:“只怕英淘一语中的了。若不是孔丘见南子地故事在历史上大大有名,作风荒淫、却美貌动于天下地南子以另外一种面貌在史书中存在了数千年,自己看她时始终保持着几分理智,恐怕早被她的泪水和柔情所打动,未必便能想到这一层。

    文种一本正经地道:“她是不是有意夸大她的困境并不重要,或许只是为了激起大王怜香惜玉之心而慷慨相助也不一定。重要的是。她的目的是不是仅仅为了让秦人拖住晋人地后腿,从而迫使晋人答应休兵罢战。如果仅仅为了这个理由,恐怕宋人未必肯答应割让城池。”

    孙武抚着胡须道:“可是大王提出割让城池的条件。南子甚至不曾反驳一句,便很干脆地答应将此事告知宋公,显然在她心里是已经答应了这个条件,而且觉得这个条件对她所得到的,是值得的。”

    庆忌摸摸鼻子,心道:“兵圣这回可猜错了,南子虽未直接拒绝,可是却曾以色相诱,想让我放弃这个条件呢。只是……倾城之姿固然让人心动。拿一座城去换,寡人有点舍不得而已。”

    “嗯……,南子……,此女风情万种,国色天香,姿容自不待说。可她眸清如水,眉眼端庄,实不像个罗裙易解的荡妇,卫侯好男风。只求她不要干涉自己的事情,南子若要秽乱后宫,卫侯根本不会去理会她,她只要勾勾小指,不知多少仪表堂堂、魁梧健力的公卿大夫愿意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可是据我的了解和得到的情报,她却从不曾有过甚么面,迄今为止,也只喜欢过公子朝一人而已。若非用情之深。如今也不会以恨他入骨。她在吴脍居小楼之中对我投怀送抱,只是想以色诱达到目地。还是半真半假,对寡人动了心思呢?”

    想到这儿,忽回味起南子芬芳可人的双唇和她娇盈**的肌肤触感,不禁颊齿留香,指尖上又泛起酥酥地感觉,庆忌拨开竹简,俯头看向漆的亮的桌面,以案为镜,向镜中的自己挑了挑眉尖,摆出一个很阳光很俊朗的笑容。

    “啪!我知道了!”公子掩余一声大喝,把庆忌吓了一跳,胳膊肘儿一拐,堆得小山似的竹简哗啦啦倒了一片。

    孙武、文种、英淘都从书简堆中刷地一下抬起头来,抻长了脖子向他看去,异口同声地道:“大司徒现了甚么?”

    掩余兴奋地道:“南子近来频繁接触卫国忠于她的一派大夫,而且多次接见轩辕衡,还几次返回宋国。她以前返回宋国时,多栖于宫城之中不出宫门一步,而这几次呢?从情报上看,她不但多次出宫,还以宋国长公主、卫国君侯人的身份设宴款待宋国公卿。从这名单上看,受她邀请的,都是宋国举足轻重地世卿高官……”

    孙武迫不及待地问道:“那又怎么样?”

    掩余长长吸了口气,郑重地道:“南子,迫不及待地想与晋人休兵罢战,是因为……她迫不及待地要动手了。”

    庆忌几人面面相觑,半晌之后,庆忌才茫然道:“大司徒,你说南子要动手了……,呃,她要对谁动手了?”掩余挺起项背,昂然说道:“南子心志极高,又擅权谋,必是听说东夷蝉儿要建国称王,于是也想起而效之,合并卫宋,自立为女王。”

    庆忌等人被掩余公子如此天马行空的创意雷得外焦里嫩,一个个目瞪口呆,半晌不能作声。

    掩余见状解释道:“南子如今实际上已经掌握了卫国。而宋国呢,宋君素无大志,世子年幼,南子长袖善舞,以她权谋手段,要得到公卿支持,尤其是以卫宋合并相诱,必能使得大多数宋国公卿向她效忠。而且。轩辕衡如今正领兵在卫国作战,为抗晋人,宋国已派出了几乎全部的人马,都在轩辕衡掌握之中,南子若许以高官厚禄,唔……说不定她还牺牲了色相。只要诱得轩辕衡投靠了他,只要晋人收兵,立即挥回国,哪怕宋国不唾手可得?卫宋两国的来历,大王和诸位大夫都一清二楚,要合并两国,实是轻而易举。”

    掩余是姬姓后人,因此这番话说的有些含糊不清,不过在场诸人都听的明白。虽说周人得天下后。一直不遗余力地贬低商朝,但是在场诸人大多是博学广闻之士,自然知道其中真相。

    当年帝辛(纣王)继位时。商朝已经渐渐没落,但帝辛堪称雄才大略之主。文治武功,非同一般,他竭尽所能,大力展工商,使商王朝再度复现了中兴盛世。这是不争的事实,直至后来的亚圣孟子,谈及他时也不得不赞他有故家遗俗,流风善政。

    当时商朝最大的敌人便是东夷。东夷时常入侵殷商,掳掠庶民百姓。商朝自自武丁至帝乙几个朝代虽多次讨伐,均未彻底制服东夷。帝辛继位后,欲谋长治久安,遂大力铸造青铜兵器,亲率倾国之兵东征夷族,一直打到大海之滨,掳夺了许多夷人为奴,征服了大多数东夷部落。

    然而。此时西岐武王姬却联合怀有二心地诸侯们趁商朝内部空虚,突然造反,帝辛正率大军在外,仓促闻讯来不及率大军赶回,只得轻车简从奔回朝歌,仓促组织充当奴隶地外族俘虏保卫都城。

    两军交战时,那些主要是来自东夷的奴隶不愿卖命,结果战场倒戈,饶是如此。商人军队仍坚持了几天功夫。可惜帝辛自恃强大,一直未曾在意国都防御。都城朝歌没有城墙,仅有一条壕沟,这少数精兵难敌周人攻击,最终周军杀入朝歌,帝辛英雄末路,无奈于鹿台**,商朝就此覆亡。

    但帝辛死后,商人并未都向周人屈服,起义军此起彼伏,周公旦亲率大军,平定叛乱,最后将最顽固的殷商叛军集中在一起,然后将其中的公卿贵族全部迁往如今的宋国地方,立殷帝后裔为国君,以安抚民心。而普通国人、家奴们则全部留在殷商旧地,仍以朝歌为国都,派了一个姬姓宗室公子为君。周围建同时立了三个诸侯国,用来监视殷殷人。

    至此,才算是彻底平息了殷人之乱,但是卫国国君是宗周后裔,百姓子民却全是殷商后人。为求江山稳固,所以卫国国君一直与宋国走的极近,而且互相联姻,藉此羁縻殷人,使其不生反心。两国子民全都是殷商后裔,同宗同祖,所以一直以来也比其他国家地百姓亲近的多。

    宋人本是卫人故主,如果以卫宋合并煽动宋人地民族情绪,地确很容易得到大多数人拥戴效忠,而且轩辕衡正掌握着宋军主力驻扎于卫国,如果能使他效忠,要武力夺取宋国政权也容易的很,而且一旦除去卫侯,要合并两国,来自下层地抵触将非常之小。

    不能不说,掩余这个创意虽然有些异想天开,不过理论依据却十分充足,而且以南子现在的势力,要做到这一点也大有可能。但是庆忌总觉有些太过荒诞,南子不是武则天,她有执政的能力,却没有秉政的野心,如果说南子如此处心积虑,是为了合并卫宋,自立为女王,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尤其是卫宋两国不比东夷部落氏族,最大地阻力来自人的观念,在这样久受宗周文明熏陶的中原国度里要立一个女王,一旦南子真地这样做了,恐怕周围诸国都要群起而攻之。

    掩余见庆忌和孙武等人一脸怪异,不禁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起来:“大王和诸位大夫莫非觉得掩余的想法太过离奇?”

    庆忌忍笑道:“咳,大司徒多虑了,准确说来,大司徒有理有据,这种可能不是没有。寡人只是觉得,南子不是没有这个条件,而是她本人不会有这种心思,或许寡人看错了吧,但是寡人总觉得……她的强势,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合并卫宋,甚或自立为王,不是她的志向。我们要弄清她的真正目的,以免为其所用,自陷泥潭,还需更多的证据。大司徒这个说法暂且存下。我们继续检索证据,看看有无其他可能。”

    庆忌这样一说,掩余脸上颜色好看了些,众人又低头翻阅起那些来自方方面面的琐碎资料来。

    庆忌又翻阅了一阵,思维却被掩余地想法陷住了,一时拔不出去,南子的种种行为,乃至她同两国朝臣地接触,让庆忌越想越觉得只有掩余那个离奇的说法才说的通。可是问题是。她的许多行为,庆忌的耳目能打听到,卫侯和宋公不会不知道。即便卫侯已经被她控制,她不虞卫侯会有所作为,但是她早已嫁到卫国,出嫁前还是一个深闺少女,不可能早早的便掌握了宋国地实力,若无宋公肯,她要做此大事岂能不背着父亲,还能如此明目张胆?

    从卫宋两国找不到其他有用地资料可以分析南子的行为目的,庆忌便把思维转向了晋国。说起这当今天下诸侯中的第一强国的晋国。它的来历最富传奇色彩。当初武王得天下不久便去世了,其子成王继位,成王当时年幼,有一次与弟弟们在宫中玩耍,顺手把一片梧桐树叶剪成玉圭的模样送给一个叫虞的弟弟,开玩笑说:“王用这个封你。”

    天子左右,必有史官跟随,那个史官便将此事记录下来,并询问封地和赐封地时间。成王大惊,忙解释他只是跟弟弟开个玩笑,但是史官认为君无戏言,成王只好把唐,也就是如今山西这个地方赐给了虞。

    姬虞得国之后,历二百多年时间,将它周围地霍、耿、魏、北虢、虞等小国,还有戎、狄国家,如赤潞氏、赤狄甲氏、留吁、铎辰、肥等统统都霸占了。总计灭掉同姓和异姓地国家有二十来个。土地比初封时扩大了数十倍。后来。晋国在周襄王赏赐了温、原、赞茅等太行山以南、黄河以北地土地之后,南部边境就越过太行山。达于黄河地北岸了。如今已成为华夏九洲的级诸侯大国。并且处在最繁荣的中原地带。

    到了晋国第二十二代君主晋文公重耳时,成为了春秋五霸之一。晋文公手下五名贤士:赵衰、狐偃、先轸、贾佗、魏武子都受其封赏,得了封邑土地。再往后,赵衰、狐偃、先轸、贾佗、魏武子五人中,除了贾氏之外,有四家后代都展成为强大的卿族,再加上胥氏、却氏、栾氏、范氏、荀(中行)氏、智氏、韩氏等七家,晋国卿族共有十一家共同把持晋国大权,不断倾轧,互相斗争,到如今只剩下范氏、中行氏、知氏、赵氏、魏氏、韩氏,如今来说,以知氏、范氏、赵氏的力量在六卿中最为强大……

    “范氏、中行氏、知氏、赵氏、魏氏、韩氏……,赵氏、魏氏……,赵、魏、韩!”庆忌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忽然想起了战国七雄中的赵魏韩三国,不禁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心头跳的加快起来:“赵魏韩三家分晋是什么时候?记得历史学家对春秋战国的分界线,一般就是以赵魏韩三家分晋地时间为标准的。如今应该快要到了吧?”

    一念至此,庆忌忽地想到方才看过的一份情报中曾提及南子在帝丘宴请轩辕衡、北宫喜等卫宋两国重兵在握的大将,他手下一个耳目恰在卫国经营海珍,宫宴从他手中采购了许多海中美味,当时他押车去宫中送货,这才知道受请的主要人物,他在名单中似乎曾提及有人操着晋人口音……

    庆忌立即在翻阅过的竹简中一阵翻找,找到那份情报展开细看,果见其中提到一句“两着锦袍者并肩行过,其中一操晋人口音者向另一人言道:北宫大夫,轩辕将军已经到了么?是故方知北宫喜、轩辕衡皆来赴宴。”

    “就是他了,能与北宫喜并肩而行的晋人,身份岂同一般?何况卫宋正与晋国交战,何以邀来晋人饮宴?莫非南子不是想并国,而是想分家,釜底抽薪,永绝晋国之患?这其中说不定还包含了要晋人送上公子朝人头的条件。”

    庆忌重重一拍书案,正凝神翻阅资料的各位大臣齐齐一惊,立即都抬起头来,不知大王庆忌又要表什么高见。

    却听庆忌迫不及待地吩咐道:“诸位爱卿,快快翻出有关晋国六卿动向地情报,全部拿来与寡人参详。”

第263章 弄假成真

    几人按照庆忌的要求重新浏览所有情报。拣选出所有与晋国有关的资料。把它们按时间顺序排列整理。然后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这些政治嗅觉极其灵敏的人果然从中看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去年秋收后。范氏、中行氏联姻。范氏家主长子娶中行氏幼女为妻。

    冬至。范氏长子出使鲜虞(中山国)。再纳鲜虞国主次女为妻。

    两个月前。也就是年初。中行氏出使齐国。此后不足十天。齐国政坛风向大变。晏派突然大占上风。一直支持田乞南征的齐君态度改变。强令田乞收兵。与鲁国罢战议和。

    与此同时。骊戎、赤狄等族因早春断粮。兵袭扰晋国。晋国六卿分兵拒敌。

    此后。赵魏韩三氏家主在邯郸会面。商讨伐卫策略。

    前不久。知氏家主邀国君至曲沃春狩。

    范氏、中行氏正欲遣使向久不往来的周天子朝贡……

    看了这些情报。孙武蹙眉道:“晋国六卿活动如此频繁。必有所图。”

    英淘则道:“种种行为。确实可疑。而且这段时间。也是南子在卫宋两国活动最频繁的时候。但是。两者之间。完全看不出任何联系。”

    以孙武、文种等人的智慧。也完全看不出这些举动意味着什么。只是本能地感觉出晋国正在酝酿一场大风暴。然而这些活动看在早知晋国将三家分晋的庆忌眼中。却别有一番意味。

    三国之间各大世族的频繁动作。使得庆忌更加认定了自己的判断:南子与晋国六卿中地某一家甚至几家。必然已经达成了一些秘密协定。而目的很可能就是瓜分晋国。历史上。这一必然事件的生时间还会延后一些。但是由于他的出现。改变了天下格局的展。催化了这一历史必然的进程。虽说目前参予其事的是南子。但是这多米诺骨牌效应。却是因他而起的。

    三家分晋如果提前出现。而且变成了六家分晋。那么会怎么样?

    想到这里。庆忌脸上不禁出有趣的笑容:“一家分为三家。尚且能全部名列战国七雄之中。晋国地强大实力可想而知。但是一家分为六家呢?晋国是中原的擎天之柱。是整个天下的定海神针。这个实力最强大的国家一旦一分为六。整个中原乃至天下地形势都将生不可预测的巨大变化。但是毫无疑问。那对志在天下的吴国来说是一件好事。

    可是这样一件对吴国来说大为有利的事情。为什么南子却要遮遮掩掩。甚至宁可献出她自己。亦或割让一城给吴国。也不肯对庆忌坦诚以待。把他拉过去做盟友呢?

    庆忌依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心中渐渐有了些结论。

    这件事。显然不是以南子的能力独自能做到地。她甚至不是其中的主谋。而是恰逢其会。因着各自地利益。被那些想自立建国的晋国卿大夫们所利用而已。她当然不能自作主张把这件关乎几大世家生死存亡的事情泄出来。

    而且。这件事不完全是晋国六卿内部的事。恐怕鲜虞国、骊戎、赤狄等部族都有参与。六大世家不会有志一同的同时想着要废君自立。六卿之中必然有人正在筹谋此事。也必然有人仍蒙在鼓里。这蒙在鼓里的。很显然就是他们准备瓜分的对象。

    此事。齐国很可能参予其中。能得到齐国地支持。有野心的晋国卿大夫才更有把握做这件大事。而对齐国来说。楚国已经日渐疲弱。不复大国威风。吴国虽如日初升。但是国力还远不能与之相比。秦国固守关中。目前既无实力也无野心东进中原。只要晋国一倒。那么齐国就是当之无愧的天下霸主。难怪齐国国君会在此时突然改变态度。强令田乞撤兵回国。要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晋国的实力。实在不容任何人小觑。如要参予到世家分晋的阴谋。以齐国之强也得充分做好准备。他们当然不能在此时继续与近邻东夷和鲁国纠缠不休。弄出三面作战的局面来。

    如果有齐国参予其中。南子更不可能对他道出实情。因为晋国一倒。齐国便会成为理所当然的天下霸主。吴国志在东夷。与齐国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按照南子的理解。庆忌决不愿意看到齐国变成天下第一强国。

    可是他们现在却又不得不用到庆忌。因为秦国一向不与中原诸国往来。准确地说。是中原诸国不屑与秦国往来。以至双方从无什么来往。如今能说服秦国出兵地。只有它地盟国楚国或吴国。楚国做为南方诸国的盟主。一向与中原诸国为敌。双方做对太久。很难互相信任进而合作。因此自己这个曾接受中原诸侯援助地过地吴王便成了最好的合作对象。

    想到这里。庆忌暗暗吁了口气。秦国是距晋国最近的强国。是令晋国最为忌惮的力量。唯有秦国出兵。才能吸引晋国出动重兵防御。让野心家们趁机把他们想对付的世卿军力派去抵御秦军。他们则趁机动政变。等到各方现真相的时候。他们已经把晋国瓜分完毕了。

    如果想知道晋国六卿中谁才是别人狩猎的目标。只要看到时晋国会派谁的兵马去抵御秦军就知道了。秦国是被利用者。可是一旦让秦国知道了真相。很难保证秦国不会起了贪婪之心。将计就计。变佯攻为实攻。趁机吞并晋国的大片国土。进而染指中原。到那时。去了一个晋国。反而壮了一个秦国。自非中原诸侯所愿。从这一点上来说。哪怕没有齐国的原因在内。南子也不能把真相告诉他这个秦国的同盟国君主。

    想通了这些事情。庆忌不禁心中大乐。这真是刚有点棱。就有人巴巴的送上一个枕头。西北局势如何变化。地确一时无法影响到他。可是对已存了吞并天下野心的庆忌来说。最难征服的恰恰是中原。只要中原大乱。变成一盘各自为战的散沙。他有绝对的信心抢在秦、楚、齐三个环绕着中原的大国之前。把自己变得最为强大。率先奠定一统天下的基础。

    正在窃窃议论的几位心腹大臣见大王陷入沉思。便住口向他看来。过了片刻。庆忌自沉思中醒来。见众人正望着他。便微微一笑道:“此事寡人心中已经有了些眉目。诸位爱卿公务繁忙。可暂且放下此事去料理政务。那才是我吴国根本。不管天下政局如何变化。只要我吴国够强大。任它千变万化。我都能岿然不动。”

    “臣等遵旨!”孙武等人见他已有计较。也不多问。便依言退下。庆忌立即唤来耳目司人员。吩咐道:“集中你们的人手。给寡人重点打探三件事。一、齐**队有何异动;二、晋国六卿在忙些什么;三、卫宋两**队地兵力部署。越详细越好。”

    七天之后。弥暇再次入宫邀请庆忌。庆忌知道必是南子已得了宋国的回复。立即欣然前往。

    仍是那栋小楼。上次来时许多桃花仍在吐蕾。此时却已全部怒放。打开窗子。一树桃花便在眼前。遮住了两人的身影。

    “大王。我父已同意割让彭城给吴国。这是国书。但是我父的条件是。要在秦国答允出兵之后。割让城池地条件才能奏效。”

    “这是自然。只是不知夫人想要秦师何时出兵?若是时间太过紧迫。庆忌可不敢保证一定能说服秦国。”

    南子嫣然一笑:“南子知道这不是易事。又怎会约定了时间为难大王。只是卫宋两国势危。时间拖的越久。对卫宋愈加不利。南子之意。还望大王尽快行事。南子会派信使随同大王的人同行。一俟得了准确消息。便立即返报于我。卫宋两国之军自会配合秦军行动。以迫晋军议和。”

    “甚好。既如此。就请夫人尽快将贵国宝器运来。”

    南子一怔。庆忌笑道:“若是打着为卫宋解围的理由。夫人以为秦国会答应出兵么?寡人当然要另找一个理由。这宝物么。也要以吴国的名义运去。总之。秦人只要出兵。便算完成了你我地契约。难道夫人信不过庆忌。怕寡人匿了你卫困宋两国的宝器不成?”

    南子略一犹豫。展颜笑道:“大王说笑了。大王乃当世英雄。吴国霸主。岂会做出这样宵小事来。不瞒大王。为争取时间。我卫宋两国宝物早已开始起运。秘密运至大江之畔。只俟大王应允下来。便溯江而上运往秦国。如今……”

    “那也不妨。待寡人信使西去之时。半途接收这些宝物。继续西运便是。”

    南子想了想。干脆地道:“成。就这么办。”

    她提起壶来。为庆忌斟了一杯水酒。双手捧起。对庆忌道:“南子代卫宋两国子民敬大王一杯。祝大王马到功成。解我卫宋两国之厄。”

    庆忌微微一笑。接过杯来一饮而尽。

    南子欣然再斟一杯。脸上隐现留恋之意。怅然轻叹道:“今得大王允喏。南子使命已了。也该回卫国去了。此一别。山高路远。也不知是否还有重逢机会。这一杯。南子敬大王。愿庆忌大王福寿安康。宏图得展。”

    庆忌见她做出依依不舍模样。只道她又在以色扰其心志。不禁暗暗冷笑。他接过杯。微笑道:“这世上最遥远地距离。不是路途的距离。而是心与心的距离。两心相悖的人。便是同床共榻。做的也是异梦。若是两心相依的人。便是远隔千山万水。他们也会觉得近在咫尺。不知夫人以为如何呢?”

    南子目中泛起一抹异采:“南子与大王如今正促膝而坐。近在咫尺。却不知南子与大王的心隔地又有多远呢?”

    “夫人希望。我们的心隔得有多远?”因为南子在此事上完全是利用庆忌。庆忌心中对她十分警惕。见她如此模样。只道她又在故伎重施。是以故意做出深情款款的模样戏弄她。压低了声音。身子微微倾前问道。

    南子竟似有些怕了他似的。身子微微向后躲闪了一下。长长密密的眼睫垂下。雪玉似的脸蛋上泛起一抹红晕:“如果……南子希望与大王彼此的心就像现在这样。呼吸相闻。心跳相随。不知大王……大王是怎样想法?”

    她说到后来。声音颤。脸上潮红一片。嘴唇却紧张的白。眼帘急促地眨动着。眸子却连抬起来的勇气都没有。

    “啧。南子夫人不去做演员。真是可惜了。”庆忌暗暗赞叹一声。口中却道:“寡人的心。可以与夫人贴得那么近么?”

    “为什么不能?”南子芳心一沉。惶然抬起眼睛。

    庆忌欲言又止。半晌方别有所指地道:“呵呵。吴国与卫宋两国。现在尚是交易关系。卫宋有求于吴。吴国欲谋一城。或许……等到哪一天。我们彼此不再是互相利用地关系。才能真正地彼此信任。到那时。庆忌会巴不得有个像夫人这般的人间绝色做红颜知己。”

    南子地目光迷惘了刹那。忽然变得清明起来。庆忌这番话提醒了她。她忽然意识到彼此现在所站的立场。根本不宜于谈些男欢女爱的情事。她轻轻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此一别。山高水远。想见一面也难如登天。唉!大王说的是。是南子痴心妄想了。”

    庆忌明明不想撩拨她。可是见了她惆怅的神色。飘忽的眼神。忽然又变得雪玉一般白皙的脸庞。不知怎地。却脱口说道:“夫人何必如此惆怅。吴国得了彭城。与宋国从此便是近邻。若想见夫人时。总是有些机会的。虽然不能朝夕相守。可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呢?”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南子浅吟一番。本已黯淡下去的眸子忽又星辰般亮了起来。颤声问道:“大王真是……真是这么想么?”

    庆忌刚想讥讽她:“夫人要的不就是庆忌这句话么?你既自以为能将男人**于股掌之上。何以又如此没有自信?”

    可是他的目光触及南子那双梦幻迷离。充满憧憬和希望的美丽双眸。心中却不由一软。鬼使神差地答道:“唯愿卿心似我心。则不负。相思意。”

    南子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两行热泪忽然欢喜的淌落下来。

    庆忌被她张开双臂紧紧抱住的时候。竟有一种箍的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他的怀里趴着一个饮泣不已的美人儿。胸襟上已经湿了一大片。庆忌张开双手。垂着大袖。泥胎木塑一般地坐在那儿。目瞪口呆地回想:“哪儿出了问题?这个状况……是怎么生的?”

第264章 三个红颜知己

    “大王。有使入朝。请大王回宫。”

    楼外。忽然有个清悠的声音响起。南子瞿然惊醒。连忙离开庆忌的怀抱。拭着眼泪。羞涩地说:“南子有些失态。让大王见笑了。”

    “不妨。那么……寡人这就回宫了。”

    庆忌迟疑了一下。缓缓起身。南子敛衽而起。默默随在他的身后。

    庆忌慢步走到门口。一手拉住门柄。略一思忖。回问道:“夫人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南子一直在背后痴痴地看着他的身影。庆忌一回头时。她攸然低下头去。可是眼神还是来不及避开。尽被庆忌看在眼里。

    “妾身……离国久矣。实在放心不下。这就要……这就要回国去了。此次东来。本是秘密之行。大王尽管操劳国事。不宜……不宜相送。”

    庆忌定定地望了她一眼。微微颔:“好。那么。寡人就不相送了。我会吩咐蔡义好生安排一下。护送卫国贺使车队尽快返回。”

    “嗯……”南子低低应了一声。忽然抬头问道:“大王。方才你我所言。算是大王对南子的一个承诺么?”

    那双明亮的眸子瞬也不瞬地望着庆忌。隐隐藏着一抹紧张。

    庆忌略一沉吟。轻轻笑了:“南子天然妩媚。貌美如花。能得夫人垂青。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人生一大幸事。庆忌何能例外?不过。我说过。唯愿卿心似我心。如果你能对我以诚相待。以情相依。庆忌断不会有负于夫人。”

    南子默默颔。忽然凑身上前。仰起姣好的下颔。在庆忌唇上又是轻轻一吻。

    芝兰般的香气沁人气脾。庆忌闭上眼睛感觉着**的唇触。不知过了多久。两片柔软至极地唇瓣才依恋不舍地自他唇上离开。南子带着一种怅然若失的心境。依依不舍地轻声道:“庆忌大王。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庆忌略略拱手。举步出了小楼。

    当他的身影闪出去的时候。南子脸上出黯然神色。粉颈缓缓垂下。南子喃喃自语:“别要痴心妄想了吧。一个骄傲而自负地男人。会原谅你对他地欺骗和利用么?”

    南子凄凄一笑。轻轻抚摸着自己晶莹无暇的肌肤。幽幽地道:“南子呵。如果……你不是生在君侯公室之门。没有那一身的牵绊。那该……那该多好……”

    庆忌走出小楼时。又驻足回头。向桃花掩映下地小楼深深地凝视了一眼。在他心中。此时已少了些对南子的戏弄和讥诮。代之以深深的同情。方才南子自怜身世。一番真情流的痛哭。庆忌相信其中倒有八成是真地。

    仔细想来。其实她和任若惜、成碧这样的女子很像。而且她虽然表面上高高在上。却也更加的身不由己。比她们更加地不幸。这个时代地女人相对于自汉晋而后的一千年多年间地女人们来说更加独立。所以她们也更具有责任感和理智。有些类似于他的那个时代地女性。而不像中间这一千多年的女人。完全把自己当成了男人的附庸。

    像小蛮、摇光这样自幼不知愁滋味的女孩还差一些。而若惜、成碧这样自幼就得为了家族和生计而奔波的女子。骨子里都有很深的独立性和责任感。如果换了她们是南子这样的尴尬处境。相信对自己。也只能采取和南子一样的态度。

    想到这里。庆忌对南子少了几分敌意。却多了几分同情。他不知道南子对他的情意有多深。现在也不想知道。同样身不由己的。不只是南子。还有他。他和南子身上都背负着很重的责任。都代表着许多人的利益。谁知道两人的关系未来会如何展。无论是把男女之间的这种关系升华到爱情的高度。还是仅仅是男人对女色的追求。庆忌都清楚地知道。那不是生活的全部。更不是生活中最高的追求。他要为自己。为他的亲人、友人、部属们负责。庆忌回到王宫后。却见行人司的官员一个也不在。不禁诧异地唤过袁素道:“袁公。你不是说他国使节来访么。人呢?”

    “呃……”袁素有些尴尬。他摸摸鼻子。一掀袍裾。双膝跪地请罪道:“请大王恕罪。是蛮夫人传来口讯。请大王回宫。微臣不敢忤逆夫人。只好……。臣有罪。臣有罪。”

    庆忌一听哭笑不得。问道:“小蛮急着找寡人。有什么事?”

    袁素瞠目道:“这个么……微臣不知。”

    庆忌无奈地摇摇头:“罢了。寡人这就去内宫看看。你先退下吧。”

    “是是是。臣有罪。臣告退。”袁素如释重负。忙不迭地站起。一溜烟地逃了出去。

    庆忌举步向后宫走去。待他进了小蛮的寝宫。问过了宫中侍女。便绕过宫殿。到了后边池塘上的一个五角凉亭。如今已是三月初天气。江南却已如四五月份般有些炎热了。亭中铺着自越国进贡的上等竹席。摇光、若惜和小蛮三女身着绮罗丝袍。赤着秀气的双足。或坐或卧。正在竹席上笑语盈盈地聊天。

    新婚夫妻。床第之事难免多了一些。经过雨灌溉的三个女子。自肌肤里溢着一股水灵灵的味道。举手投足。于慵懒中都**几分柔媚气息。

    庆忌见了心中欢喜。张开双臂道:“三位美人儿。寡人来啦。”

    庆忌大步走进亭去。却不见三女起身相迎。既无人上来为他脱靴。也没有人上前为他除冠。完全不似平时去了谁的寝宫时那种殷勤相迎的劲儿。

    若惜懒洋洋地倚在靠枕上。两根玉指拈着一枚红果儿。张开娇美的双唇。轻轻递进口中。吮下果肉儿。把秀气地下巴轻轻一扬。将那果核儿吐了出来。准确地落进席上的一只陶钵里。

    摇光躺在若惜的大腿上。斜过眼睛睨了他一眼。然后眼角轻轻向上一翻。给了他一个俏皮的白眼儿。而小蛮么。坐在最外边。挽着两只裤管儿。将白生生地一对小脚丫放在清澈如泉地池水里。轻轻扬手。喂着水中的鱼儿。一大群肥鱼在她脚下挤来挤来。痒得她不时缩一缩脚。长长美丽的眼睫毛一眨一眨地。却不抬头看他。

    “咦?寡人怎生得罪了三位美人儿。怎么都摆出这副模样来给我看?”

    庆忌笑嘻嘻地踢掉靴子。自己走上席去。就在摇光身边坐了。一只大手抚上她健美结实的大腿。

    “去!少碰我摇光娇嗔地拍掉他的大手。娇躯一扭。让开了地方。

    庆忌目光一转。瞧见若惜丝袍前襟微微敞开。出雪白诱人的一道乳沟。便笑嘻嘻地探手过去。在她粉酥娇嫩地胸肌上捏了一把。说道:“还是我的摇光温柔贤淑女。来。告诉夫君。你们到底为了何事呀?”

    “讨厌。先去把手洗干净了。否则不准你碰我一下。”

    若惜大嗔。忙不迭自袖中摸出一方丝帕。在胸口狠狠擦了几下。把那娇嫩的肌肤都擦红了。

    “不会吧?寡人地手不脏啊。”

    “哼!”季孙小蛮抬腿踢着水花。把鱼儿都惊得四散游开:“脏不脏谁知道啊?人家突然把你诳回来。没坏了你地好事吧?”

    庆忌一怔。想起南子伏在自己胸前痛哭的情形。心中忽然有点虚:“这几个丫头。不是知道了南子地事吧?”

    想到这里。庆忌心中又有些暗恼。他不介意袁素受季孙小蛮之命诳他回宫。但是他决不允许自己的臣下把自己地举动向别人泄。哪怕那个人是决不会害他的人。是他最亲近的妻子。

    “是袁素告诉你的?”庆忌的脸色忽地沉了下来。

    “还用袁公告诉我们么。宫里宫外谁不知道?”季孙小蛮气哼哼地从水里拔出双足。在席上盘膝坐定。那一双白生生的玉足晶莹圆润。脚掌心呈现着绯红色。粉嫩可爱。

    玉人含嗔。娇媚不可方物。被粼粼水光一映。俏脸时亮时暗。更增几分颜色。但是庆忌正在气头上。也没给她好脸色。冷颜道:“宫里宫外人人都知道?哈!这倒是笑话了。什么时候寡人的一举一动。居然尽人皆知了?”

    若惜见他翻。倒不敢真的忤怒了他。遂坐起身来。幽怨地道:“大王。妾身有句话想问大

    “你说。”

    “大王。是否妾身等……侍奉大王有何不周之处。惹得大王不甚满意?”

    庆忌一愣。狐疑地看看她们。讶然道:“若惜何出此言?寡人能得你们三位娇妻。实是今生之幸。寡人对你们疼爱有加。难道你们感觉不到么?”

    任若惜低下头。捻着衣角。扭扭捏捏地道:“妾身三人当然知道大王对我们的疼爱。只是……只是……”

    庆忌一蹙眉。急问道:“只是什么。尽管说啊。吞吞吐吐的作甚么?”

    摇光突然插嘴道:“你不好意思。我说!”

    她瞪起杏眼。向庆忌说道:“大王在卫国住了一年有余。几时也学了卫国男人的那些臭毛病?那弥暇……弥暇……。一个臭男人到底有什么好了。迷得大王三番五次去见他。两个男人之间行那……行那床第之事。人家心里想想都要别扭死了。”

    她虽胆大。说起这种难以启齿的话也不禁满脸绯红。

    庆忌一呆。瞪大双眼看了他们半晌。忽然“噗哧”一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说你们今天神情怎么如此怪异。原来你们是为了这个啊。哈哈哈……”

    “你还笑。你还笑……”小蛮气急败坏地道:“吴鲁两国少有好男风的人。大王堂堂男子。被一个男人迷得神魂颠倒。就不怕惹得国人耻笑吗?你若不满意只有我们三人相伴。以你一国之君的身份。要什么样的美人不能纳进宫来?我们……我们就算多几个姐妹侍奉你。也好过……也好过和一个男人抢夫君。”

    小蛮对男女情事也不再似当初那般惝。说着说着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她地神色怪异中透着几分不屑。显然虽觉说这些事情有些不好意思。却更加不习惯自己的丈夫宠幸一个男人。

    庆忌笑得前仰后合。拍着大腿道:“你们三个啊。哈哈哈……。依我说呢。没事去划划船、钓钓鱼、去山间游猎。或者去探访一下民间疾苦都好。寡人又不曾禁你们的足。何苦没戍呆在这里胡思乱想。寡人几时喜欢过男人。真要有男人能惹得寡人动心。除非他有摇光那样修长雪白的大腿。若惜那样不盈一握地小蛮腰。小蛮那样宜喜宜嗔地娇甜模样。可这样的男人。这世上还不曾有过呢。”

    若惜与摇光互相看了看。若惜急问道:“大王去见弥暇。真的不曾……不曾与他……”

    庆忌截口道:“当然没有。”

    若惜松了口气。羞涩道:“妾身听说大王每赴弥暇之宴。必与他单独往后宅客栈小楼中一行。少则一个时辰。多则几个时辰。亲随侍卫。尽皆拦在门外。想起弥暇本是卫侯地娈童。便以为……便以为……”

    摇光却不肯就此相信他的解释。仍瞪着杏眼道:“大王既与弥暇没有苟且之事。何以不在厅堂中饮宴。却跑去客栈中秘密会唔。两个大男人。有什么私心话儿好说?”

    庆忌笑道:“这你可猜错了。寡人虽与他同入小楼。见的却不是他。而是一个姿容体貌。皆不在你等之下的大美人

    刚刚还说情愿他再聘娶一些美人回来地季孙小蛮立即柳眉倒竖。向他质问道:“什么美人儿?姓甚名谁?何方人氏?大王纳了三个后妃尚不足一月时间。心中便觉不足了么?”

    庆忌一见顿觉不妙。三女方才以为他去幽会男人。心中难免气馁憋闷。现在听说是去会女人。却要醋意勃勃了。他忙把脸一板。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神色道:“寡人只是和你们开个玩笑罢了。寡人再有本领。也没本事轻易便找个和你们姿色不相上下的美人回来啊。不瞒你们说。寡人是在和弥暇秘议一个大事。寡人要帮卫国一个大忙。代价就是卫国割让彭城为酬谢。事涉机密。自然要小心从事。”

    小蛮三女听了疑虑顿消。若惜向他歉然说道:“大王。是若惜姐妹错怪了大王。今晚。便让若惜和摇光、小蛮两位妹妹摆酒设宴。向大王请罪吧。”

    若惜说着秀项已羞涩地低下。旁边摇光和小蛮也一下子脸红如火。可是两人却没有出声反对。自新婚之夜三女被庆忌强行留住。大被同眠。一夜风流之后。摇光和小蛮开了窍。自此再不肯答应庆忌四人同床共榻地荒唐事。庆忌央求过几次她们都不肯松口。害得他性致起时。只能像巡夜一般逐宫行走。如今见他为国事奔忙。三人不能助他一臂之力。反而胡猜乱想。三女有愧于心。倒是羞羞答答地主动提出来了。

    庆忌见了三女秀色可餐地羞怯模样。不禁食指大动。可是想起秦国出兵之事刻不容缓。又不禁泄气。他伸手一扯。若惜哎呀一声。便跌进了他的怀里。庆忌埋在她性感迷人地酥胸之间。深深地嗅了一口肌肤散的清新香气。在她柔嫩地樱唇上又吻了吻。忙迷恋不舍地笑道:“这可是三位美人儿答应寡人的。嘿嘿。不过……这个赔罪之礼暂且搁下。寡人今夜不能宿在宫中。再过片刻。寡人就得离开姑苏。亲赴任家堡一行。”任若匣愣。讶然道:“大王去……去任家堡做什么?”

    庆忌道:“自然是去见你妹妹。当今的任氏家主冰轧小姐啦。”

    任若惜″孙摇光、季孙小蛮脸上齐齐出怪异神色。庆忌不禁呻吟道:“不是吧。你们疑心寡人要打冰月的主意不成?”

    叔孙摇光道:“当初兵围姑苏时。我就看出来了。哼!你瞧着人家任二姑娘的眼神都与众不同。要不是早在打她主意。她向你大声咆哮。冒犯君威时。你才不会笑吟吟的毫不生气。”

    季孙小蛮道:“不错不错。我也曾听任家下人私下议论过。嘿!任家两姐妹。你还真想都纳进宫啊?”

    任若惜没有言语。心中只想:“大王真的对妹妹动了心思?冰月自知道大王见过她的身子后。好似对大王好感日增。这丫头一向迷迷糊糊。突然变得心思细腻起来。我还一时揣测不透了。不过……妹妹绝不讨厌大王就是了。如果妹妹真的被纳进宫。那么……”

    庆忌忍无可忍地向她们瞪眼道:“好啦!寡人还真是泄气。自登吴王之位。寡人励精图治。每日奔波忙碌。只为做一个有为之君、有道之主。寡人的辛苦。谁不看在眼里?偏偏只有你们三个臭丫头。不是想着我去宠幸男人。就是想去宠幸女人。我还以为你们才是世上最了解我的人。个个都是我的红颜知己。谁知道……真是气死寡人了。”

    若惜听了有些心虚。生怕又误会了他。连忙问道:“那么大王去见冰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一听若惜动问。摇光和小蛮两双妙目也齐刷刷向庆忌睇来。

    庆忌先向她们翻了一个白眼。这才气哼哼地道:“当然是为了准备送给秦国国君的一份大礼。”

    三女齐声道:“哦……”

    “你们明白了?”

    若惜神色一冷:“明白了!”

    摇光哼了一声:“还是为了女人!”

    小蛮把头一扬:“为了秦国的一个女人!”

    庆忌不禁气结……

第265章 古不如今

    庆忌并不以为后宫诸女谁能像武则天一般擅权专政,但是尽管他有着现代意识,他还是认为后宫不得干政是正确的。诸女都有自己的家族,将来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不管如何深明大义,她们不可能不因为感情的远近而有所偏袒。纯洁无暇的,不沾一丝烟火气的婚姻和爱情,只存在于童话故事当中,在现实里,谁能不受方方面面关系的影响?

    如果现在让她们在政务上干涉过多,那么依靠她们宠妃的身份,必然能对朝政造成一定的影响力,进而会有一批臣子因着各自的利益而聚集到她们身边,那么将来就有可能闹出许多不愉快。因此劝说秦国出兵的详细内幕,庆忌没有向她们透分毫。

    秦国季嬴公主出嫁,吴国已经拿出了一大笔嫁妆,如今季嬴尚在赴吴的路上,连她是黑是白是胖是瘦都不知道,而且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的身上已经打上了吴王庆忌的标签,跑也跑不掉的,庆忌此时实在没有理由张罗一批礼物又去讨好秦国国君。正因如此,三女对他的说辞半信半疑。

    摇光和小蛮还好些,如果庆忌真的是要给秦国送礼,她们心中纵然因为庆忌如此重视季嬴而有些不服,毕竟季嬴的尊贵身份在那儿摆着,她们也无话可说。如果庆忌这个好色家伙又看上了冰月,她们也没想过吴王后宫以后会只有她们三姐妹,说起来,那任冰月还是个性情直率好相处的姑娘,只是庆忌这么快就打起别的女人主意,她们心里有点不是味道而已。

    倒是任若惜想的多些,她时而会想,如果大王真的要纳冰月进宫,其实也未必便是坏事。女人总要嫁人的,自己的郎君。她当然觉得比别的男人要好,而且妹妹若嫁进宫来,姐妹二人的地位也稳固些,将来两人若为庆忌诞下子嗣,同为吴王子,彼此血缘关系比起其他王子还要亲近些。这对自己的孩子也要好些。时而想起姐妹二人共侍一夫地情景,又觉羞涩难言。

    任若惜几番提笔,想趁庆忌还未赶到任家堡,对妹妹叮嘱一番,可思忖再三,却无法下笔,这种事情实在无从谈起,最后只得弃笔一叹:“说不定是自己多虑了,也许大王对冰月并没有喜欢的意思。又或者冰月不想入宫。以大王的性子,他是不会依仗权势,强迫一个女子入宫侍奉的。一切就顺之自然吧。”

    庆忌不理三位娇妻想些什么,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新婚妻子,对丈夫的举动难免敏感一些,慢慢让她们适应一下,渐渐也就知道什么该问〔么不该问,什么可以管,什么不可以管了。总要有个调教过程。没必要早请示晚汇报,在她们面前做个透明人。

    其实三女之所以多想,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庆忌本没必要如此事必躬亲,以他大王之尊,如想筹措兵器做礼物,大可命任家堡调拨武器运至姑苏,但他却要亲自赶去,任冰月又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她们自然不免多生了一番心思。

    庆忌亲自赶去任家堡。却另有他地一番考虑。前几日,任家堡派人赴都城禀报,按照大王当初的提示,如今已淬炼出质地更好的铁器了。庆忌是深深知道武器的进步,对他的大业意味着什么。

    想当初蚩尤为何能纵横天下,炎黄二帝联合太昊、少昊,以四部之兵尚且与他打得那么辛苦,及至蚩尤战死,在传说中还把他描述成三头六臂的怪物。封为战神。谈之变色?就因为当时蚩尤部落已经使用了青铜器做武器,而炎黄部落还在使用木棒石块。彼此战力悬殊,如果不是他们占了人数优势,这后世子孙是否还要自称是炎黄子孙都成问题了。

    铁器较之铜器。又是一个飞跃性地进步。在冷兵器时代。肉搏武器地质量优劣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双方战斗力地强弱。而不全然依靠军队地训炼。吴国人口再如何快膨胀。要达到齐晋楚那样地水平。也需要一个相当长地时间。而远优于其他诸国地兵器质量。却能弥补兵力人数上地缺陷。

    庆忌此番赶赴任家堡。事先没有通知他们。他有点吃不消任家堡迎接他时那种有点过于夸张地排场了。所以直到他赶到任家堡城下。城中长老们才得到消息。慌慌张张地迎了出来。

    “好啦。诸位长老平身。寡人此次轻车简从赶到任家堡。就是不想你们过于铺张。几位老人家年纪大啦。请起请起。不过拘于礼节。对了。任二姑娘呢?”

    一位白长者连忙上前奏道:“回禀大王。家主正在后山主持铸造兵器之事。小人仓促惊闻大王赶到。还不及通知她。实在失礼。小人这就叫人去……”

    庆忌和颜悦色地道:“不必了。不必了。她正忙着。就不必过来了。寡人去后山看看她便是。呃……诸位长老。寡人素不喜前呼后拥。诸位长老又已年迈。腿脚不太灵便。就不必相陪了。派个人头前带路便是。”

    “是是是。小人遵命。大

    那老者慢吞吞地施着礼,慌忙招手唤过一名家中子弟,引着庆忌去后山见任冰月。

    “大王怎么独自来见二姑娘,连大姑娘也没跟着?”

    一个白胡子老头凑到他面前,踮起脚尖看着大步流星向后山赶去的庆忌疑惑地问道。

    “说的是呢,还不要我们跟着,莫不是大王……?”

    “唔,子侄们之间早有传言,看来所言非虚……”大长老捋须沉吟,不禁喜形于色:“我任家若是一连出了两位王妃,那吴国世卿家族之中还有何人能与我任家相比?哇哈哈哈……”

    “大哥,大哥,你别笑啦。二姑娘整天和一帮男人在工地里厮混,弄得那副模样,大王要是看见……”

    正狂笑不止的白胡子老头笑声戛然而止,紧张地一拍额头道:“哎呀。我真是老糊涂了,快,快派人抄小路过去,让二姑娘赶快换身衣服,好好打扮打扮……”

    一个任家子弟受命急匆匆地从小道绕向后山。

    后山一座山洞里人声鼎沸,上边掘开的两个管道烟气冲天。在一阵喧闹声中,任冰月被一个任家子弟强行拉到山洞,乌烟瘴气中,任冰月眉飞色舞地道:“嘿,庆忌那家伙还真有两下子,用那黑石头烧制的铁水比起以前品质不知好了多少,哈哈哈哈……”

    “二姑娘,大王到了任家堡了,大伯请您赶快过去。换换衣裳,洗漱一番……”

    “庆忌来了?那我姐姐呢?”

    “呃……未见大姑娘同行。”

    任冰月叉起腰,瞪起杏眼道:“那他跑来做什么。闲得无聊么?”

    那传讯的任家弟子急得满头大汗,跺脚道:“我地二姑娘,人家是大王啊,想去哪儿还需要告诉我们原因吗?”

    任冰月点头道:“说的也是,不过这次试炼正在关键时刻,我实在不舍得走开。你去,告诉长老们排开酒席,好生款待,让家伎们歌舞助兴。别闷着了他。我忙完便去。”

    “二姑娘,二姑娘,”那人一把扯住任冰月的袖子,急道:“不成啊,大王已经往这儿来了。”

    任冰月白了他一眼,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戳,气势汹汹地道:“我说四哥,你脑子有问题了是不是?他既然都来了,还要我去更什么衣洗什么漱啊。真是的。好了好了,你去洞外守着,他到了叫我,我先进去……”

    “不行啊二姑娘,大伯说……”,那个四哥扯着她的衣袖不撒手,就在这时,庆忌已轻车熟路地进了山洞。这里他也曾来过,得知任冰月就在里面。他便撇下引路地任家子弟。当先走了进来。

    “任冰月姑娘在哪里?”庆忌见眼前站着两个人,便伫足问道。

    庆忌一身便服。他站在洞口,任冰月逆着阳光却未看清他的面貌,便凶巴巴地道:“你这混帐东西是哪一房的子弟,没上没下的!本姑娘地闺名也是你叫的?”庆忌大吃一惊,连忙跨进几步,仔细一打量,只见眼前这人一身男人打扮,粗布葛袍,与普通工役无异,丝蓬乱,脸上黑漆漆地,只有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看她五官其实倒也精致,依稀便是……

    庆忌讶然道:“任冰

    “哟,好大胆子,你还叫!你这不懂规矩的小子,皮紧了是不是?”任冰月粗声粗气地说着,踏近一步,仰起脸往他脸上一瞅,不禁惊叫一声:“大

    旁边那个任家子弟赶紧跪倒相迎,庆忌愕然看着任冰月的模样,完全无法把她和印象中那个水灵灵的小辣椒联系在一起:“你……你怎么这样一副打扮?”

    “这副打扮怎么了?”任冰月奇怪地看看自己手脚:“姐姐说,要做一个合格的家主,就要亲力亲为,对自己家的事了如指掌,这样别人才不会欺哄你。所以我就逐道工序流程地做学徒,总要自己了解了才成呀。不穿成这样,难道还穿着绮罗衣裳进来不成?”

    任冰月说着,自己觉得好笑,忍不住呵呵地笑起来。

    庆忌有些好笑,又有些欣慰:“嗯,真是难得。原来油瓶倒了都不会去扶一把地任二小姐懂事了,真地长大了,呵呵……,不过女人就是女人,你怎么说话也变得粗声大气地了?”

    任冰月四下看看,走到他身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小声说:“嘘别说出去。我是装的,姐姐说,我们家做工地大多都是孔武有力的男人,这些家伙舛傲不驯,不好管教,他们凶,就要比他们更凶,他们狠,就要比他们更狠,这才能降得住他们。嘿嘿,我扮成这副模样,他们真的很听话。比姐姐在时还要听说话。”

    说到后来,任冰月已沾沾自喜,洋洋得意起来。

    庆忌好笑地道:“可是……你姐姐做家主的时候,也没像你这样吧?”

    任冰月不以为然地道:“我有我的方法,当然和姐姐不一样。对了,大王。为什么姐姐没有和你一起回来,我都有些想她了。”

    “呵呵,想她你就到姑苏去看她呀,寡人这次不方便带她回来。”

    “为什么不方便?”任冰月眼珠转了转,忽然雀跃道:“难道姐姐要生了?”

    “你这丫头!”庆忌哭笑不得地给了她一个爆栗:“刚说你变精了这就又犯糊涂,这才多长时间就要生了?”

    “哎哟!”任冰月揉着脑袋,嘟囔道:“少骗我啦,姐姐进宫是没多长时间,不过……哼哼……人家又不是傻瓜。当我没长眼睛?哼哼……”

    庆忌心里一虚:“这丫头言外之意……,若惜不会把那种事也说给妹妹听吧他佯怒道:“小丫头,你不是傻瓜。是精瓜,成了吧?好了好了,不说这个,寡人听说任家堡已经炼出了上等铁器,这次特意赶来验看,你可不要让寡人失望,快把炼好的兵器拿来与寡人一观。”

    一说起这个,任冰月兴奋起来,果然把方才的事抛到了脑后:“大王。我们按照你说的法子试炼出的铁水,质地确实较以前大为提高,不过还是有些脆,铸剑试击,比以前磕碰次数提高了四成,但是最后还是难免碎裂结局。我们就不断吃,加添各种材料,重新修筑熔炉,加强密封。提高炉温,还找到了你说地那种黑石头把燃烧材料……”

    庆忌两眼放光,急急问道:“结果如何?”

    任冰月道:“还是不成。”

    庆忌气结,抬手就要弹她脑袋,任冰月已先一步逃开,嘻嘻笑道:“不过我师叔后来想出了一个法子,铜质软而不坚,铁质硬而不韧,他便吃把铜铁按一定比例融合进行铸造。希望它们能互相弥补彼此的缺陷……”

    庆忌听着有些门道。重又唤起希望,忙问:“这回如何?”

    “嘻嘻。成功了!”

    庆忌大喜过望:“当真?”

    “那是当然。”任冰月傲然道,随即又泄气道:“可是铸出的剑质不太稳定,时好时坏,我们便不断摸索试验,前后铸出了三千多柄剑呐,这些剑比原来的剑成色好了许多,但是多少都仍有瑕疵,师叔从这三千多柄铸剑中摸索出了些经验,今日正在重新试炼,一次铸造十口铜铁剑,如果成功,那便证明我们的法子对了。到那时……”

    她刚说到这儿,就听山洞深处爆出一阵海啸般的欢呼声,然后一个瘦削地身影吧嗒吧嗒地从里边跑了出来,手里提着一口长近三尺的剑,语无伦次地欢叫道:“二小姐,成了,二小姐,成了成了,十口铸剑,全成功了。”

    “什么?”任冰月一声欢呼,扔下庆忌向那人跑去,匆匆询问几句,两人便忘形地抱在一起,又笑又跳。

    庆忌看着那人,同样一身葛布短袍,男装打扮,眉眼五官虽然烟熏火燎的像个小黑人,却依然透着清灵精灵之气,依稀便是任冰月地贴身侍女青羽模样。

    “冰月,这次……成功了是不是?”

    俟她们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庆忌才强抑激动,走近了问道。

    “不错,大王你看,这便是最新铸成的利剑,十口剑品质一样,我们终于找到了稳定铁质的法子,哈哈哈哈……”

    大概是最近扮男人婆留下了后遗症,任冰月忘形地大笑,将剑从青羽手中接过来,献宝似的呈给庆忌看。

    剑还是粗坯,未经打磨抛光,没有剑锷,剑柄也没有安,铸成之后为了试剑,只是以粗麻缠出了剑柄。庆忌横剑胸前仔细打量,剑体因为尚是未曾打磨的粗坯,剑体不太平坦,手指抚上去有些摩擦感,剑地颜色似铜似铁,隐隐泛着金属的寒光,由于洞中光线黯淡,而且剑锋没有精心打磨,还看不出它的锋利和坚硬程度。

    庆忌握剑于手,随意挥舞几下。挽个剑花,然后一伸手,便自自己肋下摘下了承影剑,向任冰月笑道:“来,拿着!”

    他连鞘一抛,任冰月下意识地扬手接住。凑近了仔细一看剑柄上地篆字,惊叫道:“承影宝剑!”

    “不错,正是承影剑。”庆忌手腕徐动,轻轻挥舞着那柄剑,剑体挥出模糊地淡影,微微出呜呜之声:“来,你用承影剑,全力劈我一剑。”

    “什么?”

    任冰月脸上变色,忙不迭摇头道:“不成不成。承影剑乃久享盛名的天下神兵,历经百炼,锐不可挡。我这铸剑再如何锋利,又岂能同这神兵相比,万一伤了大王,那便把冰月零剐了也偿不了这大罪,不干不干,我可不干。”

    “叫你吹你就吹。寡人就是怕你身手不够灵活,才要你拿承影剑,由寡人来承剑。放心吧,如果剑断了。寡人自会闪开,凭你地力道和身手还伤不了我。来,听话,全力劈我一剑。”

    “可是……我……”任冰月面有难色,连连摇头。

    庆忌瞪起眼道:“天不怕地不怕的任二小姐怎么如此胆小怕事了?放心吧,寡人侧身而站,会及时避开,来,试剑!”

    “这……。好!”任冰月银牙一咬,鼓足勇气,把剑缓缓举了起来。

    一旁青羽和两名任家子弟胆战心惊地看着,袁素在一旁暗暗握紧剑柄,只待情形不妙,立即出剑替庆忌格架一下。

    “呀!”任冰月一声娇叱,拧腰顿足,双手使剑,自空中斜斜劈下。

    “当”地一声。双剑相交。庆忌长身而立,收剑横于胸前。手指在剑上缓缓拭过,然后再度扬起,沉声喝道:“很好,再劈一剑。”

    任冰月弓腰握剑,二目圆睁,见庆忌手中地剑毫无损伤,这才放下心来,不但勇气倍增,也大为喜悦,她方才不敢将力使足,只使了七成力,这时却跃跃欲试起来:“大王小心,我来啦,呀!”

    任冰月向后退了几步,像只蹑足的猫儿,忽然纵身跃上,利剑扬空,又是一剑狠狠劈下,只听“铿”的一声重重撞击,任冰月落地旋身,消去了余力,定睛再向庆忌看来,只听“当啷”一声,半截短剑落在地上。

    一时间,洞中诸人都傻了眼,一个个石雕木塑似的站在那儿,任冰月直着眼看着手中断成一半地承影剑,失声自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这可是承影神剑啊!”

    庆忌站了一会儿,把手中剑向空中一举,仰天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在山洞中不断回荡,直如排山倒海一般:“哈哈哈哈……,好剑,好剑,果然好剑,哈哈哈哈……”

    他见任冰月还在那儿愣,便收剑走过去,在她香肩上一拍,笑道:“喂,是不是铸出了好剑,欢喜地傻掉了?”

    任冰月一机灵,跳起来叫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大王拿什么剑诳我?这不是承影剑对不对?我怎么可能铸得出斩断承影剑的兵器,这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庆忌心中大悦,笑吟吟地道:“不要什么东西一提上古年间,似乎就是最好的,哪怕它真是最好的,也只是当时最好的,流传至今,人们只记得它的那些传说,却忽略了它的年代。承影剑削铜断铁,这个不假,但它削地铜铁不是今日的铜铁,而是几十年↓百年前地铜铁,那是冶炼出来的铜质能和今日相比么?我们铸出比古人更强的兵器是正常地,若是不如古人,反而成了大笑话。”

    洞中诸人仍然没有从震撼中清醒过来,承影剑的名气太大了,虽说它存世久矣,可是在他们观念中似乎永远都是神兵利器的一件宝物突然成了一块废铁,他们仍然有些接受不了。

    庆忌心情大好,却笑道:“寡人曾经听过一个故事,一个侠客,自幼苦练武艺,练就了一身万人难敌的武功,他还缺一柄宝剑,于是就到处去寻找传说中地神兵利器。经过很多年,他终于找到了一件流传千年地上古神兵,然后去向别人挑战,结果一剑下去,他便剑断人亡了。

    嘿,哪怕他当时赤手空拳,以他武艺本也不该轻易死掉,这个蠢物死便死在他对古人和名气的过度相信上,孰不知世上万物都在向前展,以前地不会比现在强,现在的也不会比以后地强,哪有可能上古年间的东西反比现在更完美的,那只是人们心中自以为是的想像罢了,反正无从比较,一旦有了比较,像现在……哈哈哈哈……”

    任冰月呆了半晌,忽然也语无伦次的欢叫起来:“太好了,在我手里,居然铸出了经承影剑更好的兵器。爹爹……姐姐……,我……,大王……,为了铸出这样好剑,我可已经铸出的三千柄剑,你可不能因为有了这样的好剑,那三千柄剑便不要了,花了好多钱呢,如今各国休战,又不好出售……”

    “你这小财迷,哈哈哈,放心吧,有人巴巴的给寡人运来了一船奇珍异宝,我用它们之中地三分之一,换你这已铸成的三千柄利剑,不过你任家堡要负责把它们运到大江之畔,寡人要用它们来给人送礼。”

    “成成成……”任冰月铸出了绝世好剑,三千柄良莠不齐的存货又顺利出手,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就在这时,洞中一大帮人涌了出来,一见任冰月,便停住脚步,七嘴八舌地叫:“二姑娘,我们终于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旁边一个任家子弟见大家都忽视了庆忌的存在,连忙清咳一声,高声叫道:“不要叫嚷,在大王面前,不得失礼。”

    “大王……?”那些匠人们一呆,那任家子弟向庆忌长揖道:“匠人们有些忘形,请大王恕罪。”

    那些匠人们大惊,纷纷下跪叩头:“小民参见大王。”

    庆忌笑容可掬地道:“免礼免礼,平身平身。”

    任冰月走上前去,从下跪的众人中扶起一人,向庆忌欢欢喜喜地道:“大王,这位便是我的小师叔,与我父亲还有师伯欧冶子曾同拜一位师傅学习铸剑之术。”

    “哦?”庆忌连忙举步上前,只见此人才不过三十出头,古铜色的肌肤,身材魁梧,五官周正,脸上满是憨厚局促的笑容,他地脸上颈上满是打铁时溅红灼伤地细小疤痕,看着有些怕人,庆忌却毫不嫌弃,一把握住他满是老茧的大手,欣然道:“你铸出如此好剑,为我吴国立下了不世之功啊,你叫什么名字?”

    任冰月抢着道:“我这小师叔,名叫干将。”

    “干将?!”

    这回轮到庆忌呆了:“干将!那么莫邪呢?”

    “咦,你怎知道我师婶地名字?”任冰月欢欢喜喜又扶出一个人来:“这位,便是我的小师婶莫邪啦……”

第266章 策反

    干将、莫邪夫妇在铸造业是很有名气的人物,见到官吏的机会却不多,更遑论吴国大王了。夫妻俩战战兢兢上前参拜,一时只知叩行礼,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庆忌大悦,当场以铸剑有功,加封干将为下大夫,任职大司空手下司官,把憨厚老实的干将惊得目瞪口呆。

    庆忌笑道:“寡人广开取士纳才之路,似你这样的情形,只要创新技术利于我吴国,便可封爵加官,并非寡人格外恩赐,爱卿就不要推辞了。任家产业是铸造兵器,与我吴国展攸息相关,年初朝廷便已注资,与任家合营。有朝廷来撑腰,任家可放心大胆地进行制造生产和创新。你为官之后,仍留于任家,既是任家的工师,又是朝廷的官员,还望你不断改进,铸出更犀利的武器。”

    干将从一个匠人,一跃成为身份高贵的大夫,成了朝廷的官员,一时又惊又喜,如在五丈雾里,迷迷糊糊只顾点头憨笑,还是他的妻子莫邪在旁边悄悄拉他衣襟,这才醒起跪倒谢恩。

    干将被加官晋爵的消息在任家堡上下传来,立即轰动一时。许多身怀绝技的工匠平素在兵器铸造业的地位、身份并不在干将之下,甚至还要被他尊称一声老师傅,如今见了他倒要拱手作揖尊一声大夫,这些匠师们既是羡慕又是不服,暗中都憋足了劲儿要在自己的领域里有所创新展。

    这正暗合庆忌的要求,道理讲一万遍,不如做一件事来示范。一个匠人有所明创造,就能做官,就能加爵,这在其他地方是不可想像的,真有大本事的人,尤其是身分卑微却有大本领的人自会闻风而来,那对吴国的进步将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当今天下各国难以展。很大程度上是旧的制度产生强大阻力,豪门公卿把持了政权,堵塞了人才的进仕之路。例如齐鲁,多少年来都是国高等上卿世卿把持政权,满朝文武皆出于公族,虽然现在仍号称强国、大国。但是齐国在吃老底,鲁国已经没落,这是一个很大地原因。

    卫宋两国用来贿赂秦国的,不外乎财宝美人,仅此不足以打动秦国。而且,庆忌现在可不愿让秦国国君耽于享乐、醇酒美人的在关中过日子,秦国现在不强不弱的地位有益于吴国的展,为了促进秦国的战力,他才想以部分卫国财宝置换成任家地兵器送给秦国。一来可以促进任家的生产,把投入变成产出;

    二来,三千柄优质兵器。足以装备一个兵团,让秦国在对晋作战中增加些实力。最重要的是,当秦国这支军团在战场上验证了这批兵器的犀利之后,他的盟国和敌国,都会知道这批武器来自吴国。对于吴国的实力,就再不容中原诸国小觑。

    同时,会有许多国家通过各种渠道跑来吴国购买兵器,吴国通过秦国为他们在战场上打了广告,可以同天下诸侯大做军火生意。通过军火销售加剧天席荡,促进吴国展,促进吴国对各国的影响。

    反过来军火销售稳定而庞大地收入将保障吴国经济展始终保持强劲有力地势头。在战争财地同时。弱彼强我。一举数得。当然。最尖端地技术。吴国是会秘而不宣地。除非他们掌握了更加先进和强大地武器。才会对出售地武器进行升级换代。

    满载任家兵器地大船溯江而上。驶向秦国。在半途同卫国地宝船汇合后。庆忌会将卫宋两国准备地礼物拿出一部分做为等价物交给任家。在这桩买卖中。他并不想占卫宋两国地便宜。晋国分裂可以给他带来地展机遇已经足够了。何况……请托于他地是南子。他不想占南子地便宜。要占……也不占这种便宜。

    这次。赴秦地使节是文种。一个口才了得地使者是事情成功地关键。郁平然和范蠡还没回来。能让庆忌放心地代表自己同其他诸侯打交道地外交人才。便非文种莫属了。文种走后。庆忌对朝中人事也做了些调整。少正卯在入宫与庆忌几番叙谈。阐述了他地政治见解之后。吴王闻之大悦。正式拜少正卯为大司寇。赤忠被免去上卿职位。做为补偿。加封为上将军。成为吴国第三位上将

    赤忠素喜带兵。而且庆忌肯放手让他带兵。分明已经消除了当初因为他地动摇而对他地猜忌。赤忠只有欢喜。并无丝毫不悦。吴国大司空还是烛庸。但是烛庸自知已被排挤出权力中心。干脆自我流放。赖在越国当太上皇。不时敲敲越王允常地竹杠。再享受一下越国美人地滋味。逍遥自在。也不回国。庆忌乐得他不在身边碍眼。另行委派了介卿。代烛庸掌理这吴国地工部。

    鲁国随嫁陪奴少正卯官拜大司寇。任家堡一个世袭匠师受封为大夫。这两件事把吴王好才之名推到了最高峰。各国自恃有才而不得重用、或取仕无路地人蜂拥向吴。多如过江之鲫。庆忌手下人才济济。文武如云。个个都是得力地人手。政令实施丝毫不打折扣。这个春天成了吴国地春天。吴国开始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蒸蒸日上地景象……

    逼阳城。展跖地军队刚刚安顿下来。拖着疲惫地身子巡视了全营。展跖回到大帐。与诸将计议下一步行动地方向。手下诸将没有一个能纵览全局地真正将领。大家七嘴八舌地出了一阵主意。却大多是逃往这个山那个湖。哪儿偏僻往哪儿去。看他们地打算。倒是热衷于继续从事打家劫舍这份职业。天色已晚。展跖被他们吵地心烦。只得暂且停了议论。各自回帐休息。

    仲梁怀同其他诸将一起出了中军大帐,走着走着见无人注意,便拐向公山不狃的营帐。公山不狃前脚刚进房门。仲梁怀后脚便到了。

    “不狃,展跖大势已去,我们得及早抽身,吴王庆忌地条件,你考虑的怎样了?”

    得到吴王庆忌回信后,公山不狃犹豫不决。一直未做明确回复。此后,展跖出兵攻虚丘,与阳虎一场苦战,因鲁军不断增兵,眼看将要形成合围之势,被迫退兵转攻祝丘,在那里又碰上了东夷女王嬴蝉儿和吴国大将梁虎子的联军,这一番败得更惨,只得收拾残兵逃往常邑。

    常邑在今微山湖畔。那里有山有水,林深草密,展跖在那里有些根基。本想回到老巢养养元气,不想坐镇彭城的赤忠刚刚受封为上将军,志得意满,意气风,正想怎样打个漂亮仗在庆忌面前表功,展跖逃往微山湖正合他的心意。

    以彭城之险,下则控淮泗,上则攻鲁齐,东则俯视东夷。是个极重要的战略之地。微山湖与彭城极近,庆忌与宋国已经达成密议,少了后顾之忧,赤忠只留三分之一地人马守城,亲率大军赶往常邑,堵在展跖大军的前面,迎头痛击。展跖大军士气低迷,更兼长途跋涉,转战各方。以致军卒疲弱,哪是这支虎狼之兵的对手,一番大战之后,只得退守逼阳城。

    如今常邑去路已断,往北是阳虎的大军,往东是梁虎子▲蝉儿的人马,往南可是离吴国越来越近,活动区域越来越小,这种情形看在已生异心的公山不狃、仲梁怀眼中。叛离之心更重。

    “不狃。吴王庆忌新近拜少正卯为大司寇,任家一个匠师为大夫。求贤若渴,不拘一格,我想,他招揽我们地心意应该是真的。我们若想投靠庆忌,必得立一份大功才行,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若待穷途末路,那时我们想投庆忌,怕是他也不收了。”

    公山不狃脸色阴霾,沉吟半晌,方缓缓说道:“仲兄,我明白,如今只有这一条路让我们走了,你尽快同吴国信使联系一下,就说……我们准备依吴王的要求行事。”

    仲梁怀方才催促的急,现在听公山不狃答应了,却不由脸色一紧。相对于公山不狃来说,仲梁怀是理论派,公山不狃却是行动派,真的到了关键时刻,他反不及一向少言寡语的公山不狃沉得住气,拿得定主意。

    他急忙问道:“不狃,若要依了吴国条件,第一件事,就得除去展跖,这支军队方能任由我们摆布。可展跖又岂是好相与的,你可有了万全之策?”

    公山不狃咬着牙根冷冷一笑:“仲兄,天下哪有什么万全之策。不管做什么,总要冒些险的。”

    仲梁怀咽了口唾沫,道:“可展跖乃天下大盗,一身本领非同等闲,他地人马败而不散,全赖展跖一身维系。此人智计武功都非等闲之辈,这支大军又在他的掌握之中,要如何除掉他,总得有个可靠的计划呀。”

    公山不狃嘿嘿一笑,眼中厉光隐泛:“这事还要甚么计划?窜掇展跖随意去取哪一座城,乱军混战之中,一枝冷箭,就足以取他性命了。”

    仲梁怀一呆,讷讷道:“这……可行么?就……就这么简单?”

    公山不狃眼皮一抹,淡淡地道:“提兵十万而天下莫当者谁?齐桓公姜小白是也,天下霸主,不过是饿死宫中。展跖一个大盗,死就死了,还要甚么特别地死法?”

    “我只是觉得……应该慎重行事,万一事有不逮……”

    “没有万一,要么展跖死,用他项上人头,换来你我的生路和富贵。如果展跖不死,嘿!我们早死一天晚死一天,又有甚么区别呢?”

    展跖大军夜攻向城,试图打开一条通道杀回苍山。向城如今已被梁虎子的人马接管,双方激战半夜,展跖不能寸进,不禁焦躁不安起来,他像困虎一般在帐中急走,忽尔驻足,向古君海恶狠狠地骂道:“真是一群废物,攻打一个仅仅两千人驻守的向城都打不下来。”

    满身浴血的古君海讷讷地道:“大哥,非是兄弟们不肯用命。实在是向城守军太过厉害,如今夜色昏沉看不太清,不过小弟感觉,城中似乎不只两千军兵,否则在兄弟们这样的攻打下,没有道理守得固若磐石。毫无溃败迹象。”

    仲梁怀和公山不狃不着痕迹地互相打个眼色,侍立一旁一言不。

    “纯属遁词!”展跖戟指骂道:“某的斥侯早已打探的清清楚楚,东夷诸部生了异心,梁虎子的大军都在於余丘附近拱卫嬴蝉儿,震慑东夷诸部,他怎么会安排重兵驻守于此?”

    “大哥,不若……不若……待天明看得清楚,探清城中情形如何再定行止,如何?”

    “放屁!我们好不容易摆脱赤忠地大军。待得天明,他的人马就要追杀上来了,那时再攻向城岂不更是困难?”

    展跖看看古君海一身浴血地模样。怒气稍敛:“罢了,某要亲自阵前督战,今夜誓要拿下向城,打开返回苍山的通道。”

    “大哥且慢!”公山不狃高叫一声,抢步上前,激动地道:“大哥,挥军返回苍山,是小弟的建议。如今去路受阻,就由小弟来担负主攻吧。”

    展跖见公山不狃主动请战。颇觉有些意外。公山不狃实是一员虎将,在他麾下众将中,善战者虽多,但有勇有谋的仅公山不狃一人而已,但公山不狃不是他的亲信部下,对他自己的势力把持地极紧,从不容展跖插手,每逢战事,为了保持自己实力。公山不狃也常怀私心,有鉴于此,每逢关键之战,展跖也不敢用他地兵,生怕误了大事,只以自己嫡系人马出战。

    如今见公山不狃主动请缨,展跖颇觉欣慰。谁无私心?当此紧要关头,他能以大局为重,那就够了。

    展跖重重一拍公山不狃肩膀。豪气干云地道:“好。你我兄弟并肩作战,誓要拿下向城。打开回苍山的道路。”

    他回对古君海道:“把你的人马撤回来,由你坐镇中军,某要与不狃兄弟亲临城下,并肩作战!”

    仲梁怀迟疑上前道:“展大哥,我……要不要一同出战?”

    展跖瞧见他那畏缩模样,心中不禁一阵厌恶,脸上却故作热情地道:“不必了,有某和不狃兄弟足矣,你与君海守在中

    “是是,”仲梁怀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连忙应声退下,展跖强忍心中鄙视,与公山不狃并肩行出帐去。帐外鸣金,灯号闪动,攻城部队潮水般退下,公山不狃的人马开始集结……

    “咳……,古兄,你说咱们能打下向城吗?”

    待帐中清静之后,仲梁怀凑近了古君海问道。

    古君海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愤愤不平地道:“城中绝对不只两千人马,虽说夜色深沉看不清楚,可是打了这么久的仗,我感觉得出来。不过,有大哥和公山不狃两员虎将出马,我想一定打得下来。”

    “唉,就算打下来又如何呢?到了苍山,还是腹背受敌的局面。”

    古君海横了他一眼,哼道:“本来有彭城在,咱们还不会这么被动,谁让你把彭城丢了的?不被动又怎么办?”

    仲梁怀辩解道:“吴军地厉害你也见识到了,不是我不想守,实在是守不住啊。我就不明白,展老大为什么一定要在鲁国和东夷之间游荡,以致腹背受敌呢?”

    “你有什么高见?”

    “高见不敢当,依我说,咱们应该只在一面展,要么鲁国,要么东夷,那样咱们所受地攻击要小地多。”

    “扯淡”,古君海不屑地道:“大哥是鲁国公室之后,祖上与当今鲁君地祖先同为鲁国之主,懂么?大哥志在鲁国,他是要铲平三桓,夺鲁君之位,重建至高无尚地君权,让鲁国成为天下霸主……。大哥壮志雄心,说给你听,你也未必明白。”

    “我说古兄,这些事情说说容易,做来何其艰难?尤其是齐国退兵之后,咱们的处境日益艰难。如今展老大反心已,在鲁国是没有立足之地了,无论是鲁君还是三桓,必欲除之而后快。而东夷呢,如今动荡不安,虽说吴国插手其中,可是他们被东夷诸部搞得焦头烂额,我们如果改到东夷展,相信会大有作为。”

    古君海瞪眼道:“到东夷去做什么?”

    仲梁怀嘿嘿笑道:“东夷地域广阔,而无大国,只有一些部落散居,以咱们的力量,虽不是诸部联合的对手,但是任何一个部落单打独斗,可都不是咱们的对手。何必一定要夺鲁君之位呢?如果咱们在东夷打下一片疆土,建国称王,有何不好?”

    古君海大为意动,但思忖片刻,却摇头道:“我看大哥,绝不仅仅是为了建立自己的霸业。他以公子之尊,世家之后,却抛却荣华富贵,甘冒大盗之名,就是想独僻蹊径,重新打造一个鲁国江山,你这样的主意,他不会同意的。”

    仲梁怀望向帐门外远处,那里是厮杀声不断地战场,夜色中漆黑如墨,只隐现点点火光,仲梁怀用眼角觑着他的神色,捻着胡须叹息一声,自言自语地道:“是啊,展老大是不会同意的。可是按照展老大的路继续走下去,我这心里,却是一点亮儿也看不到啊。”

    古君海眉毛耸了耸,有心责斥他,可是思及如今处境,一句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远处先是一静,然后呐喊声又起,比方才的声音不知大了多少,古君海精神一振,脱口道:“莫非向城已经攻破?”

    仲梁怀的神色也不由紧张起来,两个人拥到帐口,眺向远处看着,片刻功夫,一人浑身浴血,手执断剑,踉踉跄跄奔至帐前,嘶声大呼道:“大……大事不好,展大哥中箭身亡!”

第267章 驱虎

    古君海一听脸色大变,抬腿踢开那报信的大汉,拔腿便往外跑。仲梁怀眼中闪过一抹喜色,随即换上一副悲痛之色紧随其后。撤回营帐正在休息的莫风、刘煜、叶羽,曾卞等诸将此时也呼天抢地的奔了出来。

    侍卫们举着火把向阵前抢出一段,便向前方一伙人正急急奔来。一见他们,那群人立即止住步子,内中一人悲呼道:“古二哥,众位兄弟,展大哥他……他……”

    众人定睛看去,却是公山不狃背着展跖在他的亲兵护卫下撤下阵来。

    “大哥怎样了?”古君海一个剑步抢上前去,一双大手扼住公山不狃的肩头,厉声喝道。

    公山不狃满脸是泪,泣不成声地道:“大哥他……他不慎中了冷箭,只怕……只怕是凶多吉少。”

    说罢单膝着地,把展跖的身体从背上放下来。

    众人就着火把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只见展跖二目圆睁,目眦欲裂,一枝羽箭自他后颈射入,从咽下透出,箭尖上血迹殷殷,那是只有凶没有吉了,不由得呆若木鸡,四下里喊杀声震天,这群人却是静的有些恐怖。

    过了半晌,古君海怀抱展跖渐冷的尸身,突然向公山不狃大声咆哮道:“大哥怎么会中箭?大哥怎么会后颈中箭?公山不狃悲痛地道:“城头守军箭矢充足,所用楚弩既狠且远。夜色之中不能视物,实是防不胜防。大哥见城池一时难以攻下,回命我调兵自侧翼佯攻,分敌之兵,谁料……谁料便在此时,一枝冷箭射来,正中大哥后颈……”

    叶羽怵然道:“大哥一死,军心必乱,待赤忠追兵一到。大事休矣,我们当撤兵,先逃离此地再说。”

    “不可如此!”仲梁怀抢上一步大喝。

    仲梁怀本不擅战。又兼失了彭城。这些悍匪实实有些看不起他。曾卞斜眼睨他。冷冷地道:“怎么。大哥不在了。便由你姓仲地当家作主了不成?”

    “曾兄弟这是什么话?”

    仲梁怀一脸正气。大声疾呼道:“展大哥身死地消息尚未传开。城中守军更是不知。是以我军尚能稳住阵脚。若仓促逃走。消息必然泄。到那时。城中守军必出城攻击。我三军将士又各怀异心。黑暗之中一旦大乱。三军如何整顿?到那时一而不可收拾。大家只好散伙仍去打家劫舍罢了。”

    叶羽、曾卞之流都是只会喊打喊杀地悍匪。兵书战策从不曾习过。听他唠叨半天。不耐地一翻白眼道:“难不成我们还要硬着头皮继续攻城?”

    仲梁怀道:“退是要退地。却不能如此慌张。我们应该稳住阵脚。摆出休兵扎营。夜间休息地假像。同时各营将领要将大哥阵亡地消息秘而不宣。然后各部兵马依次而退。趁夜离开此地。寻个地方扎下营来。再为大哥操办丧事。徐图后计。古二哥。你看是不是这个理儿。如今展大哥已经去了。你就是咱们大家地主心骨了。如此紧要时刻。你得站出来说句话啊。”

    公山不狃也急急地道:“是啊。古二哥。展大哥已去。这副担子除了你再无旁人能挑起得起。为了咱们上万兄弟地性命前程。二哥责无旁贷。应该站出来主持大局了。”

    古君海没想到第一个拥戴自己的反而是仲梁怀和公山不狃,眼见二人一脸惶急赤诚之色,些许疑心顿时烟消云散。

    他俯匆匆一想,觉得二人所虑有理。展跖这支队伍都是三山五岳地好汉聚集而成。各有山头,各有统领。如果仓促把展跖战死的消息在全军传开,必然有人趁夜遁走,重新啸聚山林去了,三军不战便要溃不成军。一但城中守军也看出蹊跷,出兵出城作战,众家兄弟今夜就得交待在此地。

    一念至此,古君海急急颔道:“公山兄、仲兄所言有理。刘煜,你和公山兄仍有阵前佯攻邀战。公山兄……”

    公山不狃双拳一抱,豹眼环睁,大声道:“二哥放心,大敌当前,你我兄弟当同舟共济、共赴此难。公山不狃来断后好了,请二哥坐镇中军,主持大局。”

    “好!”

    古君海答应一声,公山不狃便转身大踏步返回阵前去了。刘煜见状,忙自回本部点齐兵马,向城下移动。

    古君海又道:“苍山是回不去了,叶羽、莫风,请两位兄弟率本部人马开路,引军向西南撤,撤至沐河沿河南下,到鸡冠岭安营扎寨,暂作大军休整之地。”

    叶羽、莫风情知情况紧急,再加上古君海一向在展跖军中排名第二,便也默认了他的领地位,匆匆领命而去。

    古君海道:“仲兄,曾卞……”

    仲梁怀道:“二哥放心,我和曾兄会助二哥稳住中军,粮草、财帛、伤兵装车先行,再随二哥拔营起寨。”

    古君海大为欣慰:“有劳两位兄弟了。”

    仲梁怀和曾卞看看展跖尸,重重一跺脚,也返身急去。

    四周火把猎猎,侍卫们低着头,站成一个圆圈默默而立。古君海伸出颤抖的手指,几番想拔去展跖颈上弩箭,瞧及他怒目圆睁、栩栩如生的模样都不忍下手。最后,他终于伸手握住箭尾使劲一扼,将箭杆扼为两截,然后闭目捏住箭头,一狠心,将那血淋淋的箭杆穿颈拔出,丢在地上。

    “大哥!”古君海泪如雨下,颗颗黄豆大地泪珠劈劈啪啪落在展跖脸上,抚尸痛哭半晌,听到后军骚动,已经开始拔营起寨,他才止了悲声,将展跖的尸身拦腰抱住,一咬牙根,站起身来中,托着展跖尸向中军大帐疾走。

    展跖残军败走鸡冠岭。在那里进行修整,整顿三军,诸位头领重新排定座次,并在那里与众位兄弟商议今后的出路。

    公山不狃智勇双全,无论是实力还是威望,在展跖军中都仅次于古君海。再加上展跖中箭身亡前后,他的表现可圈可点,尽显忠心和手段,古君海坐了头把交椅后,他便理所当地做了二当家。刘煜、叶羽等诸将也都按照他们**的山头人马兵力多寡排定了上下坐次。

    仲梁怀自彭城逃回后,身边残兵败将不多,实力已嫌不足,但此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打点安排,面面俱倒,比起这些悍匪来多了些智慧计谋。再加上他也是主动拥立古君海的人,如何安排,倒煞费周意。古君海思来想去,便委了他个主偏的职务,主偏就相当于后来的军师、参谋长,于是仲梁怀便一跃成为这支强盗军的狗头军师了。这位狗头军师上任之后马上便向古二哥献计:展跖已死,以他们地身份和力量来说,谋夺鲁国江山实力上既不济,又缺乏天经地义的理由。不如从此弃了在鲁、宋两国活动的区域,专心杀向东夷,利用东夷部落无国无城、内部混乱地局面,在那里打下一片江山,进则开国称君,退可占山为王。

    古君海听他娓娓道来,深以为是,于是三军休整几天后,便弃了在鲁、宋两国边城的基业。杀向东夷部族的领土。

    东夷钟离谷,是一处极险要地地方,地势同展跖在鲁国蒙山苍霞岭的老巢有些相似,到了这里后,古君海大为满意,便在这里驻扎下来,想把这里打造成同苍霞岭一般进可攻退可守的险要山寨。

    自他深入东夷境内之后,鲁国的军队再无机会碰面,赤忠的军队因要驻守彭城要地。也不能离开驻地过远追击。而梁虎子正在於余丘为嬴蝉儿撑腰,同东夷内部诸部勾心斗角。所以古君海这一路上少有遇到大军追击拦截,给了他喘息之机。

    往日里是展跖的人马是三天一大仗,两天一小仗,整天疲于奔命,如今一路行来,直到驻扎钟离谷,都不曾遇上像样地战斗,有些东夷小部落见了古君海的大军,不是望风而逃,便是不堪不击,他的损失极小,沿途倒掳了不少急需地粮食和健美动人的东夷族少女。

    古君海性好渔色,以前还要背着展跖,现在不管是白昼宣淫还是大被同眠再也没人管了,如今他总算体会到了当老大的好处,古君海认为这都是仲梁怀用计得宜地原因,因此对他大为满意,不止是他,便是那些原本不正眼看仲梁怀一眼的大小头目们都觉得仲梁怀这个家伙打仗固然不行,不过出出主意,冒冒坏水儿还真有一套。

    待到了钟离谷,古君海按照昔日苍霞岭的模样开始建立山寨,修筑山墙和堡垒。这些强盗们擅长破坏,却不擅长建设,这些方方面面地事情,季氏家臣出身的仲梁怀驾轻就熟,无论是分配钱粮,还是安排人手建房筑城,操办起来倒是井井有条,不禁令人刮目相看,古君海对他也更为倚重了。

    这天傍晚,仲梁怀忙完了手头的事情,也顾不得歇歇疲乏的身子,便急匆匆地赶到了公山不狃的住处。公山不狃的住处是一桩用松木搭建而成地简陋房屋,用的材质与士卒们的住处相同,只是独门独院,房屋也显宽敞罢了。

    粗鄙地地板上铺着几张兽皮,公山不狃正独自一人坐在兽皮上喝酒,他旁边一个容貌姣好,穿着小姨裙,袒着结实健美大腿地东夷少女正小心翼翼地侍候着,女孩一见仲梁怀进来,向他出讨好的笑容。

    这女呵古君海为了笼络人心,特意从自己看中地少女中挑选出来送给公山不狃的,公山不狃素不好女色,虽然偶尔也与她同床,但是大多数时候只把她当个贴身女侍使唤罢了。一见仲梁怀进来,公山不狃便知他必是有了什么消息。他不动声色地端起粗鄙的陶碗,一仰脖子,将一大碗劣酒灌下,把陶碗一顿,抹抹嘴巴,沉声道:“出去。不得某家吩咐不得入内。”

    “是!”那少女慌忙答应一声,起身退出房外,顺手替他们把房门拉上了。

    “不狃,我和梁将军联系上了,这是他地来信。”

    仲梁怀自袖中摸出一张素帛递给公山不狃,公山不狃接过来展开一看。不禁蹙眉道:“这是甚么?”

    仲梁怀失笑道:“你不识字么?还要来问我。”

    公山不狃翻了翻眼睛,道:“废话,字我当然认得,可是……这信上只写了些部族名字,这算甚么意思,打哑谜么?”

    仲梁怀一拍自己额头,“啊”地一声,笑道:“抱歉抱歉,是我忘记了。为了安全起见,我把下边的字都剪掉烧毁了。嘿嘿,这样一来。别人看到了,也不知道它是甚么东西。”

    “古君海一个大字都不认识,更别说那些大小头目了,你真是多此一举。”

    “嗳,小心无大错嘛。”

    那布帛上列着两排密密麻麻的小字,东夷嬴、风、成、阳、介、牟、薛、郭八大部族皆榜上有名,此外还有许许多多其他部族的名字,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仲梁怀跪坐下来,挨近公山不狃。指点道:“你看清了,黑字的这半边所列部族,是不许我们攻打的,而红色的这半边……嘿嘿,打得越狠,功劳越大。”

    公山不狃眯起眼睛看了看,嘿嘿地怪笑几声:“难怪吴王肯招纳我们,东夷八大部族,肯站在他这一边地只有那个娘们儿和三大部族。反对投向吴国的倒占了五个。”

    “所以,我们才有机会封妻荫子,封侯拜相啊。”

    仲梁怀舔舔嘴唇,一脸热切地道:“吴王宫中送来地消息,宫中正在修建一座凌烟阁,据说这座凌烟阁,不分身份出身,唯有立下开疆拓土之功地大臣才能名列其中,绘像留名。供万世子孙顶礼膜拜。便连吴王子孙。也要每年登阁焚香膜拜。不狃,你我只是季氏门下走狗。严格说来,就是一个平民、一个乡间野人,都比你我身份尊贵。可要是吴国得到东夷疆土有你我的一份功劳,到那时才真他娘地算是扬眉吐气,不但咱们自己直得起腰来,子子孙孙都跟着沾光啦……”

    公山不狃心中怦然心动,他捧起坛子狠狠灌了口酒,再瞥了仲梁怀一眼,才故作平静地道:“吴王麾下,人才济济,凌烟阁里未必能有你我地位置,做个大夫,任个将军,也该知足了。好了,这些有的没有,都是将来之事,且不去说它,目下,你打算如何完成梁将军的计划。”

    “嘿嘿,让古君海出兵是很简单的。不管他古君海想建国称君也罢,还是想占山为王,他都不能缩进这钟离谷从此不动吧?上万兄弟要吃饭,要穿衣,要女人,哪一样不靠抢的?漫说他掳来的那些财宝不会拿出去出售,就算肯出售,也找不到买主呀,这里比不得鲁国繁庶之地,除了抢,他如何立足?

    只是这东夷部族在名单上虽然分得清清楚楚,但是他们居住的地方分得可不是那么清楚。有的部落能打,有的部落不能打,如果我们绕过一个部族舍近求远去打另一个,东夷人和古君海又不是白痴,还能看不出点门道来?所以我才来找你商议。”

    他说地口干,捧过酒坛子给自己倒了一碗,咕咚咕咚灌了几口,一抹嘴巴,继续说道:“你现在是二当家,排兵布阵,调兵遣将,少不了你。咱们俩好好商议一下,如何打击同梁将军作对的部族,如何保全那些倾向吴国的部族,计议妥当了,我再去向老古献计,让他来背这东夷第一大盗地美名。”

    公山不狃嘿嘿一笑,捋着胡须道:“你老仲动动嘴皮子,我公山不狃就得跑断腿了。要保全一些人,那么有些地方,只能由我公山亲自领兵去打了。你得和梁将军的人时刻保持联络,实在不便由我出手的地方,那就得事先通风报信,让他们早早的去避避风头了。”

    他往碗里倒了些酒,用手指头一蘸,在桌上画了起来:“东夷诸部的位置,我这些天已搞清楚了,远的暂且不管,咱们看看钟离谷附近的几个部落,先拿谁下手……”

    此时,郢都城楚王宫中,吴国大夫郁平然与楚太后孟嬴亦已攀谈良久。殿阁中,以垂苏锦幄隔开内外,郁平然看不清内中情形,也不知那位曾惹得楚王起了色心,父占子媳,酿成楚国后来种种祸端的绝世尤物何等模样,只间或听闻环佩脆鸣之声,犹如罄乐。

    “王太后,外臣言尽于此,也该告辞了。”

    “郁大夫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事关重大,本太后还需与大王商议一番再做决定。大夫且请回到馆驿休息。舍妹季嬴,我已多年不曾见过,如今难得来到楚国,我要留她宿在宫中几日,一叙姊妹之情,如何?”

    这女子声音只是寻寻常常地礼节性说辞,但那女子声音极其甜美,懒慵中微微带有呢声,虽然是平平常常说出来,却如闺中新妇的**宛转,令来令人心荡神驰。尤其难得的是,这种娇媚声调绝非帷中人故意做作,而是她天然声音若此。

    “是!一切遵王太后安排,外臣告辞。”郁平然起身,长揖一礼。

    只听帷帐中又是轻轻一叹:“郁大夫……”

    “外臣在!”

    “那范蠡……,罢了,你去吧。”

    郁平然拱起双手,眼观鼻、鼻观心,谨礼退下。

    郁平然退出殿去,两旁楚宫侍女挑开帷幄,顿见里边并肩坐着一对美人儿,二人手挽着手儿,一个姿容婉媚,如盛开的牡丹,尽显雍容华贵之气,只是眉宇之间却似带着一缕抹不去的忧愁。另一个看年纪比她稚嫩了许多,眉儿细细长长,眼波如狐般媚丽,鼻如玉管,细腻如脂,红唇一线,微微上挑,,虽姿色娇美不在其下,但眉眼之间洋溢着青春的活力朝气,倒像一朵还未绽放的花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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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争之世介绍: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席斌 春秋 庆忌大争之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争之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争之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