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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沁纸花青     法师手札txt下载     法师手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三章 巴温的力量

    第三十三章巴温的力量

    我发现了安德烈眼中的某种情绪,一种近乎狂热的情绪。我当然也知道他心中此刻所想——看吧,这是那位皇帝的陵墓,代达罗斯的陵墓,他的祖先的陵墓。那个男人曾经拥有一个皇朝,半个西大陆。他甚至有能力完成这样浩大的工程,以钢铁为自己铸造死后的墓穴

    他带着这样的情绪与佣兵们首先踏上了第一级阶梯……完全没有护栏的阶梯。尽管它的宽度可以容纳三人并行,但我们仍旧下了马,一个接一个地紧贴着墙壁行走。几乎没有人曾经来到过落差这样巨大的场所,尤其这落差还是垂直地面、直通不知道隐藏何种可怕怪物的黑暗。

    我曾经尝试着找到那个被我破坏掉的、曾经支撑起了一整块蓝宝石护罩的“炼金之眼”,然而它已经被深埋了宝石的碎片之下,帕萨里安似乎没有足够的耐心与我一同探究那个奥秘。于是我们心照不宣地生起了同样的心思——在获得我想要的东西之后,我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来找到它、研究它。

    我们沿着那阶梯沉默着向下走去,并且渐渐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这东西,就在我们的身边、脚下。我原本以为这墙壁、这阶梯都是用钢铁浇筑而成。然而当我的脚踏它上的时候,我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接触时的声音并非钢铁那沉闷,反倒是轻柔无声,就像是踩在了厚厚的地毯上。我所穿的是一双皮鞋……而安德烈穿的则是根部覆有铁片的甲靴。但即便是那样的甲靴,行走时发出的声音也并不大,倒像是踩在了木质的地板上。

    我皱了皱眉,从腰间取出我的匕首,然后在行走的时候在极其光滑的墙壁上用力地划了一道……没有留下半点儿痕迹。我再次反手用刀尖在墙壁上狠狠地刺了一下……顿时传来一声脆响——我的匕首的刃尖,竟然碎掉了

    “这不是钢铁。”帕萨里安在我的背后说,“是远比钢铁坚固的东西。”

    “我不相信这是帝国时代的造物。”我没有回头,从走在前面的罗格奥的头顶摘下了那片碎掉的刀刃,然后继续说,“就像我不相信……他们有能力制造出被我们破坏的那种东西一样。那种力量和我所熟知的魔力似乎完全不是一种类型的东西,他们定然获得了别人的帮助,可能是人,也可能是神。”

    “你认为……古代的法师们,就一定没有现代的法师们力量强大?”帕萨里安似乎被我勾起了谈话的兴趣——抛开我们的私人恩怨而言,他的确是一个可敬的学者。

    “我猜您一定是想要提起那个尼安德特人大帝国。”我笑道,“您会告诉我,巴温帝国的人们所拥有的力量,就超过之前和之后的任何一个时代。但我同样不认为那就是魔法……那仍旧是魔法无法解释的力量。”

    “看起来你也对此有些研究,那么,说出一个例子来。”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沙哑,还伴随着沉闷的咳嗽声。我想即便以他被改造过的身体,似乎也要达到极限了。他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令自己能够继续坚持下去——以同我讨论这些他感兴趣的话题的方式。

    “例如巴温皇帝与龙族的那场战争。”我说道,“巴温皇帝在某种力量的帮助下几乎杀死了西大陆上所有的巨龙,然后向它们的巢穴进军——那孤悬在代瑟雷特洋之上的格勒西亚岛。巴温皇帝的军队使用了某种威力强大的武器,一次就杀死了那座岛屿上盘踞的二十八头巨龙。”

    “史书中对那种武器的的描述是:‘它喷火,但无烟,威力无穷。霎时,烈风刮起,云雾翻腾。太阳似乎在空中摇晃、抛下大量灰尘和沙石……大地遭受烧灼,不断震抖。巨龙们被高温烧焦,其他动物也倒地而死。烈焰翻滚。树木像遇见森林大火,成排倒下。密集的火舌不断像骤雨般地从四面八方落下。数千辆战车被毁掉……阵亡者的尸体被可怕的高温烧得残缺不全,如同烧焦的树干。在此之前,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武器。’”

    “您看,我们都知道,魔法是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的。某些杰出的师们也许可以用极大的代价杀死一头巨龙……但要一次毁灭二十八头巨龙?不……那绝对不会是魔法的力量。”

    “令人惊叹的历史学造诣,马克。”他呵呵地笑了起来,又咳嗽了几声,“然而那个时代距离我们太过遥远,那时的史书经常会将皇帝本人的某些功绩放大、神化……若论当时的真实情况的话,绝对不会是如此。我倒更愿意相信是诸神也开始畏惧这些生存得太过悠久的巨龙们的力量,于是将它们在这个位面毁灭了——它们可原本就是从深渊地狱里跑出来的生物。”

    “可如果巴温皇帝的力量是从诸神那里取得的,他又怎么会在后来开始建造傲慢之塔,试图通向天国,并且挑战诸神呢?”我说道,“巴温皇帝可不是一个愚蠢的人——后来的史书上说,这位皇帝对于自己拥有的力量有了过于强大的信心,以至于试图进入天国毁灭神灵——然而,大师,稍有常识的人们都会知道,不是站在高处就可以进入天国的。如果高塔可以作为阶梯,那么他何不去马拉雅山脉?那里似乎更高一些。如果用诸神交付给他的力量就可以毁灭诸神……那么诸神也未免太过愚蠢了吧?”

    这是两个法师之间的对话,叙说的是西大陆上的秘史。我们说话的声音被周围特殊的地形折射、放大,使得所有的佣兵都能听到我们之间谈话的内容。不少人好奇地向前或者向后看了看,然后开始更加仔细地倾听。

    “那么……你认为是什么力量?”帕萨里安不再微笑,声音变得像在古鲁丁的那个夜晚一样严肃起来。

    “就是这种力量。”我敲了敲身边的墙壁,“大师,历史上巴温帝国的都城,还有那座后来被光天使毁灭的傲慢之塔,可就在南方。”然后我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因为继续说下去的话、说出我内心中的那个想法的话,就连我自己都会感到不可思议、且太过离奇。

    师沉默了一会,然后欲言又止:“你是说那些矮人……”

    这时候前方的安德烈然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又传出了几声沉闷的声响。然后他沉声说道:“这里,路被堵住了。”我皱了皱眉头,越过罗格奥前面的六个人走了过去……路果然被堵住了。

    堵死道路的是一个透明的,类似升降梯一类的东西。这种东西似乎在几十年前出现在西大陆上了,而且大多被高级、富有的贵族们使用。他们制造出由坚实的木头做框架、用玻璃做外壁的小房间,然后将它安装在城堡或者高楼的外墙上,用人力升降。不但可以方便地运送食物或者其他的小东西,还可以在飞雪漫天的时候在这小房间里观赏外面的风景……只是我从未见识过。

    “打碎它。”我说。因为隔着那透明的玻璃外壁,我可以看到这升降梯之后还有继续通向下方的阶梯。

    “试过了。”安德烈再次举起手中的长剑,然后用地刺了下去。然后除了一声脆响之外,那透明的外壁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摊了摊手,“流星锤和狼牙棒都没用。”

    我凑近那升降梯仔细看了看——上方和下方自己都没有用人力来升降的绳子。它就那么孤零零地悬在一条纵观了这些阶梯的通道里,停在我们的面前。

    “只能用魔法了。”我叹了一口气,转身向不远处的帕萨里安摊了摊手,“大师,伊米尔裂解术占用了我太多的精神力……我实在没有合适的法术可以使用了。”

    帕萨里安定然知道我在撒谎……可他倒也的确没有办法。他阴沉着面孔走了过来,我则搀扶了他一下:“注意您的身体,大师。”——我像他此刻一定更加想要尽快地对我使用“灵魂位移”的那个法术了。

    他施展的魔法名叫“空间投影”——是一个级别颇高的法术。魔法的效果使得那升降梯之前的空间与之后的空间对折到了一起,生成了一个可以一步就跨越那障碍物的简易通道。这通道能够维持的时间并不长,佣兵们以极其迅速的速度穿越了过去之后,它就立即闭合了。

    但这时候凌然惊讶的事情忽然发生了——就在我们都站在了这升降梯的另一段之后,它忽然毫无征兆地碎成了无数细小的晶块,然后像一阵雨一样洒了下去——直到很久以后,才听到底下传来了细小的撞击声。

    这个地穴……似乎足有上百米深。到目前为止,我们呼吸到的空气还算新鲜,只是不知道真正深入了地下之后,是否还能有适合人类呼吸的空气。我和帕萨里安倒是有自己的法子——“伊娃之吻”这个法术能够令操法者在深水中呼吸自如,我也许还可以现时记忆两三个,为恺萨和安德烈加持上这个魔法。但其他人……就只能祈求命运的眷顾了。

    这长长的阶梯走得我们疲惫不堪——生理因素和心理因素兼而有之。在走到这地穴的中部的时候,天空之中的日蚀终于结束了。太阳的光亮再次照射了进来,于是我们的视线范围变得更大了些。在更深些的地方,似乎依稀刻有文字。我实在想象不出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在这么坚硬的墙壁上刻印出痕迹来。

    但就在我们离得更近些的时候,我看清了它们。

    那是竟然巴温大帝国时期的文字,以那时候在尼安德特人上层贵族之中通用的一种语言刻写道:“赞美虚无之主、沉眠之神。您终将苏醒,且拥抱世界。”

    我皱起了眉头——“虚无之主、沉眠之神”……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我从未听说过?而这些字句……竟然是用尼安德特文刻写的……那么这个奇迹般的造物,的确是同巴温大帝国有关系的么?或者说,当初的巴温皇帝,所掌握的就是这种力量么?

    我回头与帕萨里安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神当中看到了惊异。

    因为要考虑到师的身体状况,我们花费了两个小时走完了这条通道。抬头向上望去,天空已经变成了指甲大小,仅能投射下微弱的光亮来。我没有使用魔杖照明,而是让佣兵们打起了火把。一来可以检测这里的空气是否不适合人类呼吸——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火把就会变得极其微弱,甚至熄灭。而二来……某些危险的生物,总是喜欢袭击那些明亮的目标。

    阶梯的尽头是一片积水,十几个火把熊熊燃烧,撕裂了这一片黑暗。这里似乎有某种极巧妙的换气方式,使得上百米深的地下依旧拥有新鲜的空气,甚至还显得有些寒冷。这里的墙壁不再是那种特菜的材质,而是在外围堆砌上了一层大理石,上面有凶狠的怪兽浮雕和穿着奇特的人物——都是典型的巴温帝国时期的风格。

    看起来这里并非代达罗斯皇帝特意营造的陵墓,而是他先发现了这样一个巴温大帝国时期的遗迹,然后才将它改造成了自己的墓穴。

    通往内室的门应当是在墙壁上……我们沿着浮雕一路摸索。因为马克西姆斯曾经向帕萨里安提到过,由于某些历史渊源,他保留有一些关于代达罗斯皇帝陵墓的资料。只是现在从那位师脸上的神情看来,马克西姆斯给他的资料,似乎同这里的实际状况有着极大的区别。

    积水在我们的脚底下哗哗作响,我的皮鞋已经被浸透,脚趾感受到了极不舒服的凉意。而前方的佣兵们脸上的神色谨慎而迷茫,就像是一支在坑底送葬的队伍,或者是像一群即将走向深渊地狱的不归者。

    写了一天,腰酸背痛……今天的万更完成了。不晓得能不能坚持一个月……

第三十四章 代达罗斯

    第三十四章代达罗斯

    我们花费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极其谨慎地探查了石壁上的每一条缝隙、每一个图案,最终在一个狮鹫兽眼睛的位置发现了异常。一个佣兵在摸索的时候不小心按动了那块凸起的岩石,周围顿时响起了沉闷的石块摩擦声。随后那刻印着狮鹫兽图案的石块缓缓上升,最终露出了背后只容一人通过的通道入口来。

    我们都没有想过这通往墓穴的道路会如此轻易地被找到,一时间面面相觑。我凑近了帕萨里安,低声道:“大师,您曾经对我说过,您那里有马克西姆斯送给你的关于这墓穴的资料。如果此刻您知道些什么的话,我想您最好能够同我分享一下——您应当注意到了,这里远比我们想想得要复杂……很有可能是一种我们都没有接触过的力量……”

    他在昏暗的光线里转头看了看我,然后露出一个微带嘲讽的轻笑来:“……马克西姆斯?这可不是应当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的称呼,学徒。”

    佣兵们在略一犹豫之后,已经小心翼翼地鱼贯而入,我看着他们渐渐没入黑暗之中,又沉默地看了帕萨里安一会,终于说道:“我的确已经对这种游戏感到厌倦了,师阁下。是的……我不是学徒马克?扎西,我们只是一群喜欢财富和女人的家伙。我们在那个马克被一个暗精灵莫傀儡干掉之后——祝他在天堂山过得幸福——拿到了给你的秘信。之后的事情您一定早就有所怀疑——但我们的确只是想要这里的财富而已。至于那本撒尔坦的手札……那不是我能拥有的东西。它为我带来的唯一好处也许就是令我更快地从这个世界上解脱。”

    “因此,师阁下,我在这里重新邀请您,与我们一同进入这个墓穴——您得到您的手札,我们得到财富。至于离开了这里以后的事情——我们不会将您拿到那本神器的消息散播出去,您也不要试图抹杀掉我们……我知道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好,您也知道我并不是什么学徒。如果确无相互杀戮的必要,我希望我们还是能成为暂时的盟友——”

    “走吧。”帕萨里安竟然打断了我的话……然后表现出了出人意料的果决。实际上我说的这些事情,他大概早就了然于胸。加上他的身体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崩溃,他倒的确不大会乐意同我废话。

    我拉着罗格奥紧随着他进入了那狭小的通道,然后前方传来了他的声音:“我的资料并不全面,仅仅是知晓几个关键点。代达罗斯的陵墓里的确有不少财富……你们尽管拿去。但那位皇帝的遗体是被安置在一口巨大的水晶棺当中,以确保他万年不腐。其上被帝国时代的师们加持了不少魔法,又附有蕴含着强大魔力的宝石——我需要你的协助才能打开他它,然后拿到里面的那本手札。”

    “另外,墓穴里,据说还有强大的魔法构装生物。它们将确保那位皇帝的安眠不被打扰,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任何人,绝对,不要随便碰触里面的东西——哪怕那是一堆黄金。任何一次不谨慎的举动都有可能夺走你们的生命,尤其是你们这些凡人。”然后他就沉默了下来,不再说话。

    我挑了挑眉:“……只有这些?”

    “那么你还想知道些什么呢?”

    我在黑暗里笑了笑,不再说话,只是让罗奥格拉紧我的袍子,确保他不会在我不注意的时候被某个危险的存在拖进角落里。

    这条通道的墙壁仍旧是那种表面粗糙的岩石,但我怀疑这也同外面一样,是在那种特殊材料构成的墙壁之外重新砌上去的。我们在里面行走了大约十几分钟,然后走在最前面的佣兵停了下来,并且远远地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声。我加快了脚步走上前去,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一片光明。

    这通道的尽头是一个断崖,现在我们就在站在断崖的边缘,而脚下则是一片深渊,眼前,则是一片广阔到难以想象的空间。如果说地面上的那座山岭已经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话,那么此处的构造更是令我无法将它同现实联系在一起——因为仅仅凭借我的目测,我估计这片空间足有一个古鲁丁村庄的大小……而这空间又远非自然形成的地下空洞,它似乎是一个完美的半圆形,高高的穹顶之上是无数灿若星辰的光点——一颗五芒星的周围整齐地间隔排列着圆形的亮斑,就好像它的光辉照亮了整个世界。而它的底部,则是正在缓缓流动银色液体。那些银色的液体反射着穹顶上的光芒,令这巨大的空间仿若白昼,甚至比白昼更加明亮。

    这空洞之间没有任何一根支撑着它的柱子……它究竟是如何保持着自己不会塌陷的?

    而这空间底部那些流动着的液体,似乎又正在飞快地上涌……似乎是我们打开通道的石门之后,这里的某个机关就被触发,然后开始从排水口流出这些东西来。它们距离我们所在的悬崖至少有一百多米的深度——这深度相当于三座六层的亚丁大教堂叠加起来的高度,但尽管如此,我还是看清了那些银白色的液体究竟是什么……然后吃了一惊。

    那些竟然是那种被我命名为水银的东西——那种会散发出毒气的液体。此刻它们迅速地铺满了底部的空间,然后飞速上涌……在这些水银上涌的同时,底下还有巨大的石块也随之上升。我们居高俯视,正好能看得清那些石块所构成的轮廓,那竟然是……西大陆的形状。

    再抬头看穹顶之上那些不知道因为力量而散发着炫目光彩的亮点,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这似乎是一个象征,象征着星空、海洋、土地。那位君王在死后仍旧不愿望放弃征服西大陆的决心,于是他用某种奇迹般的力量在这地下为自己构建了一个微缩的世界,一个微缩的西大陆。

    这水银以极快的速度涌了上来,并且在与我们所在的悬崖齐平的时候停止了上涨。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即便是师帕萨里安,也对这种前所未见的液态金属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在我第一次提炼出这种东西的时候就曾经产生了一个错误的印象:我认为这种白亮的东西应当是温度极高的,就像是那些熔化了的铁水一样。但实际上它们冰冷滑腻,像是没有完全凝固的奶油。这一大片广阔的“水面”不多时就静止了下来。一个佣兵试着将长剑插了进去,然后迅速地缩回、用手指轻触剑刃,惊讶地说道:“这……是凉的。”

    “这是水银。”我沉声道,“它的蒸汽有剧毒。千万不要吸进嘴里去。”

    “可是……我们该怎么渡过去?”安德烈皱着眉头用长剑搅了搅脚下这美丽的液体,然后将腰间的一柄小匕首丢了过去。我们本以为这铁质的武器会下沉……然而它却浮在了上面,就像一块木头浮在了水面上。

    我知道看似液体的东西实际上比铁还要重。如果不考虑到它的毒性,我们甚至可以就这样踩在上面走过去——前提是保持好自己的平衡,不会摔进里面。但到了此刻我的确是无计可施——也许我能用魔法制造出一大块浮冰,但……我们踩上了浮冰,又要去哪里呢?这片空间极其广阔,但似乎除了那岩石制成的“西大陆”之外,就再没有看起来可能藏有那位皇帝的水晶棺的地方了。

    但就在下一刻,远处又发生了变化。

    那片用岩石所制成的土地——直径大约有两百米的范围,忽然亮起了一片黄绿相间的光芒。那光芒极温柔地蔓延过灰黑色的岩石表面,然后渐渐凝固,又生成了无数细小的部件——有树木、河流、房舍、城堡。这些小东西沿着岩石上的“山脉”起伏散落了下来,最终构成了一副栩栩如生的西大陆全图。

    我们还没有来得及惊叹的时候,这“西大陆”的上方忽然又出现了一团白色的光芒。然后那光芒不断地扭曲、晃动着,最终凝聚成为一个人形——一个常人十倍大小的人类。

    他拥有金色的头发与浓密的胡须、一双冷酷的褐色眼眸,刀削似的面庞。他身穿黑色天鹅绒的制服,胸前饰有一排闪亮精美的徽章,而头上……戴有一顶黄金的王冠。

    几乎每一个人都惊讶地望向安德烈……因为远处的那个人,与他们的这位佣兵团长惊人的相似。

    ……代达罗斯皇帝?这是他用魔法遗留下来的幻象?我转脸去看安德烈——此刻他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手按剑柄、颤动着嘴唇,像是下一刻就要踏进那水银之海当中。

    而其他的佣兵们,似乎也都被这巨大威武的形象所震慑,甚至有几个女性战士已经忍不住单膝跪了下来,去膜拜那位一百多年前的西大陆霸主。

    今天第一更,稍后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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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三十五章 神秘的力量

    点三十五章神秘的力量

    这是魔法的效果——这个影像的身上还附加了一种类似魅惑术的法术,令无礼的侵入者们会本能地产生畏惧、敬服的情绪。

    下一刻,一个声音在整个空间当中回荡了起来:“是何等狂妄无礼之人,敢打扰我的安眠?”

    那影像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缓缓环视众人,然后将视线锁定在了帕萨里安的身上:“你可是他们的主人?”

    这家伙……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但帕萨里安低声对我说道:“根据每个人身上精神力的强弱选挑选受术者……帝国时代的法师们的造诣果然不可小觑。”

    帕萨里安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对那些佣兵高声呼喝道:“从地上站起来这是一个幻象,不是真实的存在”

    然而那幻影马上皱起了眉头,厉声道:“你竟敢质疑我的权威”他的话音刚落,从他的脚下,那片“西大陆”上“马拉雅山脉”的位置便爆出了一团火花我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那法术的模样,也没有来得及为帕萨里安支撑起护罩,他的身体便已经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狠狠地一锤,随着一声巨响倒飞了出去。

    我的心里一惊,连忙施展法术,为自己构建了一个“迪尔芬德”之盾,然后才转头去看身后撞在了墙壁上的师——他的法袍上似乎早已像我一样施加了某个防护系的魔法,但即便如此,他的嘴角也渗出了鲜血来,似乎左臂都在猛烈的撞击中折断了,反转成一个怪异的“l”形。

    好在被改造成魔法傀儡的身体在触觉上的感知并不十分强烈,因此他在两个佣兵的搀扶之下很快就站立了起来,然后就像他第一次策马立在古鲁丁城下那样须发皆张,怒吼着让一个又一个魔法亮光在自己的身上接连闪现,并且甩开了佣兵的搀扶,大步走到了我的身边。

    那皇帝的影像似乎因为刚才的一击而变得闪烁起来,但他很快就回复了平静,仍旧用那种饱含怒气的声音说道:“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狂妄者……”然而他之后的话语随即就被师的魔法打断——无数拇指大小的火球铺天盖地地爆射而出,紧随火球之后是十几团呼啸旋转的青色的色团。在释放了这两个魔法之后,师的身躯陡然变成了七彩的流光——就像是我的使用“彩虹”之前指甲的颜色。接着,一个彩色的人形从他的身体当中挣脱了出来,背生双翼、头戴羽冠、手持七彩权杖,就如同一道真正流光一样猛扑向那百米之外的帝王身影。

    狂怒的师使用了高超的连发技巧,在常人吟诵一个咒文的时间之内发射了三个具有极强攻击力的法术,甚至还包括了一个仅次于传奇法术的九级魔法“光彩分身”。

    那帝王的幻影之上立即爆起一团汹涌的火球,然后被风团呼啸着撕裂纷飞,最后又被那飞扑而至、陡然放大了十几倍的身影包裹在了其中——先是猛然缩小成为一个极亮的光点,然后猛然爆裂开来,就像是在这片空间里制造出了一个小小的太阳。

    所有人都因为那无比强烈的闪光而掩住双目,白光如同潮水一般将整团空间都清洗了一边——不仅仅是照亮,更是具有荡涤黑暗生物的效果。然而在我们再次张开双眼之后发现……那帝王身影,竟然再一次凝聚了

    只是这一次他已经变得闪烁不定,就连说出的话语也走了调:“……是何等狂妄……无礼……之……人,敢打……扰我的……安眠……”他开始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这句话,并且逐渐黯淡,最后消失不见了。

    与他同时消散的还有附着在岩石上的植被、河流、房舍,这时候我才注意到,他的脚下,刚才爆出一团火花的地方,开始有无数的蓝色火星在闪耀。这些火星在他消失之后不久忽然又冒出了大量的浓烟,并且伴随着一声爆鸣掀起了大量的土石碎片……接着归于一片寂静。

    安德烈的神色变得古怪——我想任何一个眼见着自己祖先的幻象被毁灭的人大抵都是这样的表情。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只是一个幻影而已。”

    他转头看了看我,然后轻声道:“毕竟……是他的幻影。”

    “入口,就在那里。”旁边的师喝下了一瓶药剂,然后紧皱着眉头,像是完全无法适应那种奇怪的味道,向远处指了指——就在刚才发生了爆炸的地方,一个洞口露了出来,藏在那岩石之下的洞口。

    “你应该做点儿什么了。”他接着说。

    我叹了口气,然后走到悬崖边,从袍袖当中摸出了一些盐,开始准备一个魔法。既然已经表明了身份,我倒不用再装成那个蹩脚的学徒了。刚才我见识了他的力量——他的确还有能力在此将我们全部杀死……似乎想要除掉他,还得靠那个法子,那个他自己以为万无一失的法子。

    一片巨大厚重的冰块开始在我们的脚下成形。这个魔法的名字叫做“冰冻之桥”,大多数的时间被施展在比较平缓的水流处,在水面上形成一道由坚冰构成的桥梁。只是我们所在的地点距离那岩石的浮岛太过遥远,透明冰块延伸到了中途就停止了下来——这已经是这个法术的极限了。

    但这并无大碍——我们先是走到了冰桥的尽头,然后截断了它,又用刀剑划着那些水银一路来到了浮岛的边缘,这才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似乎终于有机会仔细地探查那种神秘力量的来源来了。刚才击飞帕萨里安的那次攻击似乎并不属于我所熟悉的那种魔力——它迅速而凌厉,舍弃了魔法攻击所附带的那些不可避免的灿烂光效,令人更加无从防备……我似乎深深地喜欢上了这种神秘的东西。

    我在后面的佣兵们还没有从浮冰上跳下来的时候拉着罗格奥走到了被炸裂开来的洞口旁边,立即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硫磺味儿。在头顶那些光点的照耀下,地上的一切都清晰可见——呈现出锋锐边角的、完全不是石质的奇怪碎片;一些色彩鲜艳的、闪耀着微弱火花的线头;一些做工精良、内外同样光滑的金属细管——它们像是毛发一样密密麻麻地分布在那洞口的旁边,在洞底下幽幽的白光映照之下显得神秘莫测。

    我蹲了下来,谨慎地将手指探到那蓝色的火光旁边,试图去触碰它。然而一种令我毛骨悚然的危机感忽然从我的尾椎直冲大脑,就像是某种直觉在我的耳边厉声呼喝:退后

    我陡然缩回了手,不再试图产生刚才那种危险的想法。

    我想我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偶然走进了魔法师的房间的凡人——无论是那些晶莹剔透的试管还是玻璃坩埚,或者是那些色彩鲜艳的魔法药剂,千奇百怪的魔法生物,都会引起他们极大的好奇心。然而只要他们稍有不慎、错误地碰触了某些东西,结果就可能是全身溃烂、失去神智、甚至失去生命。

    现在我面对的就是这样一种同样神奇的力量……我对它一无所知,稍有不慎就可能是更加悲惨的结局。

    帕萨里安从我身后走了过来,看了看我,然后轻声说道:“等我得到了那本手札,你还可有充足的时间来研究这些东西。现在……让我们继续前进。”

    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香气越发浓重,我猜是刚才的那次撞击使得他身体的某一部分裂开了——填充在身体里的香料和魔法材料开始外泄……但愿他能够坚持到帮助我拿到我的那本手札的一刻。

    这巨大的裂口之下是另外一条通道。只是这里并非那通道的起始点……似乎入口并不在这浮岛的中央,而是在我们刚才站立的那道悬崖上的某处。但我们依旧接连跳了下来——有几个倒霉蛋儿在这三米的落差之下崴了脚,我猜是刚才那场大战带给他们的震惊之情还没有消退。

    但无论如何,这比起我之前预想的情况已经好了太多——至少现在还没有任何一个人死掉。

    我们沿着这通道一路走向深处,通道的石壁上则是一种极罕见的发光苔藓。每一个人的脸色都被映得有些诡异,而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之中,最平静的竟然是罗格奥。他按着我的吩咐,用纤细的手掌拉住我的衣角,在我的身边安静地走着,就像是曾经走过铺满落叶的小路或者长满荒草的原野。

    而我看着他有些发绿的侧脸,心里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这条通道似乎并不长——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们从半路而入的结果。在行进了大约二十多分钟之后,前方的队伍停了下来。一个佣兵在前头喊道:“死路什么都没有”

    死路?我皱起了眉头,赶上前去。

    眼前倒真是一条死路——两个面孔狰狞的雕像并排立于通道的尽头,之间则是一面无比光滑的墙壁。我试着释放一个探测魔法,但显示的结果是,构成这墙壁的石块,至少有几十米厚。

第三十六章 两个安德烈

    第三十六章两个安德烈

    我盯着那石像仔细看了看,然后在脸上露出了笑意来。呵呵……这种已经近乎绝迹的东西,竟然在这里见到了。

    眼前的石像有一人高,蹲坐在一米高的石台上。脑袋像是人类——光秃秃的头顶,尖端略微弯曲的耳朵,鹰钩一样的鼻子,露出两枚反曲獠牙的嘴巴。但它们的身体上覆盖着羽毛,背后有收起的魔翼,双手双脚都有弯曲的尖爪,看起来怪异恐怖,就像是从深渊地狱里跑出来的可怕魔物。

    然而我却知道这小东西……实际上远比它们看起来要可爱——这是两只石像鬼。

    石像鬼这种东西繁盛于巴温帝国之前更早的时代——它们倒的确是从深渊地狱里跑出来的生物……不,准确地说,应该是被驱逐出来的生物。

    据说当时深渊地狱里的某位领主试图制造一些可以飞翔的战士来对抗一只盘桓在他的领地里的骨龙。然而因为魔法实验的失败,被制造出来的战士们竟然是些体弱胆小的家伙……而且还很滑稽。

    那位领主愤怒地将这些失败的造物驱逐出了他的领地,驱逐出了深渊地狱,将它们放逐到了“干净得令人作呕”的地上界。

    之后这些生物因为它们其他的习性被法师们收服,并且应用在了某些特殊的方面。但它们并不能够繁殖,因此在漫长的时间里不断地损毁,直到巴温大帝国时期,人们已经再也不能见到它们了。

    它们可以在沉睡的时候化为实质的雕像,牢记主人的嘱托,并且在受到外力的刺激——例如有人试图破坏由它们所守卫的结界的时候清醒过来,然后……传达一些信息。

    因为这些家伙们在清醒以后身体简直比刚刚出壳的小鸡还要脆弱,一个健壮的成年人就可以徒手干掉两只活蹦乱跳的石像鬼。

    现在它们出现在了这里,必定是拥有某种使命。而这使命,也许就是守护通往陵墓的道路。

    我转身那些佣兵们高声闻道:“谁……是处男?”这些家伙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有回答。于是我又问了一遍,这时候那些家伙们确认了我的话,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声来。一个年轻人满脸通红地被推到了前面,身后的几个家伙揉着他的脑袋大笑道:“这个家伙是处男,我保证,大师”

    我咧嘴笑了笑,伸手将他身后的那个健壮的男人拉了过来:“地狱里的生物可不喜欢处男纯洁的血液。”然后我在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凝固的时候用那柄缺了一个刀尖的小匕首在他的手腕上割了浅浅的一刀,接了一捧鲜血,放开了他。

    他惊魂未定地问我:“就是……这样?”

    “那么你希望我把你的血都放干净么?”我笑骂了一句,将他踢回了人群里。他赶忙钻了回去,而我则走到石像鬼的面前,将手中的鲜血涂满两只石像鬼的嘴巴。

    这血液很快就被吸收,然后消失不见。这两个雕像发生了奇特的变化——先是有色彩在它们的身上出现……那种地狱生物常见的火红色皮肤,然后有长年累月积累起来的灰尘从它们的身上掉落——随着它们的翅膀慢慢伸展,四肢轻微弯曲。

    在众人惊异的眼神里,这两个石像鬼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然后就像是两只受了惊的母鸡一样扑腾着翅膀跳了起来,然后一个劲儿地向后身的墙壁上撞,嘴里还发出某种难听的尖叫——

    “盗墓人”

    “入侵者”

    “小偷”

    “骗子”

    我耸了耸肩膀,退后了一步,好让自己不被它们的翅膀扇起来的灰尘迷住了眼,然后高声说道:“安静下来,石像鬼”

    两个家伙立即停止了动作,重新蹲坐回石台上,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并且开始交替着说话——

    “盗墓人。”

    “小偷。”

    “你们问我们两个问题……”

    “然后你就得离开”

    之后它们两个就像是患上了某种精神疾病一样大笑起来,然后陡然收住了笑声,又用四只铃铛一样的大眼睛看着我。

    我无奈地摸了摸额头——似乎地狱生物都不大正常。但好在它们不是巴托恶魔的那样的家伙——冲动易怒,毫无理智可言。

    这种小家伙虽然胆小,却固执得可以。它们对我说过只能提问两个问题……那似乎也就真的只能提问两个问题。否则即便将它们活活拆散的话,它们也不会再回答半句话——这也是这些小家伙在西大陆上消失得如此迅速的原因之一。

    只是我的心里此时有了一个疑惑——如果这座陵墓建立的初衷就是为了确保皇帝的遗骸不被打扰,那么……为什么要在外面那巨大的墙壁上建立那些阶梯?为什么要在洞穴底端建立可以通向那水银之海的通道?为什么要在此处,放置两只石像鬼?

    它们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我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安德烈,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在古鲁丁的那个晚上,在我向他提出了要一同进去他祖先的陵墓之后,他先是表现出了极度的愤怒,而后又忽然平静了下来。我起初认为是他那种想要重拾家族荣耀的压过了他内心当中的某种良知。然而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无论是是在刺杀马克西姆斯之前的犹豫,还是在发现强尼因我而死之后的愤怒,他的表现都不像一个可以在当初那种情况下冷静地做出那样的决定的人。一定有什么原因,一些我不知道的原因使得他接受了我的提议,而他至今没有告诉我。

    但我还是转过了身,向那两只石像鬼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如何才能打开你们身后的这扇门?”

    这两个小家伙愣了愣,然后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

    “需要血液”

    “皇族后裔的血液”

    “涂在门上”

    它们的回答证实了我心中的一个猜想……那位代达罗斯皇帝,的确是在等待着什么人。如果可以尽情推断地话,我的结论是——他似乎预见了他死后帝国的崩溃,而后在这墓穴里为他的子孙们准备了一些东西……供他们再造一个帝国。

    帕萨里安听到了这回答,立即因为激动而发出了沉闷的咳嗽声,而后分开那些佣兵走上前来,低声对我说道:“不要浪费时间——我们一起击碎这扇门。”

    “击碎?”我愕然道,“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想要击碎它……我可不保证我们身后的那些人平安无事。”

    “巨额的财富或是那些凡人的生命”他凑近了我,压低了声音,从嘴里吐露出香料的气息,“你必须做出选择”

    他似乎已经实在无法等待下去了。但我笑了笑,退开了两步:“不,大师……我们还有有一张王牌。现在我向您重新介绍王者之剑佣兵团的团长……同时也是欧瑞皇朝白槿花皇室在世的最后一位成员,安德烈?格尔兹王子殿下”

    我的话引发的不是一片哗然,而是一片沉默——那些佣兵们大约是震惊于他们耳中听到的消息,因为他们的确应该了解我的为人——我向来不苟言笑,更不会在这种时候开这样的玩笑。

    一位王子一位前朝的王子那位传奇皇帝代达罗斯的后人而他们随着这位王子生活了如此之久

    他们的确应该在这样的极度震惊之中说不出话来——在这样一个连觐见一位男爵都如此困难的时代。

    帕萨里安皱起了眉头,失态地指着安德烈:“你是说他……是代达罗斯皇帝的后裔?这不可能白槿皇室早已不在人间了”

    “事实胜于雄辩,大师。”我笑了笑,然后看着安德烈沉默着走上前去,割裂了自己的手掌,将鲜血涂抹在墙壁上。

    我们注视着那平淡无奇的石质墙面,希望它们像刚才的那两只石像鬼一样发生变化。然而直到过去了将近五分钟的时间,直到上面的血液都开始干涸,那墙壁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身后的佣兵们开始窃窃私语,而帕萨里安沉默地看着我与安德烈,一言不发。

    安德烈皱了皱眉头,再次上前将手掌上的伤口撑裂,将更多的鲜血涂抹上去……然而过了五分钟的时间,那墙面依旧毫无动静。我拦住了想要再次上前的安德烈,转向那两只石像鬼:“需要多少皇族的血液?”

    它们翻了翻铃铛似的大眼,然后又愉快地说道——

    “一半的血液”

    “会探出尖刺”

    “献祭一个生命”

    “门就打开”

    我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不单单是我,还有安德烈和其后的佣兵。任何一个正常的人类在失去一半的血液之后都会死亡,何况还需要献祭一个生命。如果安德烈真的付出了一半的鲜血,那么另一个死掉的人就会是这些佣兵当中的一员……我转身去看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再窃窃私语,而是开始沉默着后退。

    “你真的确定他是代达罗斯的的后代?”一边的师忽然发问。

    我在他的声音里听到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同时我的心里也闪过了一个令人惊喜的念头。因为我想起了另一个魔法——“分身镜像”。于是我立即点了点头:“我向您保证,大师。如果这次再失败了……我们就以您所言,使用另一种方法。”

    帕萨里安阴沉着脸,走到了安德烈的身边。然后他采集了安德烈的毛发、皮肤、血液、指甲。

    接下来的是长达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分身镜像”是一个传奇法术,它可以利用受术者的毛发在短时间之内制造一个宛若孪生子的分身。这个分身具有受术者的一切生理特点,但神智却仅仅相当于一个几岁的孩童。师试图用这个魔法制造另一个安德烈,然后以他的生命献祭,以他的鲜血开门。

    我向等待在一边的安德烈解释了这个魔法的效果,然后他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你是说……要让我杀死另一个我?”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这时候帕萨里安的魔法已经接近尾声。空中出现了一个透明的圆球,像是由水构成。而后这个圆球在代表生命的绿色微光里逐渐胀大,最终悬浮在了地面上。里面一团模糊的光亮开始游动扭曲,并且渐渐凝聚成形……凝聚成了一个人类的形体。在这时候帕萨里安的身体似乎已经无法支撑那个法术。他沉闷地咳嗽了一声,那圆球陡然落下。

    但这个时候魔法正巧完成。构成那圆球的液体散落了一地,甚至溅到了我刚刚干透的靴子上。然后一个人类的形体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呻吟了起来,接着他努力地用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要从地上爬起。

    帕萨里安无力地靠在墙壁上,向安德烈挥了挥手:“去吧……用他的鲜血打开那门。再过上半个小时,这魔法就失去效果了。”

    安德烈迟疑着走到他的身边,俯身看了看他——就如同一个孩子第一次看到一头刚刚出生的小羊羔。但那个镜像立即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依靠着他爬了起来,然后开始喘息——就像是一个第一眼见到母亲的婴儿。

    这感觉相当怪异,然而安德烈在迟疑了片刻之后,脸上的神色竟然平静了下来。他甚至伸出了手去扶住了那个镜像的肩膀,然后将他放在了另一边,背靠柔软的苔藓墙面。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安德烈。”我沉声提醒了他一句。

    但他似乎充耳不闻,而是凑近了与与那个镜像对视。后者的眼睛干净清澈,身上的皮肤白皙滑嫩,就像是那些常年以牛奶沐浴的贵族夫人。他此刻喘息着,咳嗽着,同样专心地看着安德烈,眼睛里是那种初到这个世界的好奇与些许的恐慌。

    我觉得这景象有点儿别扭——一个男子与另一个男子如此对视,偏偏后者还一丝不挂。

第三十七章 沉默的军团

    第三十七章沉默的军团

    “你知道么德烈忽然对我说,“我曾经有一个孪生弟弟。他在某年冬天狩猎的时候为了救我,被一头野猪的獠牙刺进了胸膛。后来我用匕首扎进了那头野猪的脑袋,并在我的那个村子里举行一场盛大的葬礼晚宴,把那头畜生的肉给每一个人品尝——可是我已然没法儿再把他救回来了。”

    “现在我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我的那个弟弟。”

    这时候那个镜像忽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咳出了些水来,然后虚弱地说道:“安德烈,我不想死,安德烈。”

    而我再一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的时间不多了,安德烈。”

    他抬起来头看了看我,然后忽然将手伸进了那个分身的腋下,将他架了起来,一直拖行到那石壁前。那个分身用手指和牙齿攻击他,但这些攻击对于安德烈身上的铠甲来说毫无用处。他很快就被抵在了墙壁上,然后安德烈扼住了他的咽喉,对他低声道:“对不起,我的兄弟。为了白槿花皇朝的复兴,请您为我死去。”

    那个镜像似乎绝望地停止了挣扎,眼眸里是死一样的平静。然后安德烈似乎伸出手去试图拔出腰间的匕首割断他的咽喉,但那动作却在他的手探入腰间之后静止了下来。

    然后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地上开始有鲜血滴下。那分身的手里竟然不知何时持着他的那柄匕首,刀刃还有鲜红的血迹——他袭击了安德烈

    我立即从身边一个佣兵的手中抽出了他的长剑,然后用力一掷,正中那个分身的胸膛。他本来面目凶狠地想要手持匕首再次扑上来,然而却被我这一剑钉在了墙壁上,动弹不得。接着我快步上前扶住了安德烈,发现他正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那个被钉在了墙上、因为伤到了肺部而从嘴里不断地吐出血沫的家伙——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分身。

    “他怎么会……怎么会……伤害我?”我低头去检查他的伤口,然后松了口气。他的铠甲起到了有效的防护作用,匕首的刃口从腹部的链甲当中穿刺了进去,却又被里面的内衬卡住,仅仅深入了皮肉半指深——虽然流出了不少鲜血,却并不会致命。

    “别忘了是你想要先杀死他的。如果你果断一点……他就不用再忍受现在的痛苦——先是被刺穿肺部,然后因为血液上涌到气管慢慢窒息而死。”我从袍袖里取出一瓶药粉,隔着他的链甲洒在了伤口上。药粉像是拥有生命一样纷纷渗透进盔甲的里层,他的血很快止住了。

    “何况这是一个镜像。”帕萨里安开口道,“你想要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其实你倒应该庆幸你刚才并没有真的下定决心。否则你受伤的就不会是那里,而是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胸。

    安德烈脸色难看地挣脱了我的手,抽出了自己的长剑,然后走上前去,毫不犹豫地刺入了他的胸膛结束了他的痛苦。

    这时鲜血已经几乎流淌到了我们的脚前,浸湿了前面的一大片土地。而随着那人停止呼吸,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上忽然浮现出了一个熟悉的徽章——双剑鸢形盾,皇冠白槿花。这徽章迅速地吸收着地上的鲜血,然后发出融和的淡红色荧光来。

    但我们面前的这面石墙并未如我们所料的那样敞开,反倒是左边传出了一阵沉闷的声响,然后一整块巨石移开了——露出其中的一间石室。

    不……这也不该被称为石室,而应被成为“空间”。代达罗斯皇帝似乎对于宏伟的建筑情有独钟,展现在我们眼前的这片十几米高的空间的面积仍然足有半个古鲁丁村庄那样大。由于没有之前那种高悬于穹顶之上的光点照明,仅有十几块被灌注了魔力的巨大月长石充当光源,这石室内之内显得尤其昏暗。放眼望去,甚至看不清远方的景物。

    我们谨慎地走了进去——然后遇到了同刚才一样的情况:我们的眼前,还是一个悬崖。

    只是这个悬崖的底下并没有上百米的高度,也不是水银的海洋——而是一片一样望不到尽头的雕像,一些和正常人类一样大小的雕像。

    这些雕像排列成整齐的军阵,其中还有驾驭战马的勇士、手持剑盾的步兵,身披重甲的枪骑,甚至有手执双刀的半人马战士和巨魔战士。

    它们像是仍旧具有生命一样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我们这些入侵者,阴森而沉默。

    我们被眼前的情景震慑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直到一个佣兵为了缓和气氛,用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都是一些雕像而已。”

    然而他这一句话就像是一句咒语……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这片空间里所有的雕像的眼睛,就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点亮,瞬间燃起了绿色的荧光

    这些光点从远处依次亮起,直到距离我们最近的一排雕像也睁开了双眼,阴森地注视着我们。

    我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些眼睛,还是因为极远处的那一团绿色荧光——就在这片空间的后方,距离我们大约两三百米远的位置,那军阵的正中央,一个平台浮现了在了黑暗之中。而后我们刚才在通道中看到的两只石像鬼用手爪抬着一个人类的身躯降落在了那平台之上,将他放了下来。

    那个人类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然后从地上爬起来,远远地侧脸向我们这边看了一眼,走向平台中央的一具巨大的、散发着魔法的绿色荧光的水晶棺。我在心里吃了一惊——那那人类竟然是本该死去的安德烈的镜像分身

    凡人们的眼睛并不能看清远处发生的事情,我却将那惊心动魄的场面瞧得一清二楚。那个胸口还留有两个血窟的“安德烈”,走到了水晶棺的旁边,然后轻而易举地掀开了它,露出里面的一具尸体——面貌如同代达罗斯皇帝的幻象一样的尸体。

    那尸体因为接触到了空气而迅速地腐化,在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就只剩一具骸骨。但那个“安德烈”极其自然地从他的腿上扯下了一截小腿骨,然后用双手开始撕扯自己的小腿。他残忍地剥开了自己的皮肉——并没有流出多少血来——又毫无痛苦感地开始拉扯自己的骨头,用尽一切办法,将那截血淋淋的腿骨扯了出来……然后将那具骸骨上的骨头放进了自己的小腿中。

    翻开的皮肉像是被某种力量催化着一般开始迅速愈合,在极短的时间里恢复如初。

    接着他开始撕扯自己的脚掌……

    我忽然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了——外面那个墙壁上必然附有某种神秘的法阵,它吸收了皇族后裔的血液,然后用以那具死去的躯体为载体,试图将那位古代的帝王、代达罗斯复活

    阻止他这竟然是我生出的第一个念头。

    安德烈注意到了我的脸色,他沉声问我:“怎么了,穆?”

    “你的那位祖先,代达罗斯皇帝,正试图用刚才那个分身的身体复活自己。”我说道,“按着现在的速度,在五分钟以内,我们就能见证他的苏醒。”

    “他……要复活了?”安德烈的眼睛里竟然浮现出那种惊喜的神色来,“我的祖先,正在复活?”

    “别那么开心”我恼怒地低吼了一声,“他可以用他的后代的生命献祭自己,你认为他还会特别地感激你么?师的镜像分身大约还能维持半个小时——在他发现所俯身的躯体并非真实,而即将消散之后,你认为他会怎样?将他的财富和权势全部托付给你,还是重新占据你的身体?”

    安德烈瞬间冷静了下来,然后迟疑道:“那我们……你是说我们要杀死他?”

    “如果还想要活着出去的话。”师用那种嘶哑阴沉的声音说道,“现在,趁机他还没有复活,趁那水晶棺还没有合拢,冲过去”——实际上我想他倒更是想要获得新的躯体和那本手札。因为我可以模糊地看到还有不少小部件被摆在代达罗斯的遗骸身边,其中也许就有我想要得到的东西。而此时,那个镜像分身已经替换了好了另一只脚掌,开始残忍地撕裂自己的大腿。

    不少佣兵们开始迟疑——因为那些雕像士兵们的眼睛正随着我们的动作而移动。任何一个人被上百沉默的雕像用泛着绿色荧光的眼睛这样注视着都不会好过,更何况它们随时都有可能冲过来。

    我抽出了身边一个使用双手剑的佣兵背上的副剑,然后用力将它抛向了远处的一个剑盾士兵的雕像。它的头颅立即因为这铁器的打击而碎裂了……但里面竟然还有红白的糊状物体迸射——这似乎在最初就是用活人制成的雕像

    然而其它的士兵并没有行动,只是用愈加愤怒阴森地眼神看着我们,眼眶中的绿色萤火愈发旺盛

第三十八章 黑暗苏醒

    第三十八章黑暗苏醒

    代达罗斯没有复活,这些家伙似乎就没法自己行动。我的举动让佣兵们安下心来,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跳下悬崖,然后谨慎地穿行在那些雕像之中。这些古代的士兵们用幽绿色的眼镜愤怒地注视着我们,却连转动头颅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向他们的君王迅速接近,并且脚步愈加急促。

    我跟随在安德烈身边的,喘息着问他:“你可做好了杀死你的祖先的准备?”

    “他已不是我的祖先了。”他紧皱眉头,“我甚至已经杀死过自己……”

    我放心地出了一口气,然后干脆将罗格奥夹在了我的腋下,跟随上那些佣兵们的脚步。有几个鲁莽的家伙甚至一路捣毁那些雕像,任由血肉碎块溅射到他们的脸上,却似乎更加增添了他们心中嗜血的情绪。

    这些佣兵们都已经身经百战——不是那种凡人之间的相互杀戮,而是与兽人巫师、精神之魅、亡灵军团对峙过的身经百战。我打赌现在即便有一整支从深渊地狱穿越而来的骷髅小队站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也会在我的支援之下怒吼着冲上去。

    最前头的一个战士越过了两个手持双刀的半人马雕像,翻身爬上了平台,摇晃着手中的流星锤,试图扑向那个正在撕开自己肋骨的镜像分身。然而他的武器还没来得及脱手,身子就忽然从中间裂开了——他身后那两个足有两米高的半人马战士已经抖落了身上的尘土、露出了结实的肌肉,用弯刃大刀轻松地斩过了他的身体。

    而后这两个半人马战士愤怒地嚎叫着,瞪着一双幽绿色的眼睛向我们发起了冲锋。这时候我注意到,平台之上,那口水晶棺材的旁边,那个镜像分身的眼睛里陡然流下了两行血泪来。

    他似乎是是使用某种了方式暂时唤醒了那两个护卫,但这也意味着随着他身体的完善,他可以召唤的战士将越来越多——我顾不得再保留自己的法术,在奔跑的过程中飞快地完成了“魔法飞弹”的咒语,将一个跃起在半空中试图劈斩下来的半人马战士凌空击爆。而另外一个家伙在则在用手中的大刀将一个女佣兵斩首之后被安德烈一剑斩下了头颅。但他的身体仍旧依靠惯性前冲,在将一个佣兵撞的吐出鲜血倒飞而出之后才颓然倒地。

    这个时候已经有六个佣兵跳上了平台,然而他们也没能接近那个即将复活的代达罗斯——此刻安德烈的分身一把扯出了自己的肋骨,将骸骨的骨骼狠狠地塞了进去——就好像他是由一只史莱姆化成的人形,哪怕是一块巨石都能被包容在身体里。

    然后他痛苦地闷哼了一声,台下又有六柄大刀被旋转着投掷了出来,将他们的身体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几个佣兵似乎生出了退意,而帕萨里安大喝一声:“向前冲前后的家伙都已经复活了”他话音刚落,我们的身后又有几只生了锈的铁箭破空而至,又将两人钉在了地上,箭尾颤动不止。

    我向后看去,身后的那些剑盾兵们竟然都已经举起了武器,迈着略显僵硬的步伐向我们冲了过来,口中大吼:“为了皇帝陛下”

    然而一道火墙“呼”的在他们的面亲腾空而起,那蓝色的魔法火焰在我们的周围形成了一道火帘,将最前方的雕像士兵瞬间化为灰烬。而后帕萨里安站立在佣兵之间,又使用了另一个魔法——“厉齿咆哮”。一张长满了锋利巨齿大嘴被制造了出来,在火墙的后方旋转着一路吞噬了过去,被收纳口中的战士们顿时血肉横飞,就像是被一个接一个地丢进了绞肉机里。

    但此刻那平台之后之后的战士们也苏醒过来,并且越过了那位皇帝,向我们扑了过来。我们似乎已经无望阻止代达罗斯的复活了,然而身后却又被另一群士兵阻住了道路……

    我尝试着用魔法打击远处的那个“代达罗斯皇帝”,然而那水晶棺材的周围似乎有一层无形的立场,完美地抵抗了我的法术,甚至没有半点儿动摇的迹象。我意识到古代的**师们一定在其上附加了强力的防护系法术,只好放弃了努力,然后向帕萨里安大叫,“彩虹法球你有没有彩虹法球”

    愤怒的**师听了我的话之后愣了一愣,然后才不甘地大喝了一声,原地站定,在我们的保卫之下开始施展那个高等魔法。

    奋不顾身的古代军团越扑越近,而我们的战士已经只剩十一人。我抽出了我的魔杖,在施法的空隙时间里狠狠地抽打扑上来的古代士兵,几乎筋疲力尽。就在这时,**师的魔法终于准备完成——一团七彩的光芒以他为中心陡然扩散开来,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光罩,将剩下的战士们包裹在了其中。

    高等魔法“彩虹法球”——生出一个七彩结界护卫受术者。法球之内的人们无法被攻击,也无法攻击法球之外的敌人,直到魔法的效果消失。

    一个足有两人高的巨魔战士气势汹汹的扑了上来,以青铜制成的狼牙棒恶狠狠地砸向一个恰好处在法球之内的佣兵。那佣兵惊恐地抬起手中的阔剑抵抗,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然而狼牙棒撞在了七彩的光芒上又被以同样的力道弹起、脱手而出,又砸碎了他身后一整排还没有来得及苏醒的战士雕像。

    那些士兵们将我们包围起来,然后在用尽了各种方法却发现无法打破这个光团的防御之后平静了下来——因为此刻,平台上的那个分身已经撕裂了自己的面皮,又将代达罗斯皇帝的颅骨以不可想象的力量沿着骨骼的缝隙掰碎,一片一片地贴了上去。他头颅当中甚至有白色的脑浆流出……而他似乎毫不在意。

    就在他贴上了最后一片头骨并且令脸上的皮肤缓缓愈合之后,他站了起来,从水晶棺材当中拾起了原本披在那具骸骨之上的衣冠穿好、戴正,然后沉默地扫视了我们一眼,开了口:“入侵者……现在,小说*就是什么时代?”

    但安德烈注视了他一会,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你是……代达罗斯?格尔兹皇帝?”

    这位复活的君王这时才将注意力集中到满脸血污的安德烈身上,然后皱了皱眉头:“洁净你的面孔,年轻人。”

    安德烈愣了愣,然后才撕裂了一片衣角,用地擦了擦脸,露出他的面孔来。

    台上的君王看了看他,然后用冰冷又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你姓格尔兹。”

    “是的,我姓格尔兹。”

    “那么,白槿花皇朝已经灭亡了?”他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儿悲伤或是怀念,反而仍旧是那种冷冰到极致的气息。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就好像仍是那个百多年前皇帝,在他宽阔的宫殿里质问臣下。

    “在一百五十多年前,被叛逆者谋篡了……陛下。”安德烈低下了头,声音已经越发恭敬。

    “而你却来到这里,试图盗窃我的陵墓。”代达罗斯缓缓地坐到了水晶棺上,就好像坐在曾经的王座之上。而他身边的两个半人马战士恭顺地屈起前腿跪下又抬起了前臂,充当那王座的护手。

    “不,我是遵循您的遗命而来。”安德烈不安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似乎打定了主意,“家族当中一直流传,您在去世之前留下了陵墓的构造图,暗示在白槿花皇朝灭亡之后,后代的子孙们可以进入您的墓穴获得强大的力量与财富,然后复兴帝国……”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在古鲁丁的那天,安德烈的态度转变得如此迅速的原因。

    “而你们弄丢了它。”那位皇帝再一次发话。他似乎对这种语气情有独钟——不愿发问,不愿推测,而是以肯定的语气说出他认定的事情,容不下半点儿质疑。

    “是的……我们弄丢了他。”安德烈低声回应。

    “呵呵……失落皇权之人的后代,怎配再次复兴格尔兹的徽章。”那位君王第一次笑了起来,只是意味严酷寒冷,“要你们在帝国衰亡之后进入我的墓穴,不是为了给予你们力量……而是为了以你们的身躯,令我复苏。”

    他的声音又变得凌厉起来:“而此刻,我已经在这片土地上重新复活——那么白槿花皇朝的旗帜,就将插遍西大陆的每一寸土地,直至世界的尽头”

    此刻安德烈听清了他的话语,惊讶地抬起了头:“陛下,您……”

    “你不配拥有格尔兹这个伟大的姓氏”那皇帝厉声说道,“失落皇权之人的后代,将不再被我承认。而你们——”他扫视其他的十几个人,“都将成为我征服这个世界的第一批祭品”

    “但……当你的父皇,威廉皇帝对你说出同样一番话的时候,你是何反应?”**师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他手持魔杖维持着这个结界,怒视着代达罗斯。

第三十九章 你知道我是谁么?

    第三十九章你知道我是谁么?

    那位皇帝脸上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一点怒气浮现在他的面孔之上,但转瞬即逝。

    “两个伪朝时代的法师。”他冰冷冷地说道,“胆敢如此无礼。”

    师似乎知道这位皇帝的一些旧事?我稍感惊讶,但随即释然。这位师的寿命似乎已经接近两百岁……以他的材质,在白槿花皇朝尚未灭亡的时候,应当就已经是帝国之内颇有名气的法师了。那么如果他知晓一些那个皇朝的辛秘,似乎也是极其自然的事情了。

    但帕萨里安没有理会他的讥讽,而是继续说道:“你的父皇,那位威廉皇帝曾经在你领军打了第一个败仗的时候说出了这番话。据说当时你痛哭流涕,自断一指,发誓以日后的荣耀清洗那时的耻辱——而现在你说出同样的话来,是要将当日的耻辱回报在你的后代身上么?”

    我注意到平台之上的那个男人在听到这番话之后微微屈了屈他左手的小指。然而似乎是由于得到了新的躯体原因,那只手仍旧是完好的。

    然后他将身子挺得更直,缓缓说道:“龟缩在魔法结界当中的狂妄之人——你当真认为我对你毫无办法?”他说着,站了起来,然后用对着那水晶棺抬起了手——棺材的盖子立即受到一股无形力量的牵引,缓缓升起,接着滑落一旁。

    而后他弯腰从棺材里那些已经凌乱成一堆的陪葬品当中取出了一本书来。

    那书的封面以红木制成,因为长期的摩挲而有些发黑。封面的四角镶嵌有金边和细小的宝石,正中则嵌有一颗月长石制成的五芒星。它不过一个手掌大小,拿在代达罗斯的手中刚刚合适。

    然而那本书本身却像是被灌注了某种莫名的力量,从暴露在空气当中的那一刻起就在微微颤动,好像拥有了自己的生命,试图脱离那位皇帝的掌握。

    我认得它……而且整个西大陆之上再没有一个人能够比我更熟悉它。那正是我的手札,被后来的代达罗斯皇帝得到的手札。它此刻必定感受到了我的气息,似乎想要重新回到我的身边。然而彩虹法球将我牢牢包裹……它无法找到我。

    代达罗斯皇帝轻轻地“咦”了一声,然后翻开了它。一阵微弱的荧光亮起,这是记载了高等法术的法师手札所共有的现象。那些神秘文字的纯粹力量无时无刻不在与北辰之星共鸣,以魔力守护着被它承认的拥有者。

    也许某位抄录了手札不完整副本的师曾经得到过它的短暂认同,然而此刻它重新拥有了自己的原本的刻印,因为它的主人就在附近。

    代达罗斯似乎在试图记忆手札中的某个法术,然而我知道此刻那些文字看他看来定然变得模糊不清,并且无法被准确地刻印进精神之海。他的脸上逐渐露出恼怒的神色来,再也无法保持之前的冰冷。他在我的注视下来尝试了十几分钟之后终于放弃了徒劳地努力,愤怒地大吼了起来:“这是为什么?”

    这并不使我惊讶,真正令我惊讶的是,这位代达罗斯皇帝,怎么可能成为了一个法师?他刚才移开那水晶盖子的时候我就意识到,那似乎是法师们常用的“法师之手”。而现在他竟然可以全神贯注地凝住那本手札长达十几分钟——要知道,即便是一些实力颇为不俗的法师,一旦如此长时间地凝视这本手札并且试图记忆其中的高等法术,他的精神力也会遭到严重的损害,甚至有失去神智的危险

    他在愤怒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即从一边的半人马侍卫手中夺过他的大刀,举起了自己的左手,用力地割了下去。左手的小指被他切落下来,而附带的另一块指骨也凸出了皮肉。这时候我才注意到,那凸出的指骨上竟然刻印有极其繁复的魔法符号,而我在刚才的战斗当中将它们当成了因为年久而产生的污垢。

    似乎正是这些魔法符号、遍布他身体每一块骨骼的魔法符号产生了奇异的效果,以一种类似魔法被储存在宝石当中的方式令他可以使用魔力,甚至具有了阅读我的手札的资格。

    他丢下了那柄大刀试图再一次记忆手札上的法术,却在又一次失败之后沉默了下来,然后一字一句地喃喃自语:“米伦?尼恩,那个暗精灵,竟敢欺骗我”

    我当初与帕萨里安的另一个推断似乎也被证实了——那位暗精灵师的确是拥有我的手札的副本……她似乎与这位代达罗斯皇帝达成了某种协议,而后做出了交换。

    代达罗斯在晚年的时候曾经醉心于魔法研究。但史书上从未记录过他取得了任何一种成就。如今看来,这位皇帝似乎的确隐瞒了些什么,一些与暗精灵的秘密交易。

    帕萨里安忽然在我的耳边轻声道:“准备好你的魔法。”

    我略微惊异地转过头去,他沉闷地咳嗽着,说:“注意西边。”我趁那位皇帝沉浸在愤怒与懊恼之中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向西方的黑暗中看去,努力辨识了很久,才发现一片比黑暗更加黑暗的空间,然后瞬间明悟。

    高等魔法,“次元裂缝”。原来这位师在使用“彩虹法球”之前就已经释放了这样一个法术。这个次元裂缝将在生成之后缓慢地游荡,然后慢慢地接近施法者的周围。然而它游荡的速度并非恒定——先像是一条不起眼的黑暗缝隙,然后逐渐加速,最后变为一道黑色的闪电。我们的位置正在代达罗斯皇帝的对面……稍后,那次元裂缝将回归到师的身边,然后消散。但在此之前,它会先穿过代达罗斯的身体。

    于是我拉着罗格奥退到了站在我身边的恺萨身后。罗格奥这孩子的运气惊人的好……即便在我们最危险的关头,他也没有使用过任何一个天赋魔法,而是跟随我左右闪避,险象环生,我不止一次地看到那些古代士兵的刀锋从他的耳边、脸颊掠过,他却总是安然无恙。我甚至怀疑只要我一直跟在这个小家伙的身边,就也会获得他那样的好运气。

    然而我现在所祈祷的好运则是,令那黑色的次元裂缝正好从代达罗斯的头颅中间穿过。那样我可就不比使用我正在准备的这个“彩虹”了……我将把它赠与我身边的那位师。

    在西方游荡的裂缝的速度逐渐加快——它开始在代达罗斯的身后的那片空间里剥夺那些忠诚士兵的生命。但那些古代的战士似乎并非正常的人类,而是用某种魔法所创造出来的不死生命体。他们在作战的时候的确英勇可嘉,然而缺陷则在现在显现了出来——眼见着黑色的裂缝夺走身边一个又一个人的生命,他们却按着皇帝的意志保持着戒备姿势,幽绿色的眼睛直视我们,甚至没人发出一声警告。

    被裂缝碰触的躯体在那一瞬间就被拉扯得像是一只史莱姆,然后消失不见。在收割了几十个古代战士的生命之后,那裂缝逐渐加速、变得更加细小,向师的方向飞射而来。

    但就在此刻,代达罗斯又愤怒地将那本手札摔进了棺材里。这个动作使得他的头颅稍微偏了一偏……那黑色的闪电在一瞬间掠过了他的脖颈射到了师的身边,然后陡然变得黯淡,最终消失不见了。

    短暂的沉默。

    我们脸色阴沉地盯着那为皇帝,而他的脸上保持着愤怒的神情注视着我们。而后一点裂缝开始在他的脖颈上蔓延扩大——就像是他的脖颈再也无法承受头颅的重量。但他竟然还没有像普通人那样死去,他用最后的力量抬起了右手,指向我们,喉咙里发出沙哑的怒吼声:“毁灭他们”

    原本静止不动的古代战士们再次沸腾起来,并且发出怒吼:“为了皇帝陛下”

    而我等待着代达罗斯的死亡,等待着这些古代战士的再次沉寂。然而就在此刻,就在我打算在代达罗斯之后将汇聚了七彩光线的手指指向帕萨里安的时刻,他忽然撤下了护罩

    无数的刀刃立即劈头盖脸地砍了下来,身边几个佣兵猝不及防,当场被劈开了身体。我想要调转身子躲向一边,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移动了。一种麻木感从我的脚下开始蔓延,一直蔓延到我的脖颈,然后我的视线变成了一片灰白——这该死的帕萨里安,他竟然对我使用了“石化术”

    这个法术可以使人瞬间变为一尊石质雕像,不能移动、不能言语、不能施展任何法术,同时却也不会被寻常的武器伤害。

    他抢在我之前出算令那些佣兵们统统死掉,然后在代达罗斯死后,在这里重新安全下来之后利用我的手札之中所蕴含的魔力,完成“灵魂位移”这个法术,占据我的躯体

    我的头颅无法转动,眼前只能看到安德烈与恺萨在奋力抵抗,然而他们的身上也已经出现了不少伤口。罗格奥感觉到了他手中我的衣角的异常,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只是他眼中的情绪还是如此平静。然后他就继续站在我的身边,而那些刀剑依旧从他的耳边、脸颊、腿侧掠过,却总也无法伤害到他。

    这时候帕萨里为自己加持了“迪而芬德”之盾,承受着那些古代武士的劈斩与弓弩近距离的抵射,抬起手向代达罗斯施展了一个“重力术”。双倍的重力使得他的头颅脱离脖颈的速度变得更快,就在几个呼吸的时间里,他就头颅滚落到了地上,而身体却仍旧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就在复苏的生命离他而去的那一瞬间,我们周围的古代战士们陡然停止了动作,重新化为石雕。而我眼前所能见到的只有身受重伤的安德烈与恺萨,前者还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那位皇帝滚落在地的头颅,眼中的情绪不知是悲痛还是震惊……抑或惋惜。

    师费力地攀到那平台之上,然后转身看向我,以一种胜利者的语气说道:“很可惜,你犹豫了。”

    我无法表达自己的情绪,只能在心里哼了一声。

    “我猜你大概已经约略地明白了我的想法——是我从前小看了你。你的确已经算得上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法师了。再给你三十年的时候……你也许就会成为西大陆上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师。只是……年轻人,你的自作聪明害了你。”他顿了顿,然后疲惫地摆摆手,似乎已经无力再说下去了。他甚至没有分神去看已经奄奄一息的安德烈与恺萨,转身蹒跚地走向代达罗斯身边的那口水晶棺——他要去拿那本手札。

    他向里面看了看,然后像代达罗斯一样轻轻地“咦”了一声。接着他俯下身去,开始在那些珍贵的陪葬物品当中寻找……然而一无所获。然后他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他甚至丢掉了自己的魔杖,用双手将那些珍宝一件接一件地丢弃出来,直到将整个棺材清空,也没能找到他预想中的东西。

    呵呵……

    然后他惶然起身,踉跄着走到代达罗斯遗骸的身边,用最后的希望去翻捡他的衣物。

    仍旧一无所获。

    我开始在心里冷笑,并且看着他猛然回身,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我:“是你?是你搞的鬼?”

    我并不能言语,仍旧以一个石像那种标准的呆滞目光瞧着他。他想了些什么,然后挥舞右手,对我施展了一个魔法——我终于感到自己的头颅获得了自由,只是身体依旧处于石化的状态。

    “它在哪里?”他愤怒地吼叫,同时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把它给我”

    我闻着空气当中愈发浓烈的香料气息,微微一笑,缓缓地开了口:“帕萨里安,你……知道我是谁么?”

第四十章 我是撒尔坦

    第四十章我是撒尔坦

    他疑惑地皱了皱眉头,然后再次愤怒又急切地说道:“无论你是谁——快说出那手札在哪里”

    “放松,帕萨里安,放松下来。”我微笑着说道,“让我想一想你需要那本手札做什么——噢,记载了高等法术的手札都有强大的魔力。实际上你也应该拥有这样一本手札,只是你将它视为珍宝不肯带出来……你仅仅是在纸卷上抄录了几个高等魔法,然后就再一次将它安置在某个隐秘之处,再用无数强大而危险的法术守护着它……”

    “嗯,你是想要施展‘灵魂位移’这个法术。”我继续说道,“想要同我互换身体……但此刻你找不到一种可以作为催化剂的、含有强大魔力的物品,你该怎么办呢?看看你的身体……已经快要裂开了吧?就像我们在古鲁丁村庄见到的那个小姑娘一样。”

    “你怎么会知道‘灵魂位移’这个法术?”他忽然皱起眉头,因为我提到的这个名词而平静了下来。

    “我还知道你使用了何种方法将自己改造了一个魔法傀儡,甚至可以同你讨论你最感兴趣的那个古代魔法师撒尔坦?迪格斯——你可以知道一切你感兴趣的内容,包括他最喜欢的食物、最喜欢的颜色、最喜欢的渡假地点,或者是最喜欢的法术。”

    “你……”他迟疑了起来,并且第一次认真地打量我的脸,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可能,我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想法。”

    “你想到了什么?”我微笑着问他,“那么你觉得我是谁?”

    “不,不,这不可能”他摇晃着头颅慢慢后退,“你不可能是他,你……”

    “没错儿,帕萨里安。”我收敛了神色,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就是撒尔坦。黑暗的**师、死灵的君王、半神的巫妖、存在于过去与未来之王,撒尔坦?迪格斯”

    他终于停住了脚步,注视我十几个呼吸的时间,继而狂怒了起来,大声吼叫:“即便你是撒尔坦即便你重新复活那又如何你已经失去了你的一切力量……你甚至要小心翼翼地讨好我,要我带你进入这个陵墓而此刻……你的身体被掌握在我的手中,你……”

    但这话语在他的眼睛发现了一件事物时候陡然停顿了下来。大厅当中空旷寂静,而某种声音就越发显明……那是一本书的封面与石质的地面摩擦的声音——它像是被一根透明的细线牵引,不快不慢地起伏跳跃着……跳跃到了我的身边。

    它终于找到了主人……而它的主人此刻同样需要它。

    帕萨里安在它碰触到我的一刹那绝望地大叫了起来,并且将他的魔杖指向了我:“不————”

    但我已猛然抬起了我的右手,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向他遥遥一握他脖颈立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扼住,进而整个身躯都被抓离了地面。我紧握着我的右手,然后俯身捡起了那本手札——熟悉而强大的魔力瞬间流遍我的身体,被我附加其上的恒定法术“净化光辉”在驱散了我的石化状态之后又一遍又一遍地驱散着我身体上疲惫、疼痛、虚弱的负面状态。

    于是我以手札的书角轻触仍有气息的安德烈与恺萨,令他们伤口收缩、血流停止、祛除虚弱。然后我用右手上的无形力量——那被我的手札增强数倍的“法师之手”紧握帕萨里安的喉咙,令他无法诵念咒文,更无法施展魔法。然后踏着台下那些静止了的古代士兵的雕像,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台上,走到他的身前。

    “我曾想留住你的性命啊,帕萨里安。”我看着他高仰的头颅说道,“然而你竟然打起了我的主意。若不是你刚才狂妄地认为可以战胜我……我还会赐予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他的身体开始开裂——愈加浓烈的香料气息弥漫了整片空间。他不会因为我扼住他的喉咙窒息而死——因为魔法傀儡的身体原本就不需要呼吸。然而他却会因为身体的破碎而失掉行动能力——这就是我最乐意见到的结局。

    我原本打算在没有拿到手札之前,在他试图对我使用“灵魂位移”那个魔法的时候,将他的意识导入罗格奥的精神之海——他将在那里迷失却不会死去,身体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然而此刻的结局同样令我满意——我不必承担一位**师死亡那一刻身体里储存的魔法力量猛烈的大爆发,而可以将他留在这里,让他有几十年的漫长时光感受自己的身体慢慢腐烂。这并非因为我是一个残忍的人,而是……我没法在这样杀死他的同时又能保证他死前的魔法爆炸不会将这墓穴炸塌。

    当填充体内的宝石与香料开始从他的袍子里落下的时候,帕萨里安停止了挣扎。这个时候维持着他身体的魔力开始消散,而填充在灵魂之中的精神力与所记忆的魔法却被完成地保留了下来。他仍有意识,然而动弹不得。

    我将我的手放了下来,他像一只麻袋一样掉落在地——眼睛能够转动,然而却无法仰起头来看到我。

    然后我在身边的水晶棺材上缓缓坐下,用三根手指撑着我的下颚,沉默地注视着台下的安德烈与恺萨。他们倒在血泊里,但神智清醒。他们听到了我与那位**师的对话,此刻看着我,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

    我开了口:“我记得,恺萨,在前往这里的路上,你用你的身体为我分担过痛楚。因此,你有一个选择的机会——选择与我为敌,或是追随安德烈。”

    然后我看向那位代达罗斯皇帝的后裔:“而你,安德烈,我需要你。因此你同样有一个选择——成为我的盟友,在我帮助下建立一个帝国,以这个帝国的力量帮助我完成心愿……然后继续享有你世俗的权威。不……不要急于回答。我的确就是撒尔坦,撒尔坦?迪格斯,那个杀死过西大陆上百万人的死灵之主。如果你选择成为我的盟友,a整~理~那么,走上前来。如果你选择成为我的敌人,那就拿起出你的剑来……而我将杀死你,和你的追随者。”

    安德烈看了我一会,然后伸手抹去脸上的血迹,拄着他的剑站立了起来。恺萨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也随他站了起来。

    我揉了揉额角,然后对他探出了手。

    安德烈举起了他的长剑……而他身后的恺萨也平端起了长剑——指向的是他的后背。

    而后安德烈闷哼了一声,双手发力,将他的长剑向我抛掷了过来然而我没有移动分毫,任由那剑刃旋转着从我的耳边掠过,随后听到了沉闷的剑刃入体声。

    在我的身后重新站立起来的代达罗斯皇帝,那失去了头颅的身躯被长剑的力量带动得后退了两步,然后狠狠地砸在了水晶棺材的盖子上。而我的右手再一摆动,地上代达罗斯皇帝的头颅又被我凌空抓起。只是安德烈的长剑并没有给那身躯带来致命的伤害,实际上在刚才听到身后的响动的时候,我就已经知晓了原因——“生命藏匿”。

    这是一个传奇法术,然而受术者可以不是法师本人。将受术者的灵魂藏匿在左手的无名指第一指节上,普通的物理攻击就无法将其致死。此刻代达罗斯的头颅在我的手中四处环视,他的身体则将长剑缓缓抽出,而后从那头颅的口中说出了话来:“你怎敢对你的祖先举起武器”

    我将他的头颅移到我的面前,冷笑道:“祖先?皇帝陛下,不要忘记一件事情……”

    “就在刚才,你拒绝我成为白槿花皇室一员的时候,你已经不是我的祖先、代达罗斯皇帝了。”安德烈冷冷地接上了我的话,然后走上平台。

    “那么你们就将在这里一同毁灭。”那皇帝的头颅冷哼了一声,随后我们身边的古代战士再次苏醒,并且沉默地将我们包围在了平台上。

    “我很好奇是何种力量给予了你勇气,令你在我的面前,这本手札的主人面前敢说出这样的话语,代达罗斯。”我的右手稍一用力,空中的头颅就变了形,并且开始从眼角流出血水来。“我至少有六种方法可是彻底地消灭你——消灭你左手的那截指骨。失去了我那本手札的魔力庇护,此刻作为一个不死生物的你,还有什么资格作为我的敌人?仅凭这些泥塑的雕像?”

    我大喝了一声,从口中诵念出四个简短的音节。而后一阵狂风以平台为中心呼啸着铺展开来,以蕴藏其中的凌厉风刃摧枯拉朽地搅碎了我们周围的那些古代战士。一片血糊顿时高高地冲上了天空,而后大片地播洒了在更外围的那些士兵的身上。然而那些没有受到魔法波及的战士们依旧听命于它们的君王,甚至没有移动分毫——这更加证实了我心中的另一个想法:代达罗斯在忌惮我这个凶名昭著的法师,但同时他也有能令我感到忌惮的东西。

    感谢书友嘘嘘忍的月票。

    刚才在书评区,看到一位书友说,知秋把我夸了,顿时就激动了。我一直很喜欢他的《历史的尘埃》——那是一本老书,已完本,大家可以去看。他现在的作品是《神州道》,仙侠。

    总之这似乎是我今天最开心的事情了。

第四十一章 巨龙葬身之地

    第四十一章巨龙葬身之地

    “我承认你很强大,来自古代的法师,我甚至还一度深深地迷恋你所拥有的强大力量。”代达罗斯的头颅在我的手中挤出嘶哑的话语——他那被魔法刻印的头骨似乎使他获得了极强的生命力,让他可以仅凭咽喉肌肉的收缩就说话来,“但你认为我仅仅掌握了你那一种魔力么?想一想你们来时的道路……这里可并非只有魔法。”

    “您变得多话了,陛下。”我笑了起来,然后说道,“多话是某些人心生畏惧之时的反应……那么,连你也开始畏惧我了?”

    “我并不否认这一点。但我先要请求你把我的头颅还给我的身体。你应当知道这对我的生命并无威胁,只会为我们的交谈带来不便。”

    我耸了耸肩,将他的头颅抛掷了过去。那具身体接过了它,然后将它摆正,脖颈上的伤口就飞快地愈合了起来。

    “我还拥有巴温皇的力量,撒尔坦。”代达罗斯转了转了脖颈,声音变得正常起来。他挥了挥手,于是便有一个半人马战士俯身半跪,将自己的脊背当成了他的座椅,“你的确强大……甚至算得上是除**师雷斯林之外最接近神的人类。然而你终究死掉了——你并非不可被伤害。我仔细研究你的经历,学习你的魔法,并且得出了两个结论。”

    “说来听听。”我与他面对面,坐在了水晶棺上,而安德烈与恺萨站立一旁,就像是我的侍者。

    “第一,不要过于相信自己身边的人,哪怕那是你的亲人,或者……”他看了看安德烈,“后代。他们随时都可能背叛你——因为各种原因。无论是高尚的‘正义准则”或者仅仅是为了另一个人的快乐。”

    “您一定深有感触——例如那个你深爱的女人、曾经杀死过你的女人、亚丁的王后,法尔泽娜。”我说道。

    他阴沉地看了看我,然后继续说道:“第二,不要过于相信自己。您也一定深有感触——撒尔坦?迪格斯,曾经的半神之人,也会被杀死。要确保自己的安全,必须依靠另一种更为强大的威慑力。”

    “那么,此刻令你可以安然坐在我面前,是什么力量?”

    “是那屠灭了巨龙的力量。”他缓缓说道。就在这一瞬间,我感到自己的瞳孔似乎收缩了起来:“屠灭巨龙的力量?”

    “是的,撒尔坦。此刻它就在我们的脚下,而我可以引发它。到那个时候,无论是这个墓穴,还是我们头上的那片土地,或者半个欧瑞帝国,都将化为一片废土。”他的脸上露出一闪而过的笑意,“我正是获得了它。”

    我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而他用那种帝王的冷酷眼神回敬我。然后我长出一口气,微笑起来:“的确是极具震慑力的言语。我必须得承认我无法用自己的第二次生命来赌你告诉我的信息是否真实了。那么,冒昧地问一句,你如何获得了这种力量?又何如得到了这个尼安德特人帝国时代的遗迹?”

    他依旧不说话,于是我再次笑了起来:“好吧,我向你承诺,我仅仅是出于一个法师的好奇心才想要探究真相。我也同时向你保证,我们在离开这个墓穴之前不会伤害你……但如果日后我们在阳光之土上相遇,我,与我身边的这位你的后代,将与你争夺欧瑞的皇权。”

    “公平的交易。”古代的皇帝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微笑,“我想你是了解我的,撒尔坦——一个隐姓埋名的、曾经的**师会理解一个深藏秘密的君主的**。你也会常常想要倾诉吧……哪怕是在最深沉的梦里。”

    他将身子向前倾了倾,然后似乎陷入了某种出神的状态当中:“那是在我征服了第九个国家之后……我得到了一份地图,去往代瑟雷特洋上,那个传说中的巨龙葬身之地的岛屿。那时候征服的快感已经满足不了我对法尔泽娜的思念,我需要另外一些事情来满足我心中的**。我想要得到别人未曾得到的东西,哪怕那仅仅是一个远古的秘密。我建造了一支海上军队,一支可以远征大洋的海上军队。”

    “这支军队一共有两万人,三十艘战舰。他们秘密地从古鲁丁海岸出发——而当时的人们却认为我想要试图征服东大陆,呵呵。这船队在代瑟雷特洋上航行了三个月,在付出了十二艘战舰在暴风雨中沉没的代价之后,如我所料地找到了那个岛屿。幸存的人告诉我,当时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玻璃岛屿——没错儿,那种翠绿色的玻璃岛屿。这岛上几乎没有泥土,也几乎没有岩石,地面被大片的绿色玻璃覆盖。而这些玻璃就像是大海中起伏波涛,甚至也有浪尖和波谷,就好像诸神使用他们的神力将海水凝聚了。”

    “他们踏上岛屿,一路向中央行进,并且遇到了不少可怕的怪物——六角牦牛一样巨大的老鼠、山羊一样巨大的兔子,甚至还遭遇了小山一样庞大的蜘蛛。但我的士兵们并没有退缩,他们与怪兽搏杀,一路向前,并且在十一天艰难的行进之后到达了那岛屿中央……那里仍是大片的翠绿色玻璃,却是一个大漩涡的形状。而也就是在那里,他们发现了巨龙的遗骸。”

    “我曾经认为那些士兵是在极度疲惫的状况下将海怪的骸骨当成了巨龙。然而回来的生还者为我画出了他们所见到的那种巨大残骸的模样——的确是历史上传说的‘龙’的模样。足有十几个这样的骸骨被封印在大漩涡之间的翠绿色玻璃当中,有几十米深。他们试图用手里的武器挖破地面拾取巨龙的残骸,但更多的怪兽向那里聚集了过去,我的士兵们不得不放弃努力。他们逃回了海边——仅仅剩下数百人,然后驶离了那个岛屿,格勒西亚。”

    “但回来的几百人似乎遭受了诅咒,他们开始生命——毛发脱落、皮肤溃烂、双目失明,衰弱不堪。而我,命令他们去探索那禁地的主人,似乎也被全~文字W那诅咒波及——我和我身边的人,所有接见过那些士兵们,身上开始出现同样的症状……尽管要轻微许多。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畏惧死亡。我开始寻找一切能够令我获得永生的力量,并且花费了三年的时间得到了你的那本手札。这时一个女人,一个暗精灵,要求同我分享你那本手札的秘密……然而当时的我是一个凡人,我无法使用魔法。于是我同她做出了交换——她用一种能都将魔咒刻印在我的骨骼之上的方法得到了几页手抄本。”

    “然而这种魔力也并没能拯救我的生命——因为想要获得现在这样的生命形式,我必须先死掉一次。然而我畏惧死亡之后那不可知的世界……于是我试图从巴温帝国的遗迹当中寻找第二种获得长生的方法——那能令诸神都感到震怒的巴温帝国定然有些远超我们认知的力量。我几乎就得到了这力量,我甚至发现了‘傲慢之塔’的秘密。我还寻得了这个地穴——那个时候,它可并非现在这种模样。那个时候它……几乎梦幻得像是诸神的居所。”

    “这个时候我的军队几乎已经征服了半个西大陆。一些巴温帝国的小东西令我的骑士团攻无不克,然而那些效忠于我的法师们依旧没能掌握这种力量的真谛。他们告诉我巴温帝国的力量与他们所知的魔法全无任何相同之处,他们甚至弄不清那东西何如运作,如何被释放出来。”

    我几乎被他的故事吸引,全神贯注地听着他口中的每一句话。这时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海,于是我轻声说道:“于是……你召唤了南方的那些矮人。”

    他略显惊讶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对,我召唤了南方的那些矮人。巴温帝国的遗迹当中有大量奇特的东西——比钢铁更加坚硬,于是我想到了那些擅长冶炼锻造的铁锤矮人。这些矮人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他们花费了四年的时间弄清楚了一些东西,并且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我。然而这样的进度远远不够,我没有时间继续等待了。因为我的身体状况已经恶化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我甚至打算尝试那个暗精灵告诉我的方法——在死去之后重新获得新的生命形式。于是我开始建造这座陵墓——以魔法与巴温帝国的力量相结合,并且将那些从海外归来的战士们,那些我最忠诚是的士兵们制成了这些魔法生物——我同样赐予了他们永生的荣耀。”

    “但你随后就被法尔泽娜杀死了……死在一个你深爱的女人手中。”我叹了口气,直起了身子。

    “前世与你相同的结局……”代达罗斯笑了起来,“今世与你同样苏醒。”

    感谢书友口水笼的月票~~

第四十二章 震惊的奇迹

    第四十二章震惊的奇迹

    代达罗斯的故事已经说完,我站起身来,在平台上踱了几步,然后用脚轻轻地踢了踢那地面:“你是说,在这平台之下,隐藏着那种可以屠灭世十几头巨龙的力量?”

    他肃然地点了点头。

    “而你知道如何引发那种力量?”

    他略一迟疑,然后再次点头。

    “那么,真是太不幸了,皇帝陛下。”我摊开了手,“您定然以为现在被您占据了身体的,是安德烈的孪生兄弟,只是……”

    代达罗斯似乎从我的话语里听出了不详的意味。他眯起了眼,将手探入怀中:“你……想要说什么?”

    “我要说的是,你的身体,只是这位**师——”我踢了踢躺倒在地的帕萨里安,然后阴沉地望着他,“所制造的镜像分身。”

    他脸上的表情在瞬间凝固了一下,然后又变得愤怒而不可置信。但这是他所能留在这世界上最后一个生动的表情了——因为就在我的话语落下之后,他的身体忽然消失在了空气当中,而那些骸骨,像是骨牌一样哗啦啦地掉下,洒落了一地。

    “真是令人惋惜,安德烈。”我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而他的脸上是极复杂的神色:杂糅着惋惜、震惊,又有些茫然。

    “你……要杀死他?”他迟疑着问我。

    “他不是已经死掉了么?”我皱着眉头翻捡着代达罗斯皇帝掉落在地上的外袍,并在胸口的位置、他的手刚刚探进去的地方,找到了一个沉甸甸的小东西。

    这东西光滑冰冷,似乎是墓穴之外那坚硬的墙壁的材质。只是它的中间深陷了进去,其上覆盖了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薄片。薄片之内整齐地排列着十一颗细小的方形绿宝石,还有一颗红宝石——其上刻有奇特的文字……不属于我所知道的任何一种语言。

    这似乎就是可以引发那足以屠灭十几头巨龙的力量的东西了……只是,这是什么?一个记载了某种威力强大的传奇法师的卷轴么?但我谨慎地没有去碰它。我隐隐地感觉到之中的那十二颗宝石里隐藏着危险的力量,我不想在还没有领悟它所蕴藏的奥秘之前就被自己杀死。

    这时候安德烈再一次对我说:“我知道他还没有死去。尽管我不清楚魔法的奥秘,但是我听得出来……撒尔坦。”他似乎犹豫了很久才说出了我的那个名字,声音里甚至还带有隐约的敬畏。“我是说,你打算彻底地毁灭他么?”

    “彻底地毁灭他?为什么?”我低声笑了起来,又皱起眉头将那件溅上了鲜血的黑丝绒制服的领口与袖口打了结,开始搜集地上的骸骨并且将它们装进衣服里。这具代达罗斯皇帝的骸骨,可是一件奇妙的东西——只要拥有**,物理攻击就无法令他死亡,而且还具有使用魔法的能力……我为什么要毁掉它?

    我可是一直想要制造一个死灵骑士——这正是绝佳的材料。

    至于珍妮……我现在还没有弄清楚她的那位祖先到底是为何背叛我,反而更倾向于认为她是被人蒙蔽——因此我放弃了那个将她转化为死灵骑士的念头。

    况且我清晰地记得她离开的那个夜晚我的感受……我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那么你……”

    “安葬他。”我站了起来,肃然道,“将它的骸骨带离这里,然后安葬它。留在这里的话,我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安德烈听了我的话,沉默地看了看我,然后长出了一口气:“很难想象,你竟然是那个撒尔坦?迪格斯。”

    “我的确是那个撒尔坦?迪格斯。”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并非历史中的那个撒尔坦?迪格斯——你还有很多的时间来了解我,安德烈?格尔兹。”

    “可以让我来拿着……它们么?”他向我伸出手来。

    “当然可以。”我没有一点儿迟疑地将把包裹着几乎全部骸骨的黑色绒包裹递给了他,然后将另一枚小小的骨头藏进了我的袍袖里。

    恺萨自始至终都沉默地看着我们,直到我将目光投向他,他才眼神闪烁地试图躲避我——一个有自己的**和想法的凡人。呵呵……他似乎在为刚才向着安德烈的后背举起了长剑的行为而感到羞愧……但我喜欢这种凡人。于是我向他笑了笑,然后将一枚从帕萨里安的身体里掉落出来的硕大蓝宝石抛给了他:“你很英勇,小伙子……但愿你今后能够继续这样忠于安德烈,继续这样。”

    他沉默着接住了那宝石,然后身体因为安德烈的大力拥抱而晃动了起来。“你还活着,我忠实的朋友,至少你还活着。”安德烈拍着他的后背,而他注视着我。

    那么现在,就在安德烈与恺萨坐在地上,喝下我给予他们的药剂,并且用随身携带的绷带包扎伤口的时候……我想要做一件事情。

    我走到那水晶棺材的盖子旁边,拾起一块被代达罗斯的躯体砸开的碎片,沉默地看了一会碎片之中的那个人。

    那个人拥有年轻的面孔,微黄的皮肤,褐色的眼眸、黑色的头发。他的眼睛细小、颧骨略微突出——是一个典型的克莱尔人,并不英俊,就像这西大陆上无数其他的平民青年一样。

    然而这并非我的原貌,我不想再看到他。撒尔坦?迪格斯将重新回到这个世界,而我的相貌也应当恢复原样。于是我翻开我的手札,开始挑选一个法术——“变形术”。

    变形术的咒语并不复杂,但我改良了它,又将它记录在了里面。这被改良之后的法术所改变的可就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容貌,更包括他的身体。

    我在安德烈与恺萨包扎好了伤口之后,又去收敛那三十几个同伴身体的时候花费了二十分钟的时间记忆了这个法术,然后在它被我的精神力固化之后低声诵念咒语。

    血液开始本在我的身体里沸腾,骨骼开始在我的身体里作响,皮肤开始在我的体表撕裂,而肌肉和血管开始收紧、拉长。我忍受着这种折磨却并不感到如何痛苦难当……因为我早已有过更加痛苦的体验——在变成巫妖之体以后,每天像是被蛆虫啃噬的痛苦。

    这变化的过程持续了足有二十分钟,而我站立在那里没有发出一声呻吟。直到疼痛的浪潮从我的身上消退,我才走开两步弯下腰低声干呕起来。而此刻我看到一缕银色的头发垂到我的眼角,就像是米莲娜或者珍妮头发。

    我原本就是一个银发的尼安德特人,却重生为一个克莱尔人……这真是令我无法忍受的二十多年。

    我转身坐在棺材上撑着下颚看着台下的两个男人忙碌着,心里在想着另外一些事情。实际上我急于赶往那位马第尔一等子爵的封地看看珍妮的近况,我也急于找到我的第三份魔力或是从那位暗精灵**师那里得到第二份魔力。但我还想在这陵墓里逗留一段时间,探索巴温帝国时期遗留下来的伟大力量。

    然而我此刻最想做的就是掀开这平台,看看平台之下到底是何种神奇的造物。

    我得理清一个头绪,然后一点一点地开始我的计划。我将完成前世未完成之事,而一切阻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之上的阻碍都将被清除。

    这时候安德烈与恺萨将最后一具女佣兵的尸体归拢到了一处,然后抬起头来向我这边看了一眼……接着微微一愣。

    我看着他们笑了笑,耸耸肩:“还是我。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

    安德烈的神色很快平静了下来——这很好。他已经习惯与一个法师同行了。然后我从棺材上站起,用左手捏住了手中的那枚指骨——

    周围的古代士兵开始缓慢地移动了起来,动作僵硬艰涩,就像是它们在抗拒着我。我皱了皱眉,加强了我的力量。更多的精神之力被灌注到那截指骨之中,然而这些士兵们倒停止了动作。

    呵呵……这位代达罗斯皇帝倒真是性格坚韧,即便我如此折磨他藏匿在指骨之中的那个灵魂,他依旧拒绝让他的士兵们向我效忠。但我并非一个心急之人……在令他成为我的死灵骑士以后,我还可以再来将它们带走。

    那些士兵们刚才的异动似乎吓到了安德烈与恺萨——因为此刻这两人既无铠甲护身,又无武器在手。他们本能地向后飞退,一直退到平台之下,然后忽然发出一声轻“咦”来。

    竟然是罗格奥——这个小家伙,这个总是沉默着的神秘小家伙,我几乎将他遗忘了。

    他似乎在我摆脱了石化状态以后就一直站在平台下,安静地倾听着、安静地注视着,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若如不是刚才那两个人几乎撞倒他,我毫不怀疑他会继续沉默下去,然后在我们想要离开的时候走过来、安静地拉住我的衣角。

    我看了看他,然后走了下去,俯身半蹲在他面前。

    “就像你听到的那样,我是撒尔坦?迪格斯。”我说。

    他点了点头,回应我。

    “那么……那天夜里我们的约定,是否依然有效?”

    他再次沉默着点头。

    我注视着他的双眼,沉默很久,然后说:“我已经寻回了我的力量……甚至还得到了巴温帝国的力量。我自认为现在足够强大,可以独自应对一切。那么,你现在可否告诉我……我为什么还需要你,而你又能为我做些什么?”

    他用那双干净清澈、仿佛包含了整个星空的黑色眸子看着我,然后从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来。接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身体,又指了指我的身体,然后指向安德烈与恺萨。

    但……这意味着什么?我皱起眉头,站了起来,目光在同样疑惑的安德烈与恺萨的身上游移不定。

    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同之处么?

    此刻的安德烈与凯撒,脱掉了自己的铠甲,只穿着衬衣。他们的伤口上缠绕着绷带,仍有残留的血迹溢出。他们的脸上混合着灰尘与献血,呈现出一种肮脏的灰色。他们的嘴唇因为大量失血显得苍白,恺萨的眼角甚至被锋利的刀刃扫过,整只左眼都肿了起来,只剩下一道缝隙。

    然而……他们与我们,一个孩童和一个法师,有什么不同之处?

    我又后退了几步,将这三人全部纳入我的视野,继续注视了他们五分钟。

    “他……在说什么?”安德烈咳嗽了一声,问我。

    “在说你我的不同之处。”我皱着眉头喃喃自语,“他在暗示你的我不同之处……然而……”

    我们的不同之处实在太多。我是一个法师,而他们是两个战士。我复活重生,而他们第一次获得生命。我拥有威力强大的法术,凡人几乎很难伤害到我,而他们则仅仅是拥有不错剑术的战士,是容易被伤害的凡人……想到这里的时候,一个念头忽然划过我的脑海,就像一道闪电一般照亮了那团一直萦绕在我头脑里迷雾。我愣了一会儿,随即微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

    难以置信。

    这个小家伙,罗格奥?塔里佛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拥有磅礴到难以想象的精神力的小家伙,他的天赋魔法竟然是以这种形式表现了出来

    我联想到从此一次见到他开始,一直现在的种种过往,心中的那个推断愈加笃定。于是我走到他的身前,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出了一句话。

    然后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再次露出一个罕见的微笑来,并且用手拉住了我的袍子。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感到略微的眩晕……再一次感受到了造物的不可思议。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触摸到了魔法规律的本质,然而此刻我才感受到自己的渺小……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不可思议的奇迹,而其中之一就站立在我的面前,并且与我以星辰为鉴证,缔结了星空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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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开了一天的会,晚上五点多到家,然后开始码字,到现在完成了第七天的万更。

    实际上每一天更新了一万之后,我都觉得自己第二天不可能坚持下去了……然而我一直写到现在了。

    不仅仅是因为大家对我的月票、推荐票的支持,更是因为,哪怕是一条留言,也能够让我继续坚持下去。

    感谢一直支持着我的书友们

第四十二章 历史与尘埃

    第四十二章历史与尘埃

    此刻我由他拉着我的衣角,然后心里生出一个想法来——他的这种天赋魔法我闻所未闻,即便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我依旧没法儿放下心来。我需要一个测试,测试这种原本仅仅作用于他自身的能力能够在我的身上发挥到何种地步。

    然而这种测试似乎并非我能控制,任何一种主观的想法都会使这个结果变得不可信。我只能被动地等待某个时刻的到来,然后以极大的风险来证明我的推断。

    安德烈与恺萨看着露出了这种罕见的喜悦之情的我——一个相貌陌生的我,却没有向我询问这个孩子的来历。似乎自从知晓了我的身份之后他们对我的感情就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变成了那种警惕与敬畏兼而有之的感情,并且沉默寡言,像现在一样不会过多地过问我的事情。

    从佣兵们身上搜集起来的食物和清水足够我们再在这里待上三天,我们开始细致地探索这个墓穴……或者说是巴温帝国时期的遗迹。但将近两天的探索结果让我得出了另一个结论——这里,似乎并非是由巴温帝国创造的,它存在的时间应该更加漫长,甚至漫长到了我无法想象的地步。

    因为就在墓穴里的某些隐秘角落,在某些凡人们无法发现、又被帝国时代的法师们忽略的角落里,我们找到了亚人种们活动的痕迹——那时候人类还没有取得在西大陆上的主导地位,而那些处于石器时代的生物们似乎偶然发现了这个通风良好的地下墓穴,并且将它当成了他们的聚居地。一些做工粗糙的石头、骨制品被掩埋在地下,然后被我的魔法探查出来,而在另一些墙壁当中,我们则发现了被砌死其中的工匠骸骨——建造陵墓的人为了防止秘密的泄露,这样杀死了他们。

    原来巴温皇帝并非这种力量的创造者……它的主人另有其人。然而会是谁呢?会是谁在史前就拥有了这样惊人的技术,却又默默消亡?

    我站在一处遗迹前,手中把玩着一枚用骨头制成的骨针,心里变得茫然起来。原来有一些事情,真的是魔法做不到的。

    而关于一种力量的消亡与另一种力量的兴起——我的身边似乎正在发生这样的事情。**师们试图毁灭这个世界,让魔法重新开始。而矮人们似乎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他们似乎在研究巴温帝国时期的那种力量。如果在这场法师与矮人们的斗争当中魔法失败了、消亡了,那么在几百或者几千年之后,当那时的人们重新找到如今某位**师的遗迹之时,会不会也产生与我相同的感慨呢。

    无论是人类,还是文明,似乎都无法逃脱岁月的侵蚀……唯有神灵永生不灭。

    而我想成为它们。

    就在即将离开这墓穴的最后一天,我心中的一个**越来越强烈——我想要看看那平台之后究竟是什么东西。即便我无法使用它、无法了解它,我也想要窥探它的原貌。

    然而我担心的是,一旦打开了平台,某种力量像那些被封锁在蓝宝石结界当中的亡灵军团一样呼啸而出,我该如何?现在的我很强大,然而依旧没有强大到可以无视一切危机的地步。

    我在那平台之前徘徊,而此刻那些佣兵们的尸体开始腐烂,发出轻微的恶臭。我用一个法术了火化了它们,然后下定了决心。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证实我的推断的机会。罗格奥就在我的身边,拉扯着我的衣角。平台之下的那种力量危险而不可测,不能被我的主观意志所左右,我要用它来证明我们那个誓约的价值。

    于是我谨慎地挑选了一个法术,将其作用在由岩石堆砌而成的平台上。高等魔法“时光流逝”的力量开始在那些坚硬的物体上显现,岩石的表面逐渐变得斑驳而脆弱。又过了二十分钟,岩石上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缝,并且无法保持它们的形态,化为一摊沙石。随后它们轰然落下——原来下面是一个空洞。

    我在此之前一直保持着戒备的姿态,直到那洞口的灰尘消散,才小心地走了过去向下张望……然而我失望了。下面是一个不知有多深的隧道,直上直下,没有任何可以攀爬的部分。这隧道的洞壁同样用那种坚硬的材质构成,我点燃了一个火把丢下去,直到火光消失在黑暗里,也没有听到落地的声响。

    “诸神在上,这里一定通向无底深渊”恺萨在一边自言自语,而我沉默了一会,转身走开了。

    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坏结果……我无法找到那种力量,其他人更无法找到。一种无法被控制的东西出现在这世界上总不是好事,我该庆幸它们被掩藏得如此之深。我捏着手中那沉甸甸的小东西,考虑了一会要不要将它丢进深坑里,最后还是放弃了那个念头。

    这里对我的吸引力已经不如从前的几天了。我想要尽快回到地面上,然后赶去博地艮行省的东南部,想要去那个我从前一直刻意回避的地方……曾经的米莲娜?马第尔的居所。

    为了保险,我们沿着原路返回。走进另一条隧道的时候再一次看到了那两只石像鬼——它们现在重新变成了石雕,忠实地守卫在墙壁前面。

    然后我们登上长长的阶梯,越过阶梯上的缺口,最终回到了地面。这时已经是夜里了,天空的星辰稀疏,空气清爽。

    进入陵墓之前战士们将战马拴在了一些大块的蓝宝石上。但那四十多匹战马此刻只剩下了七匹——其他的马儿都因为饥饿挣脱缰绳跑掉了。然而我们的确已经用不着这么多的马匹,甚至也用不着那些装载着武器与盔甲的平板车了。我们在离开陵墓的时候带出了不少宝石,在日后需要金钱的时候还可回来从这里得到更多的财富。

    三个人乘着三匹马轻身上路,另外三匹用作换乘。罗奥格则坐在恺萨的怀里——我一点儿都不担心他受到伤害……实际上手机手]打这世界之中大概也没什么力量能够伤害到他了。

    临行的时候我在安德烈与恺萨的帮助下布置了一个法阵,让陵墓的周围呈现出一片枯黄的森林的幻象,同时散发出令人从心里感到畏惧的气息。那些蓝宝石的碎片使得这个临时的简易法阵威力更强,加之这里原本就是人烟稀少的荒凉地带,至少在几个月的时间里都不会再有人发现这个巨大的秘密了。

    我们一路南行,彼此很少谈话。遇到沿路的住民的时候,我会询问他们进来是否有大事发生。然而唯一称得上是“大事”的只有十几天前发生在塔米拉行省西北部的一场地震……至于我关心的消息,例如王都附近是否有大人物死去,则没有听到半点儿传闻。

    这个时代的信息流通并不顺畅,依靠的大多是旅行在各个村落之间的商人……我的确是心急了一些。

    现在已经快到秋月中旬了,距离迪妮莎到达王都似乎还有六十多天的时间,我已经为即将到来的剧变做好了一点儿准备,但还远远不够。

    安德烈与恺萨似乎还沉浸在对那些朋友的怀念当中,我甚至可以推测到他们的心里对我还有隐约的怨恨。正是我将他们带进了陵墓并导致了大多数人永远地留在了那里。强尼生前所说的话似乎没错……我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家伙,我会给他们带来危险。

    这场无趣而沉闷的旅行持续了将近九天,然后我们再次走出了荒凉的丛林,道路的两边开始有大片农田出现……依照先前那个居住在丛林中的猎人所说,这里就应该是马第尔家在博地艮行省的封地了。

    此时有不少农民在收割田地。因为按照惯例,北欧瑞的第一场雪应该会在三十天之后到来。他们在劳作之余直起腰眺望我这些装束奇特的旅人,然后再次忙于自己的事情。看起来这里似乎比较繁荣,至少不会像我们经过的那些村庄一样,几乎一辈子没有见过陌生人的村民们会惊惧地躲进家中,然后从木质窗户的缝隙里窥视我们。

    我们在路边的一处小小旅馆旁边下了马。之所以会用到“旁边”这个词,是因为这个“旅馆”实际上只有三张桌子和一个用大块的石头垒起来的灶台。一个肥胖而快活的中年主妇占子灶台后面在一个木盆里搅拌着一些疑为“食物”的东西,然后向我们露出笑脸并且倾斜木盆展示她的美食。安德烈皱了皱眉头,拒绝了这些即便是一个佣兵都不想下咽的食物,而后为我和罗格奥要了两杯清水,为自己的恺萨要了两杯浑浊的苹果酒。

    我在那女人端上木头杯子的时候微笑着问她:“怎么会在这里开……旅馆?这周围可都是农田,农田里都是农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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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这当被载入史册

    第四十四章这当被载入史册

    “这哪是什么旅馆——”那胖女人在我给了她四个铜币以后眉开眼笑起来,“只是给那些酒鬼们卖酒的地方而已。没有了我苹果酒,他们连割麦子都没力气……不过那些家伙可没有大人您大方,啧啧……”她擦了擦那四枚铜币,然后小心地将它们收进了袋子里,然后干脆将拉过一张缺了腿了凳子在我们旁边稳稳坐下,一边搅拌那木盆里的东西一边问:“大人您从哪来?我们这样的小地方可不常见您这样的人。”她上下打量我的衣服与连身的兜帽,又看了看我身边小口喝水的罗格奥,“您是带着您家的小少爷和仆人出来旅行?”

    “对……我们的确是外出旅行。”我笑着说,“听说这里是整个博地艮最富有的城镇之一,所以我们来见识一下。”

    “富有?还不是靠那些铁矿。”那女人撇了撇嘴,脸上浮现出了怨气,“要说以前,还算富有。我们为领主大人开矿,也可以卖点儿铁矿,打造些刀剑铠甲,或者农具之类的小部件。可是现在,我宁愿来卖苹果酒也不愿意给那个吸血鬼开矿”

    “噢?发生了什么什么事情?”

    “还是不是因为那个吸血鬼——噢,诸神在上,我说的是那个吸血鬼,可不是子爵大人,他是一位可敬的好人,诸神保佑他……”

    我耐着性子听她打心眼儿里赞美珍妮的父亲,那位史蒂芬?马第尔,然后提醒她将话说下去,“我也听说过那位爵爷是个可敬的好人,只是……您口中的‘吸血鬼’又是哪一位?”

    “男爵……不,子爵大人的侄子,一个忽然冒出来的家伙。自从他来到这里之后,一切都变了。”她皱着眉头说道,“先是不允许我们自己开采那些废矿,然后又把采矿的工钱降低了一半,接着在快到秋收的时候征集了那么多人为他们运矿——运给一个什么伯爵。还就是这个伯爵娶了我们领主大人的珍妮小姐,据说那老头子甚至都不能勃起……噢,大人,您原谅我——现在他还要我们的铁矿而这些一定都是那个吸血鬼捣的鬼,都发生在他来到这里以后”

    “你……亲眼看到珍妮小姐出嫁?”我皱起眉头问她。

    “这倒是没有——不过子爵大人亲自送珍妮小姐上的马车……噢,珍妮小姐,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还是一个尼安德特大美人儿,就被送去了塔米拉——据说那里的人每天只吃一顿饭,吃的还都是比钢铁还要硬的黑面包”她伤心地用手木勺舀起木盆里的食物送进嘴里,同时含糊着问我,“您不来点儿,大人?”

    我笑着摆了摆手,又问她:“那么您可见过子爵大人的那个侄子?他也是……尼安德特人?”

    她愣了愣,像是在努力回忆些东西,然后迟疑着说:“应该……是的吧?我没有见过那个家伙的脸,倒是在进城的时候见过他的背影,银白色的头发,应该是尼安德特人。只是我总觉得,他是个怪物……”她向四周看了看,像是担心空气里藏着喜欢偷听的小妖精,“他是尖耳朵您说,他还能是一个精灵么?精灵当中可没有那样坏心肠的家伙”

    一个暗精灵。我的心一沉……这些家伙跑到这里做什么?

    “那么最近还有什么新鲜事儿没有?”我又问她。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再次打量我,然后耸了耸肩膀,专心地搅拌她的美食去了。

    呵呵……这个精明的村妇,似乎是发现我急于知道一些东西了。于是我从袍袖里又摸出四枚铜币放在桌子上:“再来两杯清水,两杯苹果酒。”

    她欢欢喜喜地收起了铜币,然后双手端来四个木杯放在桌上,立即开了口:“要说新鲜事儿……”

    我聚精会神地听着。

    “最近可没有什么新鲜事儿。”

    恺萨忍不住笑出了声,就连我也笑了起来。呵呵……我竟然被这个女人给骗了。

    这时候我们的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新鲜事儿?当然有新鲜事儿了——最近不是说领主大人的家里抓住了一个刺客么?据说还是一个女人,被关在乡下别墅里了。我本来指望着能把她在集市上绞死,好给大家解解闷儿,结果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我猜是被那个吸血鬼给……”

    “碎嘴威利,别瞎说”那女人站了起来,将另一杯苹果酒放在我们身边的桌子上,“我怎么不知道?”

    那个被称为威利的男人从我们的身后走到桌边坐下,裤脚高高挽起,脚上满是灰尘与草屑,脚背上还有被麦芒划出的细小伤口——是一个在附近田间劳作的农夫。然后他笑着向我们点头致意,却一点儿都不像一个窘迫的农夫。

    我微笑着回应了他,再次向那女人抛出一枚铜币来,“这杯我请客。”

    安德烈与恺萨似乎对我的表现感到了略微的惊讶,实际上我也能够体会他们现在的感受——一个三百年前凶名昭著的**师、夺走了百万人性命的死灵君王此刻与一个农民和一个农妇谈笑风生,甚至还请了客……这似乎无论如何也该被载入史册。

    “说说您听到的故事,先生。”

    他嘿嘿笑了一声,端起酒杯灌了一口,然后说道:“我当然是知道的——我之前就是子爵大人家里的一等马夫。前几天晚上……”

    “前几天?”

    “呃……前九天吧。”他想了想,说道,“我正在和其他几个人打牌,忽然就看到房子里——领主大人的府邸的窗户里,有人影在晃,然后窗户的玻璃就被打碎了,之后是刀剑撞击的声音。可是那声音不一会儿就停了,接着有两个浑身是血的守卫被抬了出来——新面孔,不是领主大人的那些卫兵,似乎是他那个侄子带来的护卫。”

    “我向府里的男仆奥汀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他说他也不清楚,全文字258O只是听说潜进了一个刺客,要杀死领主大人,现在已经被制伏了。我原本以为连夜审讯之后会有一场绞刑……诸神在上,整个夏月和秋月就没有一件让人开心的事儿了,如果能在集市上来一场绞刑多美妙——何况还是个想要刺杀领主大人的家伙。可是后来我才听说——听奥汀说——他从领主大人的侄子的一个护卫那里听说——那刺客还是个女人,被关进乡间别墅里去了……”

    “上马,我们走。”我没等他说完,就已经站起了起来。头上的兜帽因为用力过猛而滑落,露出我的银色头发。那女人和威利抬起头来看到我,顿时愣住了。然后他们立即站起身来,不安地说道:“您是……您是尼安德特人?你是……领主大人的亲戚?诸神在上,我们没有不敬的意思,‘吸血鬼’只是一个称呼,就像……”

    但我没空儿听他们的解释——我们早已翻身上马,绝尘离去,留下那两人忐忑不安。一个暗精灵来到了这里……然后珍妮被当做刺客被囚禁了起来。但事情可没这么简单,珍妮的身上有安塔瑞斯之盾的庇护,想要制伏她绝对不是仅仅付出两个护卫的生命这样的代价就能做到的,一定还有人帮忙。

    是米伦?尼恩的手下么?是一个暗精灵魔傀儡么?

    那女人说大量的铁矿被运送给了那位伯爵……我猜他一定也被那位暗精灵**师控制了。至于那场婚礼,那位一等子爵——我原以为是那位贵族为了自己的爵位奉献出了自己的女儿,然而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他在领民口中的名声不错,似乎不像是能够做出那种事的人。那么他也应该是被暗精灵的魔法傀儡控制了。

    我们策马加鞭,沿着大路疾行。偶尔停下来向农民们询问“乡间别墅”的方向,却被告知还有将近一天的路程。我不得不对胯下的马匹使用了一个法术,令它们身体里的潜能被激发出来。只是这样做带来的后遗症将是它们在虚弱之后再也无法全力奔跑,然而比起它们,我更在意珍妮的安危。

    这世界上能够令我想起前世的某种感觉的人似乎只剩下这个姑娘了。哪怕是为了那位我不知是否真的背叛了我的米莲娜?马第尔,我也要确保她安然无恙。因为哪怕她是另一个男人的后代,她的身体里至少也还同时流淌着米莲娜的血脉。

    而我身边的安德烈似乎更加急切,他甚至询问我是否还有某种方法能够提高战马的速度。只是现在我感受到他对珍妮的这种关心,却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平静……在去往陵墓之前,我的眼中的珍妮是那个背叛了我的、令我又爱又恨的女人的后代。只是此刻,她的身份在我的心中已经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因为那些亡灵护卫对我说出的那些话语。

第四十五章 王子

    第四十五章王子

    我们离开的那小小酒馆的时候正是中午,而在村民们所说的乡间别墅出现在我们视野之中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秋月的太阳下落得早,也就是说此刻我们仅仅用了半天的时间就走完了一天的路。

    我们在一片枯树林中下马,然后开始步行着向那别墅接近。这种时候“乌鸦之眼”本该起到极大的作用,然而这里满是彻底干枯的落叶,我没法找到施法的媒介来。

    远处饰有精美花纹的铁门两侧已经燃起了火把,几个穿着半身铠甲、腰佩钢铁长剑卫兵在来回逡巡。马第尔家果然富有——即便是家族卫兵都拥有这样精良的装备,甚至比一些偏远乡镇的王国正规军更加精良。

    他们远远地发现了我们,然后立即拿起靠在一边墙上的长矛,向我们大喊:“停下你们的脚步,解下你们的武器”

    但我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脚步不停地向前走去,并且在距离那铁门十几米远、那些卫兵们试图打开它、冲出来的时候抬起手中的魔杖。已经被我熟练掌握的“攻城锤”立即狠狠地击飞了那铁门,连带其后的几个卫兵。其中的几个人在落地的瞬间当即昏迷了过去,而另一个家伙被铁门之上的尖刺刺进了大腿里,开始大声哀嚎。

    别墅当中立即响起急促的钟声,随后我听到周围传来纷杂的脚步声、武器和盔甲的撞击声。

    就是这里,没错儿。处在博地艮行省最繁荣地带的马第尔家的乡间别墅原本不应该拥有这样强力的防备力量。他们的反应实在太迅速,这说明他们原本就处于戒备之中。这别墅里一定关押了某个重要物……我想那就是珍妮。

    我们现在站在庭院当中。对面是一个圆形的、已经干涸的喷水池,喷水池之后是别墅的前门。周围则是一片草地,只是已经不再翠绿,变成了枯黄色。而至少有三十个士兵从别墅的侧门里跑了出来,将我们团团围住,却没有动手。

    他们在等待着某个大人物出场……于是我也没有动手,只是将罗格奥向我的身边拉了拉。

    别墅的前厅里亮起了灯光,而后一个中年男人走出了出来。这男人的装扮挺眼熟——穿着黑色的皮甲,身后斜披浅灰色的披风,腰间挂着一把长剑。我在去往古鲁丁的路上曾经与珍妮遇到过这样打扮的人。那时候他们跟随在一个暗精灵魔法傀儡的身后充当护卫,却生有人类的面孔。

    这家伙走出来的时候原本镇定自若,但在看到我的装扮之后愣了一愣,随即变了脸色。看起来我的推断是正确的了……他正是又一个暗精灵魔法傀儡的侍从,因此才能仅凭我的装扮就推断出我的身份来。而不是像我们身边这些手执长矛虎视眈眈的家伙——他们似乎没有见到我刚才施展魔法,更不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什么人,因此毫无畏惧。

    他站在那里,愣了一会,然后试探着问我:“您……奉瑟尔分大人的命令而来?”

    “这么说来,你的那位主人的名字叫做瑟尔分?”我冷冷地回应道。

    他听出了我语气不善,也听出了否定的意味,于是再次小心地问我:“您也是一位法师?”

    周围的卫兵们立即轻轻地躁动起来,并且有人转头去看地上另外几个昏迷过去的同伴的身体,那那扇扭曲变形、躺在地上的铁门。

    我将魔杖点在地上,向前走出了一步:“没错儿。”

    卫兵们几乎是立即向后退了一步,勉强维持着这包围圈不会溃散,眼中却再也不见了之前那种凶狠的神气。看来他们在此之前定然见识过那个暗精灵魔法傀儡的“力量”,使得他们在听到“法师”这个词语之后的第一反应不是难以置信,而是不可遏制的畏惧。

    而出乎我的意料的是,前厅台阶上的那个男人竟然也立即微微低下了头,侧过身子来:“你是一位法师,那么我自知无法同您对抗。如果你是前来索取财富,这座别墅中的一切将任您处置。如果……”

    “我来找人。”我打断了他,并且走上台阶,“那个被你们囚禁起来的人。你最好能够告诉我她还安然无恙地活着。”

    “她?”那人的语气稍有惊异,然后更加谦卑地低下头,“那么……我带您去见她。在您的面前,世俗的力量都有如蝼蚁……”

    “我不喜欢听这种毫无意义的废话。”

    他立即住了嘴,同时向那些卫兵高喝:“回到自己的岗位解除警报”

    安德烈从我的身后跟了上来,犹豫了一会儿,凑近我的身边低声道:“我觉得这事情没这么简单。”

    “我也从未这样想。”我轻声说。

    那个武士按着腰间的长剑,带我们走进已经燃起了烛火的大厅。大厅中精美的月长石吊灯放大了烛火的光亮,这还是我重生之后第一次见到这样美丽的灯火。然而这别墅里似乎没有任何仆人,走廊与楼梯拐角之处站立的都是些手执长矛的武士,他们沉默地注视着我们,而安德烈与恺萨则手执长剑,微微躬着身子向前行进。

    我们随着他穿过大厅,走进一扇侧门。而他始终谨慎地令自己保持我的前方一米左右的位置,似乎生怕离开我太远,令我心生警惕。这侧门之后是一条通向地下的陡峭石梯,只是比起代达罗斯陵墓之外的那一条,可就显得安全平稳了。

    他依旧没有任何危险的举动,甚至还低声叮嘱我们“注意脚下”,仿佛是一个服侍主人多年的忠诚男仆。

    当我们走下阶梯之后,这地下房间的全貌终于显现了出来——那种在贵族城堡之中常见的监牢。倚靠着巨石砌城的墙壁上有三间装有粗大铁栅栏的牢房,每间牢房的门外都有一盏幽幽燃烧的火炬。两个看守牢房的卫兵惊慌地站了起来,试图去拿他们的武器,然而那个武士厉声喝止了他们。

    “小}}说就来您要找的人就在左数第一间牢房里,大人——实际上您应该看得到,另外两间牢房里根本没有人。”这时候他的语气轻松了起来,甚至还敢于同我开了一个玩笑。

    我看了看这个头发深黑、向两侧分起的武士,然后指向左侧那间有一人躺在床上背对着我们的牢房,说道:“打开它。”

    他立即转身向两个看守的卫兵下达了命令。但我按住了站在一边蠢蠢欲动的安德烈,踢飞了脚边一颗突出地面的石子,对那个武士说道:“不,我要你开打开它。”

    他转过身来愣了愣,随即露出恭顺的笑容,接过守卫手中的一串钥匙,然后走去过打开了铁门,接着……他惊恐地大叫道:“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德烈似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飞快地跟了过去。而我拉着罗格奥与恺萨随后而至,走到那扇铁门之前向里面看去……里面的人的确是银白色的头发,但他的身形无论如何都不像珍妮,而更像是一个男人

    此刻那个武士飞快地离开了牢门的范围,然后在地上狠狠地摔碎了一块水晶。

    一道幽蓝色的光芒陡然在我们与他之间亮起,随后迅速地延展,直到将整个地牢分为两个部分。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笑意:“这次您跑不掉了——哪怕您是一位法师。”而后他转头大喝:“卫兵”

    但我与安德烈都没有理会他——此刻我们冲进铺满稻草的牢房里,将肮脏的床铺上那个男人的身体翻转了过来……同样是一个男人的面孔,一个中年男人的面孔。他的双眼紧闭、呼吸微弱,脖颈下有一道伤口蔓延进了衬衣之中,流出的血液已经凝聚,将整个上半身都染成了红褐色。而他的衬衣却并非劣质的材料,即便脏脏不堪,摸上去仍旧密实柔滑……这应当是一位贵族的衬衣。

    我终于知道刚才前厅之上,我说出“她”的时候,为什么那个武士会略微惊讶了。因为这里关的不是“她”,而是“他”。而这个“他”,银发、贵族、四十多岁的年纪……史蒂芬?马第尔?

    我立即从袍袖里摸出一瓶黄绿色的药剂——那种我曾经用来救治珍妮的药剂,在恺萨的帮助下为他灌了下去。而安德烈此刻大步走到了那道光幕之前狠狠地冲向它……然后整个身体消失在了里面。片刻之后,他又像是从光幕之外冲出来一样冲向了我们,脸上满是惊讶疑惑的表情。

    这一道魔法屏障,一个炼金法阵的产物。人们冲向它的时候不会遭遇任何阻碍,然而就在视力从那蓝色的光彩当中恢复之后你会发现,实际上你又回到了原地。

    他在外面那武士与守卫放肆的笑声中又尝试了几次,然后气喘嘘嘘地停在了光幕前,向他们大吼:“珍妮在哪里”

    那武士笑着摊开了手:“珍妮?你的称呼竟然如此亲切……詹妮佛?马第尔小姐,此刻应该正在筹备婚礼。我倒是好奇你们找她有何贵干?是她外面的情人?哈哈哈……”

    我眼见着床上的史蒂芬呼吸逐渐平缓起来,起身走到光幕之前,按住了狂怒的安德烈的肩膀:“一场婚礼?与谁的婚礼?纳尼亚伯爵?”

    “纳尼亚伯爵?那个甚至不能勃起的老头子?不不不……”那武士在看守们的位子上坐了下来,戏谑地说道,“我家大人怎么可能让那样一位小美人儿嫁给他?更何况这片领地上最美丽的姑娘已经以詹妮佛?马第尔的身份出嫁了。这一位詹妮佛小姐,将有幸成为我家大人的妻子——未来的一等子爵夫人。”

    我险些笑了起来——一个暗精灵魔法傀儡……那种下身几乎没有触觉的家伙,要迎娶一个女人?

    那武士见到了我的笑意,阴沉着脸色问我:“……你笑什么,法师?”——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与一个法师谈话,因此即便故作强硬,声音里仍有掩藏不住的怯意。

    “我因为你家那位大人的身份而感到好笑,武士。”我说,“一个魔法傀儡想要娶妻……我想王都的那些乐伶们似乎也该考虑传宗接代了。”

    “你真是狂妄无礼”那武士愤怒地站了起来,“你怎敢将我家大人、暗精灵的王子、约瑟芬?尼恩大人同一个乐伶相提并论”

    这一次我的确愣了愣……暗精灵的王子?姓氏是“尼恩”?暗精灵们似乎正由女王米伦?尼恩统治,那么这个姓氏是意味着,那个家伙就是她的后代么?

    我皱起眉头,肃然道:“那么也就是说,塔米拉行省的纳尼亚伯爵,此刻也是在你们的控制之中?”

    他依旧恼怒地看了看我,然后冷冷地答道:“是的,法师。”

    “我如何相信你所说的话是真实的,而非一个奴仆的妄言?”

    他扬起了头:“即便是妄言,那又如何,法师?无论你们之前有什么目的,你们都将在明天约瑟分殿下与詹妮佛小姐的婚礼之后被处死。而在此之前我可以告诉你——我是约瑟芬王子殿下的贴身男仆,我当然知道一切你们所不知道的事情”

    “原来如此。”我微笑起来,“既然你已经确认了你所说的话语的真实性,那么,游戏到此结束。”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我们面前的蓝色光幕忽然变得黯淡起来,并且开始闪烁不定。而我已经对他探出了手,在几米的距离之外以“法师之手”扼住他的脖颈,将他原本高扬的头颅提得更高,并且在光幕消失的那一刻踏出了这片牢笼。

    我早在进入这个地下监狱的时候就发现了隐藏其中的炼金法阵,又在命令他亲自开启牢门的时候踢飞了一颗原本牢固地镶嵌在地上的石子——这颗石子就是保持着法阵的魔力不会外泄的“炼金之眼”之一……这些蠢货竟然让它进入了一个法师的视线。

第四十六章 我似乎见过你

    第四十六章我似乎见过你

    他身边的两个守卫惊讶得目瞪口呆,然后想要跑出门去。但在他们踏上台阶的那一刻,两柄长剑就旋转着刺进了他们的背心,令他们永远也无法将这里的事情通知给外面的卫兵。史蒂芬在这时候悠悠转醒,而安德烈则极有耐心地令他相信了我们是珍妮的朋友,使得他安定了下来。

    “那么,如果你们真的是珍妮的伙伴,我请求你们去将她从那个人的手中拯救出来,然后带她远远地离开这里”这位父亲这样恳求道,然后愤怒将手指地指向我手中的那个男人,“就是他的主人,先用卑鄙的手段迷惑了我,又在珍妮试图让我恢复清醒的时候袭击了她。那可怜的孩子为了我的生命而忍受了那样的屈辱……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觊觎我的领地里的铁矿天哪,我竟然做了这样的蠢事,竟然宣称他是我的侄子,并且与纳尼亚伯爵成为了姻亲”

    “自从他来到这里时候,你一直是处于某种不清醒的状态?”我将那个贴身男仆交付在恺萨的手中,然后问史蒂芬问道。

    “他是一个邪恶的法师”他懊恼地将手插进银白色的头发里,“我第一次见到这种传说中的家伙的时候,还对他的身份有些怀疑。然而在他为我施展了一个魔法以后我感到受宠若惊……我的领地上竟然出现了一位法师而且他还向我表示,因为某些不便透露的原因,他打算在这里长期停留,并且可以此期间成为我的客人。”

    “于是我对他放松了警惕,并且再一次产生了那种不应有的愿望——我以为可以凭借他的力量重新恢复家族的荣耀,我甚至在他的要求之下承认了他是我的远方侄子,然后又在他的蛊惑下用一个美丽的姑娘顶替珍妮,并且把她嫁给了纳尼亚伯爵——那个据说同他有极其深厚的友谊的人。然后我得到了我想要得到的爵位……之后我就一天比一天糊涂,天哪,我都做了些什么,我一定是把自己的灵魂交易了给了魔鬼……”

    “直到珍妮回来之后……她用某种方法使我恢复了清醒,但那个法师却露出了他的真面目,将我们分开囚禁了起来——现在我请求你们救出她来,在她还没有被那个魔鬼杀死之前……”

    “您不必为她的生命安全担心。我听说那个家伙要迎娶珍妮了,就在明天。”我柔声安慰他,“我们将会打败那个法师——因为我也拥有同一种力量。然而在此之前我需要更多更详细的信息。请您将您能想到的事情都告诉我,这对我们的营救行动将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这位一等子爵似乎在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我也拥有同样的银发,他在愣了片刻之后变得谨慎:“这么说您也是一位法师?您是一位尼安德特人法师?不……那人也是一个尼安德特人他同样拥有银发,他……”

    “他是一个暗精灵,而非尼安德特人。”我纠正他,“您难道没有注意到他的尖耳朵么?那是精灵们才有的特征。”

    “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他皱了皱眉头,又沉闷地咳嗽起来,“精灵……暗精灵,或者是法师,对于从前的我来说都是传说中的生物……”

    “于对某些偏远山区的克莱尔人来说,尼安德特人同样是传说中的生物,先生。”我微笑着与他说着这些无关紧要的话语,终于使得他的情绪平静了下来,“你得相信我——在我们得到了足够的信息并且离开这座别墅之后,我们所要做的可就不仅仅是‘救出珍妮离开这里’了。我们将帮助您重新夺回您的领地,并使那个无耻者得到应有的惩罚。”

    “那么……可否知道您的名字?”他放下了戒心,脸上的神色终于变得平和起来。

    “撒尔坦。撒尔坦?迪格斯。”我缓缓说道。

    这位子爵愣了愣,然后耸了耸肩膀:“如果您不愿意说出您的名字的话……那么我不会强人所难。只是……先生,这名字可预示着不详。您没有必要使用这样的名号。”

    我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而罗格奥——这个安静从容得常常令人忽视他的存在的神秘小家伙也挨着我坐了下来。“现在我需要知道,那个暗精灵在到达此地之后,有没有对某些事物表现出强烈的兴趣?比如……”

    “铁矿?”

    “是的,铁矿。”我微笑道,“但除此之外呢?例如您的某些家传的东西?”

    史蒂芬皱眉想了想,然后摇头:“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古怪的癖好……如果说有某些不同寻常之处的话……那么似乎是古董,尤其是一些古代的盔甲。”

    “古代的盔甲。”我加重了语气,“他有没有向您询问过‘是否有家传的铠甲’之类的问题?”

    “啊……的确有过。他还对我的收藏极有兴趣——也许您不清楚,我的家族,祖上,曾经是英勇的战士,我保留了不少祖先们穿戴过的盔甲,就在我宅邸里。他几乎对每一副铠甲都认真地研究过,只是那些铠甲最后似乎都没能令他满意——这有什么不妥么?”

    安塔瑞斯之盾。我在心里说道,似乎除了铁矿之外,他还为此而来……是受那位暗精灵师的指派么?只是他想要得到那件神器……又是为了什么?

    一个念头划过我的脑海,我忽然发现事情的严重性似乎超出了我的预料——那位暗精灵师,米伦?尼恩,似乎同我产生的共同的想法:她也想要成神她也需要安塔瑞斯之盾的力量来突破世界之树的屏障

    只有这个原因,才会令他们在一位男爵的身上花费这样大的力气。而她的想法与我惊人的相似——她同样打算在拥有了足够的世俗权力之后再用他们保护自己,然后向世界之树进军

    那么那个暗精灵为何试图迎娶珍妮?我又开始考虑另一个问题。

    在暗精灵这个种族没有分化出来以前,精灵们的确同尼安德特人有过长久的友谊,并且有过大量通婚的例子。尼安德特人称白精灵们为“永恒的朋友”,而精灵们则称尼安德特人为“美丽而富有魅力的人类”——以此区别尼安德特人与克莱尔人的不同。

    那时候这两个种族都认为对方是西大陆上唯一的能与自己的美丽外表与智慧相匹配的朋友,直到那个尼安德特人大帝国崩溃,克莱尔人成为了人类社会的主导。之后精灵们就隐居在了迷雾之森里,直到后来又在三百年前的“迷雾森林战争”之后被克莱尔人驱逐。

    但即便珍妮拥有普通克莱尔人所无法企及的、长久不衰的美貌……一位暗精灵的王子为何要在此地、要在此刻,匆忙地迎娶她?答案似乎只有一个——他们发现了珍妮身上的铠甲正是那件“安塔瑞斯之盾”。他们一定尝试过激发这铠甲的力量,却因为血脉的关系没有成功,于是……试图制造出一个新生命么?以这个新生命血脉中的力量从新掌握那件至关重要的铠甲?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起奇特的感觉——这感觉甚至比知道了珍妮要被另一个男人迎娶更令我不适。前者是因为某种感情而想要占有,而后者……仅仅是因为某种需要而想要占有

    不可原谅的家伙。

    这时我注意到那位史蒂芬?马第尔,正在用某种奇怪的眼神打量我,而后脸上露出了些许讶异与不可置信并存的神色。我立即微笑了起来:“抱歉,在考虑一些事情。”

    然而他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您……我们曾经见过?”

    “我想大概不会。”我说,“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同样是第一次见到您。”

    “可你看起来如此熟悉。”他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我一定见过您,一定在某时某地见过您……”

    “也许是同为尼安德特人而产生的错觉。”我站了起来,“这种地方并不适合谈话,我想我们应该离开这里了。至于那个人——我指向被安德烈打昏在地的那个男仆,我将要暂时保留他的性命,因为我还有些事情要询问他。”

    “如您所愿……”他在恺萨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然后跟随在我身后,嘴里却一直在喃喃自语:“不……我一定见过您,这感觉没错……”

    安德烈将那个被打晕的武士丢进了刚才那间牢房,然后锁上了门。接着他走到我的身边低声问我:“我们什么时候去救她?我想我们必须得尽快,不然的话……”

    某种不大舒服的感觉又在我的心中升腾了起来。我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明天,等到明天天明,秘密婚礼的时候——我们得知道那个家伙还控制了多少人,最好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可是珍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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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一个预言

    第四十七章一个预言

    “安德烈——”我停住脚步转身正对着他,漠然说道,“似乎我和她的父亲都没有表现得如此急切——可是你为何这样焦躁不安?”

    他愣在了那里,接着沉默着与我对视了一会,又看了看身后的那位史蒂芬子爵——他此刻正出神地望着我,嘴唇微微颤动,似乎仍在重复之前的话语。然后他一言不发地耸了耸肩,按剑退下了。

    我继续大步前行,心里却在为刚才的做法感到有些后悔……一些小事虽然不能立即给人带来严重的影响,然而日积月累,最终却有可能左右大局。我的确不应该像方才那样对待安德烈……然而某种感情令我失控了。必定是这具年轻的身体当中的某些激素或是影响了我的判断,而我现在似乎越来越容易被这种影响左右——尤其是在一件事情同珍妮有关的时候。

    但我的骄傲与细微的怒气令我没有立即采取方法进行补救。我们仍旧沉默着在台阶上行走,直接到走出了那扇侧门。门外的士兵先是看到我——神情漠然。然后看到了被恺萨搀扶着的史蒂芬——脸上立即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然后马上开口大喊:“警报”

    正处于某种不适的情绪当中的我立即向他挥出了右手,手掌凌空用力地一握,他的下半声呼喊当即就咽回了喉咙当中,接着颈椎碎裂,像一个破麻袋一样摔倒在地。

    但别墅里的其他卫兵都已经行动了起来。他们手执长矛与利剑从楼梯上奔下,从门外涌入,再一次将我们团团包围。只是此一次同先前一样——他们的脸上都显露出畏惧不安的神情,甚至有一个家伙手中那柄指向我的长矛在微微发抖。我站在那侧门之前环视了他们一眼,然后让出了身后的史蒂芬,阴沉着面孔说道:“在三百年前的欧瑞,有过这样一条法律:宣示效忠的卫兵在领主面前拔剑,为唯一死罪。而在现在的欧瑞,史蒂芬阁下,这条法律是否仍然有效?”

    史蒂芬在见到他们的那一刻就已经从那种迷茫的情绪当中摆脱了出来。他推开了恺萨的手,挺直了身体,同样扫视那些卫兵——而后者在触碰到他的目光之后一一低下了头,然后他说道:“这条法律依然有效。”

    “那么你们此刻执矛拔剑,是准备攻击你们的领主,还是准备护卫他的安全?”我向他们怒喝。

    这些卫兵们开始面面相觑……在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后,在我几乎要失掉耐心的时候,我终于听到了长剑落地的声音。然后那声音越来越多,直至所有的守卫都丢掉了手中的武器,沉默地单膝跪在了地上。

    史蒂芬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原谅你们曾经的背叛——在你们的妻子与孩子都在那个人的势力控制之下的情况。然而如果你们胆敢再次违背誓言……”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空气中就响起了一声尖啸——一支箭矢撕裂了空气,从大厅楼梯之上的某个角落里直射向我的胸口。我的“真实之眼”使我能够清楚地看到这箭矢的箭头上所反射的光芒,然而我却并没有移动身体。

    因为就在这支箭矢撞上我的胸口的时候,它被一层无形的力量阻挡在了那里,然后就被弹飞出去,划破了一个跪在地上的卫兵的脸。随后我猛然抬头看向楼梯拐角之处的那个卫兵、那个偷袭者,口中低声诵念了几个简短的音阶,向他发射了一枚魔法飞弹。这飞弹的速度没有箭矢快,以至于飞到他的面前的时候,他已经闪身躲开了它,仅仅是被擦到了胳膊。

    然而魔法飞弹不是箭矢……在碰触到他身体的一瞬间,这不稳定的力量就陡然爆发开来,将他的半个身体炸成了一片血糊,涂满了一整面墙壁。

    其实我倒是应该感谢这个不屈的偷袭者——因为就在那些卫兵们看到这违背了自然的力量之后,脸上露出更加惊惧且恭顺的神色……虽然我并不能保证这种恭顺发自内心,但至少使能够他们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不会再次做出些蠢事来。

    而另一方面——刚才站在我身后的正是安德烈。他在我施展了出了魔法之后才来得及冲到我的身前,然后看向我:“你……没事吧?”

    我微笑着耸了耸肩膀:“幸好我站在你面前。”

    他脸色复杂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低声道:“你应该躲开的。一旦你的魔法失效了……”

    “法师有很多方法可以拯救自己的生命,但凡人就很脆弱了,安德烈。”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约定过的,我可是你的盟友。”

    这个男人再次打量我,然后茫然地轻轻摇头:“你……真是令我琢磨不透,撒尔坦。”

    但在我没来及回应他的时候,身后的史蒂芬看着远处楼梯拐角的那片血糊,忽然惊叫了起来:“对,我记起来了,是油画——那副油画”

    他走到我的身前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是你,那幅画上的就是你这么说那么预言也是真实的了”

    我皱起了眉头:“什么油画?”

    据说这座乡间别墅建立在一个动乱的年代——德尔塔王室攥权之初的年代。因此当时的主人在它的地下修建了不少坚固的石室。而随着岁月的流逝,和平时期的到来,之后的主人们将那些坚固的地下室用作储藏一些杂物,其中就包括了一些祖先们遗留下来的东西。

    此刻我们进入了另一间地下室,带路的是史蒂芬。他布满伤口的身体此刻在瑟瑟发抖——不是因为疼痛,似乎是因为激动。而且他还不时地回头看我,像是发现了一个令人惊异的奇迹。

    我和罗格奥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安德烈与恺萨则在别墅中带领那些重新效忠的卫兵释放被关押起来的仆人,并且确保再没有人会跑掉,进城向那位暗精灵王子通报这里发生的一切。

    这地下室里有一股霉味儿,史蒂芬边走边用略微颤抖的声音向我解释:“……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最喜欢在这里度过夏月。有的时候我会和表哥到处偷偷溜进某些地下室试图找到些好玩的东西,然后在一个晚上来到了这里——那时候这里还不像现在这样堆满杂物——”他停在一个箱子前并且将手中的火把插到石头砌成的墙壁上,咳嗽着推下箱子上的杂物,扬起一片灰尘来。

    “我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了那副油画……并不是著名画家的作品,因此被我的祖父放在地下室里。”他试着拉开那箱子,又在尝试失败之后从地上捡起一个铁烛台,用它去撬松箱盖。

    而我沉默地看着他做着这一切,并没有试图去帮助他。因为我的心里现在已经无法平静……因为他居然自称见过我,还是在一副油画里。

    我不记得我的前世什么时候请人为我画过肖像——因为我不喜欢将自己的形象呈现在纸面上。法师们总有不少忌讳,画像就是其中之一。某些法术可以通过由本人意愿产生的画像来施展诅咒,因此任何一个强大的法师都都会特别注意这一点。但如果有一个人能够仅凭记忆将我描绘出来……那必定是米莲娜。

    现在这画像出现在了马第尔家……那么是在我死后,米莲娜为我制作的肖像么?当时的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用画笔描绘那个被她亲手所杀的爱人的?

    我急切地想要见到那画像,却又畏惧看到它。因此我只能在一旁冷眼旁观,直到史蒂分气喘吁吁地撬开了那箱盖,从里面翻出一副镶在框中的油画来。

    “就是这一幅”他拿着那画像,令它背对着我,凑到火把的光亮下将它看得更加仔细,“同你一模一样”

    “让我……。”我艰难地开了口,并且伸出手来。

    史蒂芬用颤抖的双手将它交给了我,目光没有离开我的脸:“诸神在上,那个预言竟然是真的您出现了”

    我没有理会已经快要神志不清的他,只是接过了那幅画,然后慢慢地翻转过来……

    画中的人果然是我。画面上的颜料已经因为时间的侵蚀而变得斑驳开裂,然而画面上的那个银发的尼安德特人却依旧生动无比。他侧身安静站立,身穿黑色长袍,背景是灰色的大理石墙壁——那正是我从前那座法师塔的墙壁。

    我沉默着看了它久,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伸手抚摸画面上的颜料——那些也许是在三百年前,由米莲娜亲笔涂抹上去的颜料……然后我发现我的手指也开始发抖。

    “那个预言,是什么?”我发现我的声音有点儿嘶哑。

    史蒂分的身体似乎再也无法承受这样剧烈的情绪,然而他仍旧扶住那个箱子,令自己不至于倒下:“关于一个法师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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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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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师手札介绍:
魔法师们在高塔的阴影中窃窃私语,至今已经少有人能够听到他们微风一般的低吟。
新历二十二年我故地重游,法师塔隐没于梧桐与橡叶的树荫当中。
那是一个时代的终结,是一个新世界的开始。那也是一个神话的终结,是更多传说的发端。
两个世界的碰撞,两种力量的战争,无数种族的血泪,亿万生灵的哀嚎……由野心、鲜血、仇恨、掠夺、迷茫、欣喜构成这画卷,而我就在开端。在某个明媚的清晨,我踏上旅途的第一步。
这个世界,早已不是我所知的那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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