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铁幕降临 第二十一章 坦白
今天是chūn月十九rì,开chūn已经将近二十天了。虽然北方的天气依旧寒冷,但这寒冷之中已经蕴含了勃勃生机。通往乡间别墅的小路旁边的枯草中,绿意悄然蔓延出来,继而延展开去。放眼一望,广阔的平原已不再是枯黄一片的颜sè,而被一层淡淡的绿雾笼罩。
早归的候鸟在林木之间跳跃啄食新发的嫩芽,不时有一两只因为冬毛还未褪去而显得毛sè驳杂的兔子立起身来打量路上的行人,而后机敏地逃开。
这是一个天朗气清的好rì子。
乡间别墅的黑sè铁艺大门之内,安德烈正靠着干涸的喷泉打磨他的佩剑。
那是一柄有两个前臂长的阔剑,剑身有一指宽。加厚的剑脊就像是一根小铁棒,保证这柄剑在劈砍到坚硬的骨头之后还可一往无前地继续推进,直至将敌人斩为两截。剑身上密布云朵一样的花纹,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显然是经过千锤百炼而得来的好钢。
剑萼是镀了银的黄铜,剑柄缠绕着黑sè的防滑粗线,剑首则是扁平,同样以上好的钢材铸造而成,可保证在击敌之后仍不变形。
眼下安德烈放下手中的磨石、将大剑拄在地上,用一块棉布细细擦拭剑首之上的纹章。
那是一块已有上百年没有在欧瑞王国境内出现过的纹章——双剑鸢形盾,皇冠白槿花。
远远地传来士兵们cāo练的声音。那声音饱满高昂,惊飞了一群落在地上觅食的麻雀。直上云霄。安德烈略略侧脸瞥了一眼别墅之后训练场的方面,从脸上露出不易觉察的笑容来,而后轻轻出了一口气。
阳光在他金sè的头发和金sè的胡须上流转,又将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淡金sè——我远远地观察着这个人。心里微微一动。
这些rì子,他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沉稳了。
不再像是一个佣兵团长,而更像是一个挥斥一方的将军了。
太阳升得更高了些,似乎刺痛了安德烈的眼睛。于是他将头向门外转来,看到了我。
“上午好。”我不再观察他,而是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推开了铁门。
安德烈瞪了一眼门前的两个卫兵。我连忙说道:“我让他们别打扰你的。怎么?看起来你有心事。”
这位前朝的皇子收敛神sè,微笑着对我点点头:“在想练兵的事情。最近的琐碎事情多了不少,每天除了睡觉之外,几乎都扑在这边了。所以也没空儿去城里看看你们。可真是羡慕你,三天只睡五个小时。”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然后岔开话题:“唔……这剑不错。现在怎么有空在这里坐着了?”
“恺萨在cāo练那些新兵,事情已经交代下去了,难得忙里偷闲。”安德烈将阔剑插回剑鞘微微一摆手。“要不要去瞧瞧那些新兵?在他们身上可花了不少力气。”
“那就走吧。”我微笑道。
十分钟之后,我与安德烈并排坐在一块倾倒的石柱上,眼前便是一个广阔的cāo场——这片地原本是别墅的后花园,冬月结束之后安德烈带人填平了这里。又铺上细砂石,把它改造为兵营。
远处的新兵们。大部分来自临近的城镇。他们身上的盔甲武器也多半属于曾经的禁卫军已经边防jǐng备队。艾林城下的一战,那些归附于纳尼亚波伯爵的力量多半被消灭殆尽。艾林境内的两处兵营也成了空营。因为他们原本就没打算强攻,所以出兵时大多轻装上阵,故而在营盘之内还遗留下了大批的军械辎重。看守营盘的杂兵早就投降,眼下也被打散,编进了新兵队伍之中。
我对于军事制度不是很了解,只知道珍妮以本地领主的名义发出了征兵令,官方口吻说的是为了补充禁卫军以及jǐng备部队的兵源,实际上却属于安德烈统领的半雇佣军。然而乡下人却只知道,进了军队之后,每人每年能得到三个偶瑞银的优厚补贴,因此征兵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
我曾乔装混入那些应征的年轻人当中探听他们对于此事的口风,却发现平民们对于此事的反应出奇简单。一个毛头小子曾满不在乎地对我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是纳尼亚伯爵叛乱,来攻打艾林嘛……要么就是我们的领主大人叛乱,想要当女皇帝嘛。再或者就是想要打北边的兽人——其实都是一回事,我们在乡下也是要打亚人种的。来这里有盔甲武器,还有钱拿,为谁卖命不是卖命呢?”
另一个家伙笑嘻嘻地补充道:“即便战场上打不赢,投降就是了。咱们在名义上也是王**队,咱们欧瑞……听说,还有俘虏不杀就地整编的传统。”
毛头小子连声附和,而后再说道:“况且,听说了没,咱们艾林还有一个**师——**师!”他加重语气,“那是自己就能召唤出魔鬼们填满半个博地艮省的大人物,上了战场之后咱们只需要站在他前面摆摆样子,然后他一个魔法就能干掉十万人——十万人啊,多来几次整个欧瑞的兵都没了!”
——看起来的确是欧瑞和平了太久,以至于这些家伙都将战争看成了儿戏。由这样的人组成的军队,能打仗吗?
我接过安德烈递过来的水囊抿了一口,对他说出我心中的疑问来。
安德烈笑了笑,抬手指向cāo场另一端的三根木桩:“你看,那是什么?”
来的时候其实我已经注意到那突兀出现在平地上的东西,只是没有留心,现在仔细看去,终于看清了上面戳着什么了。
那是三个人头。
“治军的道理,四个字而已。令行禁止。”安德烈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神气来,不再是那个见到我就显得有些局促的家伙了,“不听话的家伙。他们就是榜样。”
我皱起眉头来:“从征兵到现在,不过四天的时间吧?你就杀了三个?”
“找死的。”安德烈从地上揪了一根刚刚冒头的嫩绿草茎,在嘴嚼着,“左边那个家伙,当天晚上受不了兵营里的管制,说要出去喝酒。恺萨要把他踢出队伍,那家伙心里不满,还要拉上几个同乡一起走。事情越闹越大。最后整个大队一百人几乎哗变——恺萨弹压不下来,闹到了我这里。”
“我原本打算把他和他的几个同乡一起踢出去——结果他们跟我说,要每人发三个欧瑞银才肯走。不然就‘告到领主大人’那里。所以——”他哼了一声,“我就用这把剑把他的脑袋切了下来。”
“其他的人呢?”
“我带了丘陵巨魔直接走进军营里。就都老实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
“至于第二第三个。”他抬手指着那根柱子说,“连着三天的时间训练的时候偷懒……我给了他们三天的时间,再加上前车之鉴。依旧我行我素,于是也砍了。”他说得轻描淡写,就仿佛那柱子上的三个只是亚人种的头颅。
“以前你可不是这样。”
“以前我们是雇佣军。为了混点儿活命钱而已。”安德烈说道。“又都是跟在一起几年的老伙计,当然不同。你也跟我说过,这些人,以后可不是雇佣军。而是正规军,对待正规军。就要用正规军的法子。恩威并济,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一进这军营……”他抬起手来在半空中虚划一下。“就由不得他们了。”
我们俩沉默了一会儿,而那些cāo练的士兵则开始收队退场。等前方再无一个人影,烟尘平息之后我对他说:“一直想问你,你是在哪长大的?说到领兵治兵的法子,可不是一个佣兵团长能学会的。”
安德烈侧过脸看了我一眼,意外道:“我以为你早就把我调查清楚了。”
在确认他不是在嘲讽我之后,我才说道:“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又不是无所不知的。”
“波鲁干没跟你说过么?”
“波鲁干?你是说……”
“我和他早就认识了。看起来他没跟你说真话……”安德烈咧嘴一笑,“堂堂撒尔坦竟也有被骗的时候。不过说起来,上一次见到他还是在十年之前——我的身世没什么稀奇。格尔兹家战败之后,大部分人口都被杀死了,而我们的祖先……就像那些传奇小说里说的那样,得到了一位忠心耿耿的仆人的帮助,在山区隐姓埋名地活了下来。这样过了好几代,积攒起来的财富都被用光,德尔塔家才放松了对我们的追捕。然后到了我这一代,虽说还会接受些必要的军事、历史方面的教育,但在其他一些方面——你也一定看得出来,我的见识还浅薄得很。”
“后来波鲁干找到了我。那时候我身边就只剩下一位老仆,他同时也是我的老师。那家伙对我说,他知道我的身份,劝我不要生出什么复国的念头,而应该去找个女人,安安稳稳地养育后代,等待命运的安排——听听,都是什么狗屁话。”安德烈笑了一声,呸掉嘴里的草渣,“他离开以后,也许是他出卖了我,也许是他被人追踪而不自知,一队禁卫军的骑兵就跟来了。最终我一个人逃出来,开始在西大陆上游荡,又加入了几个佣兵团,然后遇到了你。”
安德烈神sè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你看,我似乎还应该感激那个波鲁干。”
我略一思索,理清了其中的头绪,然后对安德烈说道:“唔……这个先不急着说。关于你的这支军队……现在已经有了一个联队的规模?”
“对,略多一些,一个联队,外加一个大队。只是马匹还少些,我想要更多的骑兵。”
“虽说欧瑞王已死,这片土地不久就会陷入攻伐……然而我们毕竟不像那些选帝侯,有大义上的名分。”我慢慢思量着。打算引出我今天的来意,“一旦你或者珍妮宣布dú lì了,这些新兵们心里总会天然生出一些胆怯来。毕竟珍妮是个男爵,而你们家……又在历史中埋得太久了些。所以说……新兵们。以及那些对我们持有观望态度的贵族们,需要一个奇迹。”
“……奇迹。”安德烈眉头微皱,重复了一遍我的话。
“对。我将在我和珍妮的婚礼上……邀请那些人到场,然后为他们展示一个奇迹。”我说道。
然后两个人沉默下来。
一阵微风扬起,倒塌的残破石柱底下丛生的荒草哗哗作响。安德烈又从身边拔了一根草茎,用手指去剥上面附着的枯叶。然而用力大了些,连带多汁的嫩草一并揪成了两段。他想了想,把它们远远地扔开了。
随后他挪了挪身子。佩剑与硬皮腰带相击,发出轻微的声响。
“这样终于有个结果了,也是好事情……嗯。”因为沉默太久,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于是清了清嗓子,仍旧盯着脚尖前的一块石子,“珍妮小姐是个好姑娘。”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我顶讨厌这种不清不楚的感觉。若有可能,我真想马上抽身离开。
安德烈忽然把我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差点就站了起来。相处这么久,我的身边还没有哪一个同xìng敢于对我做出这样的举动来。然而下一刻我就看到了安德烈肃然的面孔。他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努力想让自己的话语出口。
“其实你们都知道的吧,撒尔坦,只是没有明说而已。没错儿,我喜欢珍妮小姐。这种热烈的感情。是我从未有过的。”
我终于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尽管这些话从他的口中说出令我相当不舒服。于是我没有做声,只直视着他的眼睛。
“从我们在古鲁丁见面开始。我就知道,你和我。绝非什么挚友,也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盟友。”安德烈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一字一句地说,“你的目标远大,绝非我能想象。而帮我达成心愿,不过是你顺手奉送的一个人情而已。你早对我说过,扶植我,是为了世界之树。但,即便如此,我也看得出,你绝非你表现得那样冷酷无情,也绝非像史书中记载的那样邪恶。”
“我当然也知道,你曾经利用过我对珍妮的这种好感——我想珍妮也知道。就在马克西姆斯的法师塔下,你曾经暗示我,唯有我变得更加强大,才能保护自己的心爱的人。就在那个时候……你还是将她当成一枚筹码的吧?无论怎么看,我对你的作用还是比她大,对不对?”
我沉默以对。
“那么,我可不可以理解为,现在,你冒着失掉我这枚棋子的危险,同意与珍妮结为夫妻,是因为……你已经真正地爱上了她了,对不对?”他问我。
我看得出他的目光里有某种迫切的情绪,但我却说不出话来。
这算什么?质问么?
“对不对?”他搭在我肩膀上的那只手加大了力道,我几乎要发作了。
但我随即理解了他的那种眼神——那是何等深沉的绝望与不舍……
我想,在我的前世,最后一眼看向米莲娜的时候,便也是这种眼神吧?
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将他的手慢慢从我的肩头拿开,沉声说道:“对。我发现,我也同样爱上了她。”
安德烈仔细打量我,最终缓缓点头:“这样一来,我就安心了。”
他闭上眼睛停顿了一会儿,又睁开。先前那种深沉的情感已然不见:“你也可以安心。至少在以后想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将视你为坚实的同盟。因为现在我知道,撒尔坦?迪格斯,也会在被背叛之后,重新爱上一个人。这样的撒尔坦,才是我所知道的人类,才是我可以相信的人。所以……我祝福你们。但愿你与珍妮小姐,不会因为我的这种情感而感到不安。”
这的确算得上是一次坦诚的对话。对我而言,也是全然不同的经历。
那么看起来,眼前的这个安德烈也还是我知道的那个安德烈——情感深沉,软弱却又坚强。
最近一段时间里,他对待新兵们所表现出来的严苛,大概也是因为心中的这一段情感郁郁而得不到抒发吧。虽然谈话的过程令我感到有些尴尬……然而事情总算是圆满地解决了——这也正是我来到此处的目的。
我原以为,还要再拖拉上一段时间,直至安德烈带兵前往沃恩,这些恼人的琐事才能随着时间渐渐变淡。
“那么婚礼何时举行?”
我让自己的脸上露出笑容来:“就在七天以后。最近还要给周边的贵族们发去请帖,还要筹备婚礼……再加上那些人赶路的时间,七天也就足够了。七天之后,等我向他们宣示了奇迹,我们便可准备进军沃恩。我相信到那个时候……也更没有人敢于阻挡我们的兵锋了。”
“嗯。我相信你。”安德烈站起身来,整顿腰间的佩剑,看向远处天空,“总有一天,我要在这苍穹之下,在我先祖们的宫殿中,戴上失落的皇冠。让曾经的背叛者们,洗尽他们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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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我这又当妈又当爹的,总算把安德烈和珍妮的破事儿给摆平了……(未完待续。。)
卷四 铁幕降临 第二十二章 危险的异世界
按照欧瑞的风俗,男女双方在订婚之后、结为夫妻之前便不可再见面。直至完成婚礼的仪式,女方冠为夫姓之后才能摘下面纱。然而我和珍妮两人连订婚这道程序都未走完,就更不要说在两人住在一间宅子的情况下还要保持距离了。
实际上这几天我们一直在一起讨论婚礼的流程安排,以及宴请的宾客名单。毕竟我对周边的大小贵族并不熟悉,一切都得由珍妮为我详细讲解,最终确定人选。
只是这姑娘在知道我们已经确定了关系以后,竟分外矜持起来。每天见面,她必定对我行庄重的屈膝礼,然后礼貌地称呼为我“撒尔坦?迪格斯先生”。而在谈起公事的时候,一旦目光不经意地相对,她都会羞涩地垂下头去……
我只得在心中苦笑着接受她这种反常的举动,不知她是为了掩饰那夜的尴尬,还是每个出嫁前贵族少女的正常反应。
除去这些俗务之外,我还有两件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一是在婚礼举行的高坡草地上,建造一座十米高的梯形平台。
马第尔家的宅邸原本就建在艾林内的一处高坡上。从地理位置上来说,这里占据了全城的制高点。宅院之后是一片宽阔的草地,足以供上百人聚在一处而不显拥挤。但我还需要一座高达十米,几乎与宅邸的主体建筑齐平的高台……因为在那一天到来之际,我需要全城的人们都能看到这里发生的事情,而不被三层高的建筑物阻挡。
为了加快进度,我甚至使用了一两个法术来帮忙,最终赶在婚礼举行的前三天完成了这个工程。而另一件我一直在思考的事情也就在此时被解决了。
当时我一个人在台下踱步。仔细思量婚礼之时的一些细节。就在这当口,从泰达斯跟随我来此的一个矮人雇佣兵战士远远地叫了我一声:“撒尔坦大人。”
我回头看去。那是一个名叫黑岩舍尔的长斧兵。
我对他的印象并不太深刻。因为这个人虽然是长斧兵的小队长,然而生xìng木讷,口吃不清,通用语说得尤其差劲儿。一路走来,我们仅在战事报告上有过那么一两次接触,还是我连猜带蒙才弄懂了他的话。
当我在此独处的时候,早已吩咐过府邸里的仆人不要打扰我……他们怎么会放了这个家伙进来?即便矮人们有事需要与我沟通,也应该是那个中队长图鲁斯来到此处吧?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找我有事?”
“最近一段时间,您可能对某件事情产生了疑惑——我就是来为您答疑解惑的。”黑岩舍尔笑着走了过来。身上的甲胄锵锵作响。脚步轻快敏捷,显得整个人矫健而jīng明。
我瞬间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儿——这还是那个木讷的家伙吗?还是那个口齿不清的家伙么?现在的他看起来可是底气十足……就和那些地下王国的官员们没什么两样!
“你……”我皱了皱眉头,用手指向他遥遥一点,“就站在那里。”
大胡子的矮人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在距离我十步之外停下了脚步。
我的疑惑?他想要告诉我什么?随即一道光亮在我的脑海中一闪。我想起了那夜女招待对我说的话来——包下整个酒吧的,正是一个铁锤矮人。难道说,是他么?
“这么说来,你就是那个……贵金属联盟驻艾林办事处的专员?”我沉声问道。
“正是我。”矮人摊了摊手。
我没说话,等待他给我进一步的解释。
于是矮人换上了郑重的微笑来:“撒尔坦阁下,我的真实身份,是岩与火之国商务部的三级办事科员。在欧瑞,我这类人还有一个称呼——高级税务官。是我王令我混在这支佣兵队伍当中,以确保我们的佣兵们尽最大努力完成您下达的指示——”
实际上对于他的来意。我已猜出了几分,于是直接转换了话题:“这么说来,你的那位王,对我在艾林城下的表现还算满意?对于艾林城目前的经济和军事实力,也还算满意?”
我的口气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友善。没想到菲克斯那家伙……竟给我来了这样一出戏。
“大人息怒。”黑岩舍尔一并脚,对我行了一个军礼。“派我来此,也仅仅是因为保险起见。我想您是清楚的,我们……是铁锤矮人。即便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但估算形势、确定在合适的时机投资以获取最大利益,也是非常有必要的。睿智如您,也不会将以国家为主体的结盟视为单纯的友谊或者承诺吧?”
“那么在贵金属联盟办事处演的那一出戏,又算是怎么回事?”
“贵金属联盟,原本就是铁锤矮人的产业。”黑岩舍尔侃侃而谈,“因此在确定了您的确是一位值得信赖而拥有强大实力的盟友之后,我们选择以这种方式来支持您——整个欧瑞都将知晓您得到了我们的友谊,而我们的情报网也将向您打开。同时,在敌对势力领地的财富与人员也将在近期向艾林转移——我们将为艾林城的商业注入健康而新鲜的血液,同时给予您资金上的支持。”
“仅此而已么?”我紧盯着他。
“嗯……还有新式装备。实际上,早已运抵艾林附近。只要您开口,我们便可帮助您训练新式火枪兵——”
“仅此而已么?”我将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您……说什么?”这一会,矮人略显疑惑,“如果您还想……获得其他方面支持的话,我可以与王上取得联系,明rì便可给您答复……”
我继续盯着他,然后从嘴角露出一丝yīn险的微笑来。
矮人当即住了嘴。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直到此时,我才慢悠悠地说道:“在地下的时候。我就有点儿奇怪——我将雷神之锤交给了菲克斯,他转眼就给我搞出了那样一件威力奇大的武器来。当我令他撤去那武器的时候。不到一刻钟,他的命令就被执行了。那时候,我以为埋藏那件武器的地方就在王室城堡之内——以你的阶级,应当知晓这件事情吧?”
矮人脸sè复杂地点了点头。
“然而直到我亲眼见到那东西之后,才发现距离城堡足有两个小时的路程……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矮人没有说话,脸sè越发yīn沉。
我又背起手来,低头看着地上的新发绿草踱步:“至于你刚才说的话……”我抬起头看着他,“你们的矮人王还在他的领地之中吧?那么,你怎么能在一天之内给我答复?……不不不,别跟我说用飞行信使。在这方面。法师们才是大师。”
矮人干脆紧紧闭上了嘴巴,就像一尊雕像一样杵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我才觉得胸口的那口闷气略略抒发了些。这些家伙……竟敢算计起我来了?而后又用这种得意洋洋地姿态跑到我面前,对我说其实他一直在暗中观察我?
呵呵。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给不了我一个答复,那么。黑岩舍尔,你可以请示你的那位王,明rì再来回我。”我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实际上,我最在意的便是那种神奇的通信方法。
在地下王国的时候我曾想向菲克斯提出这个要求来,然而在矮人答应了为我提供充足的铠甲武器的情况下,我实在没法再另外加上一枚筹码。只是此刻他们竟白白地送给了我这样一个大好机会——以这样的方式对待他们的盟友……尤其是一位**师!
我想,那位黑岩舍尔今后在地下王国的rì子必然不会好过,也许明rì就不得不赶回去接受审判……
掌握着类似技术的。似乎还有一人。那便是米伦?尼恩。艾舍莉曾在我身边被她催眠,而那个小姑娘对我描述是,“有一个声音直接在我的头脑之中响起”——这个“头脑”,指的可不是意识,而是实实在在的有形头颅!
两者之间必然有什么关联。而暗jīng灵的冰雪宫殿又同样是在地下……我不得不怀疑,实际上米伦已经占据了另一处遗迹。而且在研究方面取得了相当的进展。
因为另一位暗jīng灵剑士罗林,在向我言明一切之前就先用一根木棍破坏了头脑之中的什么东西,若我所料不错,那便是那个可以传递讯息的工具。只是当时出于对他的尊敬,我没有破坏他的遗体,现在想来真是后悔莫及……但也无济于事。罗林被深埋在泰达斯的土地之下,现在那东西估计已经和躯体一起腐朽了吧。
思路延展,我又想到了那位代达罗斯皇帝——他的索尔骑士团横扫西大陆,据说也是借助了遗迹里的力量……便是这种东西吗?这种通讯手段虽然不是锋利的武器与坚固的铠甲,但却可以使部队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在战争之中占尽先机……也的确称得上是战争神器了。
说到神器……思路再向前追溯——巴温皇帝!传说中那是可以远隔上百公里明晰敌军动向的“神之眼”,是否又是类似的、甚至更加高级的东西?如此说来,其实那些太古文明的遗迹,一直都在影响着整个西大陆。它为这个世界带来的是文明的飞跃式发展——当某些地方的智慧生物还不知道铁器为何物时,矮人们就已经开始利用蒸汽和火药向一个崭新的文明迈进了!
如果将思维延展得更加遥远……远至跨越浩瀚的代瑟雷特洋,去往那片东大陆的话……
据说在那片大陆上,只存在一个国家。那个国家的皇帝以神奇的力量掌握着广阔疆域内的一切情况,并且借助名为“秘道士”的cāo法者们建立了有效统治……他们的军队,甚至全部装备了比矮人们的先进火枪还要犀利的武器,他们的铁皮巨舰,也以惊人的规模冲破了代瑟雷特洋的狂风暴雨,来到了因纳德立共和国的米勒湾。
只是……我皱起眉头想道。那样一个强大近乎神迹的帝国,为什么会不远重洋来到西大陆?只是为了赚取金钱么?罗林可是告诉我。那支舰队上的船员,全都是士兵。也就是说,那并非商队,而是……舰队!
作为同样拥有一片大陆的强大国家,我想象不出他们对落后的西大陆物产有什么必要的需求。如果他们不是为了金钱、或是物产而来的话……
那么也就只有土地了!
一个惊雷似的念头在我的脑中炸开——西蒙?崔舍!
这个家伙同样是东陆人,而他在西大陆的行踪飘忽不定,足迹几乎遍布每一个已知的人类国家……这个家伙,真的仅仅是为了追寻命运的启示么?
又或者说,他……实际上是东陆人派遣出来的先行者?
探知西大陆情报的先行者?
不不不……我在心中否定了这个念头。
即便大洋彼岸的那个帝国比西大陆上所有的国家捆绑在一起还要强大,还要先进……然而他们毕竟先进得有限。与矮人们的技术相比。也不过是二三十年的差距。与西大陆整体相比。大约可以领先上百年……
这样的社会发展水平,会令人口膨胀到需要向外扩张以谋求领土的地步么?要知道,那可是远隔重洋、何止万千公里的距离!
那么他们是为什么?
那些拥有黑发黑瞳、金黄sè皮肤的东陆人,那些被先进科技所武装起来的强大战士们,他们为的是什么?
……是了。
为的是遗迹吧……
东大陆上定然也有遗迹的存在。否则那些人不可能比西大陆的智慧生物更加先进。当他们将自己那片土地上的遗迹发掘殆尽之后……必然将目光投向这片土地。
不是为了财富、不是为了人口、甚至不是为了国土,而是为了那些太古遗迹!
这也就意味着,我们从遗迹之中,并非只能得到知识与技术……而是另一种,类似引火的柴、取暖的碳,类似北辰魔力的那种用以驱动遗迹文明的资源!
想到这里,我总算舒了一口气,而后再仔细地检查自己的推理,直至确认无误。
似乎矮人们还没有发现这个秘密。或者说找到那种东西——那种远比他们的火山蒸汽要强大无数倍的东西!
然而东大陆的那个强大文明,实际上已经将太古遗迹当中蕴含的力量运用在他们的rì常生活之中了。他们的舰队已经抵达了西大陆的门外,他们的侦察者也许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游走了上百年……
也许……
也许另外那个世界的那位帝王,或是那位帝王的子孙们,早已对西大陆的情形了如指掌……
也许就在此时,在大洋之外的另一片广袤土地上。战争的机器已经隆隆运转,黑发黑瞳的金sè武士从大陆各出奔向军港,而后整装待发,视线尽头便是这片土地!
倾世界之力,对西大陆这样一片诸国林立的土地进行讨伐……我们能获得胜利吗?
我强迫自己停止思考,好从这样的可怕预感中摆脱出来。
也许他们还需要漫长的准备时间……我这样安慰自己。不知不觉间……额头竟已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就如我刚刚重生之后遇到人形的母龙迪妮莎那样。那时候我发现自己完全无力去抗衡那样的一个敌人。而此刻,我也发现,自己无力去抗衡那样的一个庞大国度……不,甚至说是一个世界也不为过。
天sè逐渐黯淡下来,远处有两点光亮慢慢接近,似乎是来迎我回府用餐的仆从。
也正是这两点光亮令我意识到,此刻我还身处我所熟悉的西大陆……那些未知的危机,还离我那样遥远。
我在黑暗之中略带感激地看了一眼他们微垂的头颅,然后慢慢回到宅邸之中。
珍妮依旧礼貌地向我致敬,而我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就吩咐男仆将饮食送去我的卧室。无论前景如何,路总要一步一步地走,现在我能做好的,便是规划自己的每一步,然后尽快达成我的目标。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成为神祗,还是带着珍妮隐世,我都将有足够的自信。东陆人即便再强大……总不能与接近神祗的存在抗衡吧?
我坐在桌子前这样思索着,然后摇响了手边的银铃。守候在门外的男仆轻轻在门上敲了三下,推门而入:“您有什么吩咐,大人?”
“为我传召矮人佣兵队的黑岩舍尔先生。”我说道。
男仆退了出去,二十分钟之后,黑岩舍尔走进我的房间。只是这一次,他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木讷的神sè,用尤其恭谨地语气询问我:“撒尔坦阁下,我应召来见您。”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食指敲了敲桌子,抬眼看他:“你们究竟知不知道,遗迹里隐藏着怎样的一股力量?”
黑岩舍尔惊讶地抬起头,显然没有想到等待他的是这个问题。
我却已经叹口气、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把我的这句话,连同我下午的要求一起传达给你们的王。”
“就说,我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如果他还打算对我隐瞒些什么的话,最终被毁灭只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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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有不少看这本书的朋友吐槽文中出现了一个东陆人。那时候我就说,实际上本书并非中规中矩的西方奇幻,这个东陆人非得出现不可。因为这个关系,那段时间有不少人不看这书了。至今我还会在某些论坛看到有人说,“当法师手札这本书里出现了东方人的时候我就果断弃书了”。
实际上,咱们没让文中出现的这个东陆人时不时地放一个北斗七星阵、动辄喷出飞剑斩杀魔法师,对吧。所以对于那一部分读者的评价,我始终耿耿于怀。好在隐忍了七十万字,今天总算把开头那个东陆人出现的真正缘故给简略地写出来了。
我从来就没想过写一本单纯的、法师的故事。我想要写的,是科技与魔法的碰撞、社会的变革、两个截然不同世界之间的激荡。简而言之,东大陆那些拥有先进文明的人,为了另一片土地上的资源,要发动侵略战争了。
这才是我一直想要写的东西。
实际上我想要写的东西还有很多……我想写魔法的没落、科技的兴起。想写封建制度的衰亡,新生资本的兴起。我甚至想要写到蒸汽时代……在那样一个时代里,作为世界上最后一个法师、也是**师的主角的故事。
就像我本书的简介中写的那样:魔法师们在高塔的yīn影中窃窃私语,至今已经少有人能够听到他们微风一般的低吟。
可是因为订阅的缘故,估计这样的计划难以实现。我也不是用这样说辞来“胁迫”大家。因为能看到这些心里话的人,也都是订阅了本书的读者,实际上正是你们这一两百人在一直支持着我。
按照原来的打算,这书可能会写到四五百万字,然而这需要的太多的时间,在本书这样惨淡的境况之中,似乎不大现实。
所以我唯一能向大家保证的就是,本书会完本,且我争取不烂尾。即便我们没法走进蒸汽时代共同见证最后一位**师的消亡,也可以给这个故事一个jīng彩儿别出心裁的结局。其实这个结局已经大致想好了。剩下的,就是慢慢写作了。
如果觉得我那一段时间的文章质量下降了,希望大家可以告诉我。这本手札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可不想,在他长大之后,看到无法弥补的缺憾。
最后,感谢书友AyaCrystal的月票。
令:这些吐槽,不算钱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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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铁幕降临 第二十三章 暗星的秘密
被派出去的信使们已经陆续返回。大多数人接受了邀请,一小部分人称病,或是的确有必要原因无法前来。但即便是接受邀请的这些人,也绝大多数谈不上什么善意,我想都是出于某个大贵族的授意,来探一探风声而已。
反倒是那些没来的,多是以前马第尔家的生意伙伴——也许是不想将自己陷于险境,也许是不愿意看到昔rì的老朋友遭遇尴尬局面。
但总的来说,结果令我相当满意。艾林周边的势力代表几乎齐聚,婚礼上发生的事情将以极快的速度传遍欧瑞的每一个角落。
在这天下午,我的书房门被敲响了。
早已料到,来人便是黑岩舍尔。
我看着他低声吩咐门外的仆从退远一些,又小心地关门、落锁,便知道我的要求应当是得到了满足。今天他换上了棉布材质的常服,手中捧了一个木头盒子。盒盖上多数磨损,边角的包铜被摩挲得发亮,显然是一件随身物品。
矮人板着脸走到会客的木质茶几之前,将盒子放在桌面上:“您想要知道的,就是这个东西了。”
我从书桌前站起来,走到那东西之前。略一犹豫,掀开了盒盖。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当中,饰有绸缎的内衬。内衬颇为厚实,似乎还填充着棉麻。中间躺着一个银sè的小东西——大约有拇指肚大小,就像是一个被切为两半的圆球。半球的弧形表面显得雾蒙蒙,似乎是做了某种处理。使得它不会反shè强烈的光亮。另有两片不易觉察的凸起分布在弧面的上下两则,上面有红sè和绿sè的标示。如果依照西大陆的习惯来看,应当是代表着“禁止”与“许可”。
我看了一眼黑岩舍尔,在他没有表示反对之后拿起了它。仔细端详……然而除了那两个有明显标识的按钮之外,这东西就是浑然天成地一个整体,没有任何接缝与孔洞。难道说这是一个铁疙瘩吗?可是这材质又是极轻的……
这么小的东西,能用来与远在千里之外的矮人王保持联系?我已知的任何一个法术……都做不到这一点。
我疑惑地看看黑岩舍尔。他耸了耸肩:“我王的意思是,您得先告诉我们,您口中‘遗迹的力量’是怎么一回事。”
我没作声,拿着这东西又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然后忽然说道:“菲克斯。你能听见我,对不对?”
一边的矮人变了脸sè。
哼,这家伙,以为我是傻瓜么?从上午九点钟开始。我便发现他在宅邸里走来走去,神情焦虑、眉头紧皱,显然是在等待些什么事情的发生。这种焦躁的情绪大约以两个小时为一周期——刚才,他就在门外与什么人说了话之后才走了进来。这必然是他在通过这个小东西与矮人王取得了联系。而且这种联系方式大概每隔两小时,才生效一次。
我死死盯着那小东西。直到它传出一个微弱的声音来:“是的,我能听见你,撒尔坦。”这声音极小,以至于我不得不将它贴近耳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这小东西忽然像是具有了生命一般在我的手中一弹,而后迅速贴到了我的而后。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要把它揪下来。黑岩舍尔及时地阻止了我:“阁下!这是正常现象,它只是附在了你的身上而已!”
我这才勉强镇定下来。身后去摸而后的东西——它的手感已与我的皮肤触感类似,略一用力便离开了身体表面,似乎并未如我担心的那样“长”在了我的身体上。我走到窗前借着镜头偏头观察它,发现这东西已经变成了肉sè,看起来像是一个耳后极不起眼的增生。
这种太古技术……果然不可思议!
我有些不适地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现在我能听到你了。菲克斯。”
耳边传来了清晰的声音——说是耳边也许不合适,因为那东西紧贴我的头颅,更像是在脑海之中响了起来:“真没想到你能发现这个秘密。但我们的时间不多,需要长话短说——您口中的遗迹的力量,究竟是指什么?”
“我们有长时间?”我直接问道。
“从现在开始,大约十五分钟。”菲克斯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真实,就好像是他本人在我身边说话。若非早已知道这种太古技术,我必然以为这是有人对我施展了一个“幻音术”。
“那么,我要你从现在开始仔细地听我说出的每一句话。”我理清思路,看着窗户玻璃中我自己的脸沉声说道。
接下来,我对他说出了我所了解的一切——包括那些东陆人的先进装备、那些巨大的铁皮船、罗林口中东大陆的那个庞大帝国,以及我对他们的推测。
“你必然比我更了解这些东西,你也一定有更多的秘密没有告诉我。所以我需要你坦白地跟我讲——”我最后补充道,“我的推测,在你看来,真实度有多高?”
耳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声音,直到我等得有些不耐烦,伸手去摸那个东西的时候,菲克斯才以一种忧心忡忡地语调说道:“我……在我看来……你的推测,可能xìng相当的大。”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遗迹里的那种东西,我们确实还没有找到。太古文明的技术jīng巧而复杂,不同于我们知道的任何一样的东西。所以即便现在知道了那东西可能是从前为遗迹提供动力的,但我们还是没法儿推测出它的大概模样——固体、液体、气体,它都有可能。既然你怀疑西蒙?崔舍是东陆来的侦察者,我还是希望你能够从他的口中得到消息。”
“否则……太难了。”菲克斯叹了一口气,“一切都太难了。就是你现在正在使用的这东西——我们叫它‘听筒’——也是我们用了将近四年的时间才摸索出了用法。而到现在还没能彻底弄明白。”
“前提是,我找得到那个家伙。”我听他抱怨了一番,冷冷说道,“但——即便我从他那里得到了信息。又怎么知道你这一次不会对我隐瞒什么?”
“撒尔坦,我……”菲克斯似乎想要为自己辩解,然而话语声忽然变得扭曲飘渺了起来,继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拉长扯断,很快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回音,最后归于寂静。
“时间已经到了,阁下。”矮人走到桌子旁,合上木盒并且收入怀中。“我王将这枚‘听筒’赠与您,希望你们能够保持联系。”
我点了点头,然后赶在他走出房间之前问:“这东西……如何运作?”
矮人转过身来,脸上露出略显得意的神sè。似乎很为能给一位**师答疑解惑而感到开心:“它无需任何力量来驱动,也很难损坏。无论是火烧、浸泡、劈砍,都无所谓。”
他又走到我身边,踮起脚来推开窗户,并且指向天空的西方。我随之看去。
“您仔细地看向天空……仔细地看。会不会见到一颗星星?”
星星?白天里会有星星么?我有些疑惑,抬头看向头顶的天空——但太阳随即将我刺得流出泪水来。当我低下头来擦拭的时候,才发现一边那个可恶的矮子竟然在脸上挂了两片黑水晶——
两片黑水晶用用银架固定在一起,末端钩在他的耳朵上。那种滑稽又可恶的样子令我又想发火又想大笑。
“噢……抱歉,是我疏忽了。”矮子咧了咧嘴。又变戏法似地递给了我同样的东西——“您戴上这个,然后再用您的……真实之眼仔细看。”
我满心疑惑地接过它。架在鼻梁上。整个世界顿时变得昏暗起来。而当我再抬起头的时候,太阳变成了一个白sè的圆盘,发出柔和的光线来,一点儿都不刺眼了。
用黑水晶来看太阳,这事儿我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矮子们还特意做出了现在挂在我脸上的这东西——就只是为了看太阳?
黑岩舍尔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笑着解释道:“这东西本来是我们在锻造某些东西的时候用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收住口,显然是吸取了昨天的教训。
“您现在再看,是不是能够看到星星了?”
我凝神向天空之中看去,并且集中了注意力。魔法的效果作用于我的双眼,并且将我的视力增强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视野之中的世界变得更加黑暗,而黑暗中的光亮却清晰了起来。起初像是人们闭上眼睛之后眼前出现的那些随处飞舞的光点,而后某几个光点变得越来越亮,最终被我牢牢地捕捉。
那似乎……的确是星星。然而除了时光与秩序之星,我还没见过哪一颗星行走得如此之快。在短短五分钟的时间里,它们的位置就发生了明显的偏移——它们的行动甚至比那个颗星更加迅速!
“看到了没?看到了吗?”矮子在一边急着问。
那星一共有三颗,彼此之间的距离几乎相等,大约有一指宽。我抬手指向它们:“你说的是哪一颗?”
“哈?”矮子发出惊讶的声音来,“有好几颗?”
我摘下那东西,低头看他:“你看不到?”
“我当然看不到。”矮子一摊手,“我又不是您,有法术。”
我真想马上揪着他,把他丢到楼下去。但还是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天上有这几颗星星的?”
“也是一位法师告诉我们的。”矮人解释道,“以前我们弄不清这东西什么时候能用,什么时候不能用,后来慢慢摸索出了规律——它每隔两个小时起一次作用——是在同一个地方,每隔两个小时起一次作用。再后来,有个法师来到我们这里听说了这事儿,就和我们一起研究它的工作原理……也是他运气好,那天他也带着这个镜片儿,走到了地面上。又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用‘法师之眼’那个法术去盯着天空看,最后发现了那个秘密——”
他故意顿了顿。然而我只是盯着他。最后这家伙只好叹了口气,继续道:“他发现。当某颗走得很快的星——这颗星的身后还跟着两颗星,之间的距离比是二比一的时候——当前面的那一颗出现在我们的头顶的时刻,这东西便发挥作用了。等到那颗星在视野当中消失的时候,这东西就说不了话了。”
我继续看着他。然而矮人却一摊手:“就这样。”
“就这样?没别的了?”我愣了愣,“你们研究了那么多年,就只知道当头顶的某颗星星出现的时候,它就能说话了?”
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那么……你们既然在白天看不到那星星,又是怎么按时联系的?”
矮人无辜地瞪着眼睛:“当然是一直把它贴在耳朵后面。隔一段时间就说几句话。等它有了作用就记下那个时刻,然后以两个小时为准。”
哈!我在心舒了口气,看起来他们也并不像我想得那么聪明嘛。
矮人终于离开之后,我开始思索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白天天上居然有星星!若非那个矮子告诉我……谁会无聊到在大白天里用法术去盯着天空看?
而我耳后那东西……竟又是通过其中的某一颗起作用的。这究竟是什么原理?
我皱起眉头苦思冥想。最后只得出了一个可能最为接近真相的结论——也许遗迹文明,也是利用了魔法力量的。就像法师们从北辰之星获得魔力、驱动法术那样,这东西也从那些行走得极快的暗星之中汲取了魔力,保持通讯。当暗星从视野中消失以后,魔力的供应中断。它便也无法工作了。
同样的道理,如果哪一天北辰之星不明不白地从世界上消失了,那么法师们也就瞬间变成了凡人,再也没法儿施展魔法了。
我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有些沾沾自喜——虽然觉得不尽如人意。然而也的确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只是……难道遗迹文明真的是以魔力驱动?如果以魔力驱动,那么东大陆的人们又要来西大陆做什么?
我打定主意。在解决了这边的事情之后,还得到地下王国走一趟。假如我的推断是真的。也许只有我才能帮矮人们揭开遗迹的秘密。
时间在思考的时候总是过得很快,当我下定决心之后,窗外的太阳竟已经西斜了。
中午因为有心事没有用午餐,这会儿只觉得肚子咕咕作响,胃里边像是有一只手在不停地揪。我推开门,打算到楼下用晚餐,却不想转角处的楼梯咚咚作响,一个男仆匆匆跑了上来,险些撞进我的怀里。
我一皱眉头:“什么事儿?慌慌张张。”
男仆抬眼见了我,赶忙说道:“先生,我就是来找您的——珍妮小姐说,我们的第一批客人到了,要您即刻去楼下。”
“达拉然伯爵?”我问道。
男仆一脸茫然:“唔?不……不是伯爵大人。”
那是什么人……非得我亲自去看?还没等我问,男仆已经补充道:“是一些……似乎是尼安德特人,都是银发——”
我早已踏前一步,狠狠盯着他:“有没有几个穿着黑袍的?”
男仆似乎被我这带着莹莹绿光的眼神着实吓了一跳,把身子往后一仰,结结巴巴地说道:“来了五个,全……全是黑袍。”
“这些胆大包天的暗jīng灵!”我在嘴里低低地咒骂了一声,甩开男仆冲下楼去。
走到会客厅里的时候,双方正剑拔弩张——不,这么形容也并不合适,应该是说,五个暗jīng灵被马第尔家的亲兵用长剑围在一起,手里捏着可怜巴巴的匕首试图自保。
珍妮坐在沙发上冷冷盯着他们,直到我出现在门口,才放下手中的茶杯:“喏,撒尔坦,就是这五个家伙。”
实际上暗jīng灵的到来没让我惊讶,珍妮说出这句话的口气倒让我惊讶了。“这五个家伙”——这样的话从这几天一直规矩得像个帝国公主一样的珍妮口中说出来,可见这姑娘气愤到了什么程度。
我倒是可以理解她的愤怒为何而来——就在去年的时候,暗jīng灵们还差点迫使她与那位黑太子成亲。眼下在婚礼之前再次到来,勾起珍妮痛苦回忆的家伙们自然没什么好下场。
我缓步走过去,细细打量那五个被团团围住的暗jīng灵——三个剑士,两个魔法傀儡。看起来脸上的惊慌神sè倒不是装扮出来的,显然没有料到会受到如此“礼遇”。
敢明目张胆地来,却连这种情况都未预料到么?
然而不管米伦?尼恩打的是什么主意……我都得说,这几个家伙来得正是时候。如果他们不来,我还得费劲心思让那位**师知晓婚礼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下,让他们如实地把所见所闻转述给他们的那位主子,可比任何小道消息都真实一百倍。
于是我向珍妮微微摇了摇头,然后朗声道:“放开这几位先生。他们可是咱们的‘老朋友’了。”
士兵们略一迟疑,然后转头看向珍妮。她也看了看我。但尽管眼眸中是疑惑的神sè,却仍然点了点头。
刀剑一入鞘,暗jīng灵们如释重负。两个魔法傀儡几乎是抢着问道:“阁下,约瑟芬殿下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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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写到那里心情有点儿激荡。但是大家别担心,没有要TJ掉的意思,呵呵呵呵……我好好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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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铁幕降临 第二十四章 最短命的大法师
我冷冷地看了那个暗jīng灵一眼。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将匕首收入腰间,又将手抬起,便要给我行一个法师礼。
我当即哼了一声:“你敢在我的面前施这种礼?”
暗jīng灵一愣,尴尬地将手抬在胸口,随后只得转了转手腕,向我躬身施了一个觐见礼。
这还差不多。区区魔法傀儡,也敢玷污真正的cāo法者们的礼节么?
“撒尔坦阁下,我的名字是奎恩?斯塔那,冰雪与风之王座下的侍卫副长。这次来到艾林,是为了代我王祝贺您与珍妮小姐结为夫妻。另一件事就是……探望我们的殿下,约瑟芬?尼恩王子。”
“他现在过得挺快活。衣食无忧,又用不着劳碌奔波——约翰,你昨天去探视王子殿下,是不是说他胖了些?”我坐下来抿了口茶,对站在一边的马第尔侍卫队长约翰说道。
约翰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答道:“的确是胖了些,大人。”
随即那些侍卫们的脸上就露出了隐忍的笑意。
实际上,侍卫们忠诚地执行了我的命令,将约瑟芬的口粮标准缩减到了最低——以至于那家伙饿得浮肿了。上一次我去看他的时候,那位黑太子拉着我的衣角,说只求能让他吃一只烤rǔ猪,他就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秘密都倒出来——
只可惜他那里暂时还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暗jīng灵的使者们眼见侍卫的神态,似乎心里有点儿发慌。另一个魔法傀儡也向我施礼:“**师阁下。我是克斯威尔?洛伦索。如果您允许的话,我们希望能够面见约瑟芬殿下。当然……如果我们能够在这段时间里在他的身边侍奉,将会更加感激您的仁慈。”
“面见么,倒是可以。”我摸着下颚。慢条斯理地说,“至于侍奉他……你们乐意的话,我当然也乐意。”随即挥挥手,“带这几位先生去‘觐见’他们的殿下吧。如果他们执意要侍奉左右——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卫兵们笑呵呵地点头,而暗jīng灵的神sè显得越发凝重了。
暗jīng灵们一离开房间,珍妮便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笑着耸耸肩:“我当然也想把这些家伙的脑袋砍下来挂在城门口……只是他们还有点儿用处。”
她抿了抿嘴:“我只怕他们是来刺探虚实的。”
我探过手去作势要捏她的俊俏的鼻尖,她只略微侧了侧脸,就真的羞答答地等我去捏了。我微微一愣。随即轻轻一刮:“傻姑娘,我们怕么?”
珍妮用手贴了贴脸颊:“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我的心里总有些……撒尔坦,其实我没有想要做什么女公爵的心思。我只想——”她认真地看了我一眼。“只想和你在一起而已。”
我轻轻咳了一声,笑了笑:“我答应过你的,建立一个尼安德特人大帝国。然而现在皇冠却不能属于你……至少我得为你做些什么。还记得么,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是想要游历大陆。成为一个真正的骑士,至少不让马第尔家失去贵族的封号。”
珍妮眨眨眼睛,开心地笑了起来:“第一次见你就遇到一只路魔,幸好你救了我。在遇见你之前。我可没想过这世上会真有法师……”
“而现今一个**师就坐在你身边了。”我也笑起来,“马第尔家也将成为西大陆最为人瞩目的一个名字。你瞧。你的心愿都实现了,所以——别慌张。也别焦虑。我们只需要把事情一步一步做下去,然后……自然会收获一个圆满的结局。”
珍妮没说话,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柔情蜜意。随着婚期的临近,她在我的面前似乎变得越来越容易害羞,也越来越容易开心了。
就像是一个美丽璀璨的水晶杯,将在阳光下焕发出最华丽的光彩来。
只是,我能不能守护好这水晶,不使她心碎?
这个恼人的念头忽然浮上了心头,似乎我就注定是一个得不到哪怕片刻温馨感的可怜虫。我在心中无声地探了口气,摸了摸自己耳后的那个小东西。
那些暗jīng灵们的脑袋里……也是有这东西的吧?剑士们也许还是正常生物,然而那些魔法傀儡,必定同罗林一样。
这时候门外又响起脚步声来。暗jīng灵克斯威尔已经“觐见”完毕了。我收敛笑容,直起腰看向那个走进门家伙:“诸位感觉如何?是不是还想侍奉在你们那位殿下左右?我可得提醒你们一点——你们的王子殿下最近正在为减肥苦恼。如果你们能陪伴在他身边,替他消耗掉他的饮食的话,我想他会相当高兴。”
克斯威尔显然在强忍怒气,但看起来并不是很成功。他站在原地瞪了我一会儿,才说道:“诸神在上,**师阁下。也许你今rì令人所遭受的痛苦,在明rì就会回赠到自己身上。如此苛刻地对待一位王族,难道就是伟大的撒尔坦的处事之道么?”
我弹着自己的手指,侧脸瞥了他一眼,拉长声音道:“回赠到我的身上?就凭你们?还是你们身后的那个老女人?她自称**师……”我又嘲讽地看了他一样,“不会和你是一种货sè吧?”
暗jīng灵的脸sè顿时变成铁青,就连他身后的那三个剑士也将剑身拉出了剑鞘。但另一个魔法傀儡奎恩低声喝止了他们,大步走到克斯威尔面前对我说道:“见谅,撒尔坦阁下。”
然后一甩袍袖,转身出走出门外。
他的地位似乎要比克斯威尔高一些——这家伙也只能再瞪我一眼,随他走了出去。
我在他们身后扬声道:“在这几位先生的晚餐里,加上一只烤rǔ猪——那可是他们的那位殿下梦寐以求的饮食。”
侍卫们哄然大笑。看向我的眼神已经与往rì大不相同。虽然他们平时对我尊敬畏惧但总是畏多过于敬。此时,倒像是看着一位深得人心的仁慈领主的眼神了。
珍妮不解地看着我:“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儿。”
“连你也看出来了?”我笑着端起一杯茶,尝了尝,冷了。于是又放下来。
“平时的你可不会对那种身份和地位的人冷嘲热讽。你是在激怒他们?”珍妮用手指绕着自己的银发,“你是希望……他们能够对你不利,好让我们有借口……不对劲儿,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里动手。”
“安心。”我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有点儿别的打算。”
珍妮见我再不肯多说,丧气似地轻轻叹了口气,“有的时候。我真想多分担一点你的心事。”
我微微一愣,然后露出笑容来、搁着小圆桌握住她的左手:“那些血腥黑暗的事情,就留给我好了。我更希望看到你一直沐浴在阳光里。”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血腥味儿……可不那么容易洗得掉。”
珍妮怔怔地看了看我。然后将另一只手覆在我的手背上,用力握了握。
……
……
夜sè已浓。时光与秩序之星高悬于明月以西,再有四个小时就将与明月重合——那预示着午夜的到来。
从前看着这颗星,只惊叹于星辰的神秘jīng巧。它竟可jīng确地每天出现在夜空之中,使得先民们可以依照它来为每天划分出二十四个小时。但此时再看到这颗星。心中却生出了另一种情绪……这颗星运行得如此之快,会不会与那些暗星是同一种东西?
如果是的话……那么我就更不知道该如何表述我现在的心情了——太古文明的遗迹原来竟一直高悬于我们的头顶,并且频繁地被我们提及,然而压根儿就没人想到。原来那星辰竟是一个文明的造物!
如此说来,月亮、北辰之星、乃至夜空繁星……会不会都是那个文明的造物?如果连星辰都是被他们造出来的。那么诸神呢?诸神那样畏惧巴温皇帝从遗迹之中得到的力量,甚至不惜直接干涉主物质位面的法则……这也是一个有力的佐证么?
只是。那样一个伟大的文明,又是如何灭亡的?
还有什么样的敌人能够将他们几乎彻底抹去?
我仰望夜空,心中生出莫名敬畏。就在此时,一个极度微弱的光点出现在天际以西,随后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东方行进。我再三确认之后,低下头来揉了揉眼睛。虽说“法师之眼”这个法术是以魔力加强人类的视觉效果,但是要一直死盯着无尽苍穹目不转睛,也的确是一件令人在生理上感到疲劳的事情。
现在我正站在宅邸后花园的一颗月桂树旁,身边则是低矮的灌木和常绿的针松。这片小树林的东边,是一座红砖结构的两侧小楼。平rì里是给那些远方赶来进行交易的商人下榻住所,现在则成了五个暗jīng灵的客房。
略一休息之后,我踏前一步,走进了月桂树的yīn影之中,然后改变手势,低声吟出一小段咒文。
随后便觉得身体发冷,好像是一片风中的落叶,在随着夜晚的寒气轻轻飘荡。我闭上眼睛仔细体会这种感觉,直到觉得自己的双脚都离开了地面,才“睁”开眼来。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现在已经没有眼睛了。
法术“米娜苏的yīn影”。借助自然气息与yīn影,令自己的身体暂时虚无化,转变为一片极淡的浓雾,同时隔绝生命侦测一类的法术。
现在的我就像是一个鬼魂,在意识的cāo控下借助着周围的气流飘飘荡荡,费了好大劲儿才飘到了那栋小楼一层的某扇窗户下。
要是在平时,我是断然不会使用这个法术的——这个法术在身体虚化之后是无法自己解除效果的,只有耐心等待三十分钟,才会慢慢化为人形——而这又是一个极痛苦的过程。
相信许多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身体的某一个部分在因为血流不畅而麻木之后逐渐恢复知觉……如果在这个时候狠狠地晃一晃它——那种感觉可教人生不如死。最可怕的是,在这个法术的恢复过程中。这种感觉至少会在全身持续十分钟以上。
然而这也并非我不愿意使用这个法术的唯一原因。更主要是因为……这个法术的名声可的确不大好。几乎每一个法师在提起它的时候,都会想到那个创造它的**师——此人在cāo法界早已成为了笑柄。
那位**师名为米娜苏?安敦维尔,是一位罕见的女xìng人类**师,死去的时代早于我出生的时代将近五百年。她在一百零六岁高龄的时候创造了这个魔法。并且当着十几位法师的面儿,在她位于海边的法师塔之外演示了它。
那一次演示相当成功,所以在场的每一个高等法师都认为,米娜苏可以当之无愧地晋身为一位**师。然而就在这样喜悦而具有历史意义的时刻,一场台风到来了……
对于高等法师来说,台风当然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每个人都至少有十种法子可以令自己在这种程度的狂风暴雨之中安闲自在地喝茶聊天。然而倒霉的是,米娜苏那个时候无法为自己解除魔法,于是被大风暴刮上了天。
其实单单刮上了天也无所谓——尽管躯体是虚无的。但北辰魔力保证了这具躯体处于魔法的守护之下,怎么样的物理xìng质撕扯都无法伤到它分毫。假如这风在经过海岸之后又推进到内陆,那么米娜苏**师大可在法术解除之后,在半空之中弄碎几块宝石。为自己套上一打护甲,然后施展一个羽落术。虽说狼狈了些,但总不至于丢掉xìng命。
然而当时,这台风其实拐了个弯儿,向着代瑟雷特洋深处去了。以那种风暴的速度。在海面上行进了半个小时,可知究竟走出了多远。之后的事情就是人们的推测了:半个小时过后,米娜苏**师重归人形,也许是暂时保住了xìng命。接着落到了广阔的大洋之中。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她是自有历史记载以来,最短命、死法又最离奇的一位**师。
因此这个法术就变成了人类历史上最有娱乐jīng神的一个高等魔法。
现在我一边祈祷着这内陆之中千万不要刮起大风来。一边让自己停留在窗下的一株迎chūn的枝蔓之中。
如果我推测得没错儿,在这个时候。暗jīng灵应当开始与北方的那位**师开始联络了。
在约瑟芬被我虐待得几乎要xìng命不保的情况之下,我可不相信他们有那么大的胆子可以等到回到冰雪宫殿之中以后才向米伦?尼恩禀明一切。
我刚刚将自己藏好,窗户便被猛地推开。宽大的窗框往外一展,将我的头颅那一部分荡得向后飘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重新回归身体。这种感觉可是相当奇妙……
暗jīng灵奎恩探出头来四下看了看,嘴里嘟囔了句什么,才又关上了窗户。
我终于舒了一口气——他们的确没有发现我。
接着,屋子里便响起了两个人对话的声音。
克斯威尔压低嗓音说道:“你得想好,来这里之前,陛下可是明令禁止我们在撒尔坦的势力范围之中与她通话。如果陛下震怒的话……”
“如果我们回去的时候,告诉陛下约瑟芬已经完蛋了,那可就不是‘震怒’那么简单了!”奎恩似乎在来回踱步,又像是下定了决心,“我来。这与你无关。”
克斯威尔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那么你就来吧——我们一起做出的决定。”
之后便是一片寂静。过了大约半分钟之后,奎恩开口说道:“接陛下,我是奎恩。”
“接陛下”……有个中间人?但我随即释然。暗jīng灵魔法傀儡数量众多,米伦当然不可能亲自关注每一个人。
过了五分钟,或者更长的时间,奎恩似乎已经与米伦取得了联系。我忽然听到他说:“陛下……事出有因。我们见到了约瑟芬殿下……对,就在这里。不不,殿下还活着……”
“对……似乎也只能称为活着而已。撒尔坦对待殿下极度苛刻,据殿下说,每五天只有一块面包,一杯清水……”
“……陛下息怒。正是这样,我们才不得不紧急联系您。……想要请示的是,如果事态的话,我们是否以殿下的生命安全为优先目标?”
又过了很长时间,米伦?尼恩似乎说了很长的一段话,又或者思考了很久。
最终奎恩的声音变得冷酷起来:“是。那么,我们在观礼之后就会询问他。”
询问我么?我想道,询问我是否会释放约瑟芬?这个米伦……不会如此幼稚吧?
但我随即听到了奎恩的下一句话——
“殿下虽死尤荣。”
不是约瑟芬!
我心中一惊,他们不是为了约瑟芬的事情而来,而是另一件事。这件事重要到……重要到了令米伦放弃了自己唯一的一位继承人的地步!
而听起来,似乎还得得到我的许可……
究竟是什么事?难道说那位**师自觉不是我的对手,要求我饶她一命么?
可笑的是,除了这个可笑的念头,竟然没有任何一个推断能够让我觉得自己更加接近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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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铁幕降临 第二十五章 婚礼(一)
他们之间的交流到此为止。之后便是两个暗jīng灵之间的对话。
“陛下的意思是……放弃约瑟芬王子?”克斯威尔试探着问道。
奎恩似乎以点头作答,然后忧心忡忡地说:“我只担心一件事……依照撒尔坦今天对待我们的态度,我们也许捱不到婚礼结束。我在想,是否要提前告诉他那件事情。”
克斯威尔沉声道:“撒尔坦的确是一个冷酷yīn险、狡诈无情的人。但也就是因为这一点……他绝不会对我们轻举妄动。这样的人也是最多疑的人,我保证,他现在正在苦思冥想,想要弄清楚我们的来意为何呢。”
“只是……”奎恩犹豫了一下,“陛下只字未提瑟琳娜殿下。”
于是两个人一起沉默了。之后克斯威尔叹息一声:“我今天见到了她——在走廊一头远远地看了一眼。”
“她只对我点了点头。”
“看起来……那位殿下是打定主意,要在撒尔坦这里待下去了。”沉闷的声响传来,似乎奎恩将拳头砸在了木桌上,“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未尝不是好事,你我都知道。”克斯威尔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接下来的话会传到第三人的耳中,“陛下是怎么对待她的——你是看着她长大的,当然比我清楚。”
奎恩沉吟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我倒更希望她去隐居。”
我心中一动——这两个暗jīng灵,似乎倒不是那么十恶不赦……至少在对待瑟琳娜这件事情上,表现出了少有的高尚情感。
也许……在暗jīng灵群落中,瑟琳娜的支持者还为数不少。若是善加利用,定可使米伦焦头烂额。
至于他们口中的那件事情……早晚他们是会告诉我的。反倒是我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暗jīng灵们的确在使用与矮人同样的技术。且同样是通过天空之上的那颗暗星起作用。法术还有十多分钟便会自动解除,于是我再次感应微风吹来的方向。飘飘荡荡地离开了那窗口。
……
……
从第二天开始,各地来客便陆续抵达艾林。
只是那些人的脸上都带着一股凝重的神气,并不像普通的贺喜者。我并不意外……这些人原本就是周边的大小势力派来的“探子”。在欧瑞王已经死去、王都还在为王位继承人争吵不休的情况下,每一个有实力的领主都会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倒不是说每个人都有自立的心思,然而大环境却不得不使他们做好争霸欧瑞的打算。一旦有那么一两个重量级人物率先打起叛乱的大旗,那么他们也不会愚蠢地用自己的力量去捍卫还不知归属于谁的王座。
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第一个公开对抗王**队的,会是小小的艾林城吧。
这些人来探听我这位**师的虚实是一方面,也许想要拉拢艾林的力量也是另一方面。到婚礼的前一天,我已经收到了不少于二十份拜帖——来者没有将焦点投在珍妮的身上。而是毫不避讳地显示了对我个人的兴趣。
但是……这些家伙。难道就没有想过么?一个可以影响世俗王权更替的**师,也是他们能够胡乱攀附的么?
或者说,那些家伙们认为我与珍妮结为夫妻,就只是为了获得一个争霸欧瑞的“名分”?
我不屑于与这些小角sè纠缠,便一直以“从事法术研究”为由。在书房里落了个清净。大部分的人都只见到了珍妮,然而据珍妮对我所述,那些家伙都表现出了某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某人甚至直白地要珍妮在婚礼之前给他一个答复,是依附于他背后的那位萨兰登堡公爵,还是成为他们的敌人。
说起来,这个人与我还有过一面之缘——在约瑟芬挟持珍妮举行婚礼的时候,他便出席过。那是马第尔家的合作伙伴之一,名为艾布特?贝茨,三等子爵。艾林西北边曼德琳城的领主。
过了最后一rì,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依照欧瑞的习俗,婚礼要从太阳升起之rì开始。现在是chūn月中旬,处于北方的艾林城大约在早上七点钟的时候才进入黎明阶段。而在此之前,仆从们早已在宅邸之后那个广阔的花园草地上布置好了一应摆设。
以刚刚建好的梯形高塔为中心,铺着白sè亚麻桌布的长条桌被摆成了巨大的圆圈。只在四个方位留出了通道。圆桌以内以金sè羊毛地毯覆住了枯草,又在四个观礼区排好了靠背椅。
梯形台用青黑sè的大理石堆砌而成,在正南方留出了一排石梯,现在这石梯也被金sè的地毯覆住,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当阳刚洒满了艾林城之后,仆人们开始将丰盛的饮食流水一般传到长条桌上。
而我站在三楼的窗前,关注着那里的情况。
宾客们陆续到场,开始三三两两地扎堆交谈。他们神sè各异,却就是没有一个人表现出单纯的喜悦之情来。似乎这些人当中还有宿仇——眼下就有两拨人发生了争吵,差点动起手,所幸周围的侍卫及时分开了他们。
我觉得自己的脸sè更加yīn沉了——这些自诩为贵族的人,竟连起码的礼节都不顾了么?在我的婚礼上几乎拔剑相向——若不是还要留着他们好好看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简直想现在就将那些人统统踢出去。
但在饮食被仆从们摆上桌面之后,那些人情绪又发生了变化——
因为,严格地依照欧瑞王国贵族礼仪来说,那些东西实际上是“僭越”了的。自代达罗斯皇帝时代起,欧瑞便对各级贵族们的婚嫁丧娶程序作出了相关的规定,到了德尔塔王室时代,为了加强王权,更对这些礼仪规定进行了进一步完善。
例如身为具有男爵封号的马第尔家,在婚礼的饮食上就有有据可查的规矩:食物以铜器盛装、酒杯不可嵌金;婚礼上作为主菜的肉类为猪肉,伯爵以上才可使用牛羊;每张食桌旁的男仆数量不可超过两人,女仆不可到场;第一波婚宴要在正午之前结束,王室才可将筵席持续到rì落之时。
至于其他的细节,更是数不胜数。在平时一位贵族举行婚宴,必定要请来三到四礼仪专家安排指导,否则一不小心喜事就会变为祸事。
然而此时场中的情况是……每一桌的主菜,都是一头横卧在巨大金盘之中的烤羊羔。其他自取的配菜皆由金器盛装,酒杯则是白jīng灵第二纪王朝的经典风格:黑水晶嵌金、底座镶嵌了一圈火红sè的宝石。
当四个男仆合力托着金盘将第一只烤羊羔放上桌面的时候,顿时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场内的嘈杂声微微一滞,然后便传来一片吸气声。
——这可是一位公爵的规格。
某种微妙的情绪在场中蔓延开来,就连那些仇敌都暂且平复了心中的怒火,开始重新思考他们将要面对的局面——
一个男爵……在婚礼上使用了公爵的规格!
我看着场中诸人的反应,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唤来守候在门外的男仆们。宾客已经到场,第一轮菜也已上完……我应该更衣了。
我今天的装扮,是以白sè为主sè调。按照欧瑞的习俗,应当是贴身的丝质正装,外加三层以上的仪服与礼装。然而这样一来,就连呼吸都成了一件痛苦的事情——在这样的情势当中,我可不会愚蠢地遵守那所谓的风俗。
因而我只穿了风格颇为华丽的礼装,然后加了一件狐裘滚边儿的白sè长披风。这披风一直垂到我的膝下,若是用手一拉,便可将整个身体包裹起来。
一切打扮停当,便由男仆引我去见珍妮。
推开她的房门的那一刻,我的眼睛顿时一亮。
珍妮一直以来都算是一个美人儿,只是我从未想过她一旦装扮起来,会美丽到这种程度。
为了配合我的衣着,她同样只穿了礼装——那是一条白sè的丝绸长裙,合身妥帖,收腰得体,更显她整个人修长优雅。长裙的袖口与裙边饰以金线,那是鸢尾、白槿、知更鸟的花纹。金sè的纹饰如火焰一般向上蔓延,最后变为银线绣成的暗纹,遍布整件礼服。身子微微一动,便有光华流转、明艳不可方物。
她也穿戴与我同样的披风——那是被加持了“绝对防御”的魔法物品,可抵御绝大多数的物理冲击。披风的白sè毛边儿簇在她的颈边,白皙粉嫩的脸蛋儿显得容光焕发。
我略微一愣,由衷赞叹道:“很美。”
到了此时,珍妮似乎一改前几rì的羞涩矜持,竟向我展露出甜蜜的微笑,然后走到我的身边挽住我的左臂:“那么,是该我们出场的时候了。”
“也该是一切拉开序幕的时候了。”我最后看了一眼她银发之上,那顶红底白绒、珠宝满缀的公爵冠冕,又为她撩开了一丝垂在耳边的细发,握住她搭在我臂弯上的那只手。
一刻钟之后,礼号三响,大门洞开。我端起左臂,与珍妮一同踏进满场的阳光与所有人的视线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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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铁幕降临 第二十六章 婚礼(二)
这绝对是一次不同寻常的婚礼——对那些人而言是这样,对我们而言同样如此。没有证婚人、没有双方的父母出席、甚至没有一位司仪来主持。甚至于观礼的来宾们,也都是一群心怀叵测的家伙。
当我与珍妮并肩出现在大门之后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在刹那之间变得沉默起来。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到了珍妮的那顶冠冕之上——那冠冕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宝石光华流转,正中的一颗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的钻石、那颗我平时用来施展“迪尔芬德之盾”的钻石,宛若璀璨的星辰一般放shè出无尽光辉。
我们略一停顿,然后迈开步子,在庄重的礼乐声中缓缓前行。所过之后,人们纷纷向后退避,让出了一条通道来。
我相信,无论是这顶冠冕还是冠冕之上镶嵌的那枚钻石都足以在今后一整年的时间里成为亚丁上层贵族们之间的谈资——
因为我在现在就听到有人在低声惊呼:“诸神在上,那颗钻石,是修加特王的那枚‘女神之泪’么?”
然而另有一人很快否定了他的看法:“只怕比那一枚那还要珍贵——女神之泪也没有这样大……魔法师们果然都如此富有么?”
还有另一些低级贵族们的焦点则是我……那些没有亲眼见过法师的人们,掩嘴窃窃私语,但我将他们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那个男人,就是撒尔坦?好像并不像传说里那么凶恶——不是说他生了一副恶魔的面孔么?”
“别忘了他是一个法师。也许他改变了自己的容貌!”
“可是似乎也和我们差不多……是个冒牌货?”
当然,这两种人在来宾之中所占的比例并不大。因为并非所有人都只关心这类消息。更多人低声讨论的则是——
“她怎么敢?她是要自封公爵么?”
“公爵的冠冕,她戴的是公爵的冠冕——可她是一个尼安德特人!”
“呵呵……这是在挑战整个克莱尔人世界。自巴温帝国之后,可还没有任何一个尼安人胆子这样大。敢于自封公爵!……”
我将这些议论尽收耳中,但仍目不斜视,与珍妮一直走到梯形高塔之下,停了下来。
等候在那里的瑟琳娜与安德烈——以我与珍妮各自“挚友”的身份为我们奉上了清水与盐。
而宅邸第一管家则朗声唱道:“请诸位坐落。”
无论怀着怎样的心思,那些人还是各自坐了下来,但嗡嗡的议论声从未平息过。
我与珍妮转过身对望着彼此,然后由珍妮自瑟琳娜手中的盐碟里蘸了些盐粒点在我的额头上,对我说道:“我。詹尼佛?马第尔,以星空之名起誓,愿与撒尔坦?迪格斯结为夫妻。哪怕诸神陨落、星辰崩塌,此心不渝。”
人群再次微微sāo动起来。但我没有理会。而是自安德烈手中的金sè水盆里蘸了清水,点在珍妮的眉心,同样说道:“我,撒尔坦?迪格斯,以星空之名起誓。愿与詹尼佛?马第尔结为夫妻。哪怕诸神陨落、星辰崩塌,亦此心不渝。”
在此之后,按照惯例,应当是由男方的父辈向观礼的嘉宾致辞。然而这一场婚礼。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按照欧瑞王国的传统习惯来,也就省去了这一道环节。
因为没有德高望重的长者主持。因此场面看起来简单得近乎儿戏。但……在座的任何一个人可都不会认为这仅仅是一个儿戏。
因此他们都听到了我和珍妮所说的那一段祷词。
新人之间的婚礼祷词的确有起誓这样一个环节,然而起誓的对象则是爱神弗洛妮。但很明显。我不愿意对那种神祗起誓——她甚至都不是一位主神,而是近乎半神的存在。
至于星空之上的那些主神们……黑暗之后肯定不大乐意见到我开心幸福。因为她那个分身的心脏此刻就在我的手上。假如我以一个**师的身份向主神们祈祷、要求他们见证这段誓约,那么那位黑暗女士肯定能够感受到我的气息,进而发现她的那颗心脏。
到时候……
只怕这婚礼就要变葬礼了。
所以只能向星空盟誓。并且说出“诸神陨落、星辰崩塌”这样的话来。珍妮对此倒并无太多抵触,因为她此刻的夫君,我,便一直在做着“渎神”的勾当——我想要成为神祗。但对于那些家伙来说就不同了——
这样一对新人在婚礼上,竟然有胆量公开诅咒诸神!
如果是在南方某些比较保守的国家……也许是会被当场烧死的吧……
念完了祷词,我微微向前,在珍妮的额头轻轻一吻。她蜜sè的脸颊泛着幸福的光晕,闭上了眼睛,并在之后也在我低下的额头上回吻。
我对她轻声道:“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夫妻了。”
她微笑着凝视着我,眼里竟然很快泛出泪花……实际上,不但是她如此,就连我也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此时的感受。
我无数次设想过在婚礼之上该如何应对可能发生的混乱局面,但我从未想到,一旦仪式完成、当我在心里确定了珍妮已经成为我的正是且合法的妻子之后,我的心中会生出如此的幸福感来。
那感觉便是……我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尽管从前她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无怨无悔地支持我、相信我。但与此刻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她不但与我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更令我感受到了某种甜蜜的压力。
自今天起……我应当像一个世俗之人那样,关心她、守护她。与她度过之后的无尽岁月,直至“诸神陨落、星空崩塌”!
是的……这便是我此时心中的念头。
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从未想过,在失去了米莲娜之后。这种感觉竟会再一次出现在我的心中。也许这便是宿命……也许,星空在上,珍妮的确是命运遣来拯救我的那个人。
我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然后与她转过身来。
“你该说话了,我的妻子。”我这样对她轻声说。
此时礼乐已经停止,场中只有微风拂过树梢的声音与鸟雀低鸣的声音。在上百人齐聚一堂的时候出现这种状况,的确有些诡异。
珍妮平复自己的心情,紧了紧握着我的那只手。开口说道:“感谢诸位来此。”
“来此见证我与撒尔坦?迪格斯先生的婚礼。”
依旧是一片沉默。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解释。
但珍妮话题一转,说出了另一段话:“大家都知道,我是一个尼安德特人,而我的夫君撒尔坦?迪格斯。同样是一个尼安德特人。就在今天,除去我们结为夫妻这件事情以外,还另有一事要对诸位明言。即——从今rì起,艾林城,将脱离欧瑞王国的王权统治。宣布**。”
“在此,我以尼安德特人城邦、艾林城实际统治者的身份宣布,艾林领将成为**公国,而我。已加冕为艾林公爵,同时也是所有有意处于我的庇护之下的、尼安德特人的公爵。”
“因此。允许我再一次以新的身份欢迎诸位,欢迎你们来到尼安人的城邦。欢迎你们来到艾林公国,一起见证这样的时刻。”
珍妮随后微微颔首,而礼乐声再次响起,并在三声轻快的鼓声之后停了下来。
但依旧没有一个人说话。
实际上在场的每个人的脸sè都不大好看——换做是我,莫名其妙地卷进一场公然“叛国”的行为之中,也会是这样的反应。更何况他们还是以观礼者的身份来此……如果不在现在表示反对的话,那就意味着他们认可了艾林的自立,更意味着他们所代表的、身后的那些势力认可了艾林的自立。
形势所迫,必须得有人跳出来,试着结束这场“闹剧”。而这也正是我想要的。
“那么,很荣幸诸位能够一同见证这样一个历史xìng时刻,既然诸位都无异议……”珍妮以极慢的语速说出了这句话,终于等到了第一个家伙的出现。
“我,有一个疑问!”
一个声音从人群当中传了出来,随后一个男人站起身。
珍妮立即对我低声说道:“艾布特?贝茨子爵,萨兰登堡公爵的代言人——我之前对你提到过他。”
我微微点头。
珍妮微笑道:“爵士,您有什么疑问?”
那男人看了看珍妮,随后便将视线转移到我的身上。盯看着我,以严肃的语气说道:“在场的诸位都清楚,我王已在冬月离世,凶手至今尚未落网。据我所知,我王在此前并没有相关的声明——声明艾林领有合法的理由可以**,并且自封为公国。”
“而且就在前不久,纳尼亚伯爵还曾以国王的名义发动过对艾林领的讨伐战争。当时纳尼亚伯爵大人曾通告北方诸省,说他的手中有国王生前的口令,令其讨伐叛逆,诛除逆贼。那么……我想要的解释就是,为何国王陛下在冬月被人谋害,而纳尼亚伯爵随后就出兵讨伐艾林?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好像一滴谁溅进沸腾的油锅,人群之中顿时热闹了起来,甚至有不少人在混乱中随声附和:“这其中必有yīn谋!”
“……也许就是他们谋害了国王陛下,要知道那人可是一个法师!”
“这是叛国,叛国!”
一片混乱之中,珍妮不急不躁,将手微微向下一压,待人声稍微平静了些,她淡淡地说道:“矫诏。”
艾布特仍站在那里,等待珍妮的下一句话。但她随即不再理会他,而是继续说道:“还有哪一位先生有问题?”
艾布特颇为尴尬,深吸一口气之后又说道:“您有什么样的证据表明。那是矫诏?”
“我没有证据。”珍妮仰起头看了他一眼,“就如你也没有证据一样。”
“但你现在迫不及待地宣布**!”另一个人也站起身来,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艾林男爵身为王室仆从。竟在国王身陨之后迫不及待地宣布**,这就是叛国——无论是不是矫诏,任何一位忠于欧瑞的贵族都有义务对你进行讨伐!”
珍妮微笑着看了他一眼,赞赏地点了点头:“约翰孙爵士。”
“我钦佩您的勇气,欣赏您的忠诚。那么,如果您打定主意要维护德尔塔王室的威严的话……”
她补充道:“您可以来试试。”
我随即微微踏前一步,用毫不避讳的yīn冷眼神直视那位爵士,眼中淡淡的绿sè荧光陡然变盛。真实之眼带来的强大压力竟使那个人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一下子坐回到椅子之上。
珍妮笑了起来:“看起来,你已经没有异议了。”
这一下,场中安静了下来。之前我不言不语。似乎令那些家伙快要忘记我是怎么样的存在了。
珍妮扫视全场,眼中是我不曾见过的俾睨神sè:“下一位,还有谁想要提问?”
艾布特一直没有坐下,哪怕在我的压力之下,额头已出现了细微的汗珠。他似乎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再次开口:“如果珍妮小姐执意无视王权的话……”他又看了我一眼,“且拥有一位**师的支持,那么世俗之人也许已经无法劝服您。但,神权呢?”
他将手向天空一指:“就如你所说。您是一位尼安德特人,撒尔坦阁下。也是一位尼安德特人。在场诸位都清楚,在巴温帝国时代。那位尼安人之王巴温皇帝便是因为触怒了诸神,被降临人间的光之天使毁灭。从那个时候起,人类王国之中才有了这样一条准则——尼安人的封号不可过侯爵,不可成为王爵。现在您自立为尼安德特人公国之主,就不怕成为所有克莱尔人之敌么?就不怕触怒诸神,再引来光天使的怒火么?”
这一次倒是得到了更多的附和之声,就连刚才那个坐回到椅子上的约翰孙爵士都重新变得激动起来。不少人高声说道:“没错儿——这样的举动会招致众神的惩罚,也许整个西大陆都将受到牵连,你这是在与整个人类为敌!”
我在心中微笑了起来——
若非早知道这位艾布特爵士是萨兰登堡公爵的代言人,我几乎要认为他是珍妮请来助我们一臂之力的帮手了。我正在思考着如何将话题引到这个方向,他却自觉地令我心想事成了……呵呵。
我按了按珍妮的手,走到她的面前,沉声说道:“这个问题,问得好。”
我将jīng神力附着在话语之中,声音在场间回荡起伏,就如在一座大厅之中慷概陈词,令每一个人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就如你所说,尼安德特人,自巴温帝国之后,已经遭受了太多不公平的待遇。如果诸神见到今天的情况,想必也不会对尼安人震怒,而是会对克莱尔人震怒!”
“既然说到了历史……那么我们何不再向前看。在巴温帝国之前,还有一场‘二十六年战争’——在场的每一位在幼年启蒙之时,都应当学习过这一段历史。正是尼安德特人与克莱尔人并肩作战,在二十六年的漫长时光当中前仆后继,才以血与火的代价,从亚人种的手中夺取了西大陆的控制权!也正是在那之后,人类王国才得以建立,巴温帝国的版图才覆盖了整个西大陆!”
“而带领人类赢得这场战争的,如诸位所知,是不是一个尼安德特人?”
“一个尼安德特人,巴温皇帝的祖先、先行者、神眷者——索罗斯!”
场中寂静无声——因为我已表现出少有的激动,就连我身后的披风都因为魔力的激动而轻轻飞舞起来。
“但在现在呢?”我将手指向北方,“在尼安德特人帝国分崩离析之后,在克莱尔人统治西大陆之后,就在欧瑞的北方,提玛克兽人帝国已经侵入了人类王国的两个行省——而你们却在此大放厥词,要讨伐一个同为人类的尼安德特人公国?!你们是在令先祖蒙羞。就连诸神都会此种行径留下泪水!”
我没有继续说话,只看着那位艾布特子爵。他此刻的神sè复杂——既有畏惧,也有羞愧,更有无奈与不甘。按说见到一位**师震怒。他早就应当乖乖地坐下来,然而此时他仍旧倔强地立在人群之中,似乎有什么事情令他不得不保持强硬立场,哪怕身死此地也无所畏惧。
这倒是少见的坚强,即便是我也不由得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他究竟有什么把柄被攥在那位萨兰登堡公爵的手中,以至于表现得如此强硬?
但这也是好事……今天的局面,正需要这样的一个人。假如他此时不言不语的话,那么我可就得示意之前被安排在人群当中的那个伪装者来打开局面了……
他在我停下来之后仍说了一句:“但巴温触怒了诸神、帝国被光之天使所毁灭。总是的确发生过的事。”
我冷冷地注视着他,而后扫视在场的所有人,直至他们因为畏惧而避开我的目光,才朗声说道:“昨夜。我已得到了神喻。”
“因此,我才建造了这座高台。”我侧身,好让他们能更加清楚地看到我身后的梯形塔台。
“今rì,就在这座高台之上……”我缓缓说道,“将由光之天使、曾经的巴温帝国毁灭者。为我的妻子、艾琳公爵加冕,令她成为这片土地上,所有尼安德特人的庇护者!”
话音一落,就像有一只巨大的风箱出现在会场的上空。几乎所有人都发出了整齐的吸气声。我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神sè,更是有人失态地站起身来伸长了脖子张望——似乎想要将我们身后的塔台看得更加清楚。
要知道。我说的可是今rì、此地、将由光之天使为珍妮加冕!
如果说魔法师在西大陆大多数人心中只是一个传说的话,那么至少还有不少高等贵族见识过魔法的模样。甚至一些低级贵族也可从他们的口中得到只言片语——尽管并非亲眼所见,但总隐约地知道,的确是有这么一类人存在的。
而诸神、天使……则是的的确确的传说——追溯整个西大陆的人类文明史,没有哪一个凡人能够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见识过他们的模样……哪怕只是像雷斯林那样,见识过他们的分身。即便是有确切史料记载的巴温帝国傲慢之塔被光之天使毁灭,也仅仅是人们看到天空之中出现了辉煌的羽翼,然后以光亮为矛,击溃了那座不可一世的巨大建筑。
若我也是一个凡人的话,此时只会比他们更加激动……
甚至已有不少人失声道:“……这不可能!”
而另一些人则被激动而狂乱的心情驱使,不顾立场地反驳:“注意你的言辞——当心触怒诸神!”
我一甩身后的披风,牵起珍妮的手,对她轻声说道:“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我将送你一个礼物……而这礼物,我要诸神为我代劳。”
珍妮抿了抿嘴,似乎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我想我会铭记一生——”她又笑了起来,“我现在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个人。”
我们在众人的目光之中缓步走上塔台,而后在最高处站定。
从这里向远方看去,艾林城尽收眼底。大群平民聚集在马第尔家宅邸之外——那是因为在婚礼仪式进行的同时,整座城市都依令开始了为期三天的狂欢。宅邸之外的一大片空地上,仆人们为平民提供了免费而丰盛的食物和酒水,几乎半座城市的人此刻都聚集在这里、全然不清楚仪式现场发生了什么,尽情的狂欢着。
当我们出现在比宅邸的主体建筑还要略高一些的塔台顶端之时,眼尖的人们已经发现了我俩的身影,随后这消息迅速传递,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有cháo水一般的声音席卷过来。那才是真正喜悦的、发自内心的祝贺。尽管听起来嘈杂不堪、用词也不尽准确优雅,但还是令我感到……今天终于舒心了些。
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希望自己的婚礼是在yīn谋与算计之中的度过的——这些平rì我不屑一顾的底层凡人们,竟在此时带给了我最难忘的回忆。
我与珍妮向他们遥遥致意。随后转过身来。珍妮面对着我,背对着台下的观礼者。
而后我将手探进身后披风的暗格之中,取出一小撮用于施法的材料,再配合台上早就刻画好的法阵。施展了一个大师级的“十尺传声术”——于是这法术的范围理所应当地覆盖了半个艾林城,以确保我之后的每一句话,都能够被尽可能多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接下来,珍妮向我弯腰,并缓缓地半跪、垂下头颅。
我将从披风中取出的魔法材料轻轻洒遍她的周身,然后以庄重而威严地语调说道:“詹尼佛?马第尔,我以星空代言之人的名义、以诸神委托之人的名义在此问你——”
“你是否具有公正、善良、怜悯之美德?”
这声音如同洪钟一般传向四面八方,就好像有一个人自天空之中发问。于是喧闹的人群在刹那之间变得安静下来。我几乎能能够感受到他们视线的温度要将我与珍妮点燃。
“如我本心所言,我具有这些美德。”珍妮庄重地回应。
“以星空代言之人的名义、以诸神委托之人的名义,在此问你——”
“你是愿意加冕为世俗之中的艾琳公爵,成为尼安德特人的守护者、令饱受压迫的人们处于你的庇护之下?”
“如我本心所言——”珍妮再次回答。“我愿意。”
于是我洒下手中最一片魔法材料,并且吟出了最后一个音阶。
下一刻,一道光束陡然自苍穹之上降下,照shè在我们的身上。这光来自云层的缝隙之间,并且很快就将云层鼓荡得向四周散去。露出了一片湛蓝的天空。再向光柱来源之处看去的时候,一个七彩的巨大漩涡出现在蓝天之上,并开始缓缓旋转,散发出瑰丽无比的光芒。无数光斑在光柱之外纷纷扬扬地落下。像是落雪一样飘到那些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的人们掌中,继而化为虚无。
我与珍妮沐浴在这看起来无比圣洁的rǔ白光晕之中。身上的皮肤与衣料都几乎变得透明。
片刻寂静时候,山崩海啸一般的呼喊声传来——
“……这是神迹!”似乎民众们在此时表达自己无比激动的心情只能用过一种方式——那便是像被收割的秋麦一样。大片大片地伏倒在地,如同波浪一般顶礼膜拜。
但实际上,神迹还并未出现。这光,仅仅是一个传奇魔法的效果——“星空放逐”。
之所以说我们俩沐浴在“看起来”圣洁无比的光晕之中,是因为……
这实际上是一个致死xìng法术。一旦被这光晕笼罩,那么就在下一刻,受术者将依据施法者的意志,被放逐到星界之中。到那个时候,无论被放逐者是**师还是深渊领主,都将因为无法忍受星界那种绝对的高温与高热而化为灰烬。
然而在所有的传奇法术之中,也只有这个法术的效果看起来最像是神迹——凡人们当然没法分辨这光究竟是从星界而来,还是要将人送往星界而去……
但我做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环境……只有在这样模糊而圣洁的光晕之中,才能够掩饰我现在的神态——
因为此刻我感到了痛苦,那种几乎令我无法忍受的痛苦!就像是在深渊位面、堕落的路尼亚之山上的那一幕重演,无尽痛楚自灵魂深处喷发出来,光之天使亚撒的半神之躯正在我的身体之中觉醒,那些潜藏于血统深处的神圣之力开始接管这具躯体,在我的身体之中冲击着、撕裂着,想要挣脱这具世俗的身躯禁制,然后勃然喷发出来!
珍妮似乎看到了我的脸上的神sè,但她仅是微微一抬头,便又咬着牙低了下去。我曾经对她数次提及眼下的状况,但看起来她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如此痛苦……
山崩海啸一般的呼声还在持续,但它们在我的耳中却越来越远,就像cháo水一般褪去。现在我只听得到我血流的声音、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还有背上……那坚韧的肌肤因为无比巨大的压力而渐渐变形、撕裂的声音。
满腔的压力都向着背后的两点汇聚,那里的半神之躯正因为那股由内而外的力量变得脆弱不堪。最终……
最终爆发开来!
也就是在这同一时刻,我中断了“星空放逐”这个法术,天空之上的光柱陡然消失,这也使得人们的视线再次集中了我们的身上。
炫目的光亮在我的背后凝聚。那一条披风早已化为片片飞絮。就好像两轮太阳在我身后升起,而后那光亮如同火山爆发一样,斜向上拉出两道数百米长的光线!
半神之躯体内的神圣之力与空气激荡,整个城市里都回响着那种清冽的尖啸,就像是神言在空中响起。光线在刺破蓝天之后猛然一滞,而后化为两片巨大的光翼。
在因为极度震惊而沉默的人们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数百米长的光翼又发出铮然清响,分裂为六片光辉灿烂的羽翼……
那是最纯净的光与热的纯在。是光之天使亚撒击溃傲慢之塔时的形态,是被我继承而来的那半神之躯的最终形态!
在高远的蓝天之下,一个无比巨大的光影出现在塔台上。光之天使亚撒的虚像缓缓站立起来,那光与热的巨人以无匹的威势俯视全城。而后发出滚滚闷雷一般的声音:“汝等凡人,因何不膜拜?”
场地之中的那些贵族们此刻才如梦方醒,甚至来不走到座椅旁边,便匆忙伏下了因为极度震撼而瑟瑟发抖的身躯……
的确……倘若我是他们,也不会显得比这些人更加镇定。
这不是用魔法构成的虚像……而的的确确是光之天使亚撒的神躯。我将这具躯体以魔力驱动、将他的影像具现化。与此同来的还有那种货真价实的神圣之力……那种令一切主物质位面的生物心生敬畏的神圣之力!
就像巨龙的威压令低级生物瑟瑟发抖、几乎无法呼吸一样,神圣之力所带来的威压更是具有无可匹敌的力量——那是得到了命运的认证、自混沌时代起便高踞云端与王座之上的力量!
这光之天使再次开口说道:“今rì,我降临此处,便是为一人加冕。”
他俯下巨大的身躯。由光亮构成的双手摘下珍妮头顶的冠冕,而后将它高举向云端:“我曾毁去尼安德特人的帝国。给予他们傲慢的惩罚。而今rì,我重归此处。为此人加冕。因我的意志,这人便是尼安人的庇护者。若尼安人遭受不公,便可来到她的面前倾诉。我便在星空之上判断你们的诉讼,守护你们的血脉。”
“詹尼佛?马第尔,可是你的荣光之名?”
珍妮回道:“那正是我名。”
“那么,你将加冕为王。”
话音落下,光之天使再次俯身,将那一顶公爵冠冕戴在了珍妮的头上。冠冕正中那颗储存了魔法的钻石与神圣之力激荡,恰到好处地发shè出无尽光华,宛如一颗烈阳一般,令在场所有人无法逼视。
而就在这陡然出现的光亮之中,光天使的身躯迅速暗淡,最终收敛为淡淡光斑,消失在我的身体之中。
珍妮趁势站起,扶住了我的胳膊,好让我不至于因为极度虚弱而倒下来。
我艰难地动了动嘴唇,露出一个微笑来:“成功了。”
但她只是紧紧附着我臂膀,不着痕迹地让我靠在她的身上,又从披风里取出一小瓶药剂来,装作抚摸我脸颊的样子,把药水倾倒进我的口中。
尽管这动作看起来有些不合时宜,但……
台下的那些贵族们,直到现在还没从那种威压之中回过神来,仍旧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没有一个人出声。
呛人的药剂的流进胃里,一股清凉的感觉很快沿着脊椎直冲头顶,我很快恢复了jīng神。为了这个场面,我几乎耗尽了自己的jīng神力——一个拥有半神之躯的**师的jīng神力!
其实倒是有不少法术可以虚构出这样巨大的形象,然而没有那种货真价实的威压,人们定然会认为是我在故弄玄虚。而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生出那种心思了。
神祗们的威压可不是能够以魔力模拟出来的,任何一位高等法师在听说了今天这件事情之后,也不会认为这是我搞出来的戏法儿,而会笃定这是一场神迹。
留着那几个暗jīng灵,也就是为了让他们见证刚才的场面。那个米伦?尼恩,在今后想要与我为敌的时候,也应当会掂量一下,自己与光之天使,哪一个更有分量了吧。
待我重新恢复了jīng力,外面才再次传来山崩地裂一般的呼喊声。而在宅邸的这一边,现场却一片寂静。不少人已经恢复了神志,眼下只能以复杂的情绪注视着高塔之上的珍妮,口中讷讷,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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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昨天少的今天双倍补上了,更了个9000字的大章。
感谢书友FatFrog、钛十三的月票,感谢书友雨打秋萍的打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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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铁幕降临 第二十七章 访客
塔台之上的人与塔台之下的人对视着。我在人群之中看到了那两个暗精灵魔法傀儡,现在就连他们的脸上都是无尽的震惊与惶恐,显然还没有弄明白,为何光之天使会在今日现身此地。
米伦?也许可以在地上世界自封神祗,但显然还没有能力展现这样一场神迹。两个本来打算看看我们有何种“图谋”的使者却撞见了这样一处好戏,想必正在考虑如何向他们的陛下回报。
我中止了“十尺传声术”的魔法效果,与珍妮携手、一步步地走下那平台。
然后我说道:“那么,现在诸位可以享用餐点了。”事实上直到此刻,还没有人能够对我与珍妮做出恰当的回应,更何况那些餐点大多已经狼藉不堪——事前我可没向府中的仆从通报这一事件,因此在神迹出现之时,原本侍立在餐桌一旁的男仆与女仆们在慌乱之中已将那些饮食搞得一团糟。
但这些都已不再重要,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了。趁着那些家伙还在愣神的功夫,珍妮扶着我一路走回了宅邸之中。
然后她手忙脚乱地为我除去身上的厚重礼服,又紧闭了房门,依照我的吩咐从柜子里又取出一瓶药剂来。
散发着强烈刺激性气味的液体入喉,即便是快要死去的人也会被折磨得清醒起来。我几乎从床上蹦起,捂着喉咙干咳了一阵,才觉得自己真正活过来了。
“我想外面那些家伙再也不敢有半点儿意见了。”我靠在柔软的天鹅绒枕头上,身上披着散发出淡淡皂角香与阳光香气的被子,对正在为我按摩脑袋的珍妮说道,“从今天起。你可就是艾林公国名副其实的主宰了。”
但她只淡淡地笑了笑,轻声说道:“你知道的。那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难道我们还是当初的那个旅行法师和女骑士么?我现在最珍视的,只有你而已。”她将我的头微微向后仰起,然后注视着我的眼睛——几天之前那个羞涩的珍妮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含情脉脉的珍妮。似乎一次仪式令她瞬间成熟了起来,由一个少女迅速进入了一个女人的角色——“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她说道,“作为我的合法丈夫,您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这是她少有的严肃语气。我本打算开个玩笑冲淡这种氛围,但此时却不得不盯着她美丽的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并且点点头:“你说。”
“诸神见证了我们的婚约。所以无论怎样的困难,我们都得一起承担。如果在今后的日子里,你再遇到类似今日的情况——至少你得告诉我你会承担怎么样的风险。魔法的世界我不懂,甚至连你前世发生的事情我也是一知半解……然而你应当提前告诉我,究竟我们将要面对什么。好让我尽一个妻子的职责。我不是那种人……我不是那种可以沉迷于阳光和下午茶、肆意享用丈夫以勤劳换取的成果的那种人。你知道的,是么?”
我沉默了一会,却打心眼儿里感到轻微的颤动。然后我坐起身来,伸出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并且送给她一个微笑:“我答应你。”
我真是一个幸运的人,我想。
大概连诸神也没有想到,在几百年后,同样的马第尔家,会有第二个女孩子再次带给我这种感动——从此我的生命由另一个人一起分享。无幸福伤悲,我们都会共同面对。即便短暂独处。但仍知这世界的某处有一个人在真心牵挂着我,试图与我分担一切。
很多时间,我们并非真正需要别人承担痛苦。然而仅仅知道有着那样一个人,也便足够了。
在这种时候,还需要什么言语呢?
尽管我晓得现在还是朗朗乾坤、外面宾客盈门。然而……发自心底的感动与喜悦令我情不自禁地想要去做一些更加美好的事情。
于是我将按住珍妮肩膀的双手一路向上,捧住了她的脸。然后轻轻地吻了上去。
她欲拒还迎,含糊地轻声抱怨:“你……做什么……现在还是……”
然后我轻轻挥手,宽大厚重的落地窗帘无声地滑下。接着便将双手向厚重礼服之下的滑腻肌肤弹去,所到之处只觉一片火热,令我心旌荡漾。
起伏的山峦、光洁的平原、湿润的峡谷,这是何等美妙的动人之旅。
而当这一次奇幻旅程终告结束的时候,珍妮慵懒地枕着我的胳膊,长发散落在柔软的枕头上,脸颊还有未褪的红晕。她咬着嘴唇嗔怪地对我说:“一会我们还得出去……可是我的礼服两个人可没法穿。”
“那么我把你的贴身女仆叫来。”
“……别!”她连忙按住我,眼波流转,“你想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就在白天……”
我不由得大笑起来——这简直就是没来由的喜悦,我从未想到真的到了这么一天,我的心情会如此愉悦,就好像整个人都被幸福填满,忘记了一门之外的那些生死倾轧、勾心斗角。
婚礼的第二日。
这的确是并不轻松的一天。虽然大多数的拜访都是针对珍妮而来,然而我知道,他们想要了解的却是站在她身后的那位**师。
我承认前世的我声名狼藉,然而声名狼藉也是一种名声。当你的名气足够大的时候,无论是千万人的膜拜还是千万人的憎恶,都足以令大多数对手不敢轻举妄动、犹疑不决。
最终大多数的来宾都通过不同渠道隐秘地表达了各自主人对我们的支持。即便是最狂妄的家伙也仅仅是在婚礼当天离开了艾林而已。但这些家伙都不是我所关注的对象,我等待的是另外两个人——奎恩与克斯威尔。
在日落时分,男仆终于向我通报,两个暗精灵登门拜访了。在偷听他们谈话的时候我早知道他们有什么消息要传达给我,没想到他们竟有耐心等待了一个白日的时间。
我推开繁杂琐事在书房接见了他们。果然如我所料,这两位在见到我的时候,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显然前日的那一幕给予了他们足够的心里冲击,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对我重新定位……今天更了两千。我说明天更两万六你们信不……(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v
卷四 铁幕降临 第二十八章 北之星冠
我在宽大的木桌之后向他们笑了笑:“请坐,二位。(.)”
暗jīng灵一反往rì的高傲不羁,竟向我欠了欠身,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
于是我眯起眼睛向窗外的天空看了一眼——星辰正位于头顶,想来正是他们的那位女王能够联系得到他们的时候。不出所料的话,眼下二人与我的谈话,应当都一字不落地进入了那位女王的耳中。
接下来的对话更证实了我的猜想——因为这一次通信似乎只能维持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这二人开门见山,在落座问好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师阁下,我们的时间不多。因为某些突发状况,我们不得不在与您接触之后尽快返回北方。所以请原谅我们的唐突……”
他们越是这样,我反倒越是不急——他们似乎的确有极其重要的事情,以至于不得不利用这短短的半个小时时间要米伦旁听,好在她的授意之下尽快从我这里取得进展。
然而我是乐于拖上一两个小时的——对他们来说是紧急要务,对我来说应当也是应当仔细思量的事情。若能让那位女王不得不给我些考虑时间,等待下一次的通信周期,对我而言当然是有利无害的。
因而我微笑起身,摆出了茶具,并且以尽量优雅的动作为二人茶、倒茶。众所周知,很多时候优雅这个词语也等同于缓慢。因而在我专心以指间火焰点燃茶壶之下的小松木时,奎恩忍不住开口说道:“**师阁下……”
我在唇前竖起一根食指,轻声道:“茶也是一门艺术。稍安勿躁。”
他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克斯威尔轻触了他一下,这家伙不得不耐着xìng子坐下。与我一同沉默地看着透明的茶壶中水中泛起的气,以及渐渐漾起的红晕。
好一壶茶水的功夫。大约是十分钟。待香醇的气息遍及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我才为自己倒了一杯红茶,然后抿了一口:“好了,两位。我们可以谈正事了。”
奎恩看着二人面前那两个空着的茶杯,脸上的神sè令我想要哈哈大笑。
以暗jīng灵一向焦躁易怒的xìng子来说,眼下的奎恩显然不适合再主导这次谈话,于是克斯威尔开口道:“阁下,我们奉女王密令来到此地,是为了转达陛下的一个邀请。”
“她邀请您……与她共同前往迷雾森林。”他看了看我的神sè,然后继续说道。“并且陛下有些曾经属于您的东西要交还给您。作为一次旅程的回报。”
诶?说实话,我在这一刹那间愣了愣。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眼下我应当正与米伦处于敌对状态——为什么这两个家伙会跑到我的前面以一副老朋友的口吻告诉我,他们的那位女王邀我去南方来一次冒险?
并且……交还给我一些东西?
那些曾经属于我的魔力,还是我的手札的副本?
那女人发了什么疯?
于是我只得不动声sè地说道:“说下去。你不会指望只因你这几句话。我便给你一个是或不是的答复?”
“接下来的事情……阁下,我们需要施展一个魔……哦不,一个小戏法。”这家伙显然对昨rì向我行法师礼时的情景记忆犹新,因而明智地将“魔法”一次换做“戏法”。但眼下我没有心思再与他们纠缠此类细节,而是微微点了点头,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然而私下里三个防护法术已经蓄势待发,以防突如其来的袭击。
但我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接下来,两人离座而起,站到了房zhōng yāng。而后闭上眼睛,同时捏碎了手里的一枚月长石。
一团柔和的光亮自两人的体内发出,就像他们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烧得肌体都变得透明起来。这光亮越来越盛,最终连成一片,变成一个半圆形的光罩。把两个暗jīng灵遮盖得严严实实。光罩表面光华流转,但最终慢慢平静下来,变成类似金属一样的材质。
而后一个影像出现在光罩表面。
这个一个身材高挑的女xìng。以人类的审美观来说,皮肤略显苍白,像是长期缺乏阳光的照shè。虽然称得上是白皙,但却是一种近乎苍青sè的白。
但除此之外,则是一个当之无愧的美人。
她的五官jīng致,银发柔顺,衣饰华丽。神sè冷艳高贵,有着一股俯视天下的味道。
若不是我清楚地知道这样的外表之下是怎么样的衣服心肠、怎么样的一个年纪、怎么样的一个身份,说不定我也要在心里对这罕见的姿容大加赞赏。
是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便是那位北之星冠、冰雪与风之王、暗jīng灵**师,米伦?尼恩了。
我与这影像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挥手落下了室内的窗帘,并且启动了房里的魔法防御。
而后米伦的影像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初次见面,撒尔坦?迪格斯。”
这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法术——我可以将自己的影像与声音储存在宝石里,然后在另一处情景再现,却没法像这样,与另一人面对面地互动。但也许这也仅仅是一个“戏法”而已——影像本身并不具有智慧,而我听到的声音则是从那两个暗jīng灵的身上传出。我想,也许我耳后的小东西也有这能力,只是矮人们还没有发现罢了。
但无论如何,能做到眼前这样——这影像的眼睛竟可以随着我的动作而转动,也不得不令我惊叹了。看起来这位暗jīng灵**师的确在魔法领域的确下了不少功夫,甚至创造了属于自己的法术。
面对这样的队手,我不得不表现出适当的尊重。无论立场如何——她现在毕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师。于是我从桌后站了起来,向她微微一欠身:“初次见面,米伦阁下。只是没有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这是的确我的过失。然而事情紧急,我没法儿亲自前往艾林。何况——”她露出妩媚的笑容来,“在您的心里,我可是一个小偷儿。而且您新婚燕尔,我可不想让您的妻子对我心生敌意。”
我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她的影像一会,直到确认影像另一头的人的确看得到我此时的动作,才笑道:“想必您平时相当寂寞——以至于初次见面就对我说出这种话来——无论如何都不是女王做派,倒更像是被宠坏了的人类贵妇。”
我得承认我这话说得相当刻薄,但也仅仅是为了试探那位暗jīng灵而已。若这次会面是某种陷阱,想必她不会容忍我这近乎侮辱的言语。
但她笑得更加妩媚:“言语的攻击多么乏力,何况您刚才说的并非强力咒文。我知道您一直对我心存怨念——然而您得理解我,一个没有像您这样强大男人呵护的可怜女子。得到您那份魔力的时候您早已不在人世,我只是一个取得了无主财产的幸运儿罢了。至于后来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一个可怜的、担惊受怕的女人做出那样的反应,难道不更是可以理解的么?毕竟没人愿意失去已经到手的东西,况且我已拥有它超过了两百年。”
“以您的年纪来说,扮可怜不免有**份。”我淡淡地回应她。
“与伟大的撒尔坦相比,我不过是个小女孩儿罢了。”暗jīng灵毫不介意,“就连您,不也娶了一个区区二十多岁的人类女子么?”
我耸了耸肩:“你倒是和你的那个女儿一样牙尖嘴利。好,说明你的来意。”
“正如我的两个使者所说,我想邀请您同去迷雾森林。”米伦?尼恩收起脸上的笑意,开门见山,“作为回报,我将归还您的那一部分魔力。至于魔力上依附的另一部分黑暗特质——我想我的那个女儿现在与您相处得相当愉快,就不再需要我来费心了。”
“好,我已经清楚地了解了你的提议。那么,理由呢?”
“现在的我,与当年的您,想法一致。当一个魔法师的力量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封神便是此生的唯一追求——我想您是可以理解这一点的。并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此刻您仍未放弃前世的梦想。”米伦以极快的语速说道——因为距离半个小时过去,就只剩下十分钟的时间了,“眼下我已经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至于来源,我想您一定也相当了解。我的确得到了您的手札抄本,并且花费了上百年的时间来破译您留下的那些加密文字,最终理解了他们。不得不说——”米伦的脸上露出某种类似崇拜的神sè来——尽管我并不清楚这是否是作秀,“您是一个天才。并且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为接近神祗的人。我衷心认同您过去的思路,并且打算再一次付诸实践。”
“也就是说,你打算像从前的我一样,利用迷雾森林里那棵世界之树,净化为神?”我在心里暗笑了起来。
“没错。”她只回了我两个字,然后直视着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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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铁幕降临 第二十九章 是为阳谋
我闭上眼睛思量了一会儿,又问她,“凭什么认为我会与你分享那个方法呢?”
“为什么不呢?”她睁大眼睛,做出一副夸张的惊讶神态来,“也许我们在地上世界、因为一些误会而变成了敌人,然而当我们成为神祗之后——难道还会在意这个世界上遗留的那些恩怨纠葛么?”
“况且……”她又微笑起来,“我的手上有您想要的东西。/”
“不仅仅是您的魔力,还有你想要得到的势力。”
“在这个世界重生之后,您处心积虑地扶植自己的势力,甚至不惜自贱身躯,与一个人类女子结为夫妻,不正是为了得到足够多的世俗权力么?然后您便可让这些势力为您服务,确保您可以再次在迷雾森林封神,而不会像前世那样,被背叛者所围攻——而这些,无论是魔力,还是势力,现在的我都可以提供给您。”
“要知道,正是您前世的经历给我了足够的教训,因此我才会耐下心来,用上百年的时间来与那些卑微的地上种族虚与委蛇,直到今天终于拥有了足够强大的权势——并非您前世的那种虚无的‘影响力’,而是实在握在手中的权力——因此我终于可以去实现那最后一步,当年您功败垂成的那一步。”
“现在我需要您做的,仅仅是同我一起前往迷雾森林,而后共同晋升神祗……”
“据说,jīng灵们是由伊娃女神创造。对。”我忽然打断她,问道。
暗jīng灵愣了愣,然后微微叹了口气:“唔……撒尔坦,我果然没能瞒过你。”
“净化咒言当中的一段咒文。需要以恶魔语发声。而身为jīng灵之母伊娃的造物,无论是白jīng灵。还是暗jīng灵,都没法说出这种被诅咒的语言……因此你才想到了我?”我继续说道。
米伦的影像像一个真正的人类那样摊了摊手,随后说道:“即便如此,撒尔坦,我们仍有合作的理由。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你来完成咒文的最后一步,而我,则负责给予我们最充分的保障。”
我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说道:“还有要补充的么?”
“难道这些还不够么?”她反问道。
我笑了起来:“好,米伦?尼恩。其实这也是一个你的小把戏。对么?先是为我留一个破绽出来。然后让我看穿,接着你就像一个真正的被戳穿者那样,再次表露自己的诚意,获得我的信任。然而……你得弄清楚一件事情。”
“我,不像你们暗jīng灵一样蠢。”我厉声补充道。“你不觉得‘暗jīng灵无法发出恶魔语因而才求助于我’这样的借口太低估了我的智商么?如果真的想要留下一个破绽,你也得把它弄得再隐秘一些——我像是那些缩在地底下、没见过世面的蠢货么?”
“稍安勿躁,撒尔坦。”米伦微微叹气,“好,是我自作聪明了。一般的人类可不像你这么有心机——我想,是与他们相处得太久,以至于我也变得思维迟钝了。既然这些把戏对你都没用,那么,让我们开诚布公。”
她的神sè终于变得严肃起来。**像是一个真正的冷酷女王:“事实是,我遇到了困境。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利用西大陆的信仰之力获得魔力,以图无限接近神祗。我几乎成功了。现在的我,单就魔力而言,与前世的你不相上下……然而。还有一个问题。”
“人类的信仰这个东西……本来就是斑杂不纯。你可以想象,在他们向我祈祷的时候,有的人是因为恐惧,有的人是因为憎恨;有的人是因为贪婪,有的人是因为悲伤……这些力量最终汇聚到我的身体当中,成为魔力的一部分。然而就像当年的你在获得深渊魔力的同时也被‘恶’所侵蚀一样,现在我的魔力中同样充满了类似的东西……那千百万人类纷杂的情感。它们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我……”
她稍微顿了顿,而我依旧沉默。于是她继续说道:“所以……我打算在你再次用同样的方法净化你的‘恶’的时候,将它们从身体之中驱散。你也清楚地知道,世界之树原本就是‘生’的汇聚者。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两个人的生命将以某种形式结为一体,那么无需我再做什么,你的咒文将连同我一起净化——而这就是我邀你同行的理由。”
她又诚恳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这即是我的目的,也是我的唯一请求。您必须相信我,作为一个以成为神祗为目的的法师,世俗恩怨对我而言都已不再重要。哪怕从暗jīng灵这个种族对于家族情感方面而言,您也应当知道,我对于我的那两个子女,并不放在心上。所以……”她再一次强调,“请务必相信我。”
我认真地看着她——这个女人的表情真挚无比,所说的一切合情合理,又像是发自内心。
我似乎的确再没有理由怀疑她。
然而……事情绝不会这样简单。
我开始仔细回忆这短短十几分钟的交锋——
她最先做出一副轻佻放浪的姿态,好让我觉得她并不像传说中那样yīn险狡诈。
而后她抛给我一个明显破绽——“暗jīng灵无法诵念恶魔语咒文”。
而她早就知道我会看穿这一点,等着我揭穿她。
接着她坦承一切。但同时,她必定也早就料到,我会觉得这破绽过于明显,知道我也会想到这是她故布疑阵,而后等待我再一次揭穿她。
到了这时候,她第二次向我“坦承一切”,告诉我,需要我的帮助是因为她的魔力过于庞杂。
只是这一次,是真的么?
以她的智慧,这会不会也是第二次“故布疑阵”?
她可以料到我的第二次、第三次反应,而我这第四次,是否也是在她的预料之中?“魔力过于庞杂”这件事。会不会又是一个借口而已?
我不禁有些头痛起来——这就是我不想和那些老家伙们打交道的原因之一。凡人们预料到敌人的第二步走向,便可称得上是“聪明人”了。若是能料到敌人的第三步走向。便可称得上的是“运筹帷幄”了。
然而这些老家伙们……你岂会知道你的第四步、第五步,甚至第六步,不是在她的预料之中呢?
可能是我过于谨慎了。也可能是我的确还在她的算计之中。
她给出的理由虽然合理,然而我依旧无法百分之百地相信她,更没法现在就给她确切的答复。
所幸,天空之中的星辰解救了我——三十分钟已经过去了。
米伦的幻影在我沉默了三分钟之后说道:“看起来你需要时间考虑,撒尔坦。那么,在你有了确切答复之后,请与我的两个使者联系。”
“这次会面……您没有令我失望。”她向我一笑,便隐去了身形。而后光罩一片晃动。便像一个气一般无声爆开。化作点点光斑。
暗jīng灵克斯威尔与奎恩如梦初醒,摇晃了一阵子才在原地站稳,愣了足有两秒钟之后问我:“阁下,您……”
“你们可以退下了。”我摆摆手,“你们的女王向我说明了一切。我需要你们在这里暂住些rì子。好代我给你们的陛下回信。”
听到我的答复,两人似乎如释重负。仿佛他们原来就做好了会被我大卸八块的准备,此时倒像是逃出生天,捡了一条命。
只是我知道即便如此,他们的生命也不会太长了——刚才的那个法术似乎是以构成他们身体的魔力为代价,眼下我看得出这两人已近油尽灯枯……估计在回去复命之后会被他们的女王吸干jīng神之力,变成一堆粉尘。
待两个人走出房门,我确认房之中没有留下任何法术暗门之后,才发自心底地冷笑了一声。
米伦尼恩说她弄懂了我的手札副本之中的内容。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不得不对她表示相当的赞赏。这证明了她的确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师,甚至远超当世的另外几位人类**师。
然而……我那本手札中所记载的,那成为神祗的方法,却已被现在的我证明是错误的了。
那是一条从一开始就有了偏差的道路,无论怎样努力,怎样jīng密地谋划。最终也无法跨过那关键一步。
今rì的雷斯林魔力如何?想必已经远超地上界人类所能想象的极限了!
然而他终究仍是一个深渊领主,而非神祗。
今rì获得了半神之躯的我又如何?想必前世的我如果获得了这样的力量,也会认为自己可以成为神祗了?
然而无论我怎样琢磨思量,却都找不到现在的我与人类有任何本质上不同之处……我们都缺失了一样东西——神格。
神格。这东西对于我来说,就好像神祗的存在之于凡人。
我们都听说过这东西,然而却对这东西一无所知。不但从未见过,而且就连它最基本的构成形式都无法理解。哪怕是天空之中的北辰之星——至少我看得到它,能够感受到北辰魔力。虽然我不清楚它构造如何,但我可以推断,那是上一个文明的遗迹,是上一个文明的先民们制造出来的东西。
然而神格这东西……它在哪里?何如得到?是怎样构成的?我完全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头绪!若非亚撒与罗格奥告知了我它的存在,我定会认为这是一个无知狂妄之徒的幻想——一个远远超出了**师理解范围之外的东西,怎么可能存于这个世界之上?
当然,米伦定然不知道这些。否则她便不会以“前往世界之树净化成神”为理由,约我同行。
只是她突如其来的邀约,竟是轻易搅乱了我之前苦思冥想出来的全盘计划。
从前我一直将她视为主要对手,无论是争霸欧瑞还是艾林**,都是像她所说,为了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
在遇到亚撒之前,我所做的这一切的确是为了两个目的——弄清前世发生的一切、扶植属于自己的力量,好能够再一次成功封神。
但现在我清楚,从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了。即便我统治了整个西大陆,能够像出入自家庭院一样在迷雾森林之中闲庭信步——这也都毫无意义。因为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更何况她现在对我释出了极其有限的善意——那么我就不得不考虑这样一种情况:假如她所说的的确属实……那么为了防备米伦的势力、保障自身安全而建立世俗力量这件事……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那么……我还有必要去支持安德烈的“复国大业”么?
或者说,这世俗世界之中,还有任何值得我去关注的东西么?
我只需要得到那“神格”。除此之外,唯一需要我细细思量的,便是我与珍妮的这段婚姻。我倒是的确喜爱这个女子,就像我前世喜爱米莲娜一样。
但也像前世我所面临的两个选择一样:一旦我找到了正确的道路,我是选择成为神祗,还是与她厮守一生?
但随即我便意识到,这个问题简直是愚不可及。
我愣了愣,就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这问题竟然在我从深渊地狱之中重回地上世界之后,便有答案了!
我已获得半神之躯……拥有近乎永恒的生命。我已不是前世那个撒尔坦,那个生命短暂,不得不尽快令自己身为神祗的撒尔坦……我为什么不能将漫长生命中的几十年用来与这个凡人女子共享,在她离开我之后再踏上那最后一步?
我如释重负,只觉得全身畅快,就好像沐光新生。
那么……为了解决上述疑问,为了重新制定未来的计划,我就不得不答应米伦的这个邀请了——哪怕是一个陷阱,我也得毫不犹豫地走进去。
大概……我这样的思量,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这,便是所谓的阳谋。
这个女人……我微微握紧自己的自己的拳头,不愧是米伦?尼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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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铁幕降临 第三十章 去冒险
婚礼之后的第三rì,按照欧瑞的习俗,各家的访客们便都纷纷离去了。他们应当在七rì之内,视路途的远近送来贺礼。估计各家主人们又得头痛一番了——原本按照男爵规格准备的贺礼,现在得升级成公爵。
当然会有一些人不买我的帐……然而这不打紧。等欧瑞王室覆灭的消息传来、安德烈拿下南边的沃恩子爵领之后,那些人就应当好好掂量这个新近崛起的艾林公国的分量了。
珍妮终于有时间与我独处——是那种整夜整夜的独处。我们两个并未像那些北方贵族一样,在婚后仍然各自有自己的卧室,而是搬到了曾经属于珍妮的房间。
但我有些心事……一些不知该如何向珍妮开口的心事。
所幸这个心思细腻的姑娘看出了我的情绪不大对头,因而在又一次整夜缠绵、大汗淋漓之后,她在我的耳边搅着我的发丝问我:“撒尔坦,你是不是想要出门?”
多么聪明的姑娘。在某一刻,我真想对她说:“不,亲爱的,是你多心了。”然而那件事的重要xìng令我犹豫了一会儿,才揽过她**光滑的身体,轻声说道:“是。”
我感到她的身体轻轻地僵了一下。
但她又说道:“要去多久?”
我……此刻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本以为她会要求我不要去……或是要问我出门做什么。
她的善解人意与温柔坦率,令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叹了一口气。再次抱紧她,在她的耳边低声道:“相信我,亲爱的,我也不想在此刻离开你。”
她像一只猫一样将脑袋在我的肩膀上蹭了蹭。然后幽幽地说道:“也许又会像从前一样,得过上一两个月才能见到你,或者……艾林又被围困,你却一直没有出现。”
我的心里泛起苦楚——她说的的确是事情。新婚不过四rì便要抛下妻子远行,还是在强敌环伺的状况之中,我的确相当为难。我没法反驳或者安慰她,只得再次叹了口气。
然而珍妮随即说道:“不过我有个主意……”
我忽然发觉她的声音不大对劲儿,扭头看去。发现她早将脸埋在柔软的枕头上,一直隐忍着自己的笑容——这个小家伙!
这便是以进为退么!
我只得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那么,迪格斯夫人,说出您的想法吧。”
“带我一起去!就像我们刚刚相识的时候那样!”她抬起头来。用那双美丽的眼睛看着我,嘴角微微翘起,鼻尖还有细密的汗珠,简直迷人极了。
“……噢!”我含糊其辞地叹了一声,然后又说道:“噢!”
心里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说不想分开。珍妮和我都是这样的想法。然而带着珍妮去旅行么?一般的探险之旅,倒不成问题。因为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绝大多数的存在都不够资格称自己为我的敌人。然而……这一次的另一个伙伴可是米伦?尼恩。
与这样一个危险的女人同行,还是一个拥有数百年智慧的危险女人同行。我真不知道,我能不能照顾好珍妮。
“怎么。你不乐意?”她支起身子,完美无限的圆润酥胸展露在我面前。“想想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候你可只是一个能记忆四个法术的小法师……难道现在身为**师的你,撒尔坦?迪格斯,还在担心没法保护自己的妻子么?要知道……如果你离开了艾林,即便有城墙和军队的保护,我也不见得就会安全——我已经见识了你们魔法师的神奇世界……我想,只有在你的身边,才算得上安全吧?”
我得承认她几乎要将我说服了。
只是一旦带上了她,我原本计划中一些依靠暴力解决的细节就得大费周章了……
然而……她说的的确在理:只有在我的身边,才算得上是安全吧。
于是我故作深沉地与她对视了一会儿,才皱起眉头说道:“这个……我想……嗯……唉。那么,就带上你吧!”
这小小的犹豫,算是对她刚才小心机的惩罚。
于是我美丽的新婚妻子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并且钻进了被子里。
大概这世界上没有哪一对新婚夫妇像我们一样,会在婚礼之后的第五rì,便开始清点武器铠甲,并且做好了长途冒险的准备。
但实际上,这并不是我离开的好时机。艾林刚刚宣布**,安德烈打算进攻沃恩子爵领。女妖唯安塔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临产。欧瑞王室覆灭的消息即将传遍整个王国,这一切千头万绪,急需我去打理。
然而眼下只能将这些事情交给暗jīng灵公主瑟琳娜与安德烈共同处理。虽说在我的世界里,随处可见**师与深渊领主,然而在凡人世界里,安德烈与魔法师瑟琳娜这样的联合武力便可轻易颠覆一块子爵领了。最危险的敌人将与我同行,处于铁锤矮人支持之下的艾林,短期之内应当不会遇到什么大麻烦。
安德烈与瑟琳娜虽然对我的安排表示了不满,却没法说服我。这两位应当也清楚我有紧急要务处理,因而只是在向我抱怨了半个小时便各自走开了。
好不容易熬过了婚礼第七rì,将各家的回礼清单处理完毕,并且依足礼节写好回信之后,我召来了两个心急如焚的暗jīng灵使者。
然后我请他们就座,并且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大约还有十五分钟。二位还是等等吧。”
“阁下,您是指……”奎恩脸sè微变,克斯威尔则微微一愣。随后露出不解的神情来。
但我只是笑了笑,继续低头看去一张贵金属联盟提供给我的武器买卖清单。米伦?尼恩就不像这两个家伙这么蠢——超距通信这种东西,当真以为能一直瞒得过我么?
于是这两位使者神sèyīn晴不定,暗地里用眼神交流。无外乎是一些“他怎么会知道?”“是谁泄秘?”“我们这几天是不是一直被监视”这样的讯息。我在心里发笑,脸上却不动声sè。
事实上我的确需要身边有一些这样的家伙——不然人生之中去哪里找些乐子呢?
让这两位无比煎熬地度过了十五分钟之后,我抬起头来说道:“那么,现在可以开始了。接通你们的那位女王吧。”
两个人神sè复杂地犹豫了一小会,才背过身去,在自己的耳后“毫不引人注意”地按了按——看得我又是一阵暗笑。
大约花了不到一分钟时间,米伦?尼恩的幻影再次出现。
她微笑着向我打招呼:“第二次见面,撒尔坦阁下。您考虑好了么?”
“一切都应当是在你的预料之中吧。”我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么,我们在迷雾森林见面?”
米伦的脸上出现了极细微的变化——我捕捉到了它们。这个女人显然未曾料到我已知晓她的真身所在,这令我在心里终于得到了些许安慰。
“您真是睿智。那么请来迷雾森林找我吧——”她微笑颔首,显得落落大方。“您应当还记得jīng灵第二纪王朝的遗迹——您前世抵达迷雾森林时的第一个据点,我们就在那里见面。”
呵呵……这女人,竟然是丝毫不肯落在下风,如此不动声sè地、小小地报复了我。
“那么愿您不会重蹈我当年的覆辙。”我微笑致意,并且挥手驱散了这个法术。
这一回。两个暗jīng灵的脸sè更加难看——甚至连号称永不衰老的面孔上都出现了岁月流逝的痕迹。若是有人在前一天见过他们,今rì再见时必定会误以为时间已过去了十几年。
如此驾驭驱使族人的那位暗jīng灵女王……教我如何真心信任她?
到了婚礼之后的第九rì,一切准备妥当。珍妮带上了那件“安塔瑞斯之盾”。只是我没有再告诉她,持续激活这件半身甲上的炼金法阵会吸取她的生命力。令她加速老去。我仅仅在法阵之上又构建了一个魔法暗门,令它被激活的时候转而吸取我的生命力——这种程度的损耗对我来说微不足道。甚至比不上被一只蚂蚁狠狠地给了一拳。
矮人们送给来的jīng工盔甲则被她装备在身上其他部位。也许是那些铁锤矮人存着讨好我的心思,这些盔甲在锻造之时竟然被罕见地铸成了jīng灵第二纪王朝的经典风格——仅看那些华丽的花纹。便可知晓这是一件足以匹配一位公爵的昂贵武装。我又在这盔甲上尽我所能地布置了相当数量的炼金法阵,多到珍妮足以一个人放翻一打食人魔。
当然还有索尔随行,并且带上了一个矮人火枪手甲克苏。为了不让队伍里这唯一一个正常生物感到孤单,我又挑选了一个半人马双刀战士泰达米尔……好吧,其实矮人和半人马也算不上好伙伴,但至少比带上一个骷髅兵好一些。
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一行五人由最偏僻的北门偷偷溜出了城。至于为何要用到“溜”这个字……你可以从马第尔家宅邸前的小广场上找到答案。
自从人们看到了光之天使亚撒的神迹之后,便有无数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朝圣”。不少平民强烈要求觐见艾林公爵夫妇,以期得到他们的关注,令自己或家人一同沐浴圣恩。倘若我们一行五人被市民们认了出来,我打赌在不使用武力的前提下,我们得花上三天的时间才能从宅邸正门突围到最近的南门。
出了北门,依然不敢放下兜帽。因为路上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与商队——贵金属联盟对艾林的强力支持使得这座北方小城成为了整个行省炙手可热的经济中心。大量商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希望能够买到最优质的矮人武器与盔甲。依照这个势头,艾林极有可能在几年之内发展为欧瑞北方最大的商业城市,没有之一。
我们花费了三天的时间绕路,然后在rì落时间终于转上了去往南方的大道。
离艾林城越远,也就越能感受到欧瑞王国风雨yù来的气息。也许不少消息灵通的贵族已经知道了欧瑞王驾崩的消息,因此路上开始看到调防的军队。兵士们大多神sè忧虑,萎顿不堪,显然是经过了强度极大的急行军。这种疲惫甚至使得那些平rì里最喜欢拦下路人榨取油水的军官们都变得无jīng打采,通常只远远地看看我们,便交错而过。
旅途漫长而乏味。得益于矮人们那里再次“敲诈”来的通信器,我与留守艾林的瑟琳娜保持着每rì通话一次的频率,好让我了解艾林的现状。余下的大部分时光,我便与珍妮坐在马车里闲聊——实际上,应当是她听我讲故事。
那些在深渊之中的冒险经历,在地下王国的所见所闻,都是她最爱的故事。即便已为人妇,她还是像刚刚与我相识时那样,对一切未知事物充满了好奇心,甚至提议要在这次旅行结束之后,要我带她去深渊地狱走一遭。
如此又过五rì,我们两个人开始在车厢里相对无语。倒不是说已互相厌倦,而是……在如今这年月,坐在马车里就只能闲聊而已。然而两个人每rì用上十几个小时的时间来闲聊,便是有再多话题也都得觉得乏味。
于是开始期望尽快赶到最近的城镇,停下来补给生活必须品。一旦再过些rì子,战争打起来,那么一些平rì里看来毫不起眼的东西可就变得千金难求了。
马车行走到第十rì的时候,我们走出了博地艮行省。珍妮早就跳出了马车,骑在了一匹白马的身上,并且变得再次兴致勃勃起来。因为我们已经进入了苏族人的地盘。
苏族人也是欧瑞王国的臣民。但他们的地盘不叫行省,而叫辖领。这是为了区别于一般的由普通欧瑞子民所构成的省级行政区划。
苏族人是一个极特殊的民族,至于具体的特殊之处……则在于他们仍处于母系社会阶段。(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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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铁幕降临 第三十一章 苏族人
苏族辖领的大名我早就听说过,然而亲自深入实地还是第一次。除了从前不是很喜欢旅行的缘故之外,还因为这里实在不大适合男人逗留。
这里并非很多男子想象的那样,是男人的天堂,据说如果有个男人真的来到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保准他再也不会想要遇到任何一个苏族人。从前我曾在一个小酒馆遇到过一伙佣兵——那时候我还是一个魔法学徒,初次外出游历。两杯杜松子酒之后,那些佣兵就开始大谈自己的冒险计划:他们打算深入人间乐土苏族领地,去物sè几个奴隶,顺便享受那里女人们的热情招待。
从逻辑xìng方面来说,我对他们的这几句话相当不理解,于是问道:苏族不是女xìng做族长么?为什么会“热情”地招待你们?据我所知,在那里,男人的地位并不是很高。
当时的那位团长喷着酒气告诉我:苏族女人以强者为尊,而苏族的男人们则大多孱弱不堪。与正常的人类社会相反,苏族的女人大多从事体力劳动,而男人们则像别处的女人一样cāo持家务,因此地位相当低下——远远低于别处的女人们。
一些被女人赶出家门的男人则成为奴隶,他们的目标就是那些人。至于为什么会享受热情招待——团长的理解是,那里的女人们定然没有见过真正富有男子气概的男人,所以他认为他们可以轻易征服那些异族女子。
我又问道:既然苏族的男子孱弱不堪,贩运他们又有何意义?
当时那位团长和他身边的佣兵们只是看了看我下巴上刚刚长出的一圈柔软胡须。便哈哈大笑起来。
这事儿过了很久我才弄明白,然而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伙佣兵最后的结局——
据说过了三个月他们从苏族人的领地出来之后,每个人都多了一个奇特的习惯:见到了女人便不由自主地想要脱帽致敬,足足被人嘲笑了两年。
没想到如今我却要从这里穿过去。
实际上倒不是没有别的路。然而那样一来,就得多花上半个月的时间翻山越岭。眼下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我不得不尽可能节省花在旅途上的这些功夫。
我一直在思索如何应对米伦?尼恩,所以就没注意不知何时,我们的道路已经开始深入丛林。北方还是冰天雪地,但这里已经像是初chūn。地上非但没有积雪覆盖的痕迹,反倒是有无数嫩草冒出头来。高大茂密的原始森林虽然不像夏rì那样繁盛,然而树木的华盖却依旧呈现深绿sè。将道路之上的天空遮掩得严严实实。这使得这条崎岖不平的林间小路越发难行,到最后我不得不收起法术,将南瓜马车恢复原貌,而后在晚餐的时候消化掉。接下里的路途。就得在马背上度过了。
珍妮对此地倒是极有兴趣,她一直睁大眼睛细细搜寻,希望能够见到那些传说中的苏族人。然而此地地广人稀,又岂是那么那么容易便看得到的。
但……就在我对她说出这样的话语之后,我们便遇到了第一个真正的苏族人。
当时我们正在路边的草地上生火取食。半人马战士泰达米尔忽然jǐng觉地抖了抖耳朵,而后不安地在地上跺了几步:“阁下,附近似乎有人在监视我们。”
对于这个生长在丛林之中的战士的直觉,我一向深信不疑。而矮人甲壳苏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抄起了靠在身边的火枪——想来他也听说过有关苏族人的传闻。身为一个男人,他一直嘟囔着“要给那些婆娘好好上一课”。
没让我们等多久。不远处的树丛便晃动起来,而后四个女人出现在我们面前。
四个高大健美的女人。相比外面的女人个子要高些,身材要壮些。但并非是那种肌肉发达的健壮,反倒是有一种健康的美感。她们穿着粗麻布的衣服,每人手中执一根木矛,顶端是闪闪发亮的铁质矛尖,显然得到了良好的养护。
为首的女子有一双大眼睛,依照人类的审美观点,相貌可圈可点。然而这位眼下却眉头一皱,看向珍妮,大声说道:“复活节期间,你们怎么可以在丛林里生火?”
“苏族娘们,苏族娘们……”矮人握着火枪喃喃自语,然后粗声粗气地回应:“我们只是路过的旅人,你是谁?”
但那女人甚至连瞥都没瞥矮人一眼,仍是看着珍妮:“外乡人,我建议你们现在把火堆熄灭。如果需要食物,我们的部族会给你提供充分补给。复活节期间生火是对神明的不敬——我是不想让你们在这里惹上什么麻烦。”
虽然态度高傲得可以,然而言语之间确实善意居多。也许这便是母xìng社会的不同之处?我觉得有些意思,便碰了碰珍妮:“按照他们的习俗,现在你才是咱们一行的头儿——全靠你了!”
珍妮愣了楞,然后才忍着笑意,站起身来向那女人端庄地回应道:“感谢您的好意。我们的确不知道贵部有这样的习俗。那么……”她示意矮人将刚刚烧开的水倾倒在火堆上。而后者看了看我,才不情不愿地执行了。
“现在我们已经熄灭了火堆,就不打扰贵部了。在这里休息片刻,我们就起身上路。”她向那女人颔首致意,动作优雅大方。这显然赢得了对方的好感,于是大眼睛苏族人将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片刻,便转身要走。
但只走出几步,她又转过身来:“还有一个忠告——如果你们打算穿越这片丛林,我劝你放弃这个念头。前面有战事。你带着这四个嗯……男人,也许会被人劫掠。”
我微微一愣。然后捏了捏珍妮的手。她当即会意,忙问道:“请留步……感谢您的忠告。但是……现在不是复活节期间么?战事是怎么回事?我们的行程有些紧,很难再回头从西边绕过去。”
但这一问,那女人却变得有些不自然。她想了想。才说道:“很大的战事。他们——”她抬起手来将我、索尔、甲壳苏、泰达米尔挨个点了点,“都会被抓去,会死。”
她将最后两个词咬得很重,眉头还配合着皱了一下。然而我却从她嘴角不自然的细微抽搐中发现……这个女人似乎在隐瞒一些事情。
会死这句话不像是恐吓,然而“战事”一说大约不那么可靠……这些女人似乎是与外界隔绝得久了,说谎的技艺并不高明。然而并非像是对我们怀有恶意,倒像是出于好心的善意谎言,或者不期望前方的什么秘密被我们撞破……
事情到了这里。本该结束。虽然我被她勾起了好奇心,然而却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什么麻烦。若她就此离去,我们也不会改变行程,而会尽量隐秘地穿越这片区域。继续踏上南下的道路。以我的能力来说,我想不难做到。
然而不远处出现了另外一伙人。
就在道路的转弯处,另一伙苏族女人也从密林里钻了出来,然后用本地土语向那大眼睛女人呼喝了几句什么。声音听起来颇为严厉,顺便还对我们指指点点。看起来与她有统属关系。
大眼睛苏族人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她略显无奈地回应了几句,便又走了回来。
而另一伙人则站在远处静静观望。我注意到,那些人人数稍多。在十人上下。她们的身后……则是跟了一长串的男人。
苏族男人。果然和传闻中说得一样,身材纤细。表情萎靡。大多长得眉清目秀、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美丽,眉眼间大多相似。看起来就像是一堆表亲。只是这些“表亲”数量多了些,有三四十人上下。
苏族女人走了过来,对珍妮摊了摊手,然后以通用语说道:“抱歉,我们得买下你带的这几个男人。”然后她看了看我,“这个,按照你们的风俗,应该是你的丈夫。我们会对他做出额外补偿。”说话的时候,她还向另一边瞥了瞥,似乎是在提醒珍妮“识时务”,否则将会遇到麻烦。
若是依照苏族人的观念来说,这个女人应当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然而……买下我?我几乎笑了起来。我几时想过,有朝一rì会有一个人要买下我,撒尔坦?迪格斯?作为奴隶?
此刻珍妮当然不会微笑着摇摇头表示拒绝。也许是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也许更是怕我忽然“凶xìng大发”、大开杀戒,她当即板起了脸,一字一句地说道:“您是否清楚您在说什么?我们是欧瑞王国……艾林公国的公民。我与我的丈夫都拥有贵族身份。您在我的面前毫无顾忌地谈论人口买卖,更涉及我的伴侣,难道您认为我们是那种任人宰割,无力还手的流浪者么?”
她随即将手按在腰间的诅咒魔剑剑柄上,左脚踏前一步:“我要求你们立即从我们面前消失,否则你们将会在以后的rì子里痛恨自己为何犯下了如此愚蠢的错误!”
她大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实际上看的是远处的那些苏族人。为了增加这些言语的威力,她盔甲上的三个恒定法阵依次亮起,“牛之蛮力”、“熊之忍耐”、“猫之优雅”被逐一激发……
相当具有说服力。
即便苏族人与世隔绝,但也并非完全的封闭社会。“附魔盔甲”,这种传说中的杀人神器在魔法生效时候的光彩可不是什么戏法能够模拟出来的。
远处那伙人应当是有些见识,就连那大眼睛苏族人的脸上都露出惊惧的神sè,与她身后的三人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好几步。
但似乎并未死心——也许是的确有不得不“买下”我们的理由,也许是觊觎这件铠甲,她们做出防备的姿态,沉默地看着我们。
于是珍妮右手的拇指一曲,腰间的诅咒魔剑铮然出鞘。
这一下,在场的几个人可都不好受了。在我不动声sè的刻意催动之下。寄居在剑身的火焰女妖与邪恶气息喷涌而出,魔力几乎像是黑烟一样在剑身盘旋游走,林间的光线似乎都被这柄魔剑吸引,刹那之间暗淡下来。
而无数细微的哀鸣与抽泣声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回荡。就好像有一个魔鬼在周围窃窃私语……
那些苏族人似乎从未见识过魔法的力量,于是变得惊恐不安,甚至有人频频回头,去看是否真的有什么传说中的邪恶生物正跟在背后。女人们还好,那些男人们则更是不堪,干脆有几人捂着耳朵发出尖声嚎叫……就像是那些被吓坏了主妇。
看着他们的丑态,我不禁皱了皱眉头……
虽然在我的心里,王爵之流与平民一样。都属于弱者行列。然而身为男子,却如此不堪……着实令人厌恶。
“我再重复一遍,不要阻挡我们的去路。”珍妮持剑在手,淡淡说道。“这是最后通牒。”
远处的那伙人终于承受不了这种远超她们认知的压力,发出几个短促的音阶,便迅速隐没在丛林里。而那大眼睛女人深深地看了珍妮一眼,不安地叹了口气,说道:“你。最好还是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而后也同另外三人飞快地跑进了丛林。
待确认她们的确都已远去,珍妮才还剑入鞘。我们无语地对视了一阵子,她也叹了口气:“那个女人……似乎的确是善意。”
我点点头:“我了解。”
然而在心里却又升起了些许好奇心。原因是那些男子。
相貌相似的人我并非没有见过,我甚至见过长得一模一样的六胞胎。然而像刚才那样。三四十个人都极其相似,简直是闻所未闻。而且我也知道。无论外界的雇佣兵如何费尽心思,始终也没能从苏族领地里带出任何一个男奴隶来。倒不是说价格如何高。环境多么险恶,而是……那些女人们就像是守护稀世珍宝一样看着那些男奴隶,甚至不许外人与他们接触。
要知道,只有那些没人要、被赶出家门的男子才会变成奴隶,但她们依旧紧张,到底有什么说不得的秘密?
而现在她们又要在复活节期间,“买下”我们几人。经历了这么一遭,我再努力回想记忆中的传闻,终于发现了一件事情:虽然经常有人在苏族领地之中失踪,但在这个时间当中失踪的人口比例似乎大了一些。
从前人们大多认为那些人遇到了猛兽或者强盗——毕竟这年月,在野外旅行还是相当危险的。因此从未有人怀疑过,实际上那会是有预谋的绑架……
绑架旅行的男子做什么呢?我可不认为是那些女人想要“换换口味”。
看着我微微皱起眉头来,珍妮轻轻拉起我的手:“怎么,打算去看看?”
“的确是有这个念头,然而……”我抬起头看向远处一望无际的丛林,“不知道会不会被纠缠得脱不开身。”
但是心里已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在十几天波澜不惊的旅途之后忽然遭遇了这样的事情,绝不会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插曲。
毕竟……我是被大预言术所作用的人。我的旅途从一开始就遵循着某种轨迹……至少在我集齐了全部魔力之前。
“我也正想去看看!那些娘们真气人——”矮人甲壳苏在一边瓮声瓮气地说,又捅了捅笼罩在全副板甲之中的索尔,“大个子,你说是不是?”
索尔注定不会给他答复,于是他又瞅了瞅另一边的半人马:“你说呢?”
“嘿!”泰达米尔只是在原地跺了跺脚,狠狠地抖了抖健壮的胸肌。
“那么,就且行且看吧。如果再遇到他们的话。”我说道。
然后我们便开始收拾行装,重新上路。只是这一次,没有再沿小路前进,而是转进了密林之中。索尔在前开路,矮人与半人马jǐng戒后方。
这一路,我开始细细观察这整片丛林,然后发现,这茂密的森林似乎也透着些诡异的气息——大部分的树木,竟然都是阔叶刺毛榛。
就好像是一片人工种植的树林。倒不是说我没见过大片的同一树种,然而自然生长的树林,总是会有些杂树,但这片森林当中,除了这种树木之外便只有野生的矮灌木。最为粗壮的古树总是按照一定的规律排列,就像是一个个站成了方队的士兵,只有一些年龄略小些的,才会生长得杂乱无章,最终令这片森林变得不那么与众不同。
如果说这些树木是人工种植的……阔叶刺毛榛的树龄可达数千年甚至上万年,是这个世界上已知的寿命最长的树种……是谁种植了它们?
一个答案在我的脑海里呼之yù出……
是那个神秘的文明。
命运……不可思议的命运……
难道我前世所追寻的答案,终究是与那个神秘文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么这些居住在森林之中的与众不同的苏族人,又和那个文明有什么关系?他们……该不会是,那个文明的遗民吧?!
这个念头一跳出来,就连我也不由得心中一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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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铁幕降临 第三十二章 真正的男人
苏族人居住的这片森林面积相当大。但由于地区经济并不发达,也没有像样的特产,因而一直不被外界所注意。除了那些猎奇的旅人以及佣兵,几乎没什么人会特意来到这里居住或是经商。这使得这片森林保存得十分完好——不像那些人类聚居的城市周围,大片森林几乎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望无际的农田或者荒野。
但无论怎样,这里终究是有着人类生存的。于是我就另有一个疑问:作为一片人类栖息地,这片森林也显得太“自然”了些。我们已经在林中穿行了两rì,却并未发现任何明显的人类活动痕迹,就好像那些苏族人原本就是林中的野兽,与这卷四 铁幕降临 第三十二章 真正的男人片环境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不但没有砍伐的痕迹,也没有开荒或者采矿的痕迹。前两rì我们曾经近距离接触过苏族人——他们已经可以使用铁器了。而且从矛柄的光滑程度来看,苏族人拥有相当熟练的技术,并非外界传闻的那种近乎茹毛饮血的野蛮人。
但如果不是利用这林中资源的话,他们依靠什么支撑这样的发达社会体系呢?
我带着这样的疑问又在森林中度过艰难的一rì,才迎来的转机。
这是一个晴朗的下午。虽然气温并不高,但茂密的丛林使得我们所处的环境如同蒸笼一般,每个人的身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水。我正打算让队伍停下来休息一会,半人马泰达米尔便jǐng觉地站在了原地,然后眯起眼睛侧耳听了听,回头对我说道:“听,有鼓声。”
于是我们都安静了下来。然后,果然听到了极轻微的、富有节奏的“咚咚”声。
自西北传来。
我与珍妮对视一眼。随即为全员加持了“猫之优雅”这个法术。而后我们轻手轻脚地卷四 铁幕降临 第三十二章 真正的男人穿越丛林,向那鼓声处接近。
但在能够清晰地听见鼓声以及人声喧哗的距离上,便发现了外围jǐng戒的苏族女战士。
她们隐藏在密林之中,然而我的“真实之眼”更加敏锐。于是我们停了下来,而后我轻轻扯下一枚叶片,用一根发丝施展“乌鸦之眼”,令它变成了一只大乌鸦。
大乌鸦振翅飞起,很快便将高空视野与我当前的视线叠加等待它飞到了将近百米的高度,我才清楚地看到,就在我们前方大约三百多米处。有一片极大的空地。
这是一个标准的正圆形广场。广场上似乎正在举行某种仪式。
大约两百个男xìng奴隶排成队列,正在全副武装的女人们的监督下走上广场中心的圆形梯台。一个年老的女人身披树叶编制而成的长袍,与一群鼓手手舞足蹈,似乎正在进行某种原始的祈愿仪式。
这场面在一些原始部落相当常见,但眼下却有些蹊跷。
因为当我的大乌鸦俯冲飞下时。我发现……
这广场的地面竟是金属的材质。单以反光来推断,应当是铁质。而那广场中心的梯台,同样以金属制成——大约一人高,圆柱形。一个接一个男xìng奴隶从方形的门走进去便消失不见,就好像那是一张噬人巨口。
这场面透着怪异而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风格的建筑……
我的心猛然一跳——不正是那遗迹的风格么?
我试着让乌鸦非得更低些。然而也许是因为这只鸟在附近盘旋的时间太久,飞行得太低,以至于几个苏族女战士jǐng觉地抬起头来看了它一眼。于是我不得不令它拉起高度,向广场的另一边飞去——那里似乎起了些小小的sāo乱。
飞得近些,我才看清。引起sāo乱的是人四个男人。这是四个真正的男子,欧瑞人打扮。穿着短袍皮靴,腰间还系着皮带,看起来像是某个佣兵团的成员或是一个探险小队。眼下他们被粗麻绳反绑双手,正大声叫喊着试图反抗,拒绝接近广场中心的那个塔台。但他们周围的是十几个高大健壮的苏族女战士。也许一个人无法与这些成年男子对抗,然而数量上的优势使得女人们很快制服了他们,并且将他们的四肢绑在一根粗木上,就像抬牲口那样抬着他们走向广场zhōng yāng。
这时我才知道,前两天那女人要将我们“买”去,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梯台上的那个圆柱体,显然不是什么可以令人飘飘yù仙的好东西,在我看来它更像是一个深坑的入口——也许那些走进去的人都坠入了地下……
然而他们为何没有人发出声音?也不懂得反抗?
即便是外界的弱女子,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也是会惊声尖叫的吧?
转眼之间,四个欧瑞男子便被抬至入口处,而后女人将他们从粗木上解下来,分别制住他们的手脚,像丢麻袋一样将他们抛了进去。
叫喊声戛然而止。就好像忽然被扼了咽喉。
那果然是个凶险之地……这些苏族人,究竟在搞什么名堂?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都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邪教仪式。虽然之前的我也算是此领域的“大师”……然而我却从未见过有哪一个种族会如此毫无怜悯之心地、如此大规模地以自己的族人献祭。
我相信这绝不仅仅是因为某种原始愚昧的信仰。因为任何信仰都有其合情合理的来源——无论它看起来多么荒诞。
原始部族的人为了祈求丰收或者风雨也许会献祭一两个活人,然而那必定是他们认为这一两个人的牺牲会为整个族群的延续做出贡献。但苏族人……据我所知他们的数量并不多。按照前几rì他们出现在这片森林中的数量以及次数来看,整体群落的人口大致在一万人上下。一万人的族群,以数百人进行献祭……这显然已经超出另一个种族的承受能力。假如他们几千年来一直这么干,他们早该灭亡了。
这一分心思考,大乌鸦便又飞得低了些。一个看起来是苏族头领的女人皱了皱眉。然后向乌鸦遥遥一指。于是她身边的两个彪悍女战士迅速举起手中长矛,将它们当做标枪掷了上来。我躲闪不及。铁质的矛尖便贯穿了乌鸦的身体,于是这魔法生物当即变成了一片树叶,飘飘荡荡地自空中落了下来。
虽然并非所有人都见到了这一幕,但仍在小范围内引起了混乱。事发地点靠近广场东南角,那里的苏族女战士们都不禁微微一愣。而就在这当口儿,一个男xìng奴隶忽然挣脱了腕上的绳索,一头撞进了广场周围的那些鼓手当中。
大概是没想到平rì里低眉顺眼的男奴隶会做出此种惊人之举,女人们出现了短暂的呆滞,有那么两秒钟的时间,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穿过了人群。而后在他继续冲进了丛林里的时候。才爆发出一片呼喝声来。
几个持矛、腰间配着小刀的女人随后追了上去。先前的那个头领则及时控制了场面,使仪式得以继续进行,而后又增派了四个人。
我在心中暗叹一声不好,然后迅速地对其他人简要说明了刚才的情况,便飞快地退远了。
因为那个男人逃亡的方向。正向着我们。
四个小时之后,我再一次看到了那个男人。
眼下我们藏身在参天古树上,距离那个广场已有数里远。树下十几米远处那男子藏身在一块巨石的凹陷处,手持一根前臂粗细的木枝,正与两个苏族女战士相持不下。
这男子身高与两个女人大致相当,因为男xìng的骨骼天生要粗大一些,看起来倒仅仅是比那两个女人稍稍瘦弱一些而已。但这也足以说明,这个男子身体孱弱,在力量方面并不具有明显优势。之所以能够拖延到现在。一方面是因为他的那根树枝要比女人的矛长些,另一方面则似乎是因为那两个女人有着什么顾忌,不想杀死他。
否则以她们击落我的那只大乌鸦的手法,这男人早被刺穿心脏了。
我提前就为自己加持了“通晓语言”这个法术,因此已将三人之间的对话听得明明白白。
实际上,此前一共是四人。在发现这个男子之后。已经有一人离开,估计是搬救兵去了。一个女人正厉声对他喝道:“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跟我回去!”——显然她的谈判能力有限,这已经是她第五次说出同样的话来了。然而那男人却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就像是一只野兽一般呲牙咧嘴,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咆哮。
在我看来他明显是sè厉内荏,然而那两个女人却被唬得不敢近前,与我之前接触过的苏族女战士全然不同。不,与其说是被吓到了,倒不如说是惊讶的成分多一点。就好像在围观一只珍稀生物。
不过,就连我也有些惊讶。之前在广场上见到的那些男人,在森林见到的那些男人,无一不是麻木茫然、畏畏缩缩的神态,就好像受惊的兔子一般。与其说他们是男人,不如说他们是生着男相的女子,或者是行尸走肉。
但这个人,在我的印象里却是唯一像个“男人”的男人。
直到这个时候珍妮才有空问我:“你刚才在广场看到的那些人……他们干嘛不反抗?怎么不都像他一样?”
“他是……”我摇摇头,斟酌着词语,“他是与众不同的。所以,你看,她们到现在还没杀了他。”
实际上不但珍妮没弄懂,我也没弄懂。男人作为一种雄xìng生物……那种征服、嗜血、暴力的天xìng应当是与生俱来的。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苏族的男人变得如此“与众不同”?
就在这当口儿,先前走掉的女人已经带着援兵回来了。除她之外,另有两个女战士,外加两个男奴隶。不过如果那个男人宁死也不愿回去的话,我估计五个人照样拿他无可奈何。而两个奴隶又能做什么?他们便是我在广场上见过的苏族男人,走路的时候都轻手轻脚,似乎生怕脚步声太大惹恼了身边的女人。
但接下来,主角却是那两个奴隶。
女战士在他们的肩头推了一把,那两个人便畏畏缩缩地走到前面。佝偻着腰胆怯地看了看周围的女人们,才对那男人说道:“诺。咱们回去吧……”
另一个奴隶接着说道:“长老说,咱们回去了,就明天才去生命泉水,咱们还能活一天——”
被围困的男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两个一眼,吐出了一个词儿:“滚!”
两个奴隶似乎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简直像要躲到女人的背后。一个女战士厌恶地走开了几步,然后对被称做“诺”的人说道:“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你不回去,他们今天就得死。”她特意在“死”这个字眼上加重了语气。
“朋友?他们也配是我的朋友?”诺嘶声说道,“让他们滚!”
“你们男人之间。不都是彼此称作朋友么?”那女人似乎对“朋友”这个词儿有些厌恶。但仍说道,“据我所知,你们三个平时都待在一起……”
“他们也配叫男人!”诺忽然激动起来,“他们也配叫男人!我们待在一起……嘿嘿,那可不是朋友。那是我的仆从!”
“仆从”这词儿在我看来是顶普通的词语。然而此刻从诺的嘴里说出来,竟使得那五个苏族女人都不约而同地微微后退了一步,接着彼此对视,半晌无语。
然后一个人才用手指着他,声音都有点儿发颤:“你……亵渎!你!”而后她转身看着那两个奴隶,恶狠狠地问:“你们早就知道?!”
奴隶看起来快要被这表情吓傻了,过了好一会才茫然地点了点头。下一刻,女人飞快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反手割了他们的喉。事情来得太突然。珍妮险些叫起来,幸好我及时捂住了她的嘴巴。
出于什么我不大了解的原因,这事儿似乎闹大了。女战士甩干净刀上的血迹,对另一人吩咐道:“请……额那过来。”
额那,似乎对某个上级的尊称。那女人点点头,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地上两具尸体。飞快地跑开了。
嘿……这还真是好戏接连登场。
额那出现的时候,我小小吃了一惊。这个额那,竟然就是我们第一次遇到的那个大眼睛女人。我对她个人的印象还不坏,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见了她第二次。
她先是看了看地上的两具尸体,然后才将目光投向背靠巨岩的诺。显然她已经在来时的路上知晓了一切,因而沉思片刻之后,对令五个女子说道:“这里发生的事情,谁也不要说出去。不然,我们都得死——听清楚了吗!”她陡然提高了音量,令五人连忙点头。
“那么现在你们都远离我,去jǐng戒。”她说道,“任何想要靠近这里人……都给我拦下来。”眼下正在发生的事情显然不得了,五个女战士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执行了命令,飞快地散开了。
然后,那片场地上便只剩下这个大眼睛额那和名为诺的男子。
两人先是对视了三秒钟。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我惊讶地发现,这两人的目光其实相当复杂——那远非敌对者之间的对视,而是充满了怀念、怨恨、迷惑、失望、无奈种种情绪。
最终是诺先开口。但他的声音已经略微平静下来:“你是来杀死我的么?安。”
“你知道这不可能。”被称作“安”的女人回答,“我不可能在这里杀死你。那样一来,你就没法回到生命泉水了。”
“呵呵……呵……咳咳……”男人笑了起来,但又开始咳嗽。他应当是患有某种疾病,我敏锐的听觉甚至能够听到他喘气时拉风箱一样的声音。“那么你是来叙旧的?怀念我们在一起的那段rì子?在我被发现之前?”
在我对珍妮轻声转述完这段话之后,珍妮睁大了眼睛:“他们之间有故事!”
安的眼神柔和了下来。随后她竟放下了手中的长矛:“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rì子,诺。然而……到了今天,我,或者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无论如何你都逃不掉的。即便我放你走,在我被处死之后,还会有更多的人追捕你——我知道你是与众不同的,我甚至知道……”她咬了咬嘴唇,艰难地说道,“我甚至知道,你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但正因为长老们也知道,所以她们不会放过你。”
“到了今天,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推卸责任,并且劝我向命运低头么,安?哈哈哈……”男子狞笑起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正是你对长老们说,‘我的诺’有些不对劲儿么?不正是你毁了我们的生活么?现在你又对我说,没有办法,嗯?”他猛然丢掉手里的树枝,大步走出岩窟,直逼到女子身前并且抓起她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那么杀了我,杀了我啊?!假如你还对我,哪怕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感情,就在这里杀了我,别让我,再变成那些像尸体一样的废物!男人?呸!他们也算是男人!他们不过是人形的牲口,繁殖的工具!”
“那时候我……只是希望你能得到公正的待遇,诺!”健美的女子竟然被这男人迫退了一步,“我没想到之后发生的事……感谢书友月光与影、暗之十二乐章……的月票,感谢万年老尸仙下小恺的打赏,以及书友雨打秋萍的催更票。还有那些在停更期间依旧支持的朋友们,此处没法一一致谢,铭记在心。V!!!
卷四 铁幕降临 第三十三章 上古先民
男子紧握她的手,指节发白,而后猛然一推。女战士猝不及防,后退了两步倒在地上。就在这个时候,一丛灌木之后一个身影一跃而起,像是猛虎扑食一般将男子压倒在地,而后迅速制住了他的双手,把他的脸按在地面上。
这个闯入者正是之前那五个女人之中的一员。不知何时她早就潜伏在附近,如今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虽然名为诺的男子奋力挣扎,然而却始终没法挣脱身上的那个女战士。后者仰头发出一声短促的呼喊,分散在其他方向的女人们便迅速围拢过来,将诺彻底制服。
倒在地上的安似乎愣了愣,大概没想到自己的下属们会违背自己的命令。然而权衡再三之后,她便也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站了起来,看了也不看那男人一眼,冷冷说道:“带他走吧。”
五个女战士当即松了一口气,将那男人紧紧夹在中间,便向广场走去。然而在经过安的身边时,她忽然扬起手,狠狠地给了那个最初将诺制伏的女人一记耳光:“再有下次,我杀了你。”
那女战士只是低了低头,什么也没有说,便继续上路了。
整个过程当中,诺一言未发,即便在是在挣扎的时候,也仅仅是发出低沉短促的喘息声。假如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是打算在安的面前维持一个男人最后的尊严——只是后者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原本我抱着看看热闹的心思……然而此刻却是真的想要弄清这个神秘部族的秘密了。
两个人交谈的时候数次提到“生命泉水”,但在我的认知当中。西大陆上似乎并没有关于这个东西的传说。这所谓的“生命泉水”,大概就是指广场上那个圆柱形的东西。而那些男人们,便是被投入其中……
但想必真相不会如同听起来那么美好,这“生命泉水”。大概是一个可以剥夺人类生命的事物,因此诺才会想要逃脱被投入其中的命运。这就更加证实了我之前的推断——这绝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宗教仪式,需要这么多人献祭,必有其目的。
我还在思量应当怎么样毫不引人注意地潜入这部落,一个机会便已送到眼前。
那个名为安的女人,竟然没有跟着那五个人与另外两个奴隶离开。
她对五个女战士其中的一位说了些什么,而后独自走到那块巨岩旁,坐了下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现在应当正处于某种悲伤、无奈、悔恨的复杂情绪之中。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于是几分钟之后。这个刚刚失去“爱人”的女子便已经处于我们五个人的包围之中。但她只是抬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便极快从那种复杂的情绪中解脱出来,说道:“是你们。”然后便拍了拍手,从地上站了起来:“你们刚才都听到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不想惹麻烦的话。我建议你们现在就离开这里——之前,我给过你们忠告。”
这一次她自始至终是对着我说话。想来是因为身后没有了其他人,她用不着再做出那种对男人不屑一顾的姿态了。这使我有点儿惊讶:苏族人应当与外界接触不多,然而这个女人却能够一眼看出我才是这群人当中的主事者……jīng明的不像是一个苏族人。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在外面待过一段时间。”
她的目光在我的身上扫了扫:“我还能看得出来,你们是贵族——然而在这片森林里,可不分什么贵族、平民,只分男人和女人。”
“你是个聪明人。那么我们说话就方便多了。”我对她报以微笑,“我们不想惹麻烦。只想满足我的好奇心。我无意干涉你的私人生活,但……假如你能够为我提供些令人满意的信息。在你愿意的情况下,我可以考虑救出你的那位诺,然后帮助你们两个远走高飞。你在外面待过一段时间……我想生存下去对你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在听到我的话之后,这位女战士微微愣了一愣。显然我的提议对她而言并非完全没有诱惑力。但随即她便冷笑起来:“你这样的男人……我见过不少。认为我们苏族人只是一群弱女子,因此便觉得自己可以征服一切。但,大多数人的下场都是被投进了‘生命之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广场上引起sāo乱的就是你们……”她又将目光投向珍妮,显然认为这个曾经拔出过诅咒魔剑的女子才是始作俑者。
但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岔开了话题:“知道为什么,在第一次见到你们的时候,我会提醒你们远离此地么?”
不等我回答,她又继续说道:“因为你们两个,”她点了点我与珍妮,“是我这五年来见到的第一对异xìng情侣——没错儿,让我想起了我和诺之间的事情而已。你想要知道所谓的秘密?呵呵……其实你用不着对我许诺什么,告诉你也无妨。”
这真是一个……奇女子。我在心里这样说道。多大时候我都预料得到与我谈话的人下一刻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然而这个女人的表现却每每出乎我的意料,倒像是我现在要跟随她的谈话节奏走了!也许这便是苏族女人的不同之处——生活在独特的母系社会之中,让这些女人拥有了不同于外界女子的强大自信与活力,加之女xìng独有的细腻心思,才造就了这样一位难缠的对手……
无论她要说的是真是假,我决定姑且听之。于是我们解除了戒备的姿态,好营造出一种相对轻松的谈话氛围来。
她看了看广场方向,说道:“我的时间不多。所以我们长话短说。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不想让这个秘密跟着整个苏族部落一起被埋没。我希望有人……像你们这样的人能够将我们的故事流传下去,好让这个世界知道,先民们的故事。”
“先民们的故事?”我微微一愣。“难道你们这里……还有与历史不同的版本?”
“我口中的先民,并非你们的先民。或者说……并非你们这些人类的先民。”女人的脸上现出某种骄傲又落寞的神sè来,“听完了这个故事,你大概就会好好想一想,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赶紧离开了。”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所用的几个词汇更加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你们这些人类的先民”——这难道是指,他们并非克莱尔人。也并非尼安德特人?然而无论我怎样仔细打量,却都没法从她的身上发现一丝一毫的与众不同之处。
然后她的声音响起,以着某种伤感的语调。
“我们苏族人,自有历史以来就生活在这片森林当中。我们的社会体系。与你们是不同的,女人主宰了一切。我知道你一定好奇这种状况是如何形成的……呵呵,其实很简单。因为苏族的男人,一直以来,都没有生育能力。唔。‘生育’这个词语,也是我到了外面的世界,才学会的。”
“我是长老的女儿——但并非你们所理解的那种血缘关系。所有的苏族人都是从生命泉水中诞生,然后被成年人领养。我只是运气要好一些。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无法不同外界交流——即便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自给自足。然而我们总得知道外面的世界大致是什么样子、都发生了什么。所以每隔十年,就会有一个苏族女人作为探索者。被派出去。而我,便是这十年来的探索者。”
“幸运的是,这世界发展到现在,人口仍然不多。而我们的这片森林既偏僻,又没有令人觊觎的资源,因此一直安静地存续至今。”
“这世界发展到现在。”我注意到了这个词语——这口吻,简直像是一位洞彻历史的智者。
她继续说道:“所以我了解了你们世界的历史。在你们的历史传说之中,最初的先民们与亚人种和类人种一同诞生——被星界的神祗所创造。而尼安德特人……”她看了看珍妮与我,“则是被jīng灵之母伊娃创造出来的。原始愚昧的先民们经过一代又一代的学习和积累,创造了自己的文明,缔造了一个又一个王朝,最终,用你们的说法——人类终于创造了有史以来最为辉煌灿烂的世界。”
说道这里的时候,她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来。这笑容令我的心微微一紧——因为这是某种包含着轻微的“不屑”的笑容……
若是由我来述说这段历史,大抵我也会在心里露出这样的笑容来。因为我知道,在这个世界的文明之前,还有一个更加不可思议的世界。然而……她竟然是也知道这一点么?或者说,苏族人的秘密……就是他们知道上一个文明世界的真相么?
“但我要说的是,你们的先民,并非这世界上最早出现的人类。在此之前,早有一个更加强大、更加灿烂的文明。”
果然!我睁大了眼睛,她果然知道!
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这样一个看起来熟知那个世界历史的人!苏族人究竟有着什么样过去?难道他们……
即便是我,心中都生起了这样的波澜,更何况是其他人。矮人和珍妮还要好些……因为前者早就发现了遗迹,而后者则在马车之中听我零星提到过我的猜想。半人马泰达米尔的反应可就要激烈得多了——他重重地喷了一口气,几乎要跳起来:“你在说什么?你是说,在神祗创造了我们之前,还创造了另一些人?他们在哪?”
我及时示意这个鲁莽的大家伙安静下来,好让安继续说下去。但这个女人此时露出了些许疑惑的神sè,似乎对于我、珍妮、索尔以及矮人甲壳苏的镇定感到不可思议。大概在她想来,即便我们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也应当有适当的表现吧。
“我也略微了解一些。”我微微点了点头。“但也许没有你知道的多。请您继续。”我想,在我这样回答之后,她应当不会再将我当做出普通的贵族了。也许……双方还有可能进行进一步的合作。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说出了这样的话来:“而我们苏族人。就是那个世界的遗民。”
不啻一道惊雷在我的心中闪过,我几乎按捺不了自己的激动——我所追寻的那个秘密……终于在今天要被揭开了么?!
显然我露出的这种惊讶又渴望的神情令她满意,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而正是令上一个文明毁灭的原因之一,造成了我们苏族人今天的局面。起初,在我们的部族之中,是有着对那个世界历史的详细记载的。然而到了今天,时间实在过去了太久。以致于作为遗民的祖先们并未将前人的伟大智慧完整地保存下来。因为在他们从世界毁灭的可怕境地之中恢复过来的时候,许多伟大的力量都已经消失,祖先们并未能继承那个世界的全部遗产,只留下了一些破碎的记忆、满身的伤病、和我们如今居住的遗迹。”
“据说苏族的祖先们也同你们一样。由男女共同繁衍后代。然而毁灭世界的力量使得苏族的男xìng先民们患上了可怕的疾病,他们变得越来越虚弱,以致于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并且变得麻木、愚钝。那时候的先民们用残存的力量建造了生命泉水,于是苏族的女人们便依靠这泉水。将血脉流传下来。”
“这些事情……发生在什么年代?”我轻声问道。
“超过一万年。”安回答,“记载很模糊,我没法确定确切的年份。一万多年前的先民们利用生命泉水延续后代,而后渐渐从世界毁灭的yīn影中恢复过来。足迹甚至遍布这一整片森林。”她指了指我们周围那些参天古树,“据说这些树木。就是她们为了对抗当时可怕的环境而种植的。”
“就是说,这些树木的树龄都超过了万年……”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再一次认真审视那些巨树……便是这些沉默的高大植物,默默地见证了旧世界毁灭、新世界的诞生么?
“之后呢?你们苏族人的祖先,不是恢复过来了么?”
“没有那么简单。”安苦涩地笑了笑,“造成她们衰落的原因,也正是造成我们如今困境的原因。你知道,生命泉水是如何制造新生命的么?”她向广场的方向看去,“就是像现在一样,把那些成年男人们,统统投入泉水之中……他们便会化为血水。然后这继承了先人力量的遗迹,便会用这些血水和另外一些东西造出新的人——”
“造人?”我皱起眉头,“你说造人?凭空造人?那这岂不是……”
“没错……这简直就神祗的力量。”安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因此我也在怀疑……先民们是不是毁于神祗的怒火……因为他们已经获得了神灵的力量。”
我决定暂时不再追问那东西是如何造人,因为我知道,那也许是一个更加漫长的故事……更大的肯能xìng是,即便安也不清楚其中的奥妙。“那么你们的困境是什么?”
“一个诅咒。生命泉水会制造出婴儿来……这些婴儿有男有女,但男xìng都无法生育,孱弱不堪、疾病缠身,只有女人才能健康成长——在从前,是这样的。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当苏族的祖先们以此发展壮大的时候,她们发现诅咒降临了。自泉水中诞生的男人们长得越来越相似,而自泉水中诞生的女人们,也有一部分人染上了类似那些男人们的疾病。新生的婴儿不能全部健康成长,十个女婴当中便会有一两个夭折——这样的情况越发严重,最终苏族的人口开始逐渐减少,直到现在,整个部族不超过八千人——还包括了两千多个男人。”
“这样的事情大约发生在一万年以前……”
“就是‘我们的先民们’出现的那个时间。”我接口道。
“没错。于是我们的祖先由盛而衰,最终退回了这片森林,一直延续至今。而到了今天,那个诅咒越发严重……泉水中出生的十个女婴里,大概只有一两个才能健康地长大——所以,我想,苏族,也许很快就要灭亡了。”
“那么……”我想了想,说道,“你们为什么不和‘我们的先民’中的男人们通婚?”
“据说尝试过。”安耸了耸肩,“这是部族里的一个秘密,只有极少将会成为长老的人才知道。我们的祖先尝试过……但也许因为你们是由神祗创造的人,两种人类结合之后,依旧无法生育。”
我有许多问题想要提问,但思量了一阵,只说道:“那么为什么你们要将外面的男子也投进生命泉水里?”
“我也不清楚,只是一个传统而已。”安说道,“古时候流传下来的规矩,要在生命泉水中补充些新鲜的血液……然而也不能太多。历史上曾有过这样的事情,结果那一次泉水中生出的,都是些可怕的畸形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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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铁幕降临 第三十四章 预知者
“那么诺……”我问道。. .
“他是……与众不同的。”安摇了摇头,“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就像你们一样。在苏族,遵循先祖们的意愿,女人依旧和男人生活在一起……但那仅仅是一个形式。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久,先祖们的意愿实际上并未被完全地执行。她们起初是希望后人们平等地对待男人——就像你们一样。然而几千年过去了,这种孱弱不堪的群体又能得到多少真正的尊重呢?于是就如你们听说的那样,一切触怒了家里女人的男人们都成为了奴隶,对于生命泉水的献祭不再出于自愿与牺牲,而是变成了如今这样……这样血腥的仪式。”
“诺是我的配偶。在我们一同生活之后,我发现了他的与众不同。那时候的我的确欣喜,于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长老们……然而……”
“我想我能够理解。”我点了点头。并非是指安,而是指那些长老们的想法。她们必定清楚地知道现在外面的世界是男权社会,也清楚地知道在我们的世界当中,女子其实在某种意义上属于男人的附庸——习惯了女xìng主导、掌控一切,她们当然不愿失掉这些权力——尽管这与她们的祖先初衷相悖。
“所以为了扼杀这个苗头……她们让诺成为了奴隶,并且打算把他献祭。”我说道。
“事情就是这样。”安说完这句话站了起来,“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你想要了解的一切。而我得回去了。我没法拯救他,但至少能够看着他走完最后一程。”
“真的不再考虑我的建议?”我问道,“假如你想要和他生活在一起,那么……”
“我想你误会我了。”安转头看了看我。微笑起来——尽管我不清楚这笑容是否发自真心,“我的确喜欢那个男人。然而……就像在你们的世界里,一个男人会为了一个女奴隶,而背叛整个家族么?”
在这一瞬间,我忽然意识到,我还是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我一直有意无意地将这个女人等同于外面的世界的女子,仅在心中为她加上“坚强”“dú lì”的标签。然而直到此刻我才真正明白……这是一个苏族女人呵。
一个在几千年来一直将男子看做附庸、甚至工具的苏族女人啊。这样的女人,即便对某个男子产生了爱意……又能为他牺牲到什么地步?
大抵不会比那些玩弄了平民女人的贵族公子好到哪里去吧。要说真心……在他们耳鬓厮磨的时候。也许的确是有着那么一点真心的。然而一旦遇到了来自现实的可怕压力……
也许这世界上的确是有为了爱情而不顾一切的人,但很显然,不包括我眼前这位。
于是我罕见地感觉到,我对眼前的情况有些无能为力。
这似乎并不是可以用我一直引以为傲的魔法来解决的事情——无论是两个人的情感。还是苏族人的现状。在那种可以创造生命的伟力面前,我觉得自己有些苍白无力。我可以制造一个像索尔一样的死亡骑士……然而那毕竟只是制造,而非创造。
我看了看身边的甲壳苏,想起了矮人们,又想起了从前在古鲁丁的那个雨夜。我与**师帕萨里安站在城头的对话来。
那个时候**师便已忧虑矮人的科技发展会导致魔法的衰败。而今看来,矮人们所行之路不正是那些太古文明的道路么!尽管还只是萌芽,然而……通过他们在遗迹之中的不断探索,最终必将找到一条捷径。
如果我在这个世界上待的时间足够久。我甚至毫不怀疑我能够看到西大陆上重现那个古代文明往昔荣光的一刻。
而那个时候,便是魔法彻底衰败的时刻吧……
但……那个文明为何会毁灭?究竟是自身的原因。而是如安所说,是因为神祗的干涉?然而在地下遗迹之中的见闻告诉我。那个文明存在的时代也许比神祗更加久远……因为即便是“通晓语言”这样的法术也没能让我完全解读那个时代的文字。
那么……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否掌握了那些文字?
我不由得微微激动起来。思量片刻之后,我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再干涉你的私人情感。但,我个人还有一个请求。我想你已经发现,我对你们的祖先的文明也有一些了解。实际上……你们这个遗迹,在西大陆上并非独一无二……”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安打断了我的话,“如果你想要与我讨论先祖文明的话,我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更何况现在我不得不尽快离开——你也不想你们的行踪被发现吧。但如果你的确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见一个人……”她想了想,又继续说道,“月亮升中天的时候,我会再出现。如果你愿意,我们仍在这里见面。”
她说完之后,终于越过我们,飞跑进丛林里。
半人马想要拦住她,但被我制止了。这可不是刑讯逼供,对手也非普通的弱女子。更何况看起来,她还对我们拥有相当的善意,乐于将苏族的秘密与我分享。
但我的疑问也正在这里——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个女人也表现得太友善了些。她说是因为自己的族群将要灭亡,不想这个秘密湮没……然而我对此却有些疑虑:为何我们就幸运的那一群,而非别人的什么人?我想我们绝不是第一个见到这个女子的外界人类,她甚至大可在她身为“探索者”的那十年当中便将这个故事告之她在外面遇到的什么人。
然而在考虑了一会儿之后,我还是决定等她赴约。我并不担心她会找来一群人将我们包围……伟大的遗迹文明是一回事。但这些遗民的后代则是另一回事。
珍妮碰了碰我:“你打定主意了?”
“嗯。在这里等她。”我说道,“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至于为什么重要,大概只是因为这个太古文明能够引起我足够的好奇心。然而仅凭这一点,不就是充分的理由了么?现如今。能够让我感到惊奇与不可思议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少了。更何况那文明似乎还与星空诸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于是我们找个了个离这片区域稍微远些的地方,整理装备,补充饮食。同时我为珍妮更详细地说了些我从前关于遗迹文明的见闻。她听得连连惊呼,似乎这事情已经超越了她想象力的极限,看起来更像是关于诸神的传说。
我又手札中找到了那四个被我记录下来的文字——我在矮人的地下遗迹中,那个巨大的金属井里的柱状物上看到的四个字。
也许安会知道这是什么。
从未觉得等待的时间如此难熬——就好像每一分钟都变成了一个小时。我心中的探知yù令我迫切地想要与安再次交谈,想要见到她要为我引荐的那个人。天sè逐渐昏暗。而后夜sè降临。林中的小生物发出交响乐似的声响,一些凡人们看不到的魔法生物则在夜晚发出点点光亮,在半空中上下翻飞。
天空中的月亮渐行向东,终于抵达了高天的顶点。我让索尔、甲壳苏、泰达米尔留在营地。只带了珍妮走向会面的地点。留下的三位看起来可不能给人安全感——对于一位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而言。因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只带了身为女xìng的珍妮,想来会令对方更容易接受我。
走到那片林间的时候,我便看到了那个沐浴月光的身影。她果然如约而来。
安转过身对我点了点头:“我还以为你们会离开这里。”
“那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微笑道,“那么。你要为我引荐的那个人,在哪里?”
“跟我来。”此刻她惜字如金,声音里没有一丝情感。于是我猜想……大约是她的那位爱人已被献祭了。
于是我们紧随她穿越密林、跳下岩石、跨过小溪,经历不短的旅程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林间小屋。
这小屋令我想起了再见艾舍莉时候的那栋小屋。它毫不起眼地隐藏在树木繁密的枝叶当中,远离苏族人聚居的那个圆形广场。就像是一位真正隐士的居所。
“这是我的‘引路人’,前代‘探索者’的居所。”安停了下来。对我说道,“她今年已经六十四岁了。”
六十四岁,即便对于外界人来说,也算是一个相当老的年纪了,何况是在这样一个相对原始的部落。
但我想了想,问道:“如果十年出现一位探索者的话……”
“是前代,不是上代。”安耸了耸肩,“四代之前。她是与众不同的——我想她会比我更加乐于分享。那么,已经把你们带到这里,我要离开了。”
她说完之后,又看了一眼那小屋,便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去。
但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复杂的情感——这两位之间,似乎有些芥蒂?
我没有阻拦她——这片森林的所有事情都有些反常。珍妮握住了剑柄,但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示意她平静下来。而后径直走到木屋前,敲了敲门。
屋子里原本一片漆黑,在我的敲门声响起之后,便有烛光亮了起来。而后响起一个苍老的女声:“请进来吧。”
略一迟疑之后,我推门而入。珍妮则跟在我的身后。
进入眼中的是一间逼仄的小屋,至少没有外面看起来那么宽敞。这是因为这小屋的四面都布置了书架,架子上摆满了一本又一本厚厚的书籍。这令我与珍妮相当的惊讶——尽管在马第尔家的书房里,书籍的数量要比这里多得多。
这是因为,在这个年代,作为某种意义上的奢侈品而言,你压根不会想到在这样一栋屋子里竟有如此之多的书籍——这就好比你走进下城区一栋贫民的住宅,推门之后却发现整面墙壁都饰以黄金与钻石。
在这小屋的zhōng yāng。一张洁净的木桌之后坐着一位老人。她身披麻衣,看起来端庄矍铄,正烛光的映照下看着我们两个,眼中满是安详宁静。就像是一位长者在注视两个友好的外乡访客。
刹那的失神之后,我及时调整情绪,与珍妮向她施了一礼:“夜安,女士。”
“夜安,旅人。”她向我们点头微笑。声音虽然沙哑,却并非那种令人不快的yīn森酸涩,更像是一扇童年记忆之中的老木门转动时发出的声音。
“原谅我没有起身,也没有可以招待你们的饮食。”老妇人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走动过了。几年前的一场大病剥夺了我zì yóu行走的能力。”她的言语但中有不少敬语,就像是一个真正的贵族,显得礼貌而有教养——怪得不安说,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想来在她年轻的时候。定在在外面的世界的当中获得了相当的见识与阅历。
“真是般配的一对儿。”她打量我与珍妮,又说道,“你们让我想起了安和那个孩子——她已经离开了么?”
“是的。带我们到这里之后,她就离开了。”我没有隐瞒。
“那孩子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唉……”老人依旧微笑着,略微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怨恨我,还是感激我。”
“抱歉?”我想我还没弄明白她在说什么。
“唔……是我,把诺给了她——请坐吧。”她指指两张椅子。说道,“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年轻人。最后总是会弄明白的。就像我年轻的时候那样。最重要的是,我终于等到了您。”
唔?此时我刚刚落座。便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我终于等到了您”?
她早知道我会来这里?
刹那之间,我心中闪过了两个念头。第一个是:米伦知道我将会抄近路经过这里,因而布下了一个陷阱。第二是个:似乎在矮人的地下王国……矮人们也通过那本《真理之书》预言了我的回归。
但我随即打消了第一个念头。假如这真的是米伦布下的陷阱,她是不会给我这么久的时间来反应、思考的。我应当在踏进这片森林的时候,便经受一次又一次的yīn谋算计,而非像现在这样,在森林里与一位老人秉烛夜谈。
我看着老人平静的眼睛,微微皱起眉头:“你早知道我会来?”
她点了点头。
“那么……你也知道我是谁?”
“伟大的撒尔坦?迪格斯。”老人微笑道,“这一位,则是詹妮弗?马第尔小姐,您的妻子。”
然后我将身子靠在椅背上,看了看一边惊讶的珍妮,说道:“那么……那么……您得给我解释一下,是谁告诉您,我会来这里,又是谁,告诉您我们的真实身份?”
老人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能说。但是请相信我,这一切都是出于善意。”
“《真理之书》?”我试探着问道。
“噢,我不清楚那是什么。我这里有很多书,但是没有这本书。”老人平静地说道,“请您不要再纠结于这些问题。我只是想要告诉您另一些您想要了解的事情。至于我是谁,我从哪里得知了您的身份,我又怎么知道了这些事情,请您不要再追问。”
她将苍老干枯的双手从摆在桌面上,十指交叉地握了起来,以示自己下定了决心。
看起来,一时半会我是没法从她的嘴里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了。于是我暂时放弃了努力,揉揉额头:“好吧。那么,我暂时不再追问了。您要安将我们引来,想要告诉我什么?有关你们遗迹的秘密吗?”
“比您想象得要多。但也可能并不是您目前想要知道的那些细枝末节。”老人的话越来越难以琢磨,我索xìng放弃无谓的揣测,专心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您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她这一句话提醒了我。然而眼下,我对那几个字的兴趣已经大大减小了——实际上我更想知道究竟是谁,像是命运一样在冥冥之中主宰着一切。先是在那本《真理之书》中提及了我,又让我在这里遇到了这样一位老人。
仅凭我前世的大预言术,可远远没法做到这样jīng确的、对人生轨迹的干涉。
但和无论如何,我还是打开了我的手札,翻到了那一页并且推到老人面前:“请问,您是否能够解读这几个字符?”
老人将目光投向页面,但脸上随即露出明显的不适感。
那么,这说明她并非一位cāo法者。我刻意地没有屏蔽手札上的魔力波动,因而普通人在阅读这纸上上的文字时,便会出现这样的表现。若是直接令他们阅读一个传奇法术,绝大多数的人可能会在第一时间里陷入昏迷。
于是我不动声sè地屏蔽了那魔力,老人才像是松了口气,微微闭了会儿眼睛,说道:“嗯……也许是年纪大了。总觉得头晕眼花。”
我仔细观察她的神态,没有发现说谎的迹象。也就是说……她之前没有接触过cāo法者,否则就应当明白这是凡人阅读魔法典籍时候的常见现象。那么……究竟是谁?
卷四 铁幕降临 第三十五章 陨落
这时老人将目光移到那一页纸上。**她沉默着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对我露出微笑:“您临摹得不错,我看得懂。”
然后她将干枯的手指移到第一个字符的位置:“东。表示方向的,东方。在通用语中也做一样的解释。”
“东。”我跟随她重复了一遍那个发音。
她将手指指向第二个字符:“风。我们平时所感知到的,风。通用语中也做一样的解释。”
“风。”我重复着第二个发音,“东风。”
“对。”老人点点头,“来自东方的风。”
“那么后两个字?”我感觉得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急切。
“第三个字符是表示顺序、或者数量,即通用语中的一。第四个,在这里表示某种单位,读作——号。因而这四个字符读作:东风一号。”
“东风一号。”我将这四个字符的发音完整念了出来,然后发现……这音调似乎有些熟悉。或者说,我绝对在哪里听过这种发声方式的语言。我苦思一番,头脑中忽然跳出了一个人来——西蒙?崔舍!
那一次,我在与他共同讨论两个大陆之间的神话差异时,他曾用东陆语说过几句话——不正是这种腔调么?!
这东西……是来自东大陆的?不……应该说,这遗迹,原本应当是属于东陆人的?那么,东大陆的人……难道就是那个太古文明的幸存者?
不不,这不足以成为证据。我随即推翻了这个想法。我眼前的这个老人也是不折不扣的太古文明的遗民,然而他们使用的却是苏族语。虽然与通用语的发音截然不同,但毫无疑问是属于欧亚亚丁语系。
也许……仅仅是发音相似。我想,毕竟同为人形生物,生理构造总有惊人相似之处,太古人类与如今的人类有着发音类似的语言也不足为奇。
“那么,这个词语是什么意思?”我不再去思索西蒙的问题,“东风一号——从您所解释的意义来看,以这种方法命名的……是一艘船?”毕竟与这种命名法类似的。据我所知,便只有那一种东西了。
“船?呵呵……我知道那东西,但从未见过。”老人笑了起来。
“的确像是一艘船的名字。”珍妮在一边插话。“小时候我乘过一艘船,与父亲一起。那船的名字叫‘玛格丽特号’——在古鲁丁港口,去往因纳德立。”
“那么,东风是它的名字。一则是表示数量或者序列……就是说,这东西不止一件。”我想起了那东西的巨大体型,又回忆起了它带给我的那种危机感,“不……”我低声说道,“它绝不是什么船。它是……一件可怕的武器。”
“并且还有许多其他的。类似的可怕武器。”例如巴温皇帝屠灭巨龙所使用的武器。我又在心中补充了一句。
“那的确是武器。”老人听到了我的低语,收起脸上的笑容,“是古人们的战争工具。而这,也是我要告诉你的——不要试图,驾驭它,更不要试图使用它。那东西会给这片大陆带来可怕的灾难,诅咒将影响一代又一代人!”
老人的面孔忽然在烛光下显得yīn森可怕,珍妮不禁握紧了我的手。我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用平静的语气问道:“这。也是有人要您传达给我的?”
老人点了点头:“这只是第一点。第二点,看清你身边的人,时刻保持jǐng惕。你所信赖的,未必不是你所恐惧的。”
“你是什么意思?”我当即皱起眉头来,同时也握紧了珍妮的手。
她所说的话,如果仅从字面来理解的话。那无疑是在提醒我要jǐng惕珍妮。然而……这世界上几乎没人比我更了解她。
“您能说得更清楚些吗?”珍妮显然感受到了我的怒意,这时她反倒镇定起来。www.uu234.com看向那老人。
但老人并未理会我们,而是用更加急促地语调继续说道:“第三点。真理往往隐藏在yīn暗之处,但魔鬼也是一样。”
这个时候,我终于发现了这老人的异常。自从她不再微笑开始,短短的时间里,她似乎苍老了十几年。起初是因为那昏暗烛光的关系,我并未留意,然而现在我却没法不再注意了——因为她花白的头发开始脱落,嘴唇干瘪得更加厉害,几乎要露出干涸的牙床了。
怎么回事?!
这几乎正是高等魔法“时光流逝”的效果,但我并未感受到一丝一毫的魔力波动!假如这种状况持续下去,不出一刻钟,这老人便会在我的面前变成一堆白骨!
我断然不会允许她在说出那样两句近乎预言的话之后便死去,当即站起身来,让珍妮躲到门边,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从袍袖暗格之中取出魔法材料,施展了一个“高等驱散术”。
高等魔法作用于高等魔法,“时光流逝”的效果立刻被解除,然而此时的老人却已奄奄一息,萎顿在座椅上,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咽气。我踏前一步,几乎是逼问着说道:“是谁让你告诉我这些?是谁要杀死你?!”
但那老人却露出一个笑容来——这笑容在她苍老不堪的脸上看起来近乎狰狞:“这一天我等了很久……我终于可以……”
话未说完,异变又生!一股黑气自她的脚下迅速升腾而起,像是有生命一般攀上她的小腿、膝盖、大腿——所到之处,衣料化为粉尘,肌肤尽数枯朽,转眼之间就看到了白骨。
该死!是高等法术“活力剥夺”!
是谁在施法!我并未在周围感受到一丝一毫的魔力波动!!
高等驱散术刚刚已经被我使用,我来不及再翻开手札将其记忆一遍,便迅速使用了另一个魔法:“圣光结界”。
rǔ白sè的光晕被我召唤,像是cháo水一般在木屋内激荡起伏,瞬间便令那股黑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人勉力睁开眼睛,对我说道:“没用……我早知道有这样一天,你是在……”
这个时候,第三个法术又忽然作用在她的身体上!
老人的话只说了一半,嘴巴便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忽然撑开,就连两只无神的眼睛也暴张开来——暗青sè的生气从她的眼眶、鼻孔、耳朵、嘴巴当中争先恐后地向外逃逸。就好像她的身体里燃烧着熊熊烈焰,那逃逸的生气几乎扯得她的身体都在向上蹿起!
见到眼前这一幕,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微微后退了一步。
我知道这个法术。
而且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法术。
因为我根本无法使用它。
因为它只存在于最顶尖的魔法师们的典籍之中,却不属于任何一种高等魔法,也不属于任何一种传奇魔法。
“灵魂剥夺”——这是只有居住在星空之上的诸神们才能够使用的禁咒!
我忽然明白了老人最后一句未说完的话——“你是在……”
我是在与神祗抗争!
然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需要神祗不惜跨越晶壁的阻碍。使用地上界的法术,来干涉主物质位面的运行?
是什么样的人,才需要神祗在使用地上界法术没能达成目的之后,不惜冒着陨落的危险,使用了禁咒?!
便在我震惊得无以复加的时候。在我的感知当中,整个世界似乎都微微震动了一下。就在这一刹那,空气不再流动,粉尘不再飞扬,星光停止闪烁,就连北辰魔力也变得紊乱不堪。这似乎波及了整个世界的震动只持续了极短极短的一刹那,短到珍妮这样的普通人根本无法感知。
然而这一次震动带给我的震惊却不亚于见到禁咒“灵魂剥夺”的那一刻。
因为这震动预示着,一位主神陨落了。
我呆呆地注视着老人已经枯朽的身体——她的灵魂已被抽离……不。是已被彻底湮灭。
这世界上有许多的规则。我们都可以无视、违背,甚至颠覆。
然而有两样铁律,却是必须遵守的。
一,灵魂不灭。
就像我很久之前曾经说过的那样:
你可以用魔法驱散一个怨灵或者幽灵,但实际上你并没有杀死它……你仅仅是将其驱散到了深渊地狱之中,它依旧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摧毁、吞噬灵魂的只有魔鬼或是恶魔……但即便这两者。也必须通过签订契约的方式来拥有一个生物的灵魂。一旦与魔鬼或是恶魔签订了契约又无法履行合约,那么它才可以成为这个灵魂主人——使用它。或是吞噬它。
这是由星空诸神设定的规则,是为了守护这个世界上的生物不至被更强大的存在随意消灭的规则。
非由契约成立。灵魂不灭。
星空诸神设定了这一规则,而他们也当然可以彻底地消灭灵魂——这是为了彻底底抹杀这个老人的存在么?为了让我即便再去一次深渊地狱,也无法找到她么?
第二条,过于强大的力量,不可透过晶壁直接干涉主物质位面的运行。
而神祗们的力量,便在这限制之中。一位神祗可以像黑暗之后塔克西丝那样,以分身降临的方式来到主物质位面,却绝对不能直接以自己的力量穿透晶壁来具体影响地上界的人或事。
之前的两个高等法术,原本就存在于主物质位面,神祗的确可以通过干涉特定条件、甚至直接干涉北辰魔力的方法来将其作用在这位老人的身上。
然而令禁咒“灵魂剥夺”出现在这个位面,便是彻彻底底地违背了这第二条铁律!
这样做的下场便是……即便是一位主神,也会陨落!
我的震惊无以复加……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究竟是哪一位神祗,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以往的阅历与经验,自我进入这片丛林之后似乎就失去了作用。我接连遭遇一件又一件远超认知、匪夷所思的事情,直到现在——某位主神竟间接的因我而陨落。一种极度不安的情绪逐渐笼罩了我……
自从在古鲁丁附近的森林当中第一次遭遇危险的巴托恶魔开始,我便猜测,前世作用于今世的那个大预言可能被某种未知而强大的力量影响了。直至今rì,我终于百分之百地确认了这一事实。原本应当波澜不惊的人生如今变得危机重重,而一个又一个暗示以不同的方式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想即便是前世的撒尔坦,也绝对会对这样的生活感到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股力量?它对我,究竟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它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看清你身边的人,时刻保持jǐng惕。你所信赖的。未必不是你所恐惧的。”
“真理往往隐藏在yīn暗之处,但魔鬼也是一样。”
这两句近乎咒言般的话语……我看了看门边的珍妮。前一句绝不会是指她。否则这暗示也太过明显。那么我身边的人……我所信赖的人……是谁?
至于第二句,应当与上一句有着某种微妙的联系。隐藏在yīn暗之处……
yīn暗之处……
我所信赖的……
我的心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这个念头是如此疯狂。以至于我想要告诉自己,那两句话不过是一个将死老人的胡言乱语罢了。
然而……那可是一位主神以陨落为代价也要扼杀的预言!这世界上没什么能比这更加有说服力的了!
我将手撑在木桌子,闭上眼睛。直到珍妮走过来紧张地问我是否有什么不适,我才微微叹了一口气。
真相……似乎比我想象得要复杂得多。假如我所想到的那个人在rì后真的会成为我的敌人。我甚至不清楚该如何去打败他。
现在我的妻子关切地看着我,yù言又止。我当然清楚她想要说什么,于是令自己微笑起来,并且安慰她:“她所说的当然不是你。否则这预言也太儿戏了些。”顿了顿,我又说道。“是魔法的力量。有什么人之前在她的身上附了魔,令她一旦说出这两句话来,就会引起魔力的反噬。虽然不清楚这个人是谁,但肯定不在此处。这位老人……应当是我们的朋友。”
“现在我们得好好检查一下这间屋子,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些有价值的东西。”我试图用这几句话来分散她的注意力,好不让她对刚才的事情思考得太多。主神陨落这种事情对于凡人来说过于骇人听闻,我不想她再为我担心。
然而我看得出这些话并未令她完全释然。她看了看斜倚在椅子上的老人,又抬手来摸摸我的脸。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别为我担心。”她微笑起来,“我早知道和你在一起,总会经历这样的事情……但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亲身体验的。”
然后她轻轻抱了抱我,又在我的耳边说道:“无论怎样,我都在一直站在你身边。”
她……应当是想起了米莲娜?马第尔了?我的心中略过淡淡的酸涩,但也有些许甜蜜。于是我也拥抱了她——两个人终于算是消除了因为那一句话而来带的微妙尴尬情绪。
之后我们开始检查老人的居所——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满屋的籍当中。大多数籍都是关于西大陆诸国的历史与传说。甚至有一两本与法师们的典籍扯上了关系。看起来这位老人的确是花了不少心思来探知这个世界的真相……然而这些籍即便在一个城市的公立图馆算得上珍品,却也没法过多地吸引我的注意力。
作为一个常年研究魔法的法师。我早已拥有了凡人们无可想象的阅读量。这满屋的籍,至少有九成以上对我来说谙熟在心。即便是那并不熟悉的一成,也是在我看来用不着花心思去了解的常识。
重点应当不在这些籍,而在于另一些东西……
假如这位老人还活着,一切可都好办多了。既然她能够解读遗迹的文字,我便可向她学习。而等我也掌握了这一门文字,无论是这森林遗迹,还是矮人遗迹,都将成为我的囊中之物。然而……她甚至连灵魂都没有留下。那么,作为这位“引路者”的学生,那个安……
正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珍妮发出一声低呼:“撒尔坦,你看,我们要找的是不是这个?”
我连忙转头,发现她的手中正拿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似乎是从老人的床头某处找出来的。我几步走过去,打开了它——
然后心中涌起不可遏制的喜悦——正是这东西!
一本不过十几页的小册子,用的是极薄的羊皮纸,以麻绳订在了一起。纸张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加以通用语注释的字符——正是“东风一号”的那种字符。我又向后翻去,发现竟然还有另一种语言,另一种我同样从未接触过的语言。
“没错,正是它!”我深吸一口气,再三确认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便将它贴身收好。
这东西……简直是我此行最大的收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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