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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沁纸花青     法师手札txt下载     法师手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卷四 铁幕降临 第三十六章 私奔

    埋葬了老人的遗体之后,东边的天空已经出现微光了。<.. ..>南部地区rì出极早,但也是一天之中最冷的一段时间。同样的,在这段时间里,人们的jǐng觉xìng也会变得最低。我与珍妮回到营地,然后五人又向西走了段路程,我便要他们在这里稍做休息。

    长途旅程本来就容易令人疲惫。我倒是无妨,然而普通人一夜不睡再继续赶路,可就有得受了。看着珍妮睡下之后,我令索尔继续jǐng戒,然后一个人走进丛林里。

    这片森林遗迹算得上是最为接近太古文明的地方,我没法不让自己去好好探索一番。

    以一枚透明度极高的水晶为媒介,辅以其他几种魔法材料,我对自己施展了“镜光术”。于是我的身边逐渐变得透明起来,最终与周围的环境完美溶于一体——通俗地说,我隐身了。

    这个法术相较于“隐身术”来说,自有其缺点。那便是,当受术者站在一面镜子前,或者是反shè度类似镜面的平整而光滑的物体前面时,就会在其中出现自己的身影。然而它的优势在于,“镜光术”是一个主动持续法术——非由施法者本人主动解除,便会一直持续下去,除非作为媒介的水晶石破碎。这与只能维持大约五分钟的“隐身术”相比,当然更加适合眼下的局面。

    现在我已在其他生物的视线中消失,于是用不着再躲躲藏藏,干脆一路直行。径直穿过了苏族人在广场外围布置的几个明哨和暗哨,踏上了那一片金属材质的地面。

    广场的地面在微光之中反shè着冷清的光亮,白rì的喧嚣暂时淡去,只留下大约一百多个奴隶席地而睡。另有几十个苏族女战士负责看守。但这几十人似乎也都疲惫不堪,保持清醒的也无jīng打采,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睡去。

    这进一步加深了我对于苏族男人的认知——即便知道天亮以后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也不懂得反抗、逃跑么?虽然这些女战士的身体素质比他们要好些,然而毕竟不像王国正规军那样装备jīng良,上百人一同暴动,拦不拦得住还是两说。

    但他们真的就这样沉沉地睡着,丝毫没有为自己而抗争的觉悟。

    我轻轻走过几个已经入眠的女人身边。又从广场中间的那群奴隶之中穿过。这期间我怀着一丝侥幸试图寻找那个叫“诺”男子,却并非见到他的身影。依照他的xìng格,如果也在这片人群里,恐怕早就再一次跑掉了吧。

    而后我逐渐接近了广场zhōng yāng的那个圆柱体。现在我看得更加清楚了——它并非仅仅是一个金属筒。而是在表面另有些其他材质的东西。就在张开的门边,我见到了一排小按键,几乎和“雷神之锤”以及我在矮人地下遗迹中见到的那些按键一模一样。

    见识这么多之后,我早就见怪不怪了。如果两者明显是两种风格,我才会觉得惊讶。

    按键之上另有几个蚀刻的模糊字符和一道箭头。<.. ..>于是我轻轻取出了袍袖中的那本小册子,试图解读这些文字。

    也许是那位老人早就研究过这些东西,我轻易地在第四页就看到了我想要的信息——被临摹下来的、相同的字符,下面的通用语注释则是:投进材料的入口。

    这解释。与我之前了解到的事实相符。因而我继续向下,试图找到那一排按键之上。除去表示顺序的数字之外,那个绿sè按键上两个字符的含义。

    ——果然也在其中。通用语的解释为:确认。

    至此为止。我终于释然了。自第一次得到“雷神之锤”开始,直到现在,我终于认为,自己完全弄清楚那是一个什么东西了。以数字作为密码或者暗号,在西大陆上就有着悠久的历史,想来那些古人也是一样。那么,这“雷神之锤”便是用来输入密码或者暗号的东西——那个表示“确认”的按键有力地证实了这一点。

    用来控制什么呢?

    也许就是……地下遗迹之中的那一枚“东风一号”。

    这东西……呵呵。我在心里笑了起来,巴温皇帝用以屠灭巨龙的武器,就是这东西吧。这说明在西大陆的其他遗迹之中,一些还没有被发掘的遗迹之中,也许还有类似的可怕武器,而那个老人告诉我不要去试图驾驭、使用的,也正是这东西。

    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那密码、或者说暗号是什么。而且我也不认为,在知道了密码或者暗号之后,仅凭那小东西便可以控制那种可怕的力量。试想,假如现在还是那太古文明兴盛的时代,如果有了这东西便可拥有那种可怕的力量——想必人人都得生活在恐惧之中。一个那样发达的文明,必定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也许答案还得在代达罗斯的陵墓中寻找——毕竟我是在那里得到了它,而巴温皇帝也是在那里发动了这种力量。我不禁又想起了陵墓外那个曾经存在的巨大蓝宝石罩子——有这样的近乎奇迹的伪装方式,那个遗迹的重要xìng绝不是矮人遗迹或者这个遗迹可比的。

    弄清了这东西上面仅存的几个字符的含义,我就对它失去了兴趣。毕竟我不可能亲身犯险,像那些奴隶一样走到里面去看一看。于是目光就转向了广场的北方——在那里有一条较为宽广的道路。

    道路同样通往密林深处,然而在那片森林之后,是一条纵贯东西的山脉,想来苏族人就聚居在山脉附近。我抬头看天——暂时还没大亮。于是打定主意,穿越广场,沿着那条路向密林深处走去。

    道路比我想象得要漫长,而且路边开始出现巨大的石块——并非那种天然形成的岩石。虽然经历了岁月风霜的打磨。那它们明显光滑平整的表面告诉我,那是人工雕琢的产物。走得越远,岩石就越发巨大,最后甚至出现了一块拦在路中间。像是拱门一样的遗迹。

    这些迹象都表明,在很久之前这里是一处通道,甚至极有可能是开辟在山体之中的通道。(. 然而岁月使得山体崩塌,这些曾经与矮人遗迹一样深埋地下的古代文明遗物也就暴露在了地面上,并且逐渐被自然伟力蚕食。

    十分钟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大片的房屋出现在视野当中——全部都是类似那位老人的林间小屋一样的建筑。不少男xìng在房屋之中进进出出,人数众多却极为沉默,脸上带着麻木的神气。似乎正在为一天的劳作做准备。

    令我惊讶的是,即便他们不少人衣不蔽体,手中的劳具却以铁器为主。铁锹、铁锄、铁耙——即便在欧瑞最富裕的领地,也没做到这样高的普及率。

    这里似乎是男xìng聚集的地点。至于女人们——我抬头看向这片房屋之后的巨大山壁。山壁与这片区域之间有一个明显的隔离带。一个巨大山洞开在山壁脚下,附近正有一队女战士巡逻。

    此时太阳已从东方升起,晨光洒满了大地。那一片好像被利刃切开的山壁在阳光之中反shè出瑰红sè的光亮,就像一整片美丽的玉石。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走进山洞里去看个究竟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安。她独自一人从山洞里走了出来。却没有持矛,仅在腰间佩了一柄小刀。

    看起来这个女战士此时的心情相当不好。她快步通过男xìng聚居的那片区域,任何挡在她身前的人都被她一把推开,就连堆起的农具都被她用脚踢倒——与其说是在为自己开路。倒不如说是正在发泄怒气。

    她正朝着我这个方向走来,双目明亮、脸蛋通红。嘴里还在嘀咕些什么。等她走得近了,我才听到她一直在重复一个词语:“无耻、无耻、无耻!”

    于是我悄悄地跟了上去。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使得她这样愤怒。但一直走了大约有三四分钟,她的嘴里还是那一句话。

    然后,她忽然停住了脚步,猛然转身,手里已经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小刀——正对着我的咽喉。我被吓了一跳,连忙轻手轻脚地向旁边挪了挪。

    在她的眼中周围自然是空无一人……于是她微微皱起眉头,疑惑地向四周大量了一番,就继续向前走去。只是这一次,虽然嘴里依旧重复着那个词语,我却能听得出,那只是为了说而说罢了——实际上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身后,放在了我的身上。

    她的jǐng觉xìng倒是不错。眼见前面就是广场了,我决定不再和她玩藏猫猫这个游戏,于是开口说道:“rì安,安。”

    我想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可把她吓得不轻……她就像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几乎是跳了起来,转身便用手里的小刀狠狠向我捅过来。所幸我早料到了她的反应,在话音刚落的时候就转到了她的身后,继续说道:“别紧张——是我。”

    她自然会知道是谁。这片森林里会用通用语与她交谈的男人就只有一个了。她停止了动作,却没有放松jǐng惕,皱着眉头问道:“你在哪?我怎么看不见你?”

    “到你左边的林子里来——你不想我们被其他人撞见吧?”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依我所言,走了进去。而后再一次环视四周:“你在哪?”说着,还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巨树。

    “就在你面前。”我退到她身前五步远的地方以免被这紧张的女人误伤,解除了自己身上的魔法。空气一阵扭曲之后,我现出身形。

    目睹这一切的安脸上的表情令我想起了与我第一次见面时候的珍妮。甚至连她们说的话都惊人相似:“法师?”

    “你是法师?!”她看起来快要惊呆了,手里的小刀几乎掉了地上。

    “我早说过我与众不同——难道你认为我所指的,是我是一个贵族这件事?”我让自己无辜地摊了摊手——无论怎么说,调侃年轻的女孩子总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尤其是这女孩子此前一直表现得坚忍不拔、波澜不惊。

    “那么你……”她在愣了一阵之后。眼中忽然爆发出光彩来,“你是法师,那么你……”

    “不不……不……”又像是在努力打消自己的念头,狠狠晃了晃脑袋。长发一阵飞扬。

    “也有可能……”她又像是重燃信心,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被她这一会儿的表现弄得有点儿晕,于是摆摆手:“别激动,有事慢慢说——你想做什么?”

    “我……我……”她yù言又止,最终似乎自己也受不了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咬牙,“你记不记得昨天的那个男人?叫做诺的男人?”

    “当然记得。怎么……他还没死?”

    “没有!当然没有!”我这句话似乎又撩拨起了她的怒气,她恶狠狠地将小刀插在身边的树干上。“不但没有死,而且——而且被配、给、了、别、人!”最后几个词儿一字一顿,是名副其实的“从牙缝儿里挤出来”。

    “噢。”我应了一句。

    “他被配给了别人!”安显然对我的平淡表现不满意,“他经曾是我的人!也是我把他抓回来的!昨天被配给了别人!!”

    “在我看起来你似乎并不在乎他的生死。”我耸了耸肩。找了根倒在地上的枯树干坐了下来,“怎么这一夜过去这么大火气?”

    “那是因为我之前认为他会死——那是谁都没办法的事情!但是眼下长老们决定留他一命……还打算让他试着和唯繁衍后代!这群该死的老家伙!”

    我想我大概了解这个女人眼下心中的想法了。

    实际上就和外面的世界很多男人心中的想法差不多……一件东西,大家都得不到话,看着它被毁掉固然心痛,却不是不可接受。然而一旦这东西非但自己得不到。反而被别人拥有了,那感觉可就另当别论了。

    这还真是不折不扣的母系社会啊。男人和女人的心理完全变了个样!

    不过我倒是对“试着繁衍后代”这事儿挺感兴趣——怎么一夜之间这些女人们就变得正常了?

    听了我的疑问,安哼了一声:“她们可能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新生儿活下来的越来越少,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也许再过上几十年,苏族人就要灭绝了。”

    “不然之前也不会让诺活了那么久。而且就在昨天献祭的时候。最想要诺死掉的长老噎死了。”

    我差点笑出声来。

    “这是事实。”安摊了摊手,“那个老家伙就是噎死的。然后长老们似乎再一次讨论了该怎么处理诺。眼下我们的境况大家都清楚——要么慢慢灭绝。要么干脆试一试。反正男女真的繁衍了后代的话……权力要交到男人们的手里也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之后的事情了,所以她们可终于想通了。”

    “然后!”她再一次怒气勃发,“她们说什么族里最健壮、最优秀的女人和诺配种,就把他给了唯!可是他从前是我的人!是我把他抓回来的!”

    她再一次强调了这一点。

    “最……健壮的女人?”我想了想,“怎么个健壮法?”

    “哼……她倒的确是族里眼下最强大的战士。”安哼了一声,看起来虽然不服气,但觉得那是不争的事实,“力气比我大很多——一个人就能制伏十个奴隶。”

    我瞬间想起了食人魔。一个女xìng食人魔。

    “那我对那个诺,深表同情。相信我,他也不会对这个决定感到满意……”我忍着笑意,然后说道,“那么,你是打算要我帮你把他抢回来?”

    “……没错!”她坚定地看着我,又补充了一句,“假如你能的话。”

    “然后你们又打算怎么办呢?你们的那些长老也许还会把他再抢回去。”

    “然后我就带他离开这里,到外面去!”她认真地说。

    “哈?”我愣了楞,“为了一个男人,你要离开这里?之前在森林你可不是这么说——”

    “你还不明白吗?这是对我的侮辱!”安一脚踹在树干上,“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外面的世界那么大,我带着诺远走高飞,她们也没法找到我,然后我们就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

    “嗯嗯……”我随声附和她,“可是你大概没有想过,到了外面的世界,你们没有土地,没有财产,没有居所,你们该怎么过上……‘幸福的生活’?”我必须承认此时我快要笑出来了。

    她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心思。但是出奇的,并未恼怒,而是渐渐冷静了下来。而后她在怀里掏了掏,取出了什么东西握在手里,对我说道:“我当然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我想如果我给了你这个东西,不但你会为帮我夺回诺,更会给我一大笔财产。”

    说着,她便摊开了手。

卷四 铁幕降临 第三十七章 救人

    躺在她掌心的看起来是一块半透明的晶石。-. -薄薄的、长方形,棱角鲜明。再仔细去看,会发现这小东的纹理之下隐藏着一些排列极有规律的暗淡sè斑,但无论如何都不像是自然形成。

    因而我心里已经有了结论——这大概又是那个遗迹文明的造物。

    尽管现在的苏族人在外界看来愚昧落后,但不愧是上古文明的遗民——他们对于这个遗迹的了解程度不但远超已经研究了几十年的铁锤矮人,手中所拥有的资源更是无法想象。

    这使得我更想要进入那个山洞之中去一探究竟,因而在帮与不帮这个问题上,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但我仍旧心不在焉地说道:“这是什么?我可不缺宝石。”

    “这不是宝石。”安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你不是想要了解这里的秘密么?那么这个东西你就少不了——长老们和像我这样的战士都有这东西。它在我们小时候就被发到手里,好让我们能够——”她看着我,顿了顿,“更加详细地了解我们是谁,我们从哪来,以及,太古文明所使用的文字、语言。”

    我的心跳骤然加快——这对于我来说,的确是梦寐以求的宝贝。

    然而我仍然说道:“那么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抢过来?”

    “哈哈……抢过来?”安笑着说道,“到了你那里,也不过是一块毫无价值的石头罢了。你知道它的密码么?”

    这倒令我有些无言。因而只得摊了摊手:“我又怎么知道它真的不是一块毫无价值的石头?”

    “我可以证明给你看。”她立即转过身去,摆弄了一会儿。然后再次转向我、摊开手掌。

    于是一个细小的光点出现在这晶石的上方。接着这光点不安地跳动了一会,才逐渐扩展为一片手掌大小的光幕,并且……开始飞快地闪现出各种字符。虽然速度极快,但我仍可辨识出。那的确是类似我袖中的那本小册子里的,太古文明的文字。

    她只让我瞄了一眼,便合上手掌,又重新将它收进怀里:“怎样?帮还是不帮?”

    我装模作样地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虽然把握不是很大,然而……我同意了。你需要我怎么做?”

    “我会告诉你大致的地形,以及诺的位置。然后你潜伏进去,再把诺带出来。我就在附近等你。”

    “说得这样轻巧?”我叹了一口气。“你当真是对我极有信心。”

    “像刚才那么做不就可以?我在外游历的时候也听说过魔法师的名声——虽然没想到有一天真的会见到你这类人,然而……哪怕你只有那些传说中的家伙十分之一的本事,想来也不是难事。”

    好吧。这个女人这一次倒真的是找对了人。

    趁着这个时候是人们刚从睡梦中苏醒、一天里最为混乱的时节,我们决定立即开始行动。

    她用小树枝在地上为我画出一条极简单的路线。 另外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言语之间极其简练,几乎简练到了语焉不详的地步。看起来即便她打定主意他离开这里,也没想对我这样的外人透露太多。

    只是不清楚一旦她知道那位林中老人已经去世,是否还会对我如此友善。所幸她未问,我也没有主动提及。

    但简练并不要紧。即便她不给我任何提示。我也有自信能够轻松完成这一趟任务。之所以耐下心来听她说了一阵儿,只为了从她的口里了解更多关于这个遗迹的秘密。但看起来是我白白浪费了时间。

    一切妥当,我便重新从手札上记忆了“镜光术”。相比于她之前的遮遮掩掩,我可是大大方方。不但把手札大模大样地摊开。还有意把书本侧向她那一边,好让她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上面的笔迹。

    结果可想而知。好奇的女战士偷偷研究纸张上的文字。试图窥探魔法的奥秘。然而中阶法术的威能也不是一个未经受过任何训练的普通人所能承受的——我见她大约只看了两三秒钟,眼神就开始恍惚。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摇摇晃晃地起身走开。转到了一颗古树的背后。

    接着就是痛苦的呕吐声。

    我在心里笑了起来。恶作剧成功的快感减轻了不少对她之前作为的不满之情。

    十分钟之后,我已经穿越了男xìng奴隶的聚居地,出现在洞口之前。

    近距离地观察这里,才发现与众不同之处。这显然也是人工开凿的洞口,但并非苏族人所为。山洞的里面竟然不是石壁,而是类似金属的墙面。尽管岁月令那墙面不再光光滑甚至显得有些肮脏,但仍可想象当年令人惊叹的景象。

    山洞的通道极其宽阔,可以容纳十人并行。因此尽管这个时候苏族人不断地进进出出,然而我仍旧轻松地穿插在人群之中,潜入了进去。有几次我的衣角甚至扫到了行人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也未曾引起注意。

    至于山洞之内的照明——长长的一段甬道里,每隔十几步就被插上火把。光亮虽然微弱,但已足够人们通行。只是不清楚到了更大的空间之内,他们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如果燃烧的火焰太过,只怕人们早晚会死于有毒的气体。

    很快的,眼前所见之事就解决了我的疑问,并且令我大大的震撼了一番。

    通道的尽头,豁然开朗——一个类似戴达罗斯陵墓入口处宽广大厅的空间迎面而来。这大厅完全被包裹在厚实的岩体之中,却亮得如同白昼——正是因为极高的天顶上,那一块巨大的晶石。

    它几乎赶得上一栋中等别墅的大小,六角形。宛若一枚小太阳,散发出明亮却不刺眼的光芒。在这光芒的照耀之下,大厅里的人们纤毫可见,与沐浴在阳光之中的情况毫无二致。

    假如我没有看错的话。那应当是一枚巨大的月长石。只是还有一个更小的强烈的光源被包裹其中。

    整个大厅类似集市,我见到不少女人在数个摊位之前流连、争论,倒与外界没什么两样。[ . ]至于她们的居所——两条细长的阶梯盘旋而上,贴着大厅的墙壁分出六层空间来。墙壁上有密密麻麻的房门开口,正有人自门口出现,然后通过那阶梯走到大厅中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形式的住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两条阶梯并不宽广,最宽处大约可以容纳三人并行。在那样的高度上、又没有护栏。我想数千年来失足落下摔死的人定然不在少数。

    只是眼前的场景虽然震撼,却不免令我稍稍失望。因为我并未发现类似矮人遗迹或是代达罗斯陵墓中那种让我极度好奇的武器或是相关设施。起初的震撼平息之后,实际上这地方在我的眼中也不过是一个极具异族风情的聚居地而已。

    也许更加神奇的东西隐藏在别的什么地方……可能就在那些墙壁上的房间里。

    于是我开始向左侧的阶梯行进。安告诉我,诺应当在左侧第三层。第四十二号房间。然而踏上阶梯的时候,我就开始遇到麻烦了——阶梯虽然不算窄,却也着实不宽敞。一个人迎面走来还好说,如果是两个人的话——碰巧那两个人之间又拉开了一段距离,我们可就得迎面撞上了。

    这时候就显出了“隐身术”的优点来。在那个法术的持续时间之内。别说看不到,就连人也碰不到。

    我当然来不及重新施展法术,只得在遇到这样的情况时,翻身跳下阶梯——然后用双手抓住外沿。把自己吊起来。在“羽落术”的帮助下,这样的动作并没有多危险。也没有拖垮那木质的通道。

    如此辛苦地重复了大约十几次,我终于抵达了我的目的地。三层四十二号——那门边的金属牌上正蚀刻着这样的数字。

    我将脸贴在门上。仔细倾听里面的声音——集中注意力之后,我只能感受到男人低沉的喘息和轻微的心跳,并没有第二个人存在。看起来正如安所说,这个时间,那个叫唯的优秀女战士已经早早地训练民兵去了。

    然后我又等待了一段时间,直到这一层阶梯上的人逐渐变少,最终变得一片寂静。

    接下来,我将双手搭在门板的一个凹陷处,用力地向右侧拉去。也许是因为年代久远,这明显出自古代工艺的金属门发出了一阵“哗啦啦”的声响。我连忙停下来四处查看了一番,确认没有引起注意之后再一用力,门终于露出了可容一人通过的空间,于是闪身而入。

    眼前的情景让我微微一愣。

    我原本以为这种开在墙壁上的房子不会有太大空间,却没料到事实正与我想法相反。

    实际上这房子不但不小,反而相当的大——眼前就是一个大客厅……也许这么说并不恰当。因为本来被当做客厅的部分,眼下在正中摆着一张大床,上面还有个人。

    “客厅”继续向后延展,在木质隔断之后还可见广阔的空间,估计是作为书房或者储藏室之类的用途。也就是因为这样的布局,使得我之前的判断出了岔子——我听到的喘息声和心跳声来自床上的那个人,然而此刻另有两人——两个男人从木质隔断之后走了出来。

    他们应当是听到了开门声,因此边走边以极轻的声音问道:“君?您回来了?”

    “君”……听到这个词儿我愣了愣,随即便想到,这也许是苏族男人对于女人的尊重,类似于外界的“丈夫”。

    但他们走出来之后并未看到别人,于是赶紧把视线投向那张大床。发现他依旧双目紧闭、毫无反应之后便快步走到门前,探头出去看了一会,才默不作声地、费力地将门重新拉上。

    我一个人就能做到的事情,这两个人还累得气喘吁吁,并且脸上依旧一副麻木的神sè。

    然后他们走到床前。对床上的那个人,也就是我此行的目标恭谨地问道:“主下,要不要吃点什么或者喝点什么?”

    没错,床上那位就是名为诺的男子。

    但此时他躺在那大床上。可并非是在享受美好时光。实际上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用绳子绑在床边——身体被撑成了一个大字型 ,赤身**。

    我的确花了好一会来适应眼前的情景。饶是我自诩见多识广,也未曾见到这样的事情——如果他是一个美貌女子,处在某些贵族宅邸之中倒还好解释。然而眼下的局面……即便我清楚地知道他实际上处于某种悲惨的境地之中,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

    听到两个人称呼他“主下”,诺忽然像是被触碰了逆鳞的巨龙一般,猛然睁开眼睛,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两个男子顿时被惊得后退了几步。然后赶紧埋头跑回了后面的房间里。

    于是我轻手轻脚地跟着两个人一直绕过了那木质的隔断,发现之后实际上是一间储藏室兼厨房。桌上摆着些还未处理完的食材,大部分是肉类和豆类。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更多的令我感兴趣的东西。

    两个男人重新回到桌子后面摆弄那些东西,锅碗瓢盆微微作响。倒也让这房间不像之前那么寂静了。这正好为我提供了方便。

    于是我重新回到前面的大客厅,走到床边。

    诺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但胸膛起伏得很明显,显然不像看起来这么平静。他的身上有不少瘀伤——脸上尤其集中。不消说,便是出自那位“唯”之手。

    我停了一会。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别喊也别叫,我是来帮助你的。”

    这话一出口,诺又睁开了眼睛,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他转动头颅左右看了看——当然没法看见我。于是又努力仰起头。想要向后看。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件事情——我忘记了为自己加持通晓语言这个法术。

    于是再一次施展了魔法,才又对已经想要张口喊些什么诺说快速道:“别出声。我是来帮助你的。”

    这下他听懂了——身体僵了一下,然后转向我这边。似乎终于弄清了声音来源。

    “现在你看不到我。”我继续说道,“但我就在你的身边,我来帮你离开这里。”

    但他愣愣地注视我这里好一会,才忽然压低了声音:“你是谁?你是什么?你是魔鬼吗?”——哈。看起来苏族人毕竟也受到了外面的影响,同样知道魔鬼这回事儿。

    魔鬼的确喜欢做这样的勾当——在一个人身处困境几乎绝望的时候,在那个人的耳边低语,以满足他的愿望为代价,攫取那个人的灵魂。但雷斯林已告诉我,深渊地狱位面将被关闭——估计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都没法遇到真正的魔鬼了。

    对于某一部分的人来说,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当然不是魔鬼,我是……”我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出那个名字,“我是安找来帮助你的人。”

    说出这话之后,我立即将手放在他的嘴巴上方,只等他想要愤怒吼叫的时候,就牢牢捂住他。然而想象中最坏的情形并未发生。听到那个名字之后,他的眼睛微微失神,接着沉默了一会儿。

    正在我想要继续与他交谈的时候,他又问道:“她还记得我?”

    然后——我发誓我绝没看错——从他的眼角,流下一滴眼泪来!

    这可是千真万确!

    无与伦比的怪异感……假如床上的这位是个女人我倒觉得是凄婉动人。然而眼下的情况……

    我只得点点头——却忘记了他看不到——说道:“对。她很担心你,她想要你重新回到她的身边,所以让我带你离开这里——你愿不愿意?”

    “我……”看我看起来暴躁易怒、倔强得可以的家伙此时却变得犹豫起来,“我当然愿意。只是……即便我离开了这里,我和她又能到哪里去?我还是会被重新抓回来……”

    讨论他们之前的情情爱爱已经耽搁好几句话的时间,因此我不得不长话短说:“你愿意就好办。她打算找到你之后,带你离开这片森林。那么既然你愿意,接下来就按照我的办法来行事,我自有法子让你毫不起眼的走出这扇门。我们已经耽搁了太多的时间——你知不知道那个唯什么时候回来?”

    也许是喜悦令他重新变得干脆坚强起来,他随即说道:“rì落以前,她应该不会回来。”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从前安就是这样。”

    好吧,这就好办了。

    于是我说道:“在这里安静等我。”然后我便大步走向厨房。

    这一次我没有掩饰脚步声,因此踏得地面砰砰作响。两个男人连忙从厨房里跑出来一探究竟,却正好撞上我的双手,被我一手一个,像小鸡一样掐断了脖子。

    手臂一抖,这两具尸体就滑落在地。然后我重新走到床边,用匕首割断了绳子,不再捏着嗓子说话:“站起来,我带你走。”

    写这两个人不是因为灌水……是因为他们牵连到后面一个重要的角sè。觉得不大喜欢的诸君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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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铁幕降临 第三十七章 大法师的礼物

    

    同为男人,他倒没觉得在我面前赤身**有什么不好意思。只是“嗤啦”一声撕破了床单,将自己下身围起来。撕的时候显得颇为费劲儿,显然体力也并不比地上那两位好多少。

    只是他的表情、动作,乃至语言,都在向别人宣告,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我想这大概就是男人的本质——并非要身强力壮、肌肉强健才是男人。只要有那么一颗不屈之心,再孱弱的身体也能顶天立地。

    他将自己自己打点好,转向我之前的方向:“我们怎么走?”

    他倒是对我极其信任。但恐怕这也是因为,他的处境再坏,也不会比眼下坏到哪里去了吧。有一颗男人的心,却被一个女人绑在床上,几乎变成了xìng奴——估计我再晚来几天,他就要嚼舌自尽了。

    这事儿倒是好办。我又记忆了一遍“镜光术”,然后对他施法。很快,他也和我一样失去了踪影。这一来,他看不到我,我也看不到他了。

    令我微微惊讶的是,这个人竟然没有对这种神奇的力量感到讶异,反倒只是淡淡问了一句:“这样就可以了?”

    “紧跟着我走,不要出声,不要站在镜子前面,就可以了。”我很快就弄明白了他为何会有这样的表现——当一个人即将死去的时候,哪怕全世界正要毁灭,他也不会再感兴趣了吧。

    我再一次将门拉开了一条缝,观察周围的情况。确认没有人之后。我们两个闪了出来,然后一前一后向下走去。

    为了防止撞车,我告诉他看到前方十米处有人的时候就停顿一下然后向左边躲避。他执行得不错——在二层的时候三次遇到了迎面走来的人,我们都有惊无险地避开了。

    然而快要走下楼梯的时候。却出了岔子。

    这个男人当真是死脑筋——当时一个女战士略微靠墙向我们走了过来,右边空间比较大,左边的空间则比较小。我当然是躲到了右边——起先要诺先向左规避的时候只是考虑到不要使两个人分开,那样一来再找他可就麻烦了。遇到了这种情况,他自然应该向右侧躲了。因为再向左转的话,两个人必定有半边身子要撞上。

    然而他偏偏就那么做了,不但向左边闪去,还闪到了一扇房门之前。苏族人的房门是在墙壁上略微向内凹陷。大约有半米宽。这样一来他倒也能够有惊无险地等待那个女战士走过去。

    然而不巧的是,当那女人走到门前时,停了下来,然后伸手在门上敲了敲。

    我几乎立即就要蹿过去扭断那个女人的脖子了。但我担心的事情却没有发生——也许是诺做出了什么姿势。那女人的手没有碰到他的身体。

    可是下一刻,房门被拉开了,另一个人出现在门口。

    此时我已经放弃了扭断那女人脖子的打算,而是准备用法术将两个人统统灭口了……

    然而门外的女人没有走进去,门里的女人也没有走出来。*两个人就那么隔着诺的身体说话。足足说了五分钟。

    而我就在一边犹豫不决。无声无息地干掉她们两个当然不成问题。可如果之后又有人发现了尸体,可就是自寻烦恼了。但哪怕外面的那位向里走一步,或者是里面的那位往外走一步,诺都得暴露。

    好在我没困扰多久。外面那女人就已经帮我做出了决定。她忽然停止说话,抬起手来在自己面前晃了晃。然后疑惑道:“怎么像是有人在对我吹气?”

    当然是有人在对她吹气——我估计现在她主要微微向前一探,就能亲上诺的嘴巴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不动手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于是早已蓄势待发的非指向xìng魔法“石化术”当即作用在门内的那个女人身上,不到一秒钟的功夫,她就变成了一尊雕像,转而向后倾倒,摔了个四分五裂。

    这雕像溅起的残渣还未落下的时候,“彩虹shè线”已经准确命中了门外那个女人的身体,后者一声没吭就在诺的眼前化作了光斑。而后我大步踏前,凭着感觉把诺拨拉到身后,转手向门内丢了团“霍尔曼毒云”,一把拉上了金属门。

    两秒钟之后听到了男人短暂的咳嗽声,之后重新变得悄无声息。

    “好了,走吧。”我低声说道,“以后机灵点。”

    他过了好久才“嗯”了一声——我明显在这声音里感受到了震惊。

    接下来的道路有惊无险——因为已经到了相对广阔的大厅之中。我们靠着墙边走,最终走出了那段长长的山洞,接下来穿越那片男xìng奴隶聚居的地区,走上林间小道,这个男人便可安全脱身了。

    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只在周围没人的时候才简短交流一句,确定各自的位置。等走进了那片聚居地,就保持沉默了。

    然而走了大约五分钟,我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头。因为我注意到,左侧距离我大约四米远的地方,一个装满水的瓦罐掉了下来。

    然而并没有人碰到它。

    接着,一个**的脚印出现在五米之外,而后是六米、七米,并且渐渐淡去。

    我瞬间就意识到出了什么事情——当即施展了一个我所能想到的,持咒时间最短的魔法:“yīn影束缚”。此刻还是早上,东边的太阳将房屋的yīn影拉得很长,并且相互交错。

    法术被施展出来,一片yīn影就像是有了生命,如游动的黑蛇一般扯住了虚空之中的某个东西。然后我就听见了重物摔倒的声音。

    我这才快步走到那片螺旋形的yīn影旁边——想来是诺被缠住的脚,压低声音厉声问道:“你在搞什么鬼?你还不相信我?几步之外——”我抬手指向森林。却忘记了他看不到,“就是安在等着你!”

    好在周围没什么人——奴隶们似乎都到另一片区域去劳动了。诺沉默了一阵子,才说道:“我相信你。”

    “那么你……?”

    “可是我不想见到她!”他嘶声说道,“我知道她的想法——她之所以做出……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情来。并不仅仅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假如我是被处死,而不是被配给了那个女人,她还会为我这样做吗?还会为我背叛苏族吗?请你……请你让我走吧,我不想再见到她!”

    我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这个家伙聪明得很,安的心思,全部被他猜到了。

    作为一个男人我完全理解他现在的感受。然而……

    开玩笑。这家伙既非我本人,又非我朋友,我为什么会放他走然后让自己没法得到那块晶石开启的密码?

    即便我对他的遭遇有一百个同情……但是要知道我可是撒尔坦?迪格斯——几百年前我就曾经把良心之类的玩意儿丢给魔鬼吃过一次了。

    于是我只对他说了一句话:“我有很多种法子让你乖乖跟我走。”

    他不说话。

    我只好再补充一句:“我只负责带你去见她。至于之后的事情,你们两个慢慢讨论。我绝不干涉。”

    我耐心地等待了十秒钟。

    然后,不知道是第一句还是第二句起了作用,这家伙从地上爬了起来,心灰意冷地说道:“那么,继续走吧。”

    这一次我可不会掉以轻心。费了点劲儿,用“法师之手”抓着他的胳膊,像抓一个逃家小男孩一样将他一路引回了那片森林里。

    按照约定的暗号学了三长一短的鸟叫——我个人认为这个法子简直蠢到家了——安就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确认安全之后,我解除了两个人身上的法术。安当即就要把诺拉过去仔细检查一番。但我立刻隔在两人中间,向她伸出了手:“那么。我要的东西呢?”

    安恼怒地注视了我一会儿。但我完全无所谓——至少我不是腹背受敌。见我丝毫不动摇,诺也没有欢呼着扑进自己怀里的意思。她才悻悻地从怀里掏出那晶石来,重重拍到我的手上。

    “密码?”我问道。

    “既然你想公事公办的话——”安说道,“你答应给我们的财富呢?那,一大笔的财富?”她的脸上露出恶意的笑容来,似乎很为自己抓住了这个把柄而感到高兴。

    “我还以为你很了解魔法师。”我低声嘟囔了一句,然后把手伸进袍袖里。

    当第五块拇指肚大小的钻石被放进她的掌心时,这个女人终于忍不住惊讶地张开了嘴巴。因为此时她的手里分别摆着大块红蓝宝石各一枚、苏明达水晶一枚、秘银一块、切割好的大钻石一块。

    每一个,都足够她在欧瑞王国捐一个子爵,附带一小块偏远山区的封地。

    她显然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随身携带如此之大的一笔财富,而且我还有继续向外拿的趋势。她是在外面待过的聪明人,自然清楚手掌之中这一握的分量,因此当我打算将第六枚昂达原石放上去的时候,她自己握上了手掌,而后深吸了一口气:“你到底什么人?”

    “这些对我来说不过是可消耗的施法材料而已,凡人。”我快意地说道,“现在总该履行诺言了吧?你应当清楚我还可将它们毫不费力地收回去。”

    也许会有极少数人在这样的威逼利诱面前不动声sè,但显然这女人不在此列。她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睁开,低声报出了一串数字,然后又极快地说了一遍cāo作方法。

    话语之中显然带着点儿不情愿——而我则看出了些端倪。

    这女人似乎一开始就没觉得我真的能把诺给带出来,她大概只是想要我尽最大努力给那些长老们惹出点乱子来,以期发泄自己的恶气。或者说,一开始就没真正打算把这东西交给我。直到现在还带着那么点儿刁难的意味,好像很乐意看到我再央她重复一遍那些繁琐的cāo作过程。

    然而就像刚才一样。她低估了一个法师的记忆力。

    任由谁在百十年的时间里要反复记忆几十万字的咒文,最终都可以轻松应付这样的小把戏。我毫不费力地弄清楚了它的使用方法,并且当场尝试了几次,最终满意地一侧身。将诺让了出来:“好吧,接下来是属于你们的时间了——不过我是你们的话,就先离这里远远的,然后再讨论那些恩怨情仇的事情。”

    谁知道诺很干脆地接了我的话茬:“不,我会自己离开这里。”

    这话一出口,我就知道此事不经过漫长的“剖明心迹”、“苦苦规劝”、“相对无语”、“抱头痛哭”之类的桥段是没法儿善了了,于是很明智地扭头就走,坚决不去做这样一出舞台剧的旁观者。

    所幸安还算机灵。在他话一出口之后也拉着他便向密林深处走——至于是真的把我的忠告听进了心里还是打算把诺就地正法——反正都不是该**心的事情了。

    我快步走进另一侧的丛林,将两个人拉拉扯扯的声音丢到了脑后,有惊无险地潜伏到了珍妮的营地之中。实际上从我离开这里直至回到这里,大约仅仅过去了将近两个多小时而已。

    三个活人还在睡梦之中。索尔则一如既往地充当我们的守卫者。我用探寻的目光向他那边一看,死灵骑士便向我点了点头,表示并没有什么事儿发生。

    于是我赶紧把三个人推醒,对他们说道:“该上路了,先生女士们。这里很快就要有大乐子了。”

    虽然三个人并不乐意我打扰他们的美梦。但我想他们也清楚我口中的“大乐子”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事情——比如德尔塔王室的遭遇就是非常典型的例子。那时节我常跟珍妮说,dì dū不久就好戏看了——保准全世界能乐上几年。后来当她知晓我口中的“好戏”是什么东西之后,就很难再在我兴致勃勃地提起某件事情的时候保持淡然的态度了。

    她曾经私下“指责”我这样的态度不像一个传奇**师。但在我对她说出“我的两次寿命加起来抵得上一打所谓的传奇**师”这样的话之后,她想了好一会儿。也不晓得该如何回应我。现在想起她当时的表情,真让我想要开怀大笑。

    实际上这样的心态在我们结婚之后……或者说我打定主意要和珍妮相爱之后表现得相当明显。我想,大概幸福这种力量的确会改变一个人——就像雷斯林那家伙在深渊地狱里也能培养出一个处女魅魔来一样。

    总之我们强打jīng神。花了三四个小时痛苦不堪地穿越了苏族聚居的这片区域,然后才上了大路。接下来为了照顾队伍里三个无jīng打采、缺乏睡眠的可怜人,我再一次施展魔法造出了南瓜马车,好让珍妮和矮人在里面继续睡一觉。至于半人马战士——我们用一根绳子牵着他跟车走。反正半人马是可以一边跑一边睡觉的种族。

    大路上的行进速度就快了很多。等我派去侦查的大乌鸦发现苏族的聚居地发生了混乱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将近四个小时。但此刻我们已经走出了那一片森林,重新回到欧瑞王国的公道上了。

    有一部分苏族战士在四处搜寻的时候触发了我留在森林中的魔法陷阱。顿时火焰与冰锥乱飞,一片哀嚎声之后便不得不撤了回去。但这也暴露了我们的逃跑方向,不多时,又有更多人向这里集结——看起来长老们已经不再打算恪守传统,而是真心实意想要让诺来为他们繁衍后代了。

    但是这些女人们犯了两个错误:

    一来,诺并不在我的手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逃跑的方向应当与我们的方向正相反。

    二来,她们竟然在见识了魔法陷阱之后仍执意追赶我。

    于是第二波人有幸领教了“连环闪电”、“火焰屏障”、“魔化植物”、“痛苦诅咒”等等更加强大的魔法陷阱的威力,终于明智地停住了脚步。

    我想我们身后的那一片森林在之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成为苏族人的禁区。因为就在我们离开那里的时候,我脑海之中记忆的不少法术临近了24小时的有效期,于是我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将它们一股脑地作为慷慨赠礼留给了那些狂妄自大的女人们。

    不过大约不会有人告诉她们,之所以会落到如此境地,是因为她们试图从这个大陆上唯一一位尼安德特女公爵的手中买下一位几百年前便凶名昭著的传奇**师,并且打算将他投进“生命之泉”里。

    我想着那些女人们暴跳如雷的样子,不禁在马背上开心地咧开了嘴,然后拿出从安那里得来的小东西摆弄了起来。之前仅仅是简单地试了试,眼下倒是有时间仔细研究了。然而在一刻钟之后,我先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那个狡猾的女人——我竟然还是被她摆了一道!(未完待续。。)^-^無彈窗閱讀^_^

卷四 铁幕降临 第三十八章 一路向南

    同为男人,他倒没觉得在我面前赤身**有什么不好意思。只是“嗤啦”一声撕破了床单,将自己下身围起来。撕的时候显得颇为费劲儿,显然体力也并不比地上那两位好多少。

    只是他的表情、动作,乃至语言,都在向别人宣告,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我想这大概就是男人的本质——并非要身强力壮、肌肉强健才是男人。只要有那么一颗不屈之心,再孱弱的身体也能顶天立地。

    他将自己自己打点好,转向我之前的方向:“我们怎么走?”

    他倒是对我极其信任。但恐怕这也是因为,他的处境再坏,也不会比眼下坏到哪里去了吧。有一颗男人的心,却被一个女人绑在床上,几乎变成了xìng奴——估计我再晚来几天,他就要嚼舌自尽了。

    这事儿倒是好办。我又记忆了一遍“镜光术”,然后对他施法。很快,他也和我一样失去了踪影。这一来,他看不到我,我也看不到他了。

    令我微微惊讶的是,这个人竟然没有对这种神奇的力量感到讶异,反倒只是淡淡问了一句:“这样就可以了?”

    “紧跟着我走,不要出声,不要站在镜子前面,就可以了。”我很快就弄明白了他为何会有这样的表现——当一个人即将死去的时候,哪怕全世界正要毁灭,他也不会再感兴趣了吧。

    我再一次将门拉开了一条缝,观察周围的情况。确认没有人之后,我们两个闪了出来,然后一前一后向下走去。

    为了防止撞车,我告诉他看到前方十米处有人的时候就停顿一下然后向左边躲避。他执行得不错——在二层的时候三次遇到了迎面走来的人,我们都有惊无险地避开了。

    然而快要走下楼梯的时候,却出了岔子。

    这个男人当真是死脑筋——当时一个女战士略微靠墙向我们走了过来,右边空间比较大,左边的空间则比较小。我当然是躲到了右边——起先要诺先向左规避的时候只是考虑到不要使两个人分开,那样一来再找他可就麻烦了。遇到了这种情况。他自然应该向右侧躲了。因为再向左转的话,两个人必定有半边身子要撞上。

    然而他偏偏就那么做了,不但向左边闪去。还闪到了一扇房门之前。苏族人的房门是在墙壁上略微向内凹陷,大约有半米宽。这样一来他倒也能够有惊无险地等待那个女战士走过去。

    然而不巧的是,当那女人走到门前时,停了下来。然后伸手在门上敲了敲。

    我几乎立即就要蹿过去扭断那个女人的脖子了。但我担心的事情却没有发生——也许是诺做出了什么姿势,那女人的手没有碰到他的身体。

    可是下一刻,房门被拉开了,另一个人出现在门口。

    此时我已经放弃了扭断那女人脖子的打算,而是准备用法术将两个人统统灭口了……

    然而门外的女人没有走进去。门里的女人也没有走出来。 . .两个人就那么隔着诺的身体说话,足足说了五分钟。

    而我就在一边犹豫不决。无声无息地干掉她们两个当然不成问题。可如果之后又有人发现了尸体,可就是自寻烦恼了。但哪怕外面的那位向里走一步,或者是里面的那位往外走一步,诺都得暴露。

    好在我没困扰多久,外面那女人就已经帮我做出了决定。她忽然停止说话,抬起手来在自己面前晃了晃,然后疑惑道:“怎么像是有人在对我吹气?”

    当然是有人在对她吹气——我估计现在她主要微微向前一探。就能亲上诺的嘴巴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不动手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于是早已蓄势待发的非指向xìng魔法“石化术”当即作用在门内的那个女人身上,不到一秒钟的功夫,她就变成了一尊雕像,转而向后倾倒,摔了个四分五裂。

    这雕像溅起的残渣还未落下的时候,“彩虹shè线”已经准确命中了门外那个女人的身体。后者一声没吭就在诺的眼前化作了光斑。而后我大步踏前,凭着感觉把诺拨拉到身后。转手向门内丢了团“霍尔曼毒云”,一把拉上了金属门。

    两秒钟之后听到了男人短暂的咳嗽声。之后重新变得悄无声息。

    “好了,走吧。”我低声说道,“以后机灵点。”

    他过了好久才“嗯”了一声——我明显在这声音里感受到了震惊。

    接下来的道路有惊无险——因为已经到了相对广阔的大厅之中。我们靠着墙边走,最终走出了那段长长的山洞,接下来穿越那片男xìng奴隶聚居的地区,走上林间小道,这个男人便可安全脱身了。

    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只在周围没人的时候才简短交流一句,确定各自的位置。等走进了那片聚居地,就保持沉默了。

    然而走了大约五分钟,我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头。因为我注意到,左侧距离我大约四米远的地方,一个装满水的瓦罐掉了下来。

    然而并没有人碰到它。

    接着,一个**的脚印出现在五米之外,而后是六米、七米,并且渐渐淡去。

    我瞬间就意识到出了什么事情——当即施展了一个我所能想到的,持咒时间最短的魔法:“yīn影束缚”。此刻还是早上,东边的太阳将房屋的yīn影拉得很长,并且相互交错。

    法术被施展出来,一片yīn影就像是有了生命,如游动的黑蛇一般扯住了虚空之中的某个东西。然后我就听见了重物摔倒的声音。

    我这才快步走到那片螺旋形的yīn影旁边——想来是诺被缠住的脚,压低声音厉声问道:“你在搞什么鬼?你还不相信我?几步之外——”我抬手指向森林,却忘记了他看不到,“就是安在等着你!”

    好在周围没什么人——奴隶们似乎都到另一片区域去劳动了。\\.. \\诺沉默了一阵子,才说道:“我相信你。”

    “那么你……?”

    “可是我不想见到她!”他嘶声说道,“我知道她的想法——她之所以做出……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情来,并不仅仅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假如我是被处死,而不是被配给了那个女人。她还会为我这样做吗?还会为我背叛苏族吗?请你……请你让我走吧,我不想再见到她!”

    我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这个家伙聪明得很,安的心思。全部被他猜到了。

    作为一个男人我完全理解他现在的感受。然而……

    开玩笑,这家伙既非我本人,又非我朋友,我为什么会放他走然后让自己没法得到那块晶石开启的密码?

    即便我对他的遭遇有一百个同情……但是要知道我可是撒尔坦?迪格斯——几百年前我就曾经把良心之类的玩意儿丢给魔鬼吃过一次了。

    于是我只对他说了一句话:“我有很多种法子让你乖乖跟我走。”

    他不说话。

    我只好再补充一句:“我只负责带你去见她。至于之后的事情。你们两个慢慢讨论,我绝不干涉。”

    我耐心地等待了十秒钟。

    然后,不知道是第一句还是第二句起了作用,这家伙从地上爬了起来,心灰意冷地说道:“那么。继续走吧。”

    这一次我可不会掉以轻心,费了点劲儿,用“法师之手”抓着他的胳膊,像抓一个逃家小男孩一样将他一路引回了那片森林里。

    按照约定的暗号学了三长一短的鸟叫——我个人认为这个法子简直蠢到家了——安就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确认安全之后,我解除了两个人身上的法术,安当即就要把诺拉过去仔细检查一番。但我立刻隔在两人中间,向她伸出了手:“那么,我要的东西呢?”

    安恼怒地注视了我一会儿。但我完全无所谓——至少我不是腹背受敌。见我丝毫不动摇。诺也没有欢呼着扑进自己怀里的意思。她才悻悻地从怀里掏出那晶石来,重重拍到我的手上。

    “密码?”我问道。

    “既然你想公事公办的话——”安说道,“你答应给我们的财富呢?那,一大笔的财富?”她的脸上露出恶意的笑容来,似乎很为自己抓住了这个把柄而感到高兴。

    “我还以为你很了解魔法师。”我低声嘟囔了一句,然后把手伸进袍袖里。

    当第五块拇指肚大小的钻石被放进她的掌心时。这个女人终于忍不住惊讶地张开了嘴巴。因为此时她的手里分别摆着大块红蓝宝石各一枚、苏明达水晶一枚、秘银一块、切割好的大钻石一块。

    每一个,都足够她在欧瑞王国捐一个子爵。附带一小块偏远山区的封地。

    她显然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随身携带如此之大的一笔财富,而且我还有继续向外拿的趋势。她是在外面待过的聪明人。自然清楚手掌之中这一握的分量,因此当我打算将第六枚昂达原石放上去的时候,她自己握上了手掌,而后深吸了一口气:“你到底什么人?”

    “这些对我来说不过是可消耗的施法材料而已,凡人。”我快意地说道,“现在总该履行诺言了吧?你应当清楚我还可将它们毫不费力地收回去。”

    也许会有极少数人在这样的威逼利诱面前不动声sè,但显然这女人不在此列。她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睁开,低声报出了一串数字,然后又极快地说了一遍cāo作方法。

    话语之中显然带着点儿不情愿——而我则看出了些端倪。

    这女人似乎一开始就没觉得我真的能把诺给带出来,她大概只是想要我尽最大努力给那些长老们惹出点乱子来,以期发泄自己的恶气。或者说,一开始就没真正打算把这东西交给我。直到现在还带着那么点儿刁难的意味,好像很乐意看到我再央她重复一遍那些繁琐的cāo作过程。

    然而就像刚才一样,她低估了一个法师的记忆力。

    任由谁在百十年的时间里要反复记忆几十万字的咒文,最终都可以轻松应付这样的小把戏。我毫不费力地弄清楚了它的使用方法,并且当场尝试了几次,最终满意地一侧身,将诺让了出来:“好吧,接下来是属于你们的时间了——不过我是你们的话,就先离这里远远的,然后再讨论那些恩怨情仇的事情。”

    谁知道诺很干脆地接了我的话茬:“不。我会自己离开这里。”

    这话一出口,我就知道此事不经过漫长的“剖明心迹”、“苦苦规劝”、“相对无语”、“抱头痛哭”之类的桥段是没法儿善了了,于是很明智地扭头就走。坚决不去做这样一出舞台剧的旁观者。

    所幸安还算机灵,在他话一出口之后也拉着他便向密林深处走——至于是真的把我的忠告听进了心里还是打算把诺就地正法——反正都不是该我cāo心的事情了。

    我快步走进另一侧的丛林,将两个人拉拉扯扯的声音丢到了脑后,有惊无险地潜伏到了珍妮的营地之中。实际上从我离开这里直至回到这里。大约仅仅过去了将近两个多小时而已。

    三个活人还在睡梦之中,索尔则一如既往地充当我们的守卫者。我用探寻的目光向他那边一看,死灵骑士便向我点了点头,表示并没有什么事儿发生。

    于是我赶紧把三个人推醒,对他们说道:“该上路了。先生女士们。这里很快就要有大乐子了。”

    虽然三个人并不乐意我打扰他们的美梦,但我想他们也清楚我口中的“大乐子”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事情——比如德尔塔王室的遭遇就是非常典型的例子。那时节我常跟珍妮说,dì dū不久就好戏看了——保准全世界能乐上几年。后来当她知晓我口中的“好戏”是什么东西之后,就很难再在我兴致勃勃地提起某件事情的时候保持淡然的态度了。

    她曾经私下“指责”我这样的态度不像一个传奇**师。但在我对她说出“我的两次寿命加起来抵得上一打所谓的传奇**师”这样的话之后,她想了好一会儿,也不晓得该如何回应我。现在想起她当时的表情,真让我想要开怀大笑。

    实际上这样的心态在我们结婚之后……或者说我打定主意要和珍妮相爱之后表现得相当明显,我想。大概幸福这种力量的确会改变一个人——就像雷斯林那家伙在深渊地狱里也能培养出一个处女魅魔来一样。

    总之我们强打jīng神。花了三四个小时痛苦不堪地穿越了苏族聚居的这片区域,然后才上了大路。接下来为了照顾队伍里三个无jīng打采、缺乏睡眠的可怜人,我再一次施展魔法造出了南瓜马车,好让珍妮和矮人在里面继续睡一觉。至于半人马战士——我们用一根绳子牵着他跟车走。反正半人马是可以一边跑一边睡觉的种族。

    大路上的行进速度就快了很多。等我派去侦查的大乌鸦发现苏族的聚居地发生了混乱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将近四个小时。但此刻我们已经走出了那一片森林,重新回到欧瑞王国的公道上了。

    有一部分苏族战士在四处搜寻的时候触发了我留在森林中的魔法陷阱。顿时火焰与冰锥乱飞。一片哀嚎声之后便不得不撤了回去。但这也暴露了我们的逃跑方向,不多时。又有更多人向这里集结——看起来长老们已经不再打算恪守传统,而是真心实意想要让诺来为他们繁衍后代了。

    但是这些女人们犯了两个错误:

    一来。诺并不在我的手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逃跑的方向应当与我们的方向正相反。

    二来,她们竟然在见识了魔法陷阱之后仍执意追赶我。

    于是第二波人有幸领教了“连环闪电”、“火焰屏障”、“魔化植物”、“痛苦诅咒”等等更加强大的魔法陷阱的威力,终于明智地停住了脚步。

    我想我们身后的那一片森林在之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成为苏族人的禁区。因为就在我们离开那里的时候,我脑海之中记忆的不少法术临近了24小时的有效期,于是我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将它们一股脑地作为慷慨赠礼留给了那些狂妄自大的女人们。

    不过大约不会有人告诉她们,之所以会落到如此境地,是因为她们试图从这个大陆上唯一一位尼安德特女公爵的手中买下一位几百年前便凶名昭著的传奇**师,并且打算将他投进“生命之泉”里。

    我想着那些女人们暴跳如雷的样子,不禁在马背上开心地咧开了嘴,然后拿出从安那里得来的小东西摆弄了起来。之前仅仅是简单地试了试,眼下倒是有时间仔细研究了。然而在一刻钟之后,我先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那个狡猾的女人——我竟然还是被她摆了一道!

卷四 铁幕降临 第三十九章 大时代

    四天之前瑟琳娜告诉我安德烈将在两天之后出征沃恩子爵领。\\.. \\算一算rì子,今天应当是他打响战争的第二rì。我原本想要关注一下战争的进展,好做点儿力所能及的“贡献”。

    毕竟当初是我和安德烈共同作出的决定,然而真要开战了,我却带着新婚妻子跑得没影儿了。

    于是我对瑟琳娜说:“一旦安德烈那边吃力——我还有一两个法术可用。虽然威力不大,但在这里也能支援到战场。若是需要在沃恩子爵领制造些浓雾、冰雪的话……”

    混血公主却打断了我的话:“用不着您再费心了,一切都挺顺利。只是据安德烈说,维持地方治安的人手倒是有些不够。他的雇佣军虽然已经就地征召了些治安部队,但是……”

    “嗯,人手的问题,我可就帮不上什么忙了……”我皱了皱,沉吟道。

    但随即我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维持地方治安?哪的治安?艾林的治安?”

    “沃恩的治安。”瑟琳娜回答我,“据说他打算换个名字,就叫……”

    “不不……”我没空听她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是说,安德烈已经把沃恩子爵领拿下来了?”

    “没错儿。”

    “前天开战?”

    “没错儿啊。”

    “他花了一天的时间拿下了沃恩子爵领?”我简直有点儿怀疑瑟琳娜这“小姑娘”是在拿我开涮。

    “这很稀奇么?”瑟琳娜似乎愣了愣,“那么大的地方,用一天攻下来很稀奇么?”

    我在心里呻吟了一声:难不成你以为所有人都是你们暗jīng灵?难不成你觉得所有的人类军队都像你们暗jīng灵一样,有十几、几十个魔法傀儡随军?

    安德烈手上的军队本来就不是什么正规军,新近征召的那些人更是只受过十几天的训练的而已。而沃恩子爵领——虽然目前兵力空虚,但好歹也有坚固的城墙可以依凭……而他花了一天的时间就攻占了那里?

    我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于是追问道:“他的军队配置,你清楚么?”

    瑟琳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我:“这东西还有多久?”

    我看了看天顶的暗星,答道:“大约……二十分钟。”

    “那么你稍等。”随后她就没了声音。我完全弄不清楚她在搞什么鬼。但在气急败坏地又叫喊几声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只能耐着xìng子继续等待。

    过了大概五分钟的时间,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有点拘谨。又有点儿新奇:“嗯……撒尔坦?”

    是安德烈。留守的这两个家伙简直要把我弄疯了——安德烈又是怎么冒出来的?

    我深吸一口气:“是我。你拿下了沃恩?用了一天的时间?你怎么在这里说话?”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显然弄得他有点儿发懵。<.. ..>

    “我回到艾林征兵了。”他回答道。但是声音忽大忽小——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那家伙现在一边说话,一边忍不住又把那小东西拿到眼睛底下仔细观察的蠢样儿……

    “恺萨留在沃恩弹压——不过没什么危险,沃恩的士兵。呵呵……”显然说到了得意处,他变得神采飞扬起来,“沃恩的士兵已经被我们吓破了胆——你绝对不会想到那些矮人们的火枪有多可怕。我带了贵金属联盟租给我的三百火枪手一起上了战场,原本没对那些家伙抱太大希望,结果……”

    他花了十分钟的时间尽量简短地告诉了我当时战场上的情况。然后我沉默了半晌,接着只说了一句“时间不够了,我们下次再详谈”就切断了联系。

    珍妮看到我的脸sè有点儿差,轻轻握了握我的手,没有言语。我曾经对她说起过我的某些忧虑,加上她刚才也在一边大致听过了我们的对话,因此我想她能够理解我因何不快。

    正是因为那些矮人。

    和矮人手中的武器。

    按照安德烈对我的转述,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我军共计两千人。其中有一千多的新兵。两百的雇佣军。外加三百矮人火枪手。实际上矮人火枪手不但带了新式的火枪,还带上了三门我曾在地下王国中见到的那种小炮。

    进入沃恩子爵领之后,领地中残余的军队大致还有三千多人。但这三千人没法一股脑地挤上战场——因为各个城镇仍需人手维持持续、安抚人心。

    因此,战斗的情况便是两千对两千。然而我方的两千人却远远无法与敌方的两千人相比——敌军是训练有素的正规部队,即便长年没有经历大规模战争,单兵素质却也不是那些刚刚握了十几天长矛的年轻人可比的。

    双方都只有很少的骑兵。因而战斗以步兵为主,实际上打的就是统帅的指挥能力。以及士兵们的装备与素质。就如我预料的那样,由新兵们组成的第一部队很快在敌军的冲击下溃不成军。几乎冲散了更后方由雇佣兵组成的剑盾部队。

    所幸安德烈命令督战队当场斩杀了十几个逃兵——这样虽然也不能将逃兵赶回去,但至少也使得他们不敢再向剑盾兵的军阵冲击。

    然后敌军尾随这些溃兵杀来,但jīng锐的人类兽人混编剑盾兵顶住了第一波的攻击,并且为安德烈争取了重整阵型的时间。

    重归建制的新兵们以长矛及短弓袭扰敌军两翼部队,但也引起了敌人的再一轮攻势——我方右翼的部队再一次溃退,敌军的左翼趁势包围,以一个“V”字形将艾林军包围其中。

    到了这个时候,我军的伤亡已经超过了两百人,而敌军只有几十人失掉了战斗力。

    然而就在下一刻,战场形式发生了逆转:三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一直被剑盾兵掩护在后方的矮人炮兵使用了他们的新式武器,填充了火药的炮弹正落在敌军人群密集处,顿时炸飞了几十个人。

    之前从沃恩子爵领围攻艾林的军队便是被我的魔法消灭,因而当沃恩的军队再一次听到惊天动地的巨大声响时,竟以为安德烈带来了随军法师,顿时阵型大乱。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出场的三百火枪手排成了三列,对敌人轮番shè击——弹丸竟然轻易穿透了敌军指挥官的锁子甲。更不要说普通士兵身上的皮甲。

    在凶狠而不间断的火枪、火炮双重打击下,从未见过这种攻击方式的敌人士气一落千丈,竟然像我方的新兵一样。一溃千里。

    于是安德烈乘胜追击,把原本最乐观估计才能达成的击溃战,变成了一场歼灭战。

    他懊恼地对我说,若非他并不信任那些不熟悉的矮人而没有让他们在第一时间就参加战斗。新兵们的伤亡本应更少些。

    就是在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切断了与他的联系。

    珍妮静静听我说完这一切,想了想,轻声说道:“其实……矮人们的武器原本不应该发挥这么大的作用。一来,对方没有重装骑兵。二来,对方的弓箭手在艾林城下几乎都被你消灭了——如果是以重装骑兵为主、辅以弓箭手和剑盾、长矛兵的话……安德烈断然不会赢得这么轻松。你是不是……过于忧虑了?”

    我轻轻摇了摇头:“这其实也就是问题所在。训练一个熟练的弓箭手得花上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然而火枪兵呢?只要发给一个人一把火枪,再训练上几天……他就能上战场了。”

    “你说到重装骑兵……亲爱的,当我第一次在矮人王国见到他们的火枪的时候……它可没法穿透锁子甲!”我叹了口气,“不到两个月的短短时间……也许是矮人们又从遗迹当中获得了什么新的东西——从安德烈的描述上来看,那些火枪的shè程和威力都有了一个奇迹般的飞跃……照这样下去,穿透jīng锐重骑兵的全副板甲……也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但……”珍妮还是试图安慰我,“但这也只是矮人们才拥有的技术而已……还不清楚他们是否能够大规模地生产这种东西。距离你所担心的、整个西大陆的战争方式发生根本xìng变化。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吧。毕竟传统的作战方式。大家已经用了上千年,诸国不可能那么快就放弃原有的传统……造价昂贵也是一个问题呢。”

    “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我苦笑道,“然而距离帕萨里安告诉我他对于矮人科技的担忧到现在……也仅仅过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我曾经认为科技这东西,也许并没有他担心的那样可怕,我还曾想同样可以掌握这种力量。然而依照眼下的趋势来看。也许是我过于自信了……”

    我抬眼看向远方起伏的山峦,久违的无力感涌上了心头。

    尽管极淡极轻。

    ……尽管沃恩一战。只是此时整个西大陆上微不足道的一场小规模冲突。

    然而我似乎能够看到,新时代的序幕已经被悄悄揭开一角了。

    矮人们的科技。说到底,原本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东西。然而因为遗迹文明的影响,它提前了数百年来到这片土地,并且像一个怪物一样生长得越发迅速。

    它几乎变成了一种dú lì于历史之外的怪力,推动着历史的车轮加速,并且开启了结束旧时代文明的进程。

    而我曾为这进程,加了一把力。

    “真想多停留一会儿啊。”过了很久,我轻声叹道。

    珍妮转过头来:“停在这么?你想看看风景?”

    我笑了笑:“不,我们继续走吧。”

    不是停在这里,而是停留在这个世界,这个我曾经以为令我失掉了兴趣的世界。我很想见证那个大时代的到来,很想看一看历史的波澜如何起伏,很想见到终结的帷幕如何落下。

    这样的想法令我不知不觉地放慢了接下来的行程,直到五rì之后,才进入了灰石地带。

    这里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大片的死灰sè裸露岩石延绵至视线尽头,地上连沙土都少见。马车行走在崎岖的石路上,颠簸得如同风浪中的小舟。我不得不为它加持了一个“羽落术”,才令珍妮好受了些。

    路边的枯树上偶尔可见用绳索悬挂的干枯尸体——那大多是被强盗杀害的冒险者。他们想要从这里捕获亚人种奴隶贩卖去其他国家,而亚人种们也觊觎他们的食物补给、武器盔甲。在这片土地上,一不留神猎人与猎物之间的关系便会逆转,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平安活到下一天。

    不过走了半天的功夫。路边就开始有探头探脑的可憎面孔出现。地jīng、哥布林、食人魔、瘟疫鼠人、蜥蜴人、半兽人等等,从亚人种到高等类人种,你能想象到的穷凶极恶之徒挨个露了个脸儿。简直像是妖魔鬼怪大游行。

    若在平时,我才懒得跟这些家伙计较。然而此时的我还未完全从矮人科技带给我的抑郁感中恢复过来,心情实在不怎么好。加之谁都不喜欢自己的车窗外总是有那些丑陋的脸孔晃来晃去,因此在第三天的下午。当我们将车停在一块灰sè巨岩下休息的时候,我肚独自走到了远离马车的荒野之中。

    这一下可是捅了马蜂窝。我们的马车原本看起来就要相对豪华一些,现在又出现在这种蛮荒之地,顿时把附近的整片区域都给惊动了。那些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捞到油水的强盗们在我们踏进这片土地的第一天就开始跟踪尾随,经历了两天时间没有遭到迎头痛击。胆子越来越大,早就在附近预谋拿下马车之后当如何分赃。

    眼下我出现在这里,便等于“送货上门”,刚一站稳,就从身边的石缝、暗窟之中涌出一堆臭气熏天奇形怪状的家伙,竭尽所能用它们各式怪模怪样的语言污染我的耳朵和眼睛。

    待它们将我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忍不住探出肮脏的爪子打算扯掉我的外袍时,我才将手中的魔杖在地上狠狠一顿。伴随着“jīng神冲击”这个法术厉喝道:“滚!”

    我的声音并不大。然而jīng神冲击这东西和声音大不大可没关系。话一出口,周围的杂兵们就好像狂风当中的枯枝烂叶一样倒下了一片,硬是以我为中心用身体齐刷刷地堆出了一朵放shè状的大菊花来。

    一些身体强健、对魔法的抗xìng比较高的家伙在原地晕头转向地晃悠了一阵,本能地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儿,弓起身子就想要溜。我挑了两只个子比较大的食人魔,一只赏了一道彩虹喷shè。一只赏了一个溃烂诅咒——刹那之间光斑与烂肉齐飞,溅得四处都是。剩下的家伙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还有几个识货的家伙给它们提了个醒儿:“这是个法师,这是个法师!”

    我冷笑一声:“看起来你们还记得点儿教训——这里有没有活过了三百岁的老家伙?”

    亚人种和类人种之中的确有寿命较长的族类。然而眼下似乎并不在这群人当中。我见它们没有回应,便道:“那么……”

    其实我想要说的是,“那么就去把还活着的老家伙给我找来。”然而也许是因为之前在这些穷凶极恶之徒面前表现得过于“穷凶极恶”,我只说了前两个字,它们便依照自己的一贯作风认为我是打算将它们统统干掉,连忙叫喊成一片,无外乎“饶命”“献宝”“当牛做马”之类的内容。

    我情不自禁地在心里笑了起来,一路上的抑郁烦躁荡然无存。几百年过去了,这里的杂兵们还是像以前一样的卑鄙凶狠没骨气。然而……和这样的家伙们打交道,可着实轻松愉快多了。

    于是我把眼睛一瞪:“安静!”

    周围当即变得鸦雀无声。随后我说道:“去把那些老家伙,活着的、能说话的,给我找来。告诉它们——黑暗塔的主人回来了!”

    这一下,可当真是一片寂静了。就连刚才那些畏畏缩缩试图找机会悄悄溜走的,都瞪大眼睛“悍不畏死”地反复打量我,然后开始窃窃私语。

    而我则捡了块干净的岩石坐下,静等那些回去报信的家伙再次归来。

    一刻钟之后,两个獠牙外翻、鬃毛高耸的高山侏儒怪抬着一个老家伙最先跑了回来。那老侏儒怪躺在未经修整的粗木架子上,左边的獠牙断了一半,右眼只剩下一个黑窟窿,看起来随时都要咽气。

    然而眼下它挣扎着撑起了身子。用仅存的一只昏花老眼看了看我,然后裂开嘴,嗬嗬道:“大人……您还是老样子啊!我……是……我……”

    “你是红牙察汗。”我点了点头,“我给你的名字。能活到现在——是还戴着那枚幸运戒指?”

    他艰于说话,赶紧点头,嘴里的口水乱飞,哆哆嗦嗦地伸出一只手来,把粗壮手指上一枚锃亮的幸运戒指给我看:“您赐……赐给我……我的……我戴了两百多年!”

卷四 铁幕降临 第四十章 黑暗塔

    我向他笑了笑:“干得不错——至少这些家伙还能看得出我是个法师。你们现在还剩下几人?”

    侏儒怪竖一根手指:“只剩下我一个了,大人。”

    “只剩你一人?”我愣了楞,然后一瞪周围那群匍匐在地的杂兵,“退下!”

    他们看起来如蒙大赦,马上作鸟兽散。等周围再没有碍眼的家伙,我又让那两个抬着他的侏儒怪离得远远的,才说道:“当初我一共选了十二个人——除了你还有十一个,其中还有两个背甲人……那两个也没了?”

    我的心里直犯嘀咕——背甲人其实也可以算作是亚人种,或者按照广义上的半兽人概念来说,他们和穿山甲有着那么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血缘关系。他们的寿命甚至比jīng灵还要长——没有什么灾害发生的话,背甲人可以活到将近600岁。

    更何况我从前在他们的身上加持了固化的“祈愿术”——那可以令他们避开绝大多数的意外情况了。

    “他们两个……一直按照您的吩咐,守护在那里不曾离开。”侏儒怪哆嗦了好一阵,终于能够略微流利地说话,“本来一直平安无事的……我们这些人也都过得蛮不错。虽然这里没什么好东西,可是咱们一直活在这……每年都来那么些生面孔,时不时地还有过路的人类……活下去没问题……虽然和您在的时候没法比,可是您看现在这些小家伙……咳咳,都是好样的,越来越多……”

    这老家伙说话啰啰嗦嗦——完全不像是我从前认识的那个红牙察汗。我耐着xìng子听他嘀嘀咕咕好一会,终于不耐烦起来,打算让他捡重点来说。

    谁知道等我喝了一声,他倒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大人……大人您说什么?”

    ——他说着说着,竟然睡着了?!

    平均寿命一百八十岁左右的高山侏儒怪,活到这把年纪也算为难他了……于是我只得再说道:“既然他们一直守在那。那么是怎么死的?”

    “噢……是……魔鬼啊,大人。”侏儒怪想了想,又摇摇头。“不,是恶魔啊,大人。那个东西可没有角——这都是您当初告诉我们的事情……”

    我顿时紧张起来:“恶魔?恶魔出现在这里?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想……不是很早……大概是……”老家伙不慌不忙地皱着眉头,“嗯……大概是。三天之前的事情……”

    我起身就走,再不理会他。

    老家伙在后面直喊:“……大人?大人?您就这么走了?大人……”

    估计他还想和我叙叙旧,然而我可没那心情了。起先看到这百年未见的老家伙,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儿怀旧之情的。毕竟他们曾经在我前世充当黑暗塔的守护者,又被我托以监视周边地区的重任。哪知道百年过去了。这老家伙几乎像是变了个人,不但没了之前的雷厉风行,就连事情的轻重缓急都弄不清了——

    三天之前有个恶魔出现在黑暗塔附近干掉了两个守护背甲人……他竟然跟我废话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想起来告诉我?!

    雷斯林早就告诉我,深渊地狱位面将要关闭……而我也的确多次尝试过召唤黑暗生物,却总是以失败告终。/\/\../\/\

    虽然不清楚领主们究竟是因为什么、又通过了何种方式关闭了一个位面,然而他们的确做到了这一点。也就是说,近期之内。不可能再有深渊生物出现在地上界……然而侏儒怪却告诉我。就在三天之前,有一个恶魔属生物杀死了我的两个护卫背甲人!

    我不认为那个老家伙会调侃我……那么,也就是说,那个恶魔是在很早以前就来到了地上界。也许是某位高等法师召唤了它却被它杀死,而后恶魔便获得了zì yóu,不愿再回到深渊之中。

    然而大多数的深渊生物都极度厌恶地上界的环境——它们更喜欢的是永不熄灭的火焰、充斥着硫磺味儿的有毒空气。而不是像这里一样,“干净得令人恶心”。

    于是那恶魔就必定是少数的那一类。类似僵尸、怨灵、或者是吸血鬼之类的东西。前两者绝没可能杀死两个护卫背甲人,那么……就该是一个吸血鬼了吧。

    我加快脚步向马车方向走去。心里则苦笑了一声:我这辈子还真是注定奔波劳碌——哪怕故地重游,都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事情,难道就不能有那么一两次称心如意的经历么?

    谁知道……奔波劳碌的事儿还在后头。

    当我绕过岩石回到之前的位置时,发现马车和人都不见了。

    地上还生着篝火,火上架起一口小锅,里面的水即将沸腾。一些食材放在旁边,想来是正打算投进锅里。但旁边的道路上空空荡荡,似乎是他们已经离开了。

    我当即意识到有些不妙……无论是四人当中的哪一个都做不出这种事情来。非要找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他们被什么人给骗走了。

    珍妮的身上套着一打法术,索尔则是强大的死灵骑士。矮人和半人马都是可以以一当十的狠角sè,若说有谁能让他们连反抗的时间都没有便束手就擒,那至少得是一个高等法师。

    然而我可不认为这种蛮荒地带会同时有两个法师出现,除非……不。我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绝不会是米伦。做这些事情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那么,难道是那个吸血鬼?

    吸血鬼倒是擅长迷惑人心,那种能力仅次于魅魔。问题是珍妮的身上还有一个“邪恶侦测”的法术,身为死灵骑士的索尔也不会对于深渊生物身上的气息无动于衷——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一边思索一边踢翻小锅熄灭了那堆火焰,然后施展出一个“乌鸦之眼”来。

    大乌鸦迅速升空,高空视野随即与我的视线重合。空旷广阔的原野大片大片映入眼帘,但足足过了五分钟,我也没能发现马车和人的踪迹。

    吸血鬼杀死了背甲人,难道说……

    我意识到,一些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可能发生了。于是不再犹豫,迅速为自己加持了“猫之优雅”与“熊之忍耐”,就像一个武士一样沿着道路飞奔起来。连乌鸦视野也追踪不到他们的踪迹。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不可遏制的怒火在我的心中熊熊燃烧起来……这该死的吸血鬼,好大的胆子——竟敢踏足那片禁地?!

    飞奔一刻钟之后,眼前空旷的土地上出现了四根孤零零立起的石柱。石柱有五米高。看起来就像是岩石被岁月侵蚀、风沙雕琢而成。石柱摆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四边形,中间空空荡荡,只有地面上的四道交叉在一起的影子。

    ——没错,是四根交叉在一起的影子。当太阳行走到天顶正中的时候。原本应该缩在石柱之下的yīn影此刻向中心延展并且交汇,形成了一个“X”形。

    这样的奇景在一天当中只会持续半个小时,其他时间则毫不引人注意。但即便说是“奇景”,实际上也不会被很多人注意。

    因为我曾经做过一个实验——让十个普通人在正午的时候从这石柱旁边走过,然后问他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而他们给我的回答则都是否定的——人们的惯xìng思维令他们忽视了再常见不过的yīn影,哪怕这长长的yīn影出现在正午的时刻。

    我毫不迟疑地走到那片空地中间、yīn影的交汇点上,安静等待了两分钟之久。

    然后身边的世界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就好像我的眼睛被笼上了一层薄雾。接着远处的景物开始扭曲并且隐没于越来越浓的白sè雾气里,直至眼前变成了一片rǔ白sè。

    在下一刻,rǔ白sè尽数散去,口鼻之间干燥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清新湿润,眼前则有大片生机盎然的绿意迎面扑来。

    我深吸一口气。在原地缓缓转了一圈。审视这片我久违的土地。

    眼下我站在一个白sè大理石建造的凉亭之中,而这凉亭则建造在一座孤山之上。一条小路从山脚蜿蜒直通凉亭入口处,路边则是郁郁葱葱的翠绿丛林。路边开放着零星的小花朵,却散发着与它们的身形极不相称的浓郁香气,令这里的空气沁人心脾。

    再向远处看去,一条波光粼粼的大河弯成了“S”形。河道两边则是大片大片如茵的绿草地,平整得像是刚刚被人修剪过。大河处于一片极宽阔的河谷之中。两边则是嶙峋的群山。山壁上植被茂盛、藤蔓缠绕,在阳光的照耀下绿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一群白sè的鸟儿正从山后飞起。像一片雾气一样掠过河面,直飞向远处的一座黑sè高塔……

    那高塔,挺拔修长,直耸云霄。尽管在塔顶可以隐隐看到断壁残垣,然而它余下的塔身便已经插入了云霄之中,看起来就像是一座通往天国的天梯。

    由此可见,若是这高塔没有坍塌,那将会是何等壮观的景象。

    这塔,便是我前世的居所,属于我的法师之塔——黑暗塔。

    在我身陨之后,曾有不少人打过这里的主意。然而他们却不知道,我的黑暗塔并非像其他**师的居所一样,是矗立在地面之上。早在数百年前,我便完成了这个庞大到近乎奇迹的炼金法阵,将这附近的一整块区域都与世隔绝——现在外面的人们所看到的,不过是这片区域曾经的真实投影而已。

    当然,“黑暗塔”这个名字,仅仅流传在秘党议会和大陆的最高层贵族中间,不为大多数人所知。

    然而它的另一个名字,则被每一个西大陆人所熟悉。那便是……傲慢之塔。

    我曾经费劲千辛万苦找到了这巴温帝国的遗迹,然后花了大把的时间与心血将它改造为我的法师塔,最终令它从一片被诸神所诅咒的死地变成了这世间最神秘的的所在之一。

    然而如今想起来,心中却另有了一些疑问:巴温皇帝既然使用了太古遗迹之中的力量,为何在这曾经的傲慢之塔却没有留下一丁点儿蛛丝马迹?若是前世我便得知那个文明的存在并且加以研究,相比我也不会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吧……

    处理完了眼前这件事,我想我有必要故地重游,再好好探索一下这座我曾经无比熟悉的“傲慢之塔”。

    我弯下腰来,用手在地上的一滩淡黄sè水渍上抹了抹,然后走出这凉亭,看到了一只被丢弃在路边丛林当中的破碎南瓜。

    任何通过石柱结界的传奇以下法术都将失效——这是我在建造这片区域时制定的规则。那么这个南瓜。应当就是我们原本乘坐的马车……看来我来对了地方。

    至此为止,周围还是没有打斗和反抗的痕迹……看起来那个四个人还是没有识破骗子的真面目。这令我再次疑惑起来……如果那个吸血鬼用法术变作了我的样子,那么在通过结界的时候就应当恢复本来面目。何以还未被看穿?

    我不得不重新评估对手的实力,并且抽出腰间那柄得自深渊地狱的荆棘法杖来。

    时隔数百年之后故地重游,本该是相当愉悦的心情。然而眼下我却一点也欢喜不起来——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家伙破坏了我的计划。

    黑暗塔中还有不少米莲娜留下来的东西……但愿他还没能神通广大到入侵核心区域的地步。假如被我发现他玷污了我曾经最为珍视的东西……我情不自禁地紧握手中的法杖——那么我定然令他体会到,对于一个恶魔来说最大的痛苦是什么滋味!

    我沿着熟悉路线向前走。两边则是我曾经无比熟悉的风景。一草一木似乎都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然而那些本该在附近负责照看维护的傀儡们却都不见了踪影。但这应该也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否则这里早该变成一片茂密的森林了……

    这片区域占地颇广,我又走得小心翼翼,因此足足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来到一座拱桥边。这拱桥如同白sè的彩虹横跨河面。尽头则是直奔塔下的大道。

    但我没有急着过桥,而是用法杖敲了敲桥头立柱上用以装饰的白兔花纹:“出来,红眼儿。”

    白兔花纹随即蠕动起来,而后聚集成一团,变成了完整的兔子形状,从立柱上跳下,在地上蹦蹦哒哒:“什么事儿,主人?红眼儿有问必答!”

    这小东西看到我。竟然是一点儿也不惊讶?!

    我不禁皱起眉头:“我上一次经过这里。是什么时候?”

    “您刚刚就经过这里了,主人。”红眼睛兔子抬起前爪拨弄自己的耳朵,“您现在又站在我面前了——红眼儿看见了!”

    我愣了愣:“我刚刚经过这里?那么……还有没有其他人?”

    “还有四个外人,主人!”兔子开始绕着我的脚转圈,“您要红眼儿做什么?”

    这小东西还是和从前一样活泼好动——实际上这并非一只兔子,也不是有自我意志的魔法生物。而是一个小小的炼金法阵。

    在建造这座桥的时候,我原本是打算在桥头安置一个石像鬼来充当哨兵。然而米莲娜执意认为在这样美丽的风景中出现一个石像鬼雕像实在太煞风景。便要我花费了一番心思弄了这个小东西出来——它类似一种能够记录情景文字的魔法回路,又按照米莲娜的喜好设定加了些人xìng化的东西进去。便成了眼前这只红眼睛兔子。

    即便知道它只是一个魔法幻影……然而再见到它的感觉却实在不错。不像那个老侏儒怪一样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它还是像我离开之前那样活剥可爱……昨rì恍若就在眼前。

    我轻轻用脚尖触了触它,鞋子随即穿过了它的身体。然后我又问道:“那么……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您?”兔子像是真正在思考一样,“您是一个月前回来的!”

    也就是说,那个家伙在进入这里已经至少一个月了——兔子守卫的记忆最长只能维持一个月的时间。

    好在那个家伙并不清楚我在桥头设置了这样一个巧妙的哨兵,不然我现在看到的也许就只是一根被破坏了花纹的木头桩子了。

    “那么你之前见过背甲人么?那两个背后长着硬壳、喜欢趴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家伙?”

    “见过,主人!”兔子垂下耳朵,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伤感,“可是您三天之前把他们杀死了,就在前边儿!”它抬起短短的爪子往右侧的草地上一指,然后补充道,“您把他们丢到后面去了!”

    我当即又在柱子上敲了敲,兔子的身体化作几道白线,重新变成了柱子上的花纹。而后我大步走向兔子所指的那片矮坡——坡度虽然不高,然而却要走近了才能看到后面的东西……

    后面的两具尸体。

    两具干干巴巴、像是已经风干了几十天的尸体。

    两个背甲人身上的硬壳支离破碎,与下面的肌肉只有黑红sè的血痂相连。躯干则被开膛破肚,露在外面的骨头被剃得干干净净,就好像在案板上走了一圈。

    唉,不开心。脑子不清楚,这章写得一点都不满意……明明是故地重游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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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铁幕降临 第四十一章 王对王

    这情景我当然熟悉无比——正是法术“**解剖”外加“活力剥夺”的效果。

    两个背甲人在死前必定遭受了极大的折磨,却至死都未将守护的秘密说出口。之所以这样肯定,是因为我曾经在他们的身上烙下了誓约。如果他们因为无法承受折磨而背叛了我,那么我眼前的就应当是一滩灰烬了。

    这样可怖的两具尸体躺在苍翠的草地上,又镀着金sè的阳光,显得相当不协调。然而怪异之处并不仅仅在此,令我眉头紧皱的是另外一件事——

    在我拥有黑暗塔之前的时代,灰石地带就已经匪徒与恶棍们的乐园了。西大陆南端的渣滓们几乎都聚集到了这里,而能够存活下来并且成为小团体头目的更是混蛋之中的混蛋。倘若把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位投放到西大陆的文明国家中去,不消一个星期便可引发波及全国的混乱。

    但尽管这些混蛋们无恶不作、卑劣下流,然而在遭遇绝对强者的时候,却是出奇地听话——至少在那“强者”还是“强者”的时候。而当年的我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在进驻灰石地带之后,当即以雷霆手段令渣滓们都好生见识了魔法的威力,然后挑选了十二个命最大的亚人种头目作为我的属下。

    我交给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用尽一切心思令这片土地变得更加臭名远扬,杜绝一切想要将其收归国土的想法。

    作为奖励,我则对他们进行了些微改造,在牺牲一些生理功能的前提下令他们拥有了更长的生命,并且令其对高等法术以下的魔法免疫。

    因此当我最后一次离开黑暗塔区域的时候,我让两个背甲人充当了这里的守护者。他们负责维持这里众多魔法傀儡的运行,好让这个地方在数百年之内不会荒芜——因为我还不清楚一旦自己封神成功,究竟会是一种什么状态。

    其实在我临走之前,这里稍微有些价值的东西都已被我带在了身上。所以恢复记忆以后我并不急于回到这里,因为这样一片美丽的土地除了能为如今的我带来回忆之外,也就只能做休闲之用了。

    至于中心区域的高塔。则被我封印,开启方法只有那两个背甲人才知道。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塔内还有一些我曾经用作试验品的危险生物。只有当那些家伙从制约当中逃离、并且可能破坏塔内结构的时候,背甲人才可进入其中收拾局面。

    所以,眼下的怪异之处就在于……

    本该对高等魔法以下的法术免疫的守护背甲人,却死于“**解剖”与“活力剥夺”。

    想来有人要从他们的口中得到什么东西……我几乎可以肯定是进入黑暗塔的方法。然而背甲人至死也未说出口。

    红眼儿跟我说那家伙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并且在通过法阵之后他的外貌也没有发生变化,那么……

    我几乎可以猜出那是个什么东西了。

    如果我的想法正确的话,珍妮一行的安全就暂时得到了保证。虽然不清楚他将他们骗至此地是为了什么,但在达到目的之前他必定不会轻举妄动。

    然而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背甲人应当是从言谈之中看出了那人的破绽才惨遭杀害。而珍妮发现他是个冒牌货只会更快,也许现在就已经对他起了疑心。

    于是我抬手将两具尸体化为灰烬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对袍袖之中的魔法材料做了调整,然后为自己加持了“黑暗豁免”、“绝对防御”、“jīng神屏障”以及“狂战士之魂”。

    走过大桥,眼前便是塔前那一片占地极其广阔的花园。这里当时参照了欧瑞汉弥尔宫的形制,不但气势上毫不逊sè,在面积上更是远超前者。jīng心修剪的草坪、景观树依旧欣欣向荣,宽敞的理石路面一尘不染。人工湖一般的喷水池在明媚的阳光下制造了大片彩虹。镶嵌着宝石的雕像忠实守护在道路两旁。

    我在桥头极目远眺。但这样的美景之中仅有天空传来的清亮鸟鸣与沙沙风声,寂静得有些可怕。黑sè高塔在道路尽头静静耸立,丝毫不见有人经过的痕迹。

    我谨慎地踏出了第一步,踩在大理石路面上,随后就停止了动作。接着,我从袖中洒下一片金粉。并且低诵了一段咒文。路面上顿时沸腾了起来,石质路面仿佛化作液体。不断有干枯的手掌挣扎着探出,复又沉了下去。

    这情景只在数米范围内维持了极短的时间。很快就消弥无形,随即一切回复了正常。

    这是第一个魔法陷阱,效果不大,极易看穿。然而真正的杀招并不在此——解除这个陷阱必须得用到金粉,然而金粉却是第二个陷阱的诱发剂——

    下一刻,道路两旁的低矮景观树叶片树立如刀,仿佛是有了生命一般左右摇摆,而后伴随着极轻微的“嗤嗤”声,树叶化作锋锐的铁片,瓢泼大雨一般劈头盖脸地shè了过来。一时之间“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铁片shè在我的身上,却被“绝对防御”法术尽数阻挡在外,剧烈撞击之下瞬间变得通红,最后化为树叶重新飘落于地。

    一轮shè击之后,周围的几棵树便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若是入侵者认为这样便已结束,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定然会让他好受——因为秃枝上马上又生长出了新的叶片,刚才的情景再一次重演。到我的脚下已经积了一指厚的叶片之时,第二个魔法陷阱也就解除了。

    这都是我当年干的好事,却没想到有一天会被用来对付自己。

    我又看了看眼前数百米长的道路,不禁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因为我清楚地知道,这段路途当中,至少还藏着近百个这样的魔法陷阱。像这种二段诱发的陷阱……实际上还只是开胃小菜而已。

    但那个家伙还没出现。难道是想要趁我走在路中间,去应付那些威力越来越强的陷阱的时候偷袭我?

    我倒是有令这些魔法陷阱失效的法子,但那样需要相当长的准备时间,还需要不少极稀有的材料。我这里虽然数目上不缺,然而数量上可就没法儿保证了。说来说去,都是我当初太过自信——我将陷阱的触发模式设定为“非确定”,而非“认定”。

    通俗地来说。就是这些陷阱会对任何不在“认定”范围内的目标发动攻击,而不是像其他的高等法师们布置的陷阱那样,只对指定的目标进行攻击。

    而且偏偏这一系列的魔法陷阱开启的方式还相当“简单”——只需要感应到我的魔力波动。便会坚定不移地执行命令。当时的我当然不会想到在某一天,这里竟然出现了两个同样的人。当时的我也当然没法知道,这魔法陷阱压根不买后来者的账。

    重生之后我曾经遇到过不少危险和麻烦。但那些大多事发突然,几乎没有留给我什么反应余地。只敦促我不停地去战斗、思量,好化解自身的危机。然而像现在这样的处境……还是头一次遇到。

    眼前数百米的道路就像是无法逾越的冥界之桥,令我站在原地踌躇不已。若是对前路一无所知,我还可奋勇向前、披荆斩棘。虽然危机重重,但以我今rì的力量。也许终究能够化险为夷。

    然而……现在我可是清楚地知道我将要面对的是什么——那是我的前世、接近半神的撒尔坦,在上百的年的时间里悉心经营起来的防御阵列啊!

    那时候的我有不少敌人,又要保护居住在塔内的米莲娜。因此在设置这些陷阱的时候格外地心狠手辣。我当时便是以“一位**师足踏其中便要有来无回”的目标作为布置这一整片巨大花园防御体系的标准。最关键的是,而且即便是当时的我,也没想过有一天这些陷阱会被同时开启……

    如今自己要来检验自己的“杰作”,这当真是……

    我在原地站了足有五秒钟,也没有迈开第二步。如果那四个人里面没有珍妮的话,哪怕是索尔我都可放弃。然后立即离开这里。从长计议。然而那个家伙偏偏是如此地了解我,牢牢地抓住了我的死穴,令我不得不只身犯险。

    我试图再做一次努力。

    愣了五秒钟之后,我扯下一片自己的指甲,抛向了前方的道路。带着血迹的甲片在空中划过一道曲线,而后轻轻落在了地面上。而就在这一刹那——

    整片天空忽然乌云密布。就好像有一只巨手用黑sè幕布将天顶遮盖了起来,而后用手指猛力搅拌那片黑幕——浓重的乌云形成的漩涡当中开始有丝丝蓝白sè的电蛇游走。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汇聚在一起,又在空中划过一道眩光的白线。

    白光在刹那之间贯通天地。终点正是我的指甲所落的区域。

    这一切发生在一个呼吸之间,而后乌云急速如同水洇一般飞快散去,天空重新又恢复了宁静。而我的那片指甲早就化为灰烬,地面的理石也碎成了粉末。

    这是第二个陷阱“雷霆一击”的第一阶段。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后退一步,抬头再远远地望了望那座高塔……扭头便走。

    走出了十几步,我已经踏上长桥。然后我再次驻足、回望,令自己的脸上露出不舍与犹豫的神sè来。

    “珍妮……”我自言自语道,“抱歉,我实在无能为力,我……”我一拳砸在桥边的护栏上,整座大桥都微微一颤:“我……我不能放弃!”

    说完之后,我再次转身,重新走回到那条路上——第二个魔法陷阱“雷霆一击”的第一阶段已经发挥了作用,此刻我再走过去,第二阶段的陷阱便会被触发。因而我再次扯下一片指甲抛了过去——

    上面的血液令陷阱感受到了“生”的气息,周围的空间顿时沸腾了起来,空气在视线里变得扭曲,自北辰之星抽取的魔力像浆糊一般填充了数米范围内的每一个角落。而后,无数电光如同游蛇一般在这片扭曲的空间里激动起伏、啪啪作响,远隔两米之外的我都能感到自己的汗毛根根竖起,皮肤发麻。

    这连环电击持续了五秒钟,随后归于平静。空气当中回荡着强力电击所带来的轻微臭气,我踏前两步,引发了这个陷阱的第三阶段——凭空出现的电光自脚下升起。一瞬间就将我缠得密密麻麻。炫目的白光伴随着嘶嘶啦啦的声音在我的身上来回翻滚,周围的碎石花木悉数被这强大的魔法力量轰击得粉碎。即便有防护法术“jīng神屏障”隔绝了体外的电光,我仍能够体验到那死亡之蛇所蕴含的强大力量——若是换了一个毫无准备的入侵者。即便侥幸撑过了前两个阶段,在这一阶段也会因为防护法术转换不暇而身殒于此吧!

    第三次电击持续了十秒钟。待法术效果烟消云散之后,我的外袍已经破损不堪。虽然防护膜魔法隔绝了电击,然而由此产生的高热却使得我看起来颇为狼狈。就好像刚刚从火场之中钻出来。

    我抬头又看了一眼远处的高塔——眼下我仅仅前行了不到十米远而已。

    “事情还没有结束,你这混蛋。”我握紧了双手,以恼怒到了极点的语气说道,“在你死去之前,事情永远不会结束!当我再一次来到这里——你将承受我的全部怒火。我将把今rì所受的耻辱双倍加诸你身,我将看着你万劫不复、烟消云散!”

    “以撒尔坦?迪格斯之名,我发誓!”我向远方低吼出了这一句,然后强迫自己再次转身,不去看那高塔,也不去想那些可能正在被胁迫的人们,大步踏上了白sè长桥。

    我想我大约走出了十几步,然而周围依旧一片寂静。只有鸟鸣与风声。但我丝毫没有停顿。反而加快了脚步,就快走到大桥正当中。

    这个时候,身后终于传来了一个声音——像是整片花园都成为了他的发声器,那声音在空中回荡:“如此懦弱不堪么?你竟成了这样的人?你可对得起,那座高塔当中的记忆?”

    终于来了!

    我的心中狂喜起来,然而脸上却未表露半分。反倒是现出震惊的神sè,豁然转身。在两秒钟之后问道:“你……是谁?”

    若是我之前对他一无所知,我当然会在听到这声音之后露出如此的表情来。因为这声音。明明就是我自己在说话!

    为了引他出来,我可是做足了功夫——

    先是踏上那条路,引发了第一个陷阱,在有惊无险地走出了几米之后,又用自己的指甲引发了第二个陷阱。我当然清楚这些自己布置的东西有多么可怕,于是无比爱惜自己的撒尔坦在权衡一番之后转身走上了拱桥。

    然而也是撒尔坦,也正是因为我是撒尔坦,我便没法儿放下心中的珍妮——这类情感一直是我的弱点,我与那个人都清楚。

    于是我犹豫之后再度回到那里——不仅仅因为对珍妮的感情,还因为在那座高塔之中所发生的一切。

    亲身试探了自己所布下的第二个魔法陷阱的威力之后,情感与理智再次争斗不休,最终撒尔坦选择了屈从于理智——若非如此,前世的我也不会丢下米莲娜,打算在迷雾森林封神。

    这样的权衡考虑,才应当是那个前世的撒尔坦所能做出的最佳选择吧。

    那个家伙一直在暗处观察着我、倾听着我。也许他最初还抱有侥幸,希望我会在重生之后,因为这段新的感情而不顾一切地前进再前进,然而我令他失望了——我终于在狠狠地诅咒了他一番之后转身离开——这看起来是我的最终决定。

    他对过去的我无比了解,因而才能令我身处险地。

    也正是因为他对“过去的我”无比了解,所以他也会认为我刚才的作法,是最终考量。

    于是那个家伙终于沉不住气,打算做些什么令我自寻死路了么?

    呵呵,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听了我略显惊慌的回应,那声音似乎颇为自得。他再次说道:“面对自己所布下的重重危机,感觉如何?被故土所背叛遗忘的感觉又如何?”

    “呵呵……我想你应当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习惯了背叛——若非米莲娜,你何以落到如此地步?若非我手中的这几位——包括你的这位新婚妻子,你又何须以身犯险?只是……撒尔坦,你命中注定,总要为那些你所爱的人牵绊!”

    “我非常期待看到这一幕——当你的这位妻子即将被我杀死,你是否还有足够的自制力转身离去?”

    他的话音刚落,随后便有两个身影出现在一树月照花之下。

    其中一人双目紧闭,已经陷入了昏迷——那是珍妮。

    而另一人……银发黑袍,身材修长,嘴角带着残忍的笑意,眸子盛满了冰冷的残酷。那是……撒尔坦?迪格斯!

卷四 铁幕降临 第四十二章 王对王(二)

    我们彼此对视,他也一改刚才的轻狂。亲眼见到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的感觉真是奇妙,我第一次如此细致地打量“自己”。

    他已恢复了我前世的容貌——一个银发的尼安德特人。

    怪得不珍妮会乖乖地跟他走,怪不得在穿越法阵之后他依旧没有被识破。在前世身陨之前,我将灵魂与魔力分为四个残片——其中一个在古鲁丁海岸潜伏,直到借助一个流浪儿的身体苏醒;第二份魔力与邪恶特质分离,在古鲁丁村庄被我找回;第三份魔力被米伦?尼恩占据,其中的黑暗特质则被融入混血公主瑟琳娜的体内;而第四份——就是我眼前的这个人吧。

    从本质上来说,他与我一样,都是货真价实的撒尔坦?迪格斯。除去我身上后来才得到的那些魔力、半神之躯,我与他毫无二致——都是魔力、灵魂、邪恶特质的融合体。

    我即是他,他即是我,但我们都不是那个完整的、数百年前的死灵君王。

    非要说彼此之间的差别的话,那便只有两点。

    一点是两人重生之后的不同经历,和由那些经历所形成的崭新情感以及意识。

    另一点,便是两人对于完整灵魂记忆的继承差别。

    我的这一部分,继承了大多数对于前世的情感方面的纠葛。而他的那一部分,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应当更多地继承了我心中的负面情绪——因为遭到背叛之后的绝望、对于人xìng的失望、自己自身存在的强烈**以及由此而来的占有yù、破坏yù。

    我们都对自己曾经的经历有着模糊的认知。所不同的是,我在愤恨之余。仍对那些热烈的情感的抱有期待。而他……在失望之余,恐怕便只剩下愤怒与恐惧了吧。

    就在这一瞬间,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红眼儿告诉我那是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的时候,我便猜测他也许是我灵魂的第四部分。但由此而来的疑惑则是。若他即是我,何以要通过拷问两个背甲人的方法来获得黑暗塔的入场方式?

    现在看着他的眼睛,感受着他的情绪,我的心中大概有了答案——第二次重生之后的我、得到了第二份魔力的我,已经可以清楚地记起有关珍妮的一切、以及我前世留下的那些暗门与咒文了。

    而眼前的这个“我”则没那么好运。他应该还在为头脑中那些模糊不清的记忆而烦恼,甚至连进入自己前世的居所都做不到。我难以想象他究竟花费了多大心思恢复到了眼前这个程度——不但重新拥有了自己的外貌,还认出了我是谁。

    就在彼此对视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我的脑中闪过纷乱复杂的思绪。想必他也是如此。而现在我所想的,便是如何消灭他、将珍妮夺回。

    于是我也就能够理解他的作法了——他的想法何尝不是同我一样?两人都继承了前世的自己,两人都想保证自己的唯一xìng,于是便正是那句常见的话:“换了是我。我也会这样做。”

    一时之间,似乎都不清楚该如何开口了。

    我盯着他,或者说自己,看了一阵子,才说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即是我。我即是你。所以你应该清楚,在涉及到自身存亡的时候,她们统统可被视为棋子,何必多此一举。”

    他的脸上露出无比熟悉的笑容来——我也是这才发现。原来在我微笑的时候,嘴角是会微微向左翘起的:“当真如此?这位珍妮女士对你来说。难道……唔,你说得有道理。”他忽然顿了顿。随手将珍妮远远抛去一边。

    我控制着自己,不去关心她是否摔成了重伤。

    “刚才我还想要分辨你说的是否是真心话。”他说道,“然而随后我就明白——我不会去做的事情,你也一定不会去做……呵呵,我还是不太习惯同‘自己’打交道,这事儿真是麻烦。”

    我在心里微微冷笑起来——“一定不会去做么”?任何人都不会知道在最后一刻,自己究竟会做出什么来。

    我摊了摊手:“说实话吧,你打算干掉我,然后获得我身上的魔力?”

    “你应当也有同样的想法。”他对我说道,“并且你认为自己极有可能是胜利者,我也一样。然而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我是你,想要干掉现在的自己——唔……”他轻轻摇了摇头,“我可一点把握都没有。所以说,人都是会有盲目自信的。”

    “你说得有道理——那么你是打算跟我和平相处?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这样做。”我说道。随后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我忽然意识到事情有点儿不妙。

    这也太巧了些——米伦忽然对我示好,要我去迷雾森林。而我的黑暗塔,就在去往迷雾森林的路上……

    “你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对不对?”我收敛了微笑,一字一句地说,“你我都清楚,米伦那个女人不会放过任何占有我们魔力的机会——所谓的需要我为她念出最后一段咒语,是你们两个的yīn谋?”

    “本就没想瞒过你,我知道你在见到我之后便会这样想。”他搓了搓手,“是的。我想我苏醒得比你要晚些——我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才想起了自己是谁,然后遇见她。”

    “那么……她的手里也根本没有什么手札的副本,是你以那些咒文作为交换,才活下了xìng命?”

    “你看,我们果真是同一个人——你想的丝毫不差。”他笑道,“我被迫与她合作,并且为她做了不少事情,否则毫无魔法天赋的暗jīng灵怎么可能成为**师?至于创造魔法……呵呵呵,她可没那个能耐。”

    我与他彼此对视。再次看到了对方的想法。

    “我们两个合作的话……米伦就再也不是威胁了。”我说道。

    “所以我利用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将你引了过来——想必她现在还在等待我们杀个死去活来,好分一杯羹。”他轻轻一挥手,与我之间的道路上飞快地掠过一道流光——魔法陷阱被暂时解除了,“在那个女人未死之前。我们还可暂时结成同盟,一切恩怨,等拿回了第四份魔力再说。”

    我试图揣摩他的心思,看他所说的是否是真心话,但很快就放弃这一愚蠢的念头。实际上只需要问自己就可以了——在米伦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我是否愿意同他自相残杀?答案是否定的。

    尽管现在我拥有了半神之躯与自己的手札,然而我毫不怀疑另一个撒尔坦也同样有一些令我深为忌惮的东西——毕竟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会是个在数年时间之内都毫无作为的蠢货。

    于是我试探着向他走过去,最终确认那些魔法陷阱都已被解除了。然后我将目光投在仍然昏迷着的珍妮身上。他随我的目光看去。在脸上露出嘲讽似的笑容来:“也许我们还是有一些不同之处——说到心狠手辣,你可不如我。你的其他三位随从都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眼下他们就在塔外,和她一样昏迷着。我可没做什么进一步的事儿。”

    我默不作声地走到树丛之间,将珍妮抱了起来:“带我去见他们。先确认了他们的安危。我们才有可能进一步详谈。”

    他微笑着一侧身:“那么,请。”

    事实上在这一瞬间,我们不约而同地再次为自己加持了几个防御型法术——令人惊异而又理所当然的是:我们所选择的法术也都是一样的。

    数百年之后我再次走向黑暗塔,只是身边又多了一个自己。从最初的震惊与疑虑中恢复了过来,尽管我们都小心翼翼、并未对彼此彻底信任。却也都用不着担心会对彼此突下杀手。

    这倒不是出于对彼此人格的信任——实际上无论是我还是他,都隐藏某种着对方全然不知的杀手锏。只是,身为一个魔法师,在死亡的那一刹那会将身体之中的法术统统爆发出来。到了传奇**师这个级别。除非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否则没人会试图在三公里之内的范围里杀死我们。

    高塔之前还是我离开的样子——黑sè的大理石台上一尘不染。两条白sè长椅正对远处的大片喷水池。阳光洒在长椅上,烘出木材轻微的香气。这曾经是我与米莲娜最喜欢的地方之一。我不由得愣了愣神。

    然后我发现,另一个撒尔坦也向那长椅上瞟了一眼。

    于是我问他:“关于前世,我……我们临死前发生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我了解自己的这个习惯——必定是心中感受到了怒火与仇恨。然后他说道:“我知道的不比你多。”顿了顿,又说道,“但我可以肯定,米莲娜……没有背叛我。”

    这下轮到我发愣了——作为更多地继承了我人xìng中黑暗面的那个人,他竟比我还要肯定?于是我皱了皱眉:“为什么这样说?”

    “我看你是被那些情感蒙蔽了头脑。”他看了看我,眼中又露出那种微嘲的神sè来——直到此时我才知道自己的这种常用表情竟如此可恶——“假如你跳出对她情感的局限,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来考虑,就会发现——她在你从深渊地狱之中召唤邪恶魔力的时候没有背叛你……或者说我,在夺取数百万人xìng命的时候没有背叛你——那么为什么要在你试图让自己变得‘纯洁无暇’的时候背叛你?金钱、权势、感情——哪一样是她所缺少的?又有什么人能够给她更好的?”

    “那么你之前对我说的那些话?”

    “只是为了扰乱你的心防而已。然而在见到你之后我明白——”他摊了摊手,“那些根本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他说的倒是实情——一些我从前曾经考虑过,却仅有些模糊认知的实情。现在看来……大概是因为重生的我变得过于感xìng、软弱的缘故吧。从另一个自己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倒让我不得不正视起那些问题来,同时也令那件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我承认他说得有道理,然而正是因为这样——她到底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来?

    “不单单是你,我也想要弄清这个问题。”他在长椅上坐了下来。引起我心中的不快——那本该是我的位置——然而他也的确是我……这种感觉真是奇妙。“一定有什么人,主导了那次yīn谋。我要找到他,或者找到他的后代,然后让他们好好尝尝我的怒火。”

    “所以我需要你开启黑暗塔——我们可以均分里面的东西。”他指了指紧闭的大门,“米伦就在附近,我没告诉她进入这片区域的方法。我们原本的计划是利用珍妮,诱你上当,然后用这里的魔法陷阱杀死你——我得到你的力量。她得到你的手札。那个时候我依旧不能杀死她,她却也威胁不到我。只是那个女人却不像我这样了解你——我当然也不会冒着与你共同毁灭的危险来成全她。”

    我将珍妮轻轻放在另一张椅子上,又看了看躺在门边的三个人。他们都是被施展了“昏睡咒”,如果不解除魔法的话。大概三个小时之内都不会醒来。

    “关于这一点,我相信你。”我说道,“不过你应当并非如你所说的那样虚弱。我没看错的话,施加于他们身上的应当是大师级‘昏睡咒’——你至少已经拥有了**师的力量。为何我从未听说过关于你的传闻?”

    “我倒是一直听说你的传闻。”他抬手指了指,“你在北方。我却在南方。你大张旗鼓地公开了自己的名号——显然是得到了些了不得的东西。而我,却低调地隐藏在迷雾森林里,并且找到了那些被驱逐的白jīng灵。也就是从他们那里,我确信了当年发生的事情必定有人在幕后cāo作。同时……”

    “我没猜错的话。你还得到了……jīng灵宝钻。”我说道。

    “没错儿。就像你得到了光天使的遗物。”他也说道,“我听说了你们成婚时候的异像——我可没把那当真。”

    我叹了口气:“这么说来。刚才没有向你出手还真是正确的选择。”

    jīng灵宝钻这东西,几乎每一个魔法师都知道。却几乎没几个人想要跟它扯上关系。它的历史已不可考,但自从被知晓以后,就一直待在白jīng灵的领地。说是宝钻,倒不如说是一件诅咒魔器——这一点与半人马的宝物“灰宝石”相当类似。

    除去无比坚固的特xìng之外,jīng灵宝钻另有一个强大效果——它将对有生之物的灵魂力量产生增幅。通俗地来说,就是令他们的灵魂变得更加坚韧强大、以极大几率豁免黑暗、律令系法术,同时提升魔力。

    但就像“灰宝石”只能为半人马所用一样,“jīng灵宝钻”也只能对jīng灵族群产生类似的增益效果。若是其他种族的生物接触了它,灵魂之力便会瞬间提升一到两倍。如果是**没有强大到足以承受这种增幅的程度,那么受术者便很有可能爆体而亡。

    然而对于我和另一个我这样的存在而言……jīng灵宝钻倒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宝物。难怪他仅拥有一份魔力,便可拥有**师的实力。

    他笑了笑:“说到这里——既然我们的身上都有对方想要得到的东西,不如互通有无。我需要手札上的东西,你大概也需要几件强力的法器。你打开黑暗塔之门,我则把jīng灵宝钻转交给你——这东西已经带在我身上超过两年,不会再有什么作用了。倒是你,似乎可以变得更加强大。”

    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显然我眼前的这位撒尔坦同样继承了前世的jīng明——现在的我明显要比他强大,若非顾忌死亡之前的大爆炸与珍妮的安危,说不定我就会瞅个空子yīn他一记,看看能不能将他的那份灵魂魔力夺回来。

    但得到了jīng灵宝钻的话,我的灵魂之力再提升一个层次,他的那一部分对我来说也就无关紧要——甚至算得上是有害了。

    可丑话要说在前头——

    “说到底,你打算怎么对付米伦?”我在弄醒珍妮之前问道,“今后又有什么打算?你我都清楚,这地上界只能有一个撒尔坦——你不会乐意为我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我也同样不想。复仇与封神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听到这样的话从你的口中说出来,真是别扭。”他皱了皱眉,然后冷笑道,“怎么,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娶一个世俗的妻子,然后再给自己一个被伤害的机会?或者玩玩那些自立公国、搅乱大陆的小把戏?我还以为前世的经历会让我们都清楚,唯有自己的力量才能决定一切——你想要控制人类王权,然后再次去迷雾森林封神……就能够保证他们不会再在某个yīn谋家的策动下倒戈相向?”

    我的心中一动——这家伙……的确还没有知晓成为神祗的真正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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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铁幕降临 第四十二章 王对王(三)

    “那么你便是要重新走上前世那条路。”我无视他的嘲讽,沉吟一番说道,“也许我也会有同样的想法——现在的我已经拥有了近乎永恒的生命,我并不介意花上几十年的时间陪珍妮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所以,至少在这段时间里,我不会成为你的牵绊。然而你也不能指望我会为你付出——即便在眼下,我们处于暂时的和平之中——我想你我都清楚,我们对彼此也仍然心存忌惮。”

    “这些我都了解。”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我何时低声下气地向别人祈求过什么?假如你早几年遇到现在的我,或者现在的我早几年遇到你,事情都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冥冥之中,也许是命运的指引。好,最后的一层面纱都已经揭开了——我想我们现在可以暂时地jīng诚合作了。打开这扇门,别忘了我们现在共同的敌人是米伦那个女人。”

    话已至此,我便出手唤醒了我的四位同伴。

    两个撒尔坦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冲击力不可谓不大,我足足花费了一刻钟的时间才让珍妮相信我才是她的正牌夫君。只是我仍旧看得出她的尴尬——毕竟我与另一位撒尔坦可不是什么孪生兄弟,而是拥有同样灵魂残片的“一个人”。

    只是现在我的衣服破破烂烂,另一位却容光焕发,这令我在心里泛起了一丝小小的不快。

    随后,我开启了那扇封印之门。

    白sè光芒像是流水一般在高大的石质门板上滑过。与外界隔绝了数百年的黑暗之塔再次开启。随着大门洞开,塔内的魔法阵列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气息,一应法阵悉数启动,很快将内部空间映得灯火通明。

    黑暗塔一层。在最初曾是巴温皇帝会见访客的场所。在我继承这高塔之后,便将它改造成了一间巨大的会客厅。数千平方米的面积都空空荡荡,铺着红sè地毯的长路直通向尽头的黄金王座。

    还未等我向珍妮详细解说此地历史,另一位撒尔坦便已慢慢走了进去,一边伸手轻抚墙壁上的那些我与米莲娜昔年的画作,一边在脸上露出怅然的神态来。

    我看着他的表现,心中感到无比怪异,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态度——

    要说心里的感情。我与他是一样的。然而此时再要我向他一样追忆往昔……却多少会显得有些惺惺作态。于是我只得装出一副“往事尽随岁月而去”的样子,一边在地毯上漫步,一边同珍妮讲解墙壁上那些画作的来历。

    在这里谈及前世的我与她的祖先的过往多少有些尴尬,但对眼前一切视而不见却会更加尴尬。我原本打算自己悄悄潜入此地巡视一番也就算了……却被旁边的那个家伙打乱了全盘计划。

    边走边说。很快就行至黄金王座前——这东西的装饰意义其实远超实用意义,前世里我坐上去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眼下我探出手去,便要放在王座背后的一枚宝石上——那是一枚可以增加人体活力的附魔宝石,虽然在世俗世界算得上是传国之宝,然而在这塔中却只能算是比较有价值的寻常物件而已。我本打算把它取下来送给珍妮。却不想,当我的手指碰到它的时候,另一位的手也伸了过来。

    我愣了愣,扭头看向他——于是彼此的脸上都露出尴尬的神sè来。

    倘若这是随便什么其他人。我必定毫不客气地取下那枚宝石——毕竟那是我的所有物。然而面对眼前这位……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收回了手。

    珍妮也终于忍不住在我身后笑出了声。我努力令自己板着脸:“你拿去就是。”

    另一位也轻咳了一声,当即转身走开:“一枚附魔宝石而已。就送给那个小女孩。”

    这时候的珍妮已经从我这里大致听说了他的身份。因此虽然之前受到了极不公正的对待,但似乎她对这位与我几乎一模一样的家伙也生不出什么视若仇寇的心思。**她反倒走上前几步。用腰间的长剑将那枚宝石从椅背上撬了下来,然后向那一位喊道:“喂,接着!”

    说完,便把那枚宝石抛了过去。

    若是有一个陌生女子忽然将一个什么东西这样随随便便抛给从前的我,想必我定会冷哼一声,任由它落在地上。

    然而珍妮的身份可算得上是相当微妙……于是那位在略一失神之后,竟然扬手接住了它,然后皱起眉头来。

    珍妮略显调皮地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来:“现在我知道你了——你应该比我更需要它。活得久一点,就能多享受一会儿这个世界。”

    不但是他,就连我也没料到珍妮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那位似乎被她的笑容弄的颇不习惯——想要故作冷酷,但她的身份毕竟特殊——于是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嗯……感谢你的好意。”

    我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上露出那种百年难得一遇的神态,与珍妮一起笑了起来。那位连忙转过身,低哼了一声,快步向二楼走过去了。

    经过了这么一出闹剧,我与他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珍妮一直打量着我,直到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问她出了什么事,她才笑道:“真想看到哪一天你的脸上也露出那种表情来。”

    高塔的二楼其实是起居室、盥洗室、储藏室的综合体。我无意让其他三人过多窥探我的生活,便将他们留在一层jǐng戒——毕竟米伦还在附近。

    我和珍妮上到二层的时候,那位已经开启了几个魔法暗门,搜罗了不少小东西。我无意与他争抢这些微不足道的物件——毕竟如今的我与他相比,着实强大了一些。更何况他既没有我的手札。也没有永恒的生命,这些身外之物就随他拿去。

    但他同样扬手抛来一样东西:“小女孩,接着。”

    我连忙替珍妮将那东西拿在了手中——我的不少魔法物品威力甚大,**师可以随手抛来抛去。凡人的血肉之躯能不能承受得住可就说不好了。摊开手来,发现那是一枚秘银镶嵌奥石的戒指。上面镌刻着咒语秘文,是一件可以发出风刃术的附魔首饰,倒是挺适合珍妮。

    只是……要珍妮戴上另一个男人——即便那几乎就是我自己——送的戒指……

    看起来这家伙对于我们俩刚才发出的笑声相当不满,这个时候还不忘小小地报复一下。呵呵……这便是我么?

    珍妮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向他回了一个微笑,便将戒指收进了内甲之中。

    实际上真正意义上的好东西都在四层。三层是我的卧室,四层才是我的魔法实验室。只是珍妮缠着我要我为她讲解那些从未见过的东西。我也就不得不带她在这片广阔的区域中漫步,随手拿来一两件几百年前收集的东西,将其中的故事细细说于她听。

    倒不是说我有意怀旧,而是在等待他主动将那枚jīng灵宝钻交给我。四层以上的重地都有强力封印。没有我记得咒文,即便是他用尽了蛮力,大概也只能得到一片残垣断壁。

    只是不清楚他还在犹豫什么——当我和珍妮坐在起居室的柔软沙发上,喝完了第二壶红茶的时候,才听到他在门口咳嗽了一声:“导游的时间应该结束了。撒尔坦。我们还有事要做。”

    他站在门边,手里已经多了一枚光芒四shè的宝石。即便相隔数米,我依旧能够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巨大魔力。虽然从未见过jīng灵宝钻的真面目,然而仅从这丰沛无比的力量来看。这确是真货无疑。

    只是与此同时,我还感受到了另外的力量——从这巨塔之内发散出的可怕魔力。

    这正是他刚才做的事情——他开启了这一层的另外一些魔法阵列。以确保我不会在拿到这宝钻之后反悔。以我现在的力量,倒是可以从法阵的攻击中逃脱。但珍妮却必定有死无生。

    其实这也正是我给他时间,想要他去做的事情。不然没有了这一层保障,彼此都会心存疑虑,图增麻烦。

    于是我起身离开了沙发,走到他的面前伸出了手。他手掌一翻,那光芒灿烂的宝石就落在了我的手中。

    清凉的魔力顿时沿着我的手臂向上攀去,直至侵入四肢百骸、肌肤纹理之中。jīng灵宝钻只消触碰人的身体便会起到增幅的作用,刹那之间,一股巨力自心底升腾,好似膨胀的蒸汽一样填满了我的身体。jīng神力如同山崩海啸般暴涨起来,我甚至觉得自己的毛孔都被那种力量填满,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外喷发出些什么。

    随之而来的还有强烈的快感——就好像我在炎炎夏季跳进了一汪清凉的泉水里,那泉水渗进我身体当中的每一个角落,把每一条肌肉纤维都清洗了个遍。

    头脑里觉得过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但实际上只过了短短一瞬——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正看到身上残破的衣料缓缓飘落在地——

    我不由得一愣,再一低头打量自己,发现刚才的感觉并未幻觉。身上的确喷出了不少东西……浓郁的魔力狂暴地向四周发散的时候,竟然将原本脆弱的衣料破坏得更加彻底,身上不少部位都露出了肌肤来,显得狼狈无比。

    这个家伙!

    我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却从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来,伸出两指从我的掌心夹去了块宝石,不紧不慢地走开了。

    这……我在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他会是那种以戏弄我为乐的人么?刚才抛给珍妮一枚附魔戒指,眼下又令我在她眼前出了个丑……

    “怎么会这样?”珍妮愣了愣神,走到房间的另一头想要为我从衣柜里取出件外袍来。我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将她与当年的米莲娜混淆了起来……曾经的她也为我做过同样的事情。

    两个人待在这样的房间之中。共饮热茶,手里捧着一本,打发冬rì的无聊时光。

    如果是我从门口向屋内看去,看到一个撒尔坦和一个美丽的尼安德特女子重现这一幕……又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那个家伙。难道说……

    我皱起眉头来。这事儿可不大妙。即便他与我的联系无比密切,然而我可不允许什么分享之类的事情发生。人之所成为一个**个体,除去本身的灵魂、jīng神之外,还与他所经历的事情密不可分?因为有了许许多多全然不同的体验,因而获得了许许多多全然不同的情感,最终才成为了一个独特的、与众不同的个体。

    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与那一位,实际上已经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了。

    但麻烦的是。这样的两个人,却有着大段大段相同的回忆……也会对同样的事情产生类似的情感——就像我慢慢被珍妮所征服一样。

    那个家伙……口口声声说什么不会像我一样软弱,如今呢?

    我可断然不会让他心想事成!

    于是在珍妮为我披上另一件长袍的时候,我猛然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不喜欢那个家伙。”

    她似乎被我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点疑惑,仰起脸来问我:“嗯……我知道啊。为什么这么郑重其事地说一遍?”

    我可没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而是低头给她了一个深深的拥吻。她在我怀里挣扎了一会儿,便也只好放任我为所yù为了。但其实我的心思并没有全部放在她的身上——当我的余光确定了那个家伙也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才放开了她。

    这下我看得出来。他的脸sè不大好看了——毕竟看到“别人”在拥有自己回忆的房间里做这样的事情都不会很愉快,更何况他似乎还“心怀鬼胎”。

    “你干嘛!”珍妮轻轻地捶了我的肩膀。我笑着揽过她纤细的腰肢,一边向四层走去,一边低声说道:“都说了。我不喜欢那个家伙。”

    于是三层也就被我们两个刻意忽略了。我不想让珍妮过多地看到从前的东西,以免彼此尴尬。那位则更不愿意看到我俩在那里亲热——换做是我也一样。

    好在黑暗塔中当初被我布置了傀儡空间——只要启动法阵。从第一层可以直上三层,从第二层也可以直上第四层。

    一前一后走过长长的通道。第四层的大门出现在眼前。

    这是两扇平淡无奇的木门,上面饰以复杂的纹饰,就和那些贵族之家没什么两样。但不事先解除魔法封印的话,推开这木门你就会发现自己再一次出现在了黑暗塔的第一层门外。

    三个人在这里停了下来,然后那一位直截了当地说道:“我需要里面的三件东西——死亡权杖、轻灵之靴、坚固法袍。”

    我耸了耸肩:“你倒是把为数不多的好东西都收走了——我现在这一身破破烂烂,难道你不觉得坚固法袍应当是属于我?”

    “据我所知,你刚刚从我这里得到了jīng灵宝钻的力量,还不满足么?若非我前世临死之前失掉了那件‘女妖面纱’,你以为我会看得上这些东西?”他冷哼了一声。

    “说得没错——若非我前世临死之前失掉了那件‘女妖面纱’,你以为我会同你抢这件坚固法袍?”我以同样的话回敬了他——谁叫他让我在珍妮面前出了个大丑?

    那一位狠狠地瞪了瞪我——我可不怕这种眼神,马上还了回去。

    就在我俩用眼睛角力的当口儿,珍妮在后面又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你们两个,怎么像小孩子一样?”

    今天她可是成了我和这家伙之间的润滑剂——被她这么一说,我们也不好意思再瞪来瞪去了。于是他皱了皱眉头,故作大方——“看在你拖家带口的份儿上,坚固法袍让给你,那么时光沙漏就得归我。”

    他这话一出口,我就意识到自己上了他的当了。

    时光沙漏可是个好东西——身为一件强力的魔法物品,它可以令使用者在几秒钟之内安全地躲去次元空间,豁免一切伤害。想必那家伙从头到尾都没真心想要坚固法袍,反倒是摸清了我恨他令我出丑的心理,先把那东西抛了出来,好讨价还价……

    但事已至此,我只得冷哼一声:“那么看在你孤家寡人的份儿上,时光沙漏也就让给你了。”

    四层里,我看得上眼的,也就这么四样东西,现在却让给了他三样。倒不是我大方,而是我还得指着他对我说出米伦的行踪,好尽早解除自身危机。

    满怀怨气敲定了这一单交易,我口诵咒文,开启了四层的封印。

    谁知道封印解除,大门打开之后,里面的情况可让我们都吃了一惊。在我印象里本应整洁有序的魔法实验室,现在简直成了一个魔窟——

    偌大的空间之内,长满了一人多高的紫黑sè蘑菇孢子,还在一鼓一鼓地蠕动,就好像随时都会喷点什么出来。距离地面十米高的天花板上结满了一个又一个灰白sè的巨大蜘蛛茧,如果我的眼神没错儿的话,那里面都是火焰食人蛛的幼虫。大群的黑sè蝙蝠攀附在墙壁上,听到我们开门的声响,一片密密麻麻的火红小眼睛顿时转了过来,无声无息之中却透着一股恐怖的味道。半空中一片又一片飘飘荡荡的半透明的玩意儿……那应该是一大群怨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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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铁幕降临 第四十三章 黑铁王冠

    在我眼中这情景说不上有多恐怖,但的确相当恶心。尤其是当地上的黏液流淌到我们脚边的时候,珍妮险些惊叫着跳了起来。其实最具杀伤力的应该是这屋子里的空气——一具尸体被放在密不透风的室内烂上几天的话,那味道一定会让人发疯,更何况是这么多的深渊生物济济一堂。

    无论是火焰食人蛛还是黑蝙蝠或是深渊蘑菇,它们每一位身上的味道都可以令贫民区最资深的原住民退避三舍。眼下数以千百计的深渊种族挤在这第四层,彼此身上的味道又酝酿了数百年,因此大门一开,一股浓郁到了极点的腥臭味道扑鼻而来,转眼之眼我们三个人都被呛得眼泪直流、喷嚏连连。我一脚踹上了大门,连连后退几步,却差点被珍妮绊倒。

    扭头一看——她已经昏迷在地上了。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和那一位倒是对这种味道勉强可以接受,然而纯粹人类体质的珍妮可就受不了了。单是一只火焰食人蛛喷出的口气便可毒杀两到三个人,更何况这满屋子的亲戚。

    我连忙将手放在她的颈边——还好,尚有微弱的心跳。立即施展了三个净化驱散类的法术,抱起她直奔第二层,放在了宽大的沙发上。

    真不知该如何形容她的运气——每次同我出门,必定会昏迷或者重伤……

    那一位冷眼旁观我的救助行动,然后将先前从黄金王座上取下的那枚宝石抛了过来。这当口我可没心思计较别的什么东西。双手狠狠一握,那宝石便碎成粉末。然后我将宝石粉末调合成药剂,托起她的脑袋灌了下去。

    经过这么一番忙活,她的脸sè终于由乌青转为苍白。呼吸也顺畅了些。只是喝下宝石粉末的法子后遗症颇大,保不准过上十几年,她就会饱受结石的困扰——可眼下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这时候才抬起头瞪了他一眼:“我还没问你——那些魔法傀儡呢?至少这塔里应该有人能照看她!”

    他将目光在我与珍妮的身上来回扫了扫,才不情不愿地说道:“那些家伙……已经被我变成傀儡兵了——反正也不是你自己的东西,先到先得。”然后他在左手的一枚尾戒上搓了搓,默念几句咒文,虚空之中,一只穿着女仆装的兔头人跳了出来。

    这正是我与米莲娜居住在这里时候的仆从之一。只是眼下兔子女仆的眼睛红得发黑,一跳出来就开始摇头晃脑,看样子是恨不得抓住点什么用板牙好好啃一啃……我一看就知道,这东西已经被他魔化了。

    “现在可没法像以前那样温顺细心了。但是当个守卫还绰绰有余。”他说着。在兔子女仆毛茸茸的脑袋上点了点,后者立即耷拉下了耳朵,乖乖站在原地咬牙切齿。

    “我们继续去做该做的事,让它留在这。她一醒过来,它就会通知我们。”他耸了耸肩。“别那么看我——她已经没有xìng命之忧了,一会就能醒过来。你留在这儿也没用。”

    虽然那家伙说的话并不合我的心意,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我能用的法子都已经用上了,现在珍妮的确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需等待她自己从睡眠当中醒过来。实际上这一次她的伤势比在古鲁丁村庄的那一次要严重许多。假如我现在还是当初的那个低等法师,她必定早就遭遇不幸了——所幸现在的我已经不可同rì而语。

    我再次在她的脸上摸了摸。又俯身去倾听她的心跳,直到那一位露出明显不耐烦的表情。我才走出了房间。

    “想要拿到那几样东西,得先把实验室里的恶魔们清理干净。”我说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站在门前看着那扇被撞得砰砰作响的木门,心里有点儿无奈。恶魔们当然具有一定的智力,刚才门开了一阵子,这些家伙便明白找到了一条可以通往花花世界的光明大道,所以现在正急不可耐地想要突破这扇门,好找个地方大吃大喝、为非作歹。

    对付这些低级恶魔们原本挺简单,净化或者驱散类的法术都可以将它们送回深渊地狱中去——但别忘了,现在深渊位面可是被封闭了。因此就只剩暴力毁灭这一条路——将它们统统变成碎片,然后趁机进去取走想要的东西。因为老家无法接收这些迷途的孩子,它们还将在变成碎片之后缓慢地复活——换言之,现在它们已经是地上界中“打不死”的存在了。

    然而这种不死也仅仅是在理论上而言。恶魔们的力量还是来自深渊,在早些时候,有形之身一旦被毁灭,它们就会返回另一个位面补充力量,聚合身体。眼下深渊已经被隔绝了,它们便只能消耗自身的力量来修复自己。每一次灭亡都意味着本身魔力被永久地削弱一部分,到了后期,它们重生的时间将越来越长,甚至需要数百年也犹未可知。

    但我们显然都没有耐心花上十几天的时间将其反复打散。

    “我最近才发现,深渊地狱似乎出了什么事情,下位面生物已经无法被驱逐了。”他看着我说,“我怀疑有某种力量关闭了那个位面——”

    “嗯哼,我也有同感。”我随口敷衍道。

    他又看了看我,最终发现我的确知道些什么,但也的确不想与他分享。于是只得继续说道,“我这里有几个法术可以把它们暂时全部干掉。然而那样一来,实验室里那些有价值的东西——假如还没有被它们全部破坏的话——也会被弄坏。所以……”

    他摊了摊手,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他肯定不相信我对眼前的局面毫无办法,在等待我出招。但没关系。反正我也不相信他。

    就这么浪费了足有两分钟的时间,两扇木门终于招架不住暴力的摧残——砰的一声,一条火焰食人蛛的长腿探了出来。

    他立即后退了两步,我随之后退了三步。待在他的身后。

    那一位在耐心方面显然不如我——他怒气冲冲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哼道:“好,既然这样,我来。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可不准出手——不准对这些恶魔出手!”

    我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然后那位从怀里取出一个黑铁的王冠来。

    看到这东西的一刹那,我不禁失了神——这家伙……竟然混得一点也不比我差,jīng灵第二纪王朝的“黑铁王冠”,都被他弄到了手?!

    他不慌不忙地将那王冠戴在了头上。与满头银发相映——不得不说。这个形象的确有那么几分高贵威武。刹那之间,另一位撒尔坦的眸子变成了纯黑sè——就连眼白都被黑气占据,就好像有两块黑宝石被镶嵌在了面颊上。

    随着他的动作,眼睛里的黑气像流光一样在眼眶周围萦绕。使得他看起来像是一位死亡骑士。十六个咒文加手文之后,他的口中低喝一声。

    周围的空间忽然黯淡下来,好像有人蒙了一层黑纱。

    下一刻,虚空之中开始有三个黑点凝聚,接着以黑点为中心。黑sè与白sè的线条蜿蜒流转,在空中勾勒出修长优美的形体。接着来自北辰之星的魔力将那空荡的形体填充,整个形象顿时变得饱满起来。

    待我能够看得清那是三个人形的时候,它们一齐迈步——就像是在晚宴中从辉煌的阶梯之上走下那样的优雅——踏在了地面上。

    这个时候。我终于能够看得清它们的面目了——与撒尔坦一样的、纯黑sè的眸子,金黄柔顺的长发、异常白皙的面容、修长有力的双手、做工jīng良华丽的全身盔甲、曲线流畅优美的两刃刀——这是第二纪王朝的jīng灵卫队!

    第一次出现的三个白jīng灵只是先头部队。他们抿着嘴巴。面容冷酷地挥动长刀,喀拉一声响。便将木门斩了个粉碎。木门之后的两只火焰食人蛛还未来得及体验zì yóu空气的味道,便被一同斩了个七零八落。

    更多的白jīng灵战士源源不断地自虚空之中浮现,然后依次走下无形阶梯,排着整齐的队列无声向前推进——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大门周围四十米范围内的恶魔便被屠杀得干干净净。

    更多的黑蝙蝠从空中向他们扑来——然而等恶魔们碰触到白jīng灵的身体时候,那身体便化为一道幻影,又在被穿透以后重新凝聚。后排的jīng灵战士毫不迟疑地举起长刀,干净利落地消灭了此类漏网之鱼。

    先前出现的二十排战士都是双刃刀手,之后出现的二十排则是长弓手。jīng灵弓手一向以jīng准的箭法以及灵活的身姿冠绝西大陆,此刻看起来更是名不虚传——由一百二十个白jīng灵战士组成的阵列完全出现在四层实验室之内以后,已经没有任何一只恶魔可以靠近这支jīng灵军队半步了。

    我看着这支军队以势不可挡之态大杀四方,不由得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时候那位才转过头来,用一双黑眸看着我:“你后悔了?”

    我耸了耸肩:“我可没有黑铁王冠——收服了那些恶魔也不能像你这么使唤。”

    我得承认我的声音里有些酸溜溜的味道……因为自重生到现在,我的确还没有得到一件像“黑铁王冠”这样强力的魔法道具——雷斯林给我的那柄诅咒魔刃倒称得上是神器,然而完全不适合一个法师使用。

    他含义不明地笑了几声,然后大步走进了实验室里。

    与他的白jīng灵战士类似的卫队……实际上我也有。那便是我从代达罗斯陵墓中释放出来的鸢尾花亡灵军队——同样由白jīng灵组成的,我前世的亲卫队。然而那些家伙现在居住在已经废弃的jīng灵的地底要塞之中,还声称只为我最后一次效力——换言之,称得上是一次xìng的消耗品。

    那些亡灵们,可就比不上眼前这些由黑铁王冠召唤而来、汇聚了jīng灵第二纪王朝历史之中的各位英雄灵魂所组成的军队了。

    在我羡慕不已的时候。jīng灵军队已经清理了第四层将近一半的面积——但那暂时死去的恶魔们所散发出来的恶劣气味也变得更加浓郁。这时那位又召唤出了魔化傀儡——一些由曾经在这片土地上工作的魔法傀儡演变而来的战士。

    只是这些战士的装扮看起来有点儿好笑,包括了穿燕尾服的青蛙男仆、穿着黑白裙装的兔头女仆,以及刺猬守护者、猫头鹰信使等等。这都是前世里米莲娜的审美标准……但那位却毫不犹豫地摧毁了它们的思维模式,令它们变得嗜血好战。彻底沦为恐怖的杀人机器。

    看起来他的确比我更加理xìng,或者说冷酷。魔化傀儡们负责清扫战场——它们将灰白sè的骨粉洒在恶魔的残破肢体上,走起路来蹦蹦哒哒,就好像正在婚礼现场撒花瓣。

    死去的恶魔们一时半会还起不来,剩下的恶魔也很快被永不知疲倦又武力超强的jīng灵卫士一一斩杀。当最后一只黑蝙蝠被超过三十只长箭钉在墙壁上的时候,撒尔坦打了个响指,于是jīng灵们的身影逐渐淡去,消失无踪。

    我对他的这个动作颇为鄙视——要驱逐召唤的那些战士其实只需要默念一句咒文即可。他却非要做出这样的动作来……明显是在向我炫耀。但由于随即想到这样的动作也曾经是我的私人癖好之一,我忍着没有嘲讽出声。

    最终,所有的残破肢体都被洒上了骨粉,那些魔化傀儡也跳进虚空。撒尔坦站在四层的zhōng yāng。身处尸山血海之中,袍子上沾染着散发恶臭的黏液,开始施展一个法术。

    他所用的咒文与手文我都没有印象,想来是那个家伙自创的魔法。

    尸体上的骨粉在魔力的催化下逐渐变为液体,像银白sè的水银一样缓缓流动。覆盖了整片地面——这时候我想了一件不太重要的事情:这么多的骨粉,这个家伙究竟是怎么带在身上的?

    随着骨粉的流动,腐臭的血液也动了起来。先是像被微风拂过、起了涟漪,然后像是被投进了石子。波纹一圈一圈漾开。最终,它们不安地跳动、沸腾了起来。来自深渊位面的死亡气息在空间之中升腾。无声的嚎叫一阵一阵地冲击着我的心灵。

    我越发对这个法术的效果感到疑惑起来——

    这时候,得先说说法师们驱使邪恶生物的原理。

    几乎所有的召唤术都要求施法者与受术者建立心灵层面的联系。召唤邪恶生物也不例外。之所以只有高等法师以上才能召唤来自深渊的魔鬼或者恶魔,便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与充满了无尽恶意的深渊生物建立心灵联系的时候,那些负面情绪便也会影响到施法者本人。

    只有当施法者的jīng神力量足够强大,强大到了可以抵御那种负面情绪的侵袭,反而用自己的理智去控制那些邪恶生物的时候,召唤物才可以遵从他的指挥。

    因此之前曾经说过,有的法师在召唤了恶魔之后,反而会被恶魔吞噬——那便是因为恶魔的jīng神力量对他产生了压倒xìng的优势。

    所以在地上界历史上,几乎没有人能够像深渊领主一样大规模地驱使高等魔族。即便是前世的我、号称死灵君王的我,所召唤的也仅仅是骷髅兵——这类jīng神力量几乎可以弱到不计,毫无理智的低等魔族。

    若是要我召唤巴托恶魔以上的高等魔族的话,大概十只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然而眼前的这些恶魔……虽然并非高等魔族,却也不是骷髅兵、僵尸之类的杂兵可比的。那个家伙一次xìng地对上千的深渊生物施法——且看这魔力波动,便是召唤术一类的魔法……他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我想到这里的时候,地上的恶魔残尸已经开始蠕动起来。破损的肢体关节一一归位,整个房间里响起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嘎嘣声。几个呼吸之后,体型最大的火焰食人蛛最先站立起来。现在它们不像之前那样焦躁不安,反倒将头颅对准了站在中间的撒尔坦的位置,就好像最虔诚的朝圣者,在俯身倾听他的教诲。

    然后是那些黑蝙蝠、蘑菇孢子、怨灵以及另一些数量并不多的低等魔族。它们纷纷恢复完整,以众星捧月之势将他围绕在中间。

    他身上的魔力越发浓郁,相应的,那种黑暗的气息也越发浓郁——这令我越来越感到不安。

    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我便怀疑他是将残破的灵魂碎片与邪恶特质一同融合了。但那并不令我担心——人xìng之中原本就有黑暗一面,善良与邪恶总是相生相克,只要还在正常范围之内,便仍是一个正常人。

    就连我自己也是如此——因为同样融合了未分离出去的那些邪恶特质,因此才会在恢复意识以后对往事耿耿于怀,甚至险些做出不少令自己悔恨终生的事情来。

    然而眼下他的身上……那种邪恶的力量已经远超那一部分“邪恶特质”所应有的额度,甚至浓郁到了令我也感到不安的地步。我情不自禁地将目光转到他头上的那顶黑铁王冠之上,一个不好的念头逐渐在心中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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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友钛十三的评价票。

    看了一眼,竟然九十多万字了。难道……这将是我第一本写完结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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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铁幕降临 第四十四章 登门拜访

    我终究没能忍住,以低沉的声音将那个问题问出了口:“你对那些白jīng灵做了什么?”

    他仍在施法,但还有余暇向我这边撇了一眼。(.)眼神里有些惊讶,然而更多的则是一副“你能奈我何”的神态。

    看到这个眼神,我知道我的推测大约是真的了。

    某种愤怒的情绪占据了我的躯体,但那愤怒却又找不到发泄口,这令我更加难过。

    他最终完成了整个法术的引导,地上的恶魔们陡然爆发出凄厉的长鸣,争先恐后地化为一道又一道黑气,涌进他的王冠之中。原本反shè着金属光泽的黑铁王冠现在变得乌黑一片,就好像亮光全部被它吞噬,再没法折shè出一丝一毫来。一层薄薄的雾气附着在它的表面涌动着——那是那些恶魔之力所凝结而成的外衍形态。

    这时候他才将头转了过来,对我露出冷笑:“知道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问这个么?我还以为在看到jīng灵宝钻的那一刻,你就已经知道他们的命运了呢。”

    我愣了楞,没有说话。

    的确,在看到jīng灵宝钻的那一刻,我就应该知道这一切了。即便在前世,在我与jīng灵们关系最为密切的时候,我也无缘一睹jīng灵宝钻的真面目。那时候的白jīng灵们有两件无上圣物,一件是jīng灵宝钻,另一件便是黑铁王冠。

    前者让jīng灵们能够获得更加悠长的生命,后者则可以召唤出jīng灵历史上的那些强大战士们的灵魂。在种族最危急的时刻力挽狂澜。

    然而他先是拿出了宝钻,又拿出了王冠——我不相信他能够通过什么友好的方式取得那两样东西,更何况,他身上那种浓郁到令人心寒的邪恶气息……

    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他以暴力获取了这两件宝物,并且……屠戮了白jīng灵一族。然后他吸收了那些冤死灵魂们的愤怒、痛苦、绝望等等情绪,成就了如今**师的地位。

    与我前世通过“瘟疫之云”收割百万生灵重塑身躯的作法如出一辙。

    只是我万万想不到,拥有了前世那样的经历之后,他竟还能做出这种事来!正是因为前世的我,身上的邪恶力量已经越来越强大、强大到几乎压倒本身意志的地步,我才会想要通过世界之树将自己净化。但如今他又走上了同一条道路——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

    这时候他才将那王冠重新收了起来,一边在房间里残破的实验设备之中寻找可能还有价值的东西。一边缓缓说道:“我恢复记忆、能够zì yóu行动之后,第一站就是那些白jīng灵的聚居地。他们之前被赶出了迷雾森林,迁徙到了大陆的更南端。自以为藏得相当隐秘,可是还有一些仍然效忠于我的小妖jīng——他们向我告之了那些尖耳朵的行踪。”

    “你当然清楚米伦?尼恩也痛恨那些家伙——暗jīng灵们原本就是一些仍旧‘效忠’于我的白jīng灵转化而来。尽管当时我与那个女人处于某种微妙而不令人愉快的关系当中。然而大部分的暗jīng灵仍旧把我当作他们从前的强大盟友,除了极少数的高层之外,他们也并不清楚我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力量——”

    “那极少数的高层,并不包括暗jīng灵的王子和公主?”我打断他。

    “王子和公主?呵呵……”他笑了起来,“所谓的王子和公主。仅仅是米伦的工具而已——你认为她真的会觉得自己终将死去,并且把王冠交到那个蠢货的手中?事实上从她获得了第四份魔力的那一刻起,她就打起了长生成神的算盘了。”

    “怪不得……”一些从前弄不明白的事儿现在终于搞清楚了。那些与我为敌的暗jīng灵们,实际上都清楚我的身份。但他们对我却毫无认同感——仿佛前世的我并非所有jīng灵的共主。而在南方威廉的府邸中见到的那三个暗jīng灵。却在我的血脉盟约面前对我俯首称臣——显然并没有忘记数百年前的约定。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矛盾态度一直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今天听了他的话。我才弄明白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显然,米伦的心腹们都知道这位撒尔坦的存在。因此我对于他们来说,必然是个冒牌货。

    而另一部分可有可无的炮灰——暗jīng灵的王子与公主竟然也在其中——则并不知道他的存在,因此才会对我的真实身份感到惊讶。

    “之后的事情,你应该想得到。”他随手捡起一根破损的法杖瞧了瞧,又将它丢在地上,“我与米伦找到了那些白jīng灵的藏身处,并且带领军队将那些家伙杀了个丢盔卸甲。失掉了世界之树的庇护,就连黑铁王冠也没法儿拯救他们。于是这两样东西,现在都落在了我的手里。然后我与米伦平分了战果——她吸取了那些‘生’的力量,我则得到了那些那些黑暗的力量。如果没有它们,恐怕我现在还得生活在那个女人的yīn影之下。”

    “那么尤肯修会……”

    “当然也是我的想法。暗jīng灵们的脑袋可做不出这样有创造力的事情。我教会她如何利用世界之树吸取人们的jīng神力,她则将这两样圣物交给我作为酬劳。想必在她看来,这样两件强力装备的作用远远比不上成千上万信徒的信仰之力,哈哈。”他大笑起来,“尖耳朵们就是这么蠢——无论是白是黑。实际上他们只适合躲在树林里吃果子,而不是跟你我这样的人类比试勾心斗角——庞杂的jīng神之力……她当真以为是那么容易就变成自己的力量的么?”

    也就是说,米伦在房中对我说的话,实际上是半真半假——那时候的她的确已经觉察了这种方法的巨大隐患。

    只是这样看来。从前在我心中相当麻烦的米伦……也仅仅是一个空有强大魔力的“傀儡”而已。这一年来的大部分时间……实际上都是我在与“自己”的想法明争暗斗?

    但无论如何,我都对眼前这一位的作法相当抵触。一来,依他这么走下去,极有可能成为第二个邪恶的撒尔坦。二来。他对白jīng灵所做的那些事……相当一部分的后果也就要由我共同承担了。

    估计幸存白jīng灵们可不会有好心情听我详细解释我与他之间的异同,我原来打算重新获得白jīng灵支持的计划也就汤了。平白无故损失了一大助力,却成就了另一个他。

    “难道你没有想过你这样做的后果?”我皱起眉头,“很可能走上几百年前的那条路。”

    “没路走的时候又能如何?难道你自己就愿意永远成为处于米伦控制之下的那个人。”他冷声说道,“想一想从前发生的事情,在马拉雅山上,你是愿意就那么死去,还是牺牲别人成就自己?”

    我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眼下整间实验室都被打扫干净。残余的只有少量的恶魔体液,味道倒还可勉强接受。我沉默了一会,也走进去按照记忆翻翻捡捡,希望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来。

    在外面已经分配好的死亡权杖、轻灵之靴、坚固法袍与时光沙漏最终只找到了两样。权杖与沙漏都已经被恶魔们腐蚀得无法再用,只有轻灵之靴与坚固法袍还勉强地保持着原貌。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我得到了坚固法袍,替换了身上这件早就破烂不堪的长袍。而他则将轻灵之靴套在了脚上,试了试。才说道:“塔里有价值的东西,大概只剩下这两样。更上层也不必再花心思去翻捡了。现在我们得好好讨论讨论……怎么去对付外面的那个女人了。”

    我没说话,转身出了门,去查看珍妮的伤势如何。

    那家伙刚才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便是——要我用手札作为交换。以获得关于米伦更多的情报。

    然而现在我知道,他已经不是单纯的灵魂碎片融合体了——他已经变得更加邪恶。邪恶到了我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的地步。我清楚地知道被那种黑暗力量占据躯体的人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来——前世的我,一度连米莲娜都想要杀死。更何况是我这样另一个分身。

    我又想到了他起初想要的是那件“时光沙漏”。那东西可以令他短暂地免疫一切伤害,我不得不联想到——他是否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将我杀死,然后在体内的魔力悉数爆发的时候利用那个道具躲过一劫?

    这些想法与珍妮的现状令我的心情更加差劲。我看着她像是沉睡的面孔,又看了看站在一边咬牙切齿的兔子女仆,无名怒火顿时燃烧起来。于是左手一挥,一枚魔法飞弹便将它打了个粉身碎骨。

    构成这傀儡身体的宝石、麻布、铁块溅shè得到处都是,整个房间顿时一片狼藉。正想要走进来的那一位似乎吃了一惊,迟疑了一会才说道:“看起来你的心情相当不好。”

    “拜你所赐。”我淡淡地回应,“本来应该是一次重游故地之旅,却遇见你这么个家伙……我甚至都不清楚什么时候你会对我出手,要我如何相信能够与你共同对抗强敌?”

    “你应当清楚我的心里也是同样的想法。”他装模作样地沉思了一会儿,“难道是因为我屠杀了那些白jīng灵……所以让你不愉快了?嗯……这也解释得通。现在的你正处于幸福时光……力量、财富、爱情样样不缺,不像我前不久之前还得和那个暗jīng灵虚与委蛇——你当然不想再多惹麻烦。”

    我转过身来逼近他,与他的鼻尖只差一根手指的距离。我狠狠注视着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孔,说道:“想要成神也许,想要重新君临这个世界也好,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可别一厢情愿地把我扯进去。就如你所说,我对现在的状况相当满意,更有自己的计划——我不希望自己因为你惹的那些麻烦而焦头烂额。这些年我在北方,而你在南方——想必你干了不少‘好事’。现在你不但不对我开诚布公。反倒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跟我讨价还价——难道你真的是为了这本手札,嗯?我可不相信现在的你没法记忆起这手札上的绝大多数魔法。这东西仅仅是前期对我们有些作用而已,到了你我这样的阶段,你却一心盯着它——实际上你是想要从我这里把它骗走。然后好交给你的那位米伦?尼恩?或者说,这实际上正是你们俩设下的圈套——我已经身处其中了?!”

    我必须得承认当时的这些话说得相当有失水准。但这个时候我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这怒火一方面来自珍妮的伤势,一方面来自白jīng灵被屠戮的消息,更多则来自眼前这个人对我的影响——

    对于那种黑暗的气息,我比其他人来得更加敏感……毕竟那曾经就是我体验过的东西。

    但眼前这位并没有被我的话刺激得勃然失sè。他反倒伸出手来替我抚了抚衣角,冷笑一声:“我没有对你开诚布公?那么……你呢?说到成神这件事情,你还有相当多的信息对我隐瞒着。”

    “你埋怨我给你造成了麻烦,打乱了你的全盘计划。那么,你的所作所为呢?看着我在一条死路上走下去,比起我对你造成的那些麻烦,又算得上什么?”

    我不禁心中一跳。后退一步:“你说什么?”

    “得了,撒尔坦。”他拍了拍手,走到另一头的沙发上坐下,“我已经见过西蒙了。”

    这句话果然就如我担心的那样。我沉默了一会儿,收敛自己的怒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知道了什么?”

    “他把我当成了你。但我知道的也并不多。然而至少我已经清楚,前世的那条路走不通。”他上下打量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拥有的力量已经不逊sè与之前的那个我……然而你依旧是一个生活在地上界的人类。并没有如我所想的那样因为极度强大的力量而身为神祗——甚至从前布下的那些魔法陷阱都能够对你造成威胁。你对我隐瞒了这样的消息——虽然无可厚非——但比起我做的那些事,谁更过分一些?”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已经打算将那枚塔克西丝的心脏忽然抛给他,好让他死在神祗的怒火之下。原本这世间仅有两人知道的秘密被他发现。不久以前建立的短暂互信关系荡然无存。

    于是现在,我与他已经处于几乎不可调和的矛盾之中了。

    谁也不知道那所谓的“命运”,或者说“神格”究竟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它如果存在的话,究竟有“几个”。我不能保证、他更不能保证,在发现那东西的时候两个人还能彬彬有礼地相互谦让。

    “米伦也知道了么?”我问道。

    “我当然不会告诉她。”他指了指外面,“然而现在她就在附近等着我打开大门,好冲进来同我将你消灭。我们冷静下来想一想——她干掉你之后,是否会允许我继续活着?既然同样都是敌人,我为什么要与她联手,而不是与你联手?”

    我忽然发现现在的我竟然变成了从前那些与我为敌之人的角sè——被对方的思路所诱导,逐渐被说服。虽然我试图否定他的话,然而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的话都很有道理。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在等待我做出决定。

    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直接到我感受到了一次震动。

    那感觉,就好像我住在一面大鼓之中,而后有人在鼓面上狠狠地敲了一下。周围的空间出现了短暂地扭曲,墙壁像是变成了液体,拉伸成了一个不可能的弧度。但这次震动来得相当短暂,大约一秒之后周围就重新恢复了平静。

    但已经能够感受到剧烈的魔力波动,整片区域之中来自北辰之星的魔力瞬间变得稀薄——那是被强大的魔法阵列所抽取了。

    这种现象只能意味着一件事情:有人以强大的力量试图打破这片结界,而结界本身发动了一次反击。

    沙发上的撒尔坦耸了耸肩肩:“是她来了。在此之前她已经三次试图与我取得联系,要我开放这片空间,然而我没有回应她。你瞧,这就是你与我纠缠的后果——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了。”

    他的话音未落,周围又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雷声。我快步走到窗边向外看去——这片空间的天空之中浓云密布,天顶处闪过一道凌厉的电光——就好像有一只巨手狠狠地砸了一下,而那些闪电就像是天空被砸出来的裂缝。

    “这是什么法术?”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是法术,而是一件道具。”他在我身后说道,“你总不会忘记‘帕拉丁的右手’这件东西?”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转身看着他,“那东西,难道不是一直在星界之中么?地上界有史以来,从未有人真的见过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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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铁幕降临 第四十五章 帕拉丁的秘密

    之所以如此惊讶,是因为“帕拉丁的右手”这玩意儿与从前的“魅”一样,一直都是只存在于魔法典籍之中的事物。/在神祗与古代法师们的交流当中,一些先贤得到了这些讯息,并且将其郑重地写进了传世法典当中。

    类似的、传说中的道具还有很多,但大多已被近现代的法师们当成了古人虚无缥缈的幻想。然而我今天竟然真的见识到了它——

    “她是从哪弄来的?”一句话的功夫,天顶之上再次响起轰隆隆的雷声。电光越发明亮,整个空间开始剧烈摇晃,仿佛下一次便会像一只蛋壳一样裂开。

    “我想你应该注意到了。就在前几天,有一位主神陨落了。”撒尔坦说道。

    “嗯?”我含糊地应了一声——不知道他在此刻提到这件事有何用意……

    他与米伦待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我肯定他也知道那么一星半点关于遗迹的事情,然而总不会连我与那个老人在林间小屋之中的对话也清清楚楚?

    所幸他接下来的话让我放了心,却也生出了更多的疑惑:“那东西,应当是那位陨落的主神带来地上界的——米伦在两年前得到了它。”

    “你说什么?”我又问了一遍,以证实自己没有听错。

    “米伦在两年前得到了它。”

    “在那位主神几天前陨落之后?”

    “没错。”他笑了起来,似乎并不将整个空间的剧烈震颤放在心上。“听起来挺矛盾哈?我也是前两天才弄清楚。”

    我不做声,等着他说下去。

    “两年前,我和米伦曾经来过北方。当时是一个下午……”他用波澜不惊的语气陈述那个事实,将一件听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展现在我的脑海里。

    那时候的撒尔坦还没有吸收白jīng灵们的黑暗之力。虽然比我刚刚复生的时候要强上不少,但和米伦可没法比。米伦想要他记忆中的那些法术,他则需要一个源源不断的魔力源泉来壮大自己。两人之间保持着微妙却危险的和平状态,彼此都心存忌惮。

    暗jīng灵的魔法傀儡们告诉我米伦会吸收他们的jīng神力,实际上并不完全准确,因为其中撒尔坦也有份。否则单靠北辰魔力来获得力量,直到现在他也仅仅是一个中流货sè。

    当时他们来到北方,想要拓展尤肯修会的地盘——无非就是一些装神弄鬼的勾当。马车行至埃鲁因山脉附近的时候。两个人都感受到了某种前所未见的强大力量。

    据撒尔坦说,在那天下午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异常。当时正值北方的初冬,天黑得相当早。往常临近六点钟的时候,大地上应该已是黑蒙蒙的一片了。然而那天的黄昏时分,两人却在天空之中见到了异常美丽的火烧云。

    就好像大团云雾都在天空之中燃烧了起来,火红sè的光亮翻滚沸腾着,似乎锻造之神帕拉丁在天空洒下了一把火种,要将整个世界点燃。

    面积可能足有半个欧瑞大小的云团呈现出奇特的漏斗形——一条正在逐渐消散的尾迹连接了天空与地面。看起来就像是一道直通天际的龙卷风。摄人心魄的强大魔力波动从那片火云之中传来,令原本就对法力敏感的两人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心心悸。

    那是某种完全超脱了生理局限的感觉,它发自心底,威严而不可抗拒。令人想要当即跪倒在地,对着远方那异像遥遥膜拜。

    虽然是第一次体验……然而早就jīng通各类魔法典籍的两个人清楚。能够给他们这个层级的法师带来如此压迫感的,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有来自星界的强大存在降临了。

    若要说得再详细些。便是——极有可能,是某位主神降临了。

    神祗分身降临地上界这件事情,就只有传说的**师雷斯林?马哲里遇到过。作为痴迷于探索世界真相的魔法师,无论是撒尔坦还是米伦,都生出了想要一探究竟的急切心理。于是他们令随行卫兵停在原地,两个人孤身前往那片未知之地。

    神祗降临世间,必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但凭借两个人对现今地上界局势的了解,似乎并没有什么足以令星界诸神感到危机感的事情发生。撒尔坦自然心中忐忑——无论是他前世的所作所为,还是今世的转世重生,实际上都已经违背了当初星界诸神给这个世界定下了一些规律。

    只是他从未想到,某一天有位神祗会亲临这个位面来解决自己——这也太小题大做了些。当时他这样对自己说道。

    火云的尾迹看起来离得不远,实际上两个人整整走了一夜一天。在见到异像的第二天黄昏,疲惫不堪的两人终于到达了事发地点。

    那曾经是埃鲁因山脉的一座山峰,但眼下已经成了一个盆地——

    山体被无形巨力整个压到了地下,旁边的山谷反倒隆起,变成了新的两峰。崩裂的土石碎块毁灭了周围的大片丛林,树木都化成了焦炭,向四面八方倾倒。

    这样的情景,就好像火龙巴卡拉斯一口气使出了十个龙语魔法“末rì浩劫”。然而这样大的声势本该发生威力惊人的爆炸,但两个人却从未见到升腾的巨大火云,也没有感受到特别强烈的震动。

    他们就在附近潜伏了五个小时,直到天已经黑透、第一场冬雪落下,那里也再没有什么异常。

    但这异常只是相对于他们的认知而言——若是神祗的分身降临,附近的威压必定越来越强大、以至令人窒息的地步。但奇怪的是起初感受的那种压迫感反而在逐渐淡去……就好像肇事者已经离开这里了。

    然而曾经的山峰所形成的盆地当中却仍旧放shè出令人不可逼视的白光,映亮了整个山谷。

    于是他们决定冒险前行。

    走进那片枯焦的树林。向中心进发。更多不可思议的情景出现了——

    身边那些原本毫无生机的树木,就好像变成了奇特的幻影。前一眼看它的时候还是一截焦炭,但在下一刻就回复了生机盎然的模样——不但枝叶苍翠,甚至还有相貌奇特的飞鸟在上面做巢。撒尔坦凭借记忆惊讶地发现。那鸟,竟然是在数千年前就绝灭了的、只存在于典籍之中的种类。

    但还不等他看个清楚,苍翠的树木便消失了——变成了一棵只有手指粗细的树苗。

    然而这树苗也未存在长久,在下一刻又变成了起先见过的焦炭。

    这样的情景在身边不断发生,两人都怀疑自己中了某种强大的幻术,产生了幻觉。

    同时发生异变的还有天上飘落的雪花——一旦进入附近这片区域,便开始以“雪花”、“水滴”、“冰晶”、“水气”的形态转换。它们在空中停停落落,甚至可以毫无阻滞地穿过那些树木本身。

    地上界能够产生类似效果的魔法只有一个:传奇法术“位面崩塌”。

    位面崩塌会引发次元混乱与时间混乱。令法术生效的那一片区域在极短的时间里重现上万年间的变化。然而这那个法术的生效区域,可是一片不折不扣的死地,任何人一旦走了进去,极有可能发现自己的心脏在下一刻就出现在脚边了——断然不会像现在一样。两个人还能平安无事地四处打量。

    米伦与撒尔坦停下了讨论了一会儿,决定继续向前。

    随着他们不断前进,身边的异像也慢慢变少,似乎是影响它们的那种力量逐渐消退了。等两个人走到了盆地边缘的时候,发现盆地的边缘也在不断变化——时而是坚硬的花岗岩。时而是松软的泥土,时而是一大蓬枯枝烂叶,时而是一片泥泞的沼泽。这种地形自然不敢轻易通过,于是他们又在边缘等了将近六个小时。

    到天快要放亮的时候。两个人已经饥寒交迫了。所幸此刻影响着盆地地形的那种力量也已经逐渐消散——地面重新变得坚实稳定起来。

    于是两人沿着巨大斜坡一直走到了底,才看见那件东西。

    传说中的“帕拉丁的右手”。

    但这东西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是一只手。

    它实际上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铁块,上面密布交错纵横的裂痕。并非自然形成的裂痕。而是暗含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规律。

    这东西足有半人高,金属材质,边角的红晕还未褪去,显然是在空中达到了相当高的温度。撒尔坦冒险向它已经冷却的灰sè表面伸出了手。

    就在碰到它的一刹那,汹涌澎湃的jīng神之力涌入身躯、狂暴地冲击着他的脑海。无尽威严伴随那jīng神之力在他的身体里激荡,绝望、无奈、畏惧、惊恐、崇拜、激动的情绪轮番浮现,令他的心防在转眼之间就土崩瓦解,撞膝一软、噗通跪倒在地。

    当下毫无疑问——这必是神祗的威仪。就连他那样心高气傲的人都生不出半点儿反抗的情绪来。

    但这威压只持续了极短的一瞬间,在他跪下之后,那种力量便消失了——并非逸散,而是如同水滴一样融进了他的身体里。撒尔坦当下狂喜——他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jīng神力与魔力就在这一瞬间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新生的力量如同海浪一般在体内奔腾不息,虽然仍旧无法与米伦相提并论,但起码不会再是那个任由她决定生死的可怜虫。

    他极力掩饰了自己的激动之情,只对米伦解释道——这东西上还有神祗残留的气息,但其中也包含着毁灭的意味。看起来两个人预先的估计有误……这异像并非神祗降临,而是神祗陨落。

    米伦小心翼翼地亲自试了试——那东西已经再无异样了。

    他说道这里的时候,我忍不住追问:“究竟是哪位神祗陨落了?”

    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星空之上的每位神祗都有自己独特的属xìng——除了已被放逐的混沌之主。

    例如法师们最了解的黑暗之后塔克西丝。她拥有的纯粹的黑暗力量。jīng灵之母伊娃,她则拥有生的力量。锻造之神帕拉丁,他拥有火焰属xìng的力量。虽然拥有某种属xìng的力量并不意味着他们便只能使用一种神力,但那种明显的气息却是他们各自独特的认证。

    但他竟然摇了摇头:“我不清楚。”

    “不清楚……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那一刻我只能感受到威压——无穷无尽的威压。然而那种力量的属xìng却与我本身并无冲突——无论是塔克西丝的黑暗之力还是伊娃的生之力、或者帕萨丁的火焰之力。都应当与凡人的魔力产生冲突……然而我压根就没有感觉到。那东西上面附着的神力,就好像一滴水一样融进了我的身体。”

    “那可是一位主神。”我相信了他的话,喃喃自语,“但凡一位主神都有自己的特xìng,怎么可能……”

    他接着说了下去。

    实际上米伦也问了他同样的问题。主神陨落并不是一件小事——那会对整个主物质位面的施法体系产生极大的影响。

    例如祈愿系法术。与完全依靠北辰魔力发挥威力的塑能系法术不同,祈愿系法术的力量主要来自星界诸神。例如“路尼亚之光”——它便要通过召唤来自天堂之山第一层的纯净光线对黑暗生物造成杀伤。假如光之天使亚撒的神格完全溃散、天堂之山化为虚无,那么“路尼亚之光”这个法术便无法施展了。

    实际上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在我吸收了亚撒的力量之后,他告诉我路尼亚之山已经彻底失去了神xìng。也就是说,从今往后,“路尼亚之光”这个法术将不可能再被使用。只是因为深渊地狱也已经关闭,人们不可能再从深渊界召唤邪恶生物。相应的,也就没有人会遇到必须使用这个法术的情况,因而这个消息还没有广为人知。

    如果这位主神的神力在祈愿系法术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那就意味着至少有几十个魔法将彻底失去意义,变成空有咒文、却永远无法发挥作用的东西。

    显然撒尔坦无法给她满意的答复。而两个人在之后的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里也做过各种测试。结论则是,整个祈愿系法术体系并未受到影响。

    然而主神陨落这件事却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这令两个人百思不得其解。

    但眼前这儿东西却是实实在在来自星界的。附着其上的那种星界特有狂暴魔力无法作假,想来是那位神祗陨落的时候,将它一同带了下来。其中原因凡人自然无法窥测。然而结果已经足以令人欣喜。

    米伦决定留在这里,让撒尔坦去带领卫兵前来——这东西相当沉重。合二人之力也只能抬起一点点。

    撒尔坦欣然领命,并且考虑过是否要就此逃离米伦的掌控。但对于那东西的好奇之心与对力量的渴望让他暂时按下了这个念头——想来这也是米伦早就料到了的。

    第二天。撒尔坦带领卫队重新来到此处,一行人决定暂缓尤肯修会的事情,直接回到了暗jīng灵的地下王国。

    米伦花费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与撒尔坦共同研究这东西。两个人都能够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力量,却始终无法找到正确的方法将其引发出来。在查阅了无数典籍之后,他们将范围缩小到了那些只存于纸面上的、有关诸神神器的记载。

    又过了将近半年的时间,经过反复尝试,他们终于知道了这东西是什么了。

    那便是大名鼎鼎的,“帕拉丁的右手”。据记载,帕拉丁以这件神器熔锻金属,为诸神制造武器。它拥有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就连神祗都无法抵挡它的正面一击。

    米伦欣然将其据为己有,而后在这一次针对我的计划当中,将它也带了来。

    直到前几天的夜里,两个人再一次感受到神祗陨落的异像时才真正弄清楚,为什么那一天在这件神器的周围会出现那种不可思议的现象。

    主神的确是在前两天陨落的。然而也许那位神祗还拥有cāo控时间与空间的力量,他陨落之时,这件神器竟然穿越了时间的屏障,落到了两年以前。

    因而神器上附着的主神气息才会令周围的时空失序,产生类似“位面崩塌”那样的效果来。

    只是……cāo控时间与空间的神祗?

    我压根就没听说过!

    如果这样一位强大的神明真的存在,为何从古至今将近万年的魔法典籍中都没有一星半点的记录?难不成他是凭空出现的?

    这样的一位神祗,为何会对我格外地关注、甚至以陨落为代价,阻止那位老人对我说出更多的事情来?

    事到如今,我只得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整理一番,大概告知了我身边的这一位。然而他与我同样毫无头绪。

    到这时,天顶的雷声已经响起了六次,然后再无声息。他轻蔑地笑了笑:“以米伦的力量,三个小时之内发动六次神器的威能就已经是极限了。然而她却不自量力地将其占为己有。换做我的话……这结界早被打破了。”

    “因为你吸收的那一部分神力?”

    “没错。”他转过身看着我,“这也是我选择与你合作的原因之一——我要得到那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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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多少人喜欢看都市异能?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攒新的稿子。以至于写这本的时候都是抱着“今天的五千字终于更新完成了我可以去写我喜欢的新了”这样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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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铁幕降临 第四十六章 米伦

    我沉思片刻,自怀中取出那本手札来:“我从另外四位**师那里得到了几个挺不错的传奇法术,我想你用得上。. .  据你估计……米伦还得多久才能闯进来?”

    他接过去,笑了笑:“时间自然绰绰有余。况且她现在认定我已经背叛了她——也许还会觉得我正在独吞你那一份的魔力,起先的计划就统统没用了。以暗jīng灵的那种个xìng……她应当正打开摆开阵势强攻吧。所以……我有了一个主意。”

    与“自己”密谋这种事情的确舒心——用“一拍即合”或者“心有灵犀”这类词儿已经不足以形容我们的默契程度,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在语言、手势、眼神的帮助下,我们就大致拟定好了一个计划。我再三思量,确定这家伙没有请我入瓮的意图,欣然同意。

    米伦?尼恩可一直是我的心病,虽然现在又知道从前并非她一个人在兴风作浪,然而能够先把她除掉,我也是相当愉快的。

    一个小时之后,一切准备妥当。

    我发动了高塔的枢纽法阵,整片空间微微波动,然后感到有寒风吹了进来。

    数百年之后,这片区域第一次完全对外界敞开。

    实际上这里的地形并非我一人建造,它原本就是灰sè地带的一部分。在我将它隐去之后,原来的位置只留一片空空荡荡的平原。现在魔法之力消弥,一整片区域瞬间出现在平原上,而米伦一行人也就刹那间置身于如茵的草坪之中。

    他们显然对于这一变化相当敏感,我远远地看到他们周围立即浮现一个半圆形的护罩——这应当是由十位以上的cāo法者共同作用的结果。

    这一行人的数量大约在四十左右。除去cāo法者,还有手持长剑的jīng锐武士——大概就是曾经被我俘获的那个侍卫长口中的、以东大陆的训练方式批量产出的武者。有四个武者抬着一口箱子。不消说,那定然是撒尔坦口中的“帕拉丁的右手”。

    最能吸引我的注意力的。当然是居于正中的暗jīng灵**师。她现在穿着一件平平无奇的法师长袍,还戴上了兜帽。我正站在长桥的这一头,即便有“真实之眼”的效果,也没法清晰地看到她的容貌。

    于是我现出身形走到长桥正中,扬声道:“何必如此呢,米伦。难道我像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听到了我的声音,她抬起头来——兜帽自然滑落下去,露出一头光亮的银发。

    这个女人……竟比我在书房中见到的还要美丽一些。即便我清楚,她在暗jīng灵族群之中也算得上是一个“老人”了,但那种视觉的冲击力却仍旧让我微微一愣——随即意识到。她定然是为自己加持了“魅惑术”。

    她在略微疑惑地打量我。一双淡蓝的眼眸、小巧jīng致的鼻尖、微微张开、泛着水光的双唇。无一不透着神秘的诱惑。这位女士还真是舍得对自己下本钱……这应该不仅仅是一个“魅惑术”,而是一个“大师级魅惑术”了吧。

    过了好一会,她才开口说道:“撒尔坦?”

    我微笑道:“我想,你应该问的是——哪一个撒尔坦。[. ”

    她的脸sè微微一变。

    我立即补充:“我自然是你的忠实伙伴。来吧,用不着做出如此如临大敌的姿态——他已经被我制伏了。”

    但她相当谨慎地一扬头。眼神迷离:“证据呢?”

    我微微叹了口气,将怀中的手札取了出来,远远抛过去:“我想这东西足以证明我的身份了。”

    她对身边的一个魔法傀儡使了个颜sè。于是那暗jīng灵一边jǐng惕地看着我,一边走过去拾起了那本书,然后打开、轻轻翻了一页。

    下一刻,他立即发出痛苦的嚎叫声,眼睛和鼻孔里都渗出血水来。

    看到这一幕,米伦似乎终于松了口气。货真价值的手札,其中蕴含着强大魔力。更何况我新近又添加了几个传奇魔法。不自量力的魔法傀儡想要试读其中一页,当真是取死有道。

    她在手札从那傀儡的手中脱落的刹那接了过去,然后微微一顿,翻开了它。

    又快速地阅读了其中几页,她的眼中终于浮现出喜悦的神sè来,随后示意其他几个魔法傀儡撤去了那个法术防御。我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眼见她带着侍卫走上了桥。

    于是像那位曾经跟我说过的那样,对米伦伸出了一只手。她轻轻将自己的右手搭在了上面,我则像一为引路者一样,一边侧身领她前行,一边微笑道:“之前出了点儿麻烦——那家伙比我想象得还要难缠。另外他还带来了四个人,一只半人马、一个铁锤矮人、一个死灵骑士,外加……他的那位妻子。你想要打开这结界的时候,我正和他生死难分。不过也多亏了你制造的声势,那家伙一分神,然后……”

    但她打断了我,将视线移到我的手上:“今天的你有点儿奇怪。”随后又笑了笑,“如果不是你刚刚把手札交给了我,我还以为你是另外一个。”

    我当即微微皱眉:“嗯?这话怎么说?”

    “往常这时候你的手可不老实。怎么如今这样规矩?”她的嘴角露出迷人的微笑来。

    “唔……米伦,这对我可没用。”我苦笑起来,“你还在试探我?假如我现在赶紧将你的手握在掌中,你就会用你袖子里那枚红宝石当中的‘彩虹法球’将我禁锢起来吧?”

    那一位所料分毫不差——这女人果然会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我。所幸我们早有准备。

    米伦的脸上微微变sè:“彩虹法球?你是怎么知道的?”

    “原本我想把这事儿当成一个秘密藏在心里——一旦哪一天你真的对我这样做了,我也好给你个惊喜。但如今这种情势……我也就只好说出来了——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了。”我耸了耸肩,带她走下了桥,然后轻声道:“小心——这一带都是我从前布置的魔法陷阱。如今虽然都被我禁制了,但难免‘年久失修’……”

    这时候她停下了脚步。认真地看着我——这令我有点儿心虚。

    “当真是你?”她问道。

    我只得收敛起脸上的笑容,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们成功了。米伦。”说实话,我一直对于那位与这位暗jīng灵**师之间的称呼感到有点儿奇怪。我也会直呼她的名,然而我的口气与那位的口气是截然不同的。此时我以如此郑重的口气说出“米伦”这个词儿,总觉得心里有些别扭。

    她的眼中闪过某种莫名的情绪,再三打量我:“我很高兴你能这么做。抱歉。”

    我差一点就愣住了。

    米伦?尼恩,难道不应该是一个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女人?她难道不应该一直用那种高高在上的眼神俯视撒尔坦,从心里将他当做未来的敌人、现在的奴仆么?

    但这种眼神是怎么回事?

    这句“抱歉”……又是怎么回事?

    要是按照我的理解,她应当是在为自己之前的作法——用“帕拉丁的右手”轰击这结界而感到抱歉。然而……

    这难道是另一个考验?

    就在我打算哈哈一笑含糊过去,问她究竟在搞什么鬼的时候,忽然想起之前那位对我说出的一句话来——

    “你要对她……嗯……适当地友善一些。”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sè有些不自在。我当时只认为他是想起了曾经屈辱的过往。心中耿耿于怀。随后就将注意力投到了下一步的计划之中。

    但如今看到她的神态、听到她的话语,我忽然弄懂了那句话的意思。

    同时想要在心里放声大笑。

    果然么?无论是前世的我,还是今世的我……甚至哪怕是号称“理xìng”的另一个分身,都逃不过情感的纠缠么!

    或者是我之前想错了——无论这位暗jīng灵女王的心灵多么强大、目标多么宏伟,但是……她始终是一个女人。是一个还没有脱离地上界生物范畴的女人!

    这样的一个女人,心中最理想的另一半应该是什么样子?定然不会是她的地下王国之中,那位仍旧处于从属地位的男xìng“伪王”——实际上关于他的传闻少得可怜,以至于从未有人将其放在心上。

    于是说……神秘而强大的前死灵君王、曾经暗jīng灵们衷心拥戴的主宰、她一部分魔力的源泉、今生的合作伙伴,那一位撒尔坦?迪格斯,才应该是那个“配得上”她的人吧?

    我不由得为自己的推断大声喝彩起来。

    原来这两个家伙之间,还有这样的一层关系!也难怪当时他支支吾吾,不肯对我说个清清楚楚。

    我看着眼前这美丽的暗jīng灵女王,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了一些怜悯。

    她对撒尔坦的情感。似乎是真诚的——即便之前仍有提防,然而此刻似乎已经完全放弃jǐng惕之心了。而撒尔坦对于她的感情呢?

    也许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但在此时,在面对这样巨大的利益诱惑时候,他舍弃了那东西。

    我心中五味陈杂,可脸上仍旧做出应有的神态来,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你应当明白。我自始至终都是那个人,米伦。我一直在等着这样一个机会……好让我们之间的信任更进一步。”

    然后我停了下来,仔细观察她的神sè。暗jīng灵女王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我意识到我的zì yóu发挥收到了相当好的效果。

    于是我继续说道:“我很累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当真不愿意再回到从前的那种生活。就在刚才……我与他殊死搏斗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她问道。同时轻轻摆了摆手,那些暗jīng灵侍卫们稍微退后了一些。

    “假如我就此死去的话,你会怎样?”说出这句话,我直直地看着她。

    暗jīng灵的肤sè要比白jīng灵苍白一些,这也使得他们脸上的细微反应更容易被人觉察。我敏锐地注意到,米伦的脸颊微微红了一下。这红cháo一闪即使。显然她的内心情绪控制得相当好。

    但我明白,此时应该点到即止了。再演下去——也许就过头了。

    于是不等她回答。我立刻松了手,微笑起来:“已经耽误了太久的时间了,你不想尽快见到那个家伙么?我可是相当期待你看到他时候的表情。”

    微微的尴尬、气恼的神sè从我的脸上一闪而过,之后是故作洒脱的微笑。我觉得这一切控制得天衣无缝,只等米伦配合我的演出。

    她如我所料的那样,迅速恢复波澜不惊的微笑,轻轻颔首:“很高兴你能有这样的想法——我期待我们未来更加密切的合作关系。那么,走吧。”

    通道两侧的植被已提前被破坏殆尽,只留下少数几个隐藏极深的强力法阵,看起来一片狼藉。高塔之前的地面上。还残留着未融的冰棱、火焰烧灼的痕迹。就连我最爱的两张长椅都化成碎片。一层大门已经消失不见,只剩门框在越来越冷的寒风里摇摆——一切看起来都是大战之后的样子。

    米伦看了看狼藉的现场,低叹一声:“真想不到……你是如何杀死他的。据我所知,那个人似乎得到了某种神圣之力……”

    我笑了起来:“要说在一片平原上对拼,我可不是他的对手——实际上我们都低估了他。他现在……几乎就是前世的那个恐怖存在了。然而就如他前世那样——他栽在了女人手上。”

    “我把那位小姐绑在一层门前。说要杀了她。他起先装作毫不在意——我险些就上了当。之后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我的匕首只在她脖子上刺进了一寸,他就好像发了疯,所以之前留下的这些魔法陷阱——”

    我指向破败不堪的花园:“统统发挥了作用。”

    “那个女人呢?”米伦急切地问道,“你没真的杀了她吧?”

    “在里面躺着——我当然不会。我们还得指望她打破世界之树的火龙封印。”我随手荡开了两片残破的门板,向大厅的尽头一指,“喏,他就在那里。”

    大厅尽头的黄金王座之上,此刻是一片灰蒙蒙的雾气。若隐若现的魔法符文交替闪耀,在雾气的外围形成了一道强力禁制。周围三米的范围之内。空间晃动扭曲,就好像都变成了液体。

    这是一个相当强力的魔法结界——高等法术“毁灭法球”。

    它能够隔绝法球之内的人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也包括那无处不在的北辰魔力。对于一个法师来说,这是最难缠的结界之一。一旦失掉了与北辰之星的联系,仅仅依靠被魔力淬炼强化过的血肉之躯,不会比寻常的jīng锐武士好到哪里去。

    “他……仍有意识?”米伦看着远处的那个法球。并未再上前一步。

    “已经奄奄一息了。”我说道,“考虑到他的自爆极有可能毁灭掉这一整片的空间,我将他囚禁了起来。这样一来,即便他想要用‘麦康提尔的最后一击’与我们同归于尽,那也不可能了。”

    米伦远远地看了法球之内的那个人好一会,随后又转过身来看了看我,忽然说道:“撒尔坦,我不得不再问你一个问题。”

    我做出“早有所料”的样子,无奈地苦笑一声:“请问吧。”

    “三年前的秋月二十一rì,你记得我同你说过什么么?”她捋了捋耳后的头发,“你还记得,你当时的回答是什么么?”

    “告诉她,你已经记不清楚了。”一个声音出现在我的耳边——那是他的“幻音法”。

    于是我装模作样地沉思了一会儿,摊开手:“我……记不起来。”

    “唔……也许你的确记不起来了。”米伦低下头沉思了一阵子,又抬起头看着我,“我给你一个提示。当时我问你,如果我们最终能够打开世界之树的火龙封印,但只有一个人能够获得净化自己的机会,你会怎样选择。”

    “告诉她,我什么都没有说。”“幻音术”再次在耳边响起。

    所幸这个法术记忆的时间极端,施展起来也不费力……否则我可真要功亏一篑了。

    我想了想,然后坦然地回答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当时什么都没有说。”

    “嗯。没错儿。你答对了。”米伦不动声sè,表情凝重。

    我本能地感到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我们早已想好,一旦她问到某些细节,就以“幻音术”来沟通。虽然她也会有此怀疑,然而当她见到法球里的那个“人”的时候,疑虑自然也就会减轻不少——毕竟“撒尔坦”在法球之中,不能使用魔法。

    当然,她也可能会想到法球之中的那个人是一个“镜像”——

    但即便她仍旧心存疑虑,也不会彻底地撕破脸。那位在考虑这些的时候一定把两人之间的“感情”算计了进去。在即将走到最后一步之前,想必米伦的心中会有所顾忌,不愿意看到两人的关系彻底破裂。

    可是她脸上现在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好像昨天末尾说的话让大家担心了阿……放心吧,这本是会写完的。不久之后将迎来大转折,然后就是一个崭新的环境……

卷四 铁幕降临 第四十七章 魔化

    我不动声sè地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然而下一刻,米伦却转过身,走向黄金王座。那些侍卫们想要跟上去,米伦一挥手,喝道:“退出门去!”

    我看着他们乖乖退去,便从后面跟上她的脚步,轻声问道:“现在……总该相信我了吧?”

    她侧脸看看我,温柔地微笑起来:“猜猜看,那天我为什么会问你那样的问题?”

    又一个考验么?我做出沉思的样子,实际上在等候隐藏在楼上那一位的答案。但两秒钟之后悄无声息,于是我知道这是一个可以zì yóu发挥的问题。

    我看着她脸上的微笑——数百年的时间未曾在这张脸上留下一丝纹理,那雾蒙蒙的眸子彷如纯情的少女。银发似雪,双唇如蜜……第一次与我假想中的最大之敌面对面地交流,我竟险些无法将她同我印象里的那个冷酷暴躁地女人联系在一起。

    就是这样一个女人,竟然对另一个我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感。而那个人,此刻已经背叛了她,正隐藏在黑暗塔的更上一层。

    这使我的心里莫名地多出些柔软的情绪……

    于是我微微叹了口气,对她说:“你清楚,那个时候,我不可能对你说我要将那个机会让给你。”

    她怔怔地看着我,而后闭上眼睛:“那么现在呢。”

    我觉得事情越来越奇怪……即便要互诉衷肠,也得等到两人瓜分了“撒尔坦”的魔力之后吧?米伦可不是珍妮……她已经度过了数百年的悠长岁月。要说这样的一个人是如此多愁善感、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角sè,那么她根本没可能在王位上活到现在!

    这时耳边也传来楼上那位的声音——“小心点,事情有点儿不对劲。我不清楚哪里出了问题。”

    米伦又重复了一遍:“那么现在呢?”

    我正想随便找句话敷衍她,却发现她是仰着头说出第二句话的!

    她看着大厅的天顶。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石幕,身上的长袍激荡起来,就好像正站在凛冽的风中!

    我在刹那之间飞身疾退,一个手文完成之后,三个防护法术、一个“风之疾走”同时在身上亮起,只花了不到两秒的时间就冲出了大门之外,口中高喝:“阵!”

    在门外的侍卫们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我已经全力施展了“法师之手”。一双无形巨手撞在他们背后。将那几十个人一股脑地推进了门。这时候我还不忘把那装有“帕拉丁的右手”的箱子向外拖……然而一股无形之力竟抵消了“法师之手”的魔力,我只能眼见着装有神器的木箱在我的巨力之下一同拥进了室内。

    下一刻,一团七彩虹光陡然从室内的黄金王座上爆发开来,如流水一般附上了大厅的墙壁、地面、天顶。那光芒如此强烈。以至于黑暗塔外的石壁都几乎变得透明。

    原本数百年前就被布置在一层的炼金法阵同这个传奇法术共同发挥了作用,我与楼上的那位分身分别为这个法阵加持魔力。这样的场景即便不能绝后,但也算空前了——两位传奇**师一起痛下杀手,米伦?尼恩即便是死,也足以自傲了吧!

    当然。这个法阵并非是要将其一举轰杀——米伦同样是**师,临死之前一旦自爆,楼上那一位倒是有时光沙漏防身,我却没有什么好法子了。即便拥有半神之躯。我也无意通过这种方式证明自己的实力——就连分身降临的黑暗之后都死于雷斯林的传奇魔法……更何况一位**师临终之前的全力一击?

    眼下正在发挥作用的,便是楼上那位的传奇法术“次元之门”。这个法术将把整个黑暗之塔的第一层以及周围的地上界生物以次元投影的形式投送到三千公里范围内的任何一处。

    我们的预定目标便是位于迷雾森林的世界之树附近。

    自从迷雾森林战争以后。世界树周围已经无人居住——因为巴卡拉斯布下的火龙结界不但阻止了任何含有黑暗之力的生物进入其中,更是借助了世界之树的力量。源源不断地向四周发散着惊人的热力。

    现在那附近已经是一片焦土,即便在这场斗争当中有人死去、并且引发惊天动地的爆炸,也不会引起凡人世界的格外关注。

    “次元之门”发挥作用只在一瞬。整片空间剧烈抖动,视界当中的所有东西都变成了缤纷的七彩sè。目力所及之处,凡是被法术包括的事物都飞速扭曲旋转,并且在下一秒之后重回原样。

    再次举目四望,周围已经是一片散发着惊人热量的漆黑土地。黑暗塔一层此时像是一只盒子,正落在这片土地zhōng yāng。更远处,一道直贯天地的火红sè墙壁向四周延展,其上光晕流转、不时探出鲜红的火舌,溅起大蓬火花。

    撒尔坦从石屋顶上跳了下来,皱着眉头问我:“哪里出了问题?我们本该用王座封禁她的一部分魔力,然后再把她转移到这里……”

    我叹了口气:“自始至终都没觉得哪里出差错。只可惜你担心她在你的身上做过什么手脚不能亲自去引她进来,否则……”

    这时候从屋里传来一阵低沉的冷笑声:“撒尔坦,你就是如此回报我?”

    我们抬眼看去,米伦已经走到门前,打开了那个箱子,露出银光闪闪的“帕拉丁的右手”来。原本守护着那个箱子的侍卫们因为空间扭曲时的巨大魔力已经气绝身亡——这便是“次元之门”这个传奇法术一直被人忽视的原因之一:只有魔力达到了**师水准的人,才能够承受传送时的可怕的冲击。

    此刻的米伦袍袖飞舞。满头银发如同银蛇一般激荡翻腾,发丝之中甚至有极细小的电弧劈啪作响。若说她的眸子之前还算是朦胧迷离的话,此刻已经变得恐怖骇人——黑sè的瞳仁消失不见,整双眼睛泛出炫目白光。随着她的一举一动留下道道尾晕。

    我不禁有点儿吃惊……这是魔力与jīng神力狂暴外放的表现,然而,这究竟是个什么法术?

    她直视撒尔坦,以冰冷空洞的声音说道:“你担心我在你的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呵呵。若我说出一个不字,你该是什么表情?这些年,你认为是我利用了你……然而你应当清楚,世上从来就不存在免费的午餐——你眼下的魔力又是从何而来?没有我的臣民的牺牲献祭……时至今rì你仍是一只可怜虫!”

    撒尔坦冷哼了一声:“各取所需罢了,用不着把自己说得那样可怜。”

    “哼哼哼哼……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她低沉地笑了起来。最后扬起了头,脸上的神情癫狂扭曲如同恶魔,“可怜的是你,撒尔坦!前世今生、生生世世。你依旧不懂得什么是人心。你自诩冷酷理智,却比不上你身边的另外一个你!”

    她双手一张,身边的空气奔腾咆哮,脚下的石板片片碎裂,似乎有成千上万个冤死的魂灵齐齐发出怒吼来:“你要付出代价!”

    这一声咆哮之后。米伦身上的法袍当即爆裂为破碎的残片,一团浓重的黑气的笼罩了她的身躯,最终附着在躯干、四肢之上,竟是形成了一件照耀着金属光芒的鳞甲——

    这鳞甲可不是凡人世界里那些重装步兵们的鳞甲。而是真正的、如同巨龙身上的坚固鳞片!幽蓝sè的光亮在拇指大小的鳞片上流传,从脖颈到脚掌。都覆盖着这样可怕的武装、同时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来。

    但变化并未终结——

    她的面庞同时出现了异样。先是前额透出两点苍白sè的骨质角来,而后那角旋转着自头颅里探出。一边散发着白sè的雾气一边逐渐成型,最终变成了两只巨大的羊角。

    现在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人形的漆黑恶魔!

    “阻止她!”我身边的那位厉声高喝,扬手便发出了三枚魔法飞弹。

    “那是什么东西?”我一边询问他,一边施展出了彩虹喷shè。按照理论来说,彩虹喷shè一旦命中了米伦的身体,她当即便会化为光斑。但我自然不会认为对方毫无防护措施,因此发出魔法之后便已飞身后退了十几米,大声喝道:“掩护我!”

    我打算施展另一个传奇法术:帕萨里安的“位面崩塌”。即便知道那东西会对这个位面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然而在不清楚米伦究竟想要做出什么事的情况下,唯有这个魔法才能将其毫不留情地抹掉。

    我和他发出的三枚魔法飞弹、一道彩虹喷shè果然如我所料的那样失去了作用。米伦的周围似乎有一道魔力无法感应,却又异常强大的护罩,四个法术在距离她两米远的时候就化为片片流光,甚至没能产生像样儿的爆炸,宛若泥牛入海、悄无声息。

    眼下她似乎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变化,微微一张口——尖利的呼啸声音顿时排山倒海般地压了过来。那声音宛若jīng神冲击这个法术,不但刮擦着我的耳膜,还冲击着我的意识,令我的手微微一抖,已经快要成型的五芒星一角产生了偏移——这法阵的基础便算是报废了。

    我强忍脑海之中的混乱,捏碎了袖中一块宝石,一个“清晰术”立即作用在身上,混沌的头脑恢复了清醒。我立刻又退开了十几步,开始重新构建五芒星框架。

    这时候那位已经对米伦连续发出四个低阶法术。这类法术虽然速度速度惊人,但威力有限。米伦竟轻而易举地用手打散了三个塑能系魔法,免疫了一个律令系魔法!

    如此强悍的身体令我感到震惊,即便是以铜皮铁肤而著称的深渊恶魔也没法做到这一点。非要找什么生物类比的话,除去巨龙,便只有深渊当中那一两个我听说过、却从未见过的恶魔属领主了。

    米伦撕碎了那三个法术,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如同一道黑sè闪电,瞬间贯穿了身前之敌的身体。但那只是撒尔坦的镜像,他的本尊已经出现在十几米之外,堪堪要伸手去摸那件神器。

    然而在手即将碰触到那箱子的时候。他又抽身疾退——一道电光正击在他刚才的位置。米伦收回右手,冷哼一声:“你以为你了解我的一切么?你以为你知道我的心思么?今天你可是惊讶了?”

    听到这女人的话,我一边构筑法阵一边叹了口气——眼下我已经不是第一仇恨者了。显然米伦对于那个背叛了她的男人更加深恶痛绝,已经到了无视我的威胁也要将其首先斩杀的地步了。

    撒尔坦在左突右闪、险象环生的时候还不忘回敬她:“女人,从你见到我的第一天起就不该生出这样的心思……你认为我真的会因为那些庸俗的情感而放弃我的追求?”他终于瞅准了一个空档,自怀中取出那顶黑铁王冠来,以极其消耗魔力的超魔技巧结了三个手文,顿时虚空之门被打开。jīng灵卫士与弓手排成队列、源源不绝地涌了出来。

    jīng灵卫队之后还有先前收复的那些深渊恶魔,一大片杂兵顿时铺满了两人之间的整片区域。瞅准这个时机,他冒险站在原地三秒钟,施展了一个高等魔法“灾难黑刃”。

    但那些屠戮恶魔时候如不可挡的jīng灵卫士们此刻倒是与之前的被屠杀者换了个个儿。米伦怒吼着冲进阵列当中,顿时只听一阵叮当脆响,盔甲与武器的撞击声此起彼伏。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的战士们刚刚来得及化为虚无,她便已经直冲到第四排面前,覆盖着钢铁鳞片的手掌向前一划。三个jīng灵战士当即被腰斩,就连他们的双刃剑都脆弱得好像木刀一般。

    jīng灵们立即变阵,将她围在中间,弓手在站在战团之外依次攒shè。光亮的羽教箭穿过前排战士透明的躯体正中目标。然而米伦的背后陡然生出一对巨大的黑sè羽翼将自己包裹其中。只听一阵脆响,所有的箭矢纷纷折断。未建寸功。

    若是此刻她再多一条尾巴、皮肤变成红sè,可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恶魔了!

    不过这个时候。三条漆黑的轨迹已经穿过由jīng灵与恶魔构成的阵列,推进至米伦身前。“灾难黑刃”所产生的次元裂缝与“位面崩塌”原理类似,算得上是某种jīng减的小范围版本。它在一路上将不少友军拦腰斩杀,当清除了最后一排阻碍来到米伦面前的时候,已经因为不断地吞噬,快要扩张成三个黑洞了。

    这时米伦刚刚将膜翼展开,一角正划过其中一个黑洞的边缘——当即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随即从断口处涌出大团黑雾来。

    她凄厉地嘶吼了一声,振翅高飞、略一停顿,便向撒尔坦俯冲过去。

    后者早已在原地洒下了金属粉末,直等她临近的一刹那,炫目的电光顿时疯狂地闪耀了起来,“闪电风暴”所造成的电弧笼罩了足足四十米的范围。一时间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臭气,地上的土石崩裂、电蛇乱窜,将米伦击打得倒飞了回去。

    两人交手的这段时间里,我已经完成了法阵的构建。再次施展三个防护法术之后,我站在阵中间,开始了漫长的吟唱过程。

    同撒尔坦一样,我使用了超魔技巧。这意味着我将更加全神贯注、但施法时间也将缩短至五分钟。米伦自变身到现在都没有使用魔法而是凭借强大的身躯作战,我唯有寄希望于撒尔坦能够牢牢拖住她,好给我制造一击必杀的机会。

    看起来我与那一位都严重低估了这个女人——任谁都不会想到一个地上界生物竟能拥有足以与巨龙媲美的身躯……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撒尔坦显然注意到了我这里的情况,因而他在米伦退回天空之上短暂调整的机会问道:“在杀死你之前,我有一个问题。”

    米伦低头俯视着他,同时向我这边瞥了一眼。我的心中忽然生出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你说。”米伦回答道。尽管她的外表看起来相当可怕,然而声音依旧温润,与她的样子形成了极大反差。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让你发现了那不是我?”撒尔坦一边准备下一个魔法,一边问道。

    令人惊异的是,米伦似乎并不准备干涉他。

    “问题源于你的狂妄与自信。你认为你了解我的一切、知晓我的一切秘密么?”她冷笑道,“难道就没想过你而后那东西?”

    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地传进我的耳朵,我心中一跳,险些破坏了口中的咒文。

    耳后?!

    我忽然想起,米伦在问我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不经意地撩了一下而后的发丝。他们也那东西……他们当然也有那东西!

    那种用于通讯的工具。

    “五十米范围之内,我感应得到你的那个。”她给出了答案。

    ,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卷四 铁幕降临 第四十八章 三体

    昨晚码了一宿新书稿子,起晚了,给主编看了,还成。先把给某杂志写的开头发上来5000字给大家瞅瞅,我这边慢慢写,后半夜发。最近要转折了,大约这书还有3个月完本吧。

    张柱缩在一个草窝子里,右手在刀柄上握了又握。汗水把缠柄的粗布都浸透了,一收一放,黏黏糊糊,就好像握在一团烂泥上。

    前边的草叶子挡了眼,他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扯掉了,好让自己能看得更清楚些。

    山下边一条土路蜿蜿蜒蜒,从“乌鸦口”一直伸过来。初夏的凉风吹得路两边的枝枝蔓蔓晃来晃去,他看得久了只觉得一阵眼花,汗珠又流到了眼角。

    “咋还不来,腿都麻了。”他抹了把脸,又向路对面的山坡看过去。

    零零碎碎黄黄白白的野花荒草之间,几个缠着黄裹头的人影探头探脑,显然也在向下张望。

    对面的兄弟相当不小心哩……他在心里嘀咕,这还不叫人一眼就看见了?

    一想到过一会儿自己就得举着大刀冲下去劫道,他觉得已经麻了的腿又开始发颤。打从进了寨子到现在才不过半天,这样子的无本买卖还是长这么大第一次干,要是拖了兄弟们后腿,不但对不起寨主他老人家,更对不起把自己领上山的栓子,可咋办?

    他忐忑不安的当口儿,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柱啊。看见人影没?”

    “嘘!”他赶紧皱着回过头去,“人还没来,保不准啥时候就来了!”

    他这惶恐急切的神情,顿时惹来一片更大的笑声。

    栓子嘴里叼了根草茎笑嘻嘻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怕啥,寨主都过来了。”

    张柱赶紧回身一瞧,披着大氅的寨主正和其他几个弟兄站在不远处,笑眯眯地冲他点了点头:“小伙子不错!”然后转过头去不知说了些什么,那边笑得更大声了。

    张柱看着被惊飞的一群草雀心里着急,又不敢跟寨主当面说,只得心里想:这不得被人发现了?

    冷不防栓子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笑骂道:“瞧你这点出息。一身汗!等会儿人来了,你就跟我在后边往下跑,看见咱们倒了,你也往地上躺——来的时候不跟你说好了么?”

    “嗯。我懂,我懂,……yù擒故纵!”张柱憋了好半天,想起来一个词儿,顿时觉得胆气壮了些。

    栓子笑了笑。不说话了。

    又过了约莫两刻钟,乌鸦口那边终于有一辆马车露了头。拉车的是两匹雄赳赳的骏马,栗sè的皮毛油光水滑,四蹄轻快地在土路上敲着。“咔嗒咔嗒”声在路上传出去好远。

    乌篷的车身后面插着两杆威风凛凛的大旗,一面旗上写着“关中巨侠张”。一面旗子上写着“飞刀玉面郎”。

    张柱眼睛一瞪,赶紧捅了捅旁边的栓子:“是这车不?张玉郎?咱就劫他?”

    栓子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就是这个张巨侠。要过来了。机灵点,跟着我,我怎么干你就怎么干。”

    张柱狠狠一点头,憋了口气。余光瞥见寨主甩掉了大氅,一口九环大刀抄在手里,眼睛里jīng光四shè,当真是威武霸气。

    又过了一会,待那马车行至峡谷中段,寨主挺起身来大喝一声:“小的们,给我上!”

    这一声中气十足、不可一世。两边的弟兄们齐齐从草窝里钻出来,各自挥舞刀枪呼呼喝喝便一窝蜂地朝山下拥了过去。张柱第一次见这阵仗,顿时紧张得小腿发软。但犹自憋着一口气,跟在栓子身后磕磕绊绊就往路上赶去。

    待他在路面上站稳了,兄弟们已然将道路堵了个严严实实,把寨主拥在前方,吵吵嚷嚷地叫喊着:“前面那人,将钱财与小娘子留下,饶你xìng命!”

    他也想举着刀跟上喊两句,无奈站在最后边,举起大刀来又怕误伤了别个兄弟,只得讪讪地舞了两下,就听见寨主厉喝一声:“小的们,收声!”

    他赶紧把手放下了。

    那驾车的青衣车夫一见山贼涌了下来,早把缰绳丢在一旁手脚并用地找一块巨石躲了,只剩两匹惊马“嘶溜溜”地叫着,在原地打转。

    这时候,只听一声清朗的长啸,一个白衣男子打那车厢当中跳了出来,一撩下摆,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不知死活的蟊贼,敢劫本侠的车?可是瞎了一对狗眼,见不到我关中巨侠的名号?”

    只见寨主大手一挥,喝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我管你是甚鸟侠!”

    张柱这时候才抽空仔细打量那张大侠。只见他穿了一身月白簇花锦袍,外罩一件银sè软烟罗长衫,头上戴一顶金丝朝天冠,脚蹬一双jīng缎软底皂靴。面上像是敷了一层粉,朱唇星目,风流倜傥!

    他没来由地心生几分惭愧,只觉自己一方依仗人多势众拦路抢劫,张大侠却面无惧sè、豪气干云,真是不世的英雄好汉。

    这时候那张大侠回身对车里说道:“小姐莫怕,待我打发了这群不开眼的蟊贼,咱们再上路!”

    这话被一干山贼听见,顿时又引起一阵聒噪。栓子就在张柱的前面举刀大叫:“寨主,把那女人留下给兄弟们解解乏!”

    寨主也一振九环刀,大笑了三声:“哈!哈!哈!既然你不识相,就休要怪我手下无情——小的们,给我上!”

    他大刀一指,张柱身边的兄弟们顿时哇哇呀呀地就举刀往前冲。张柱一咬牙,舞动大刀跟在栓子身后。也没头没脑地跑起来。

    哪知那张大侠冷笑了一声,从怀中摸了什么东西,随手一扬,只见道道白光闪过。冲在前面的兄弟顿时倒了一大片。

    张柱被唬得一愣神,再往前看的时候,发现连栓子都倒了!他当场呆立原地,不知该继续冲,还是扭头跑。这时那张大侠又一挥手,只觉胸前被什么东西撞了上去——低头一瞧,一柄银sè的小刀掉在了地上。

    他愣住了,抬起头来正与那张大侠对了个眼儿。

    这回那张俊脸上的神情可不好看了。眉头一皱,嘴巴一歪,冲他一个劲儿使眼sè。张柱没弄明白是怎么事儿,又觉得有人在拉他的裤脚。低头一看——

    妈呀。刚才倒了的栓子在扯他!

    张大侠又强笑一声:“好贼子,再吃我一记飞刀,看你还不死!”他把那个“死”字拖得好长,张柱没弄懂是什么意思。

    好在寨主已经从后面赶了上来,大吼一声一脚把张柱踹倒:“我来接你这一刀……啊……!”

    噗通一声也倒在张柱身边了。

    张柱摔得灰头土脸。还想爬起来,只听见寨主和栓子齐声低喝:“给我乖乖躺着!”

    再看倒在地上的其他兄弟,也向他挤眉弄眼,悄声道:“别动。闭眼!”

    张柱这才恍然大悟:“哎呀!险些坏了寨主yù擒故纵的大事!”当下闭上了眼睛,安安稳稳地躺着。另在脸上做出一副痛苦不堪的神情来。

    这才听到那张大侠长笑一声:“小姐莫怕,这些蟊贼已经统统被我打发了!”

    又一个温婉柔和的声音传过来:“……多亏了张公子。不然今rì……今rì……”她说着便嘤嘤哭起来,张大侠连忙好言相劝,声音里不免自吹自擂,听得张柱脸上臊得慌,在心里暗暗嘀咕——这张巨侠,好像也不怎么样嘛……我刚才是不是硬接了他一刀?那我岂不也成了张巨侠?

    正胡思乱想的当口儿,那边已经唤回了车夫安抚了马匹,少不了又是一番责骂。

    马车辚辚上了路,走得近了,张柱又听到车里小姐的抽泣声跟张玉郎的暖声暖语,不忍又乱想了起来——

    他们还不知道吧?这是yù擒故纵之计。等他们走到我们当中,兄弟们便会跳起来……那时候那个小娘子……

    心里不禁生出了一丝不忍来。

    谁知道直到那车走得远了,寨主仍没动静。张柱忍不住拿胳膊肘碰了碰他:“寨主……再不起,人都走啦!”

    寨主张开眼瞥了瞥他,又合上了。还翻了个身,把肚皮敞开在太阳底下晒。

    张柱不明所以,忽然听到后面的兄弟喊了一声:“走了走了,起来起来了!”

    这一声过后,原本倒地的人晃晃悠悠地坐起身子来,有的长吁短叹、有的直打哈欠、有的哼着小曲,倒提着刀枪不紧不慢地就往山坡上走。

    张柱支起身子,满脑袋浆糊,问一边拍打身上尘土的栓子:“栓子哥,不追了?”

    栓子这才在他脑袋上拍了一记:“你小子,不是说好了么?我咋干你就咋干,刚才支棱在那干啥?”

    那边寨主已经捡起了九环大刀,朝栓子一瞪眼:“你办的啥事儿?来时候怎么没说好?”

    栓子低眉耷眼答道:“我……就是想让我这兄弟看看新鲜。”

    寨主哼了一声,又瞪了张柱一眼:“下回再坏事,你给我回老家去!”

    栓子赶紧一缩脖子。

    张柱坐在寨里茅屋井沿上,瞪大眼睛问正在拿凉水冲身的栓子问:“你说啥?咱是张大侠雇来的?”

    栓子一瓢水从头顶浇下,晃了晃脑袋抹把脸:“我可跟你说清楚了啊,下回你机灵点。再出事儿了寨主饶不了你。”

    “那……咱乌鸦寨也不劫道、不抢银子、不杀人,就……跟那些大侠演戏?”张柱觉得有点儿失落。

    “还劫道、还杀人?”栓子笑了起来,“都啥年月了?现在当朝那些官宦巨贾家的孩子,一个个都跟着皇帝学行走江湖,以前的山寨被官兵剿了一批又一批,就只剩咱这样主动配合的——大侠要跟小妞谈情说爱,咱们就让大侠英雄救美。不一样有钱拿。”

    张柱捂着脑袋沉思了一会,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那张巨侠……”

    “呸!”栓子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什么张巨侠,那是本县县尊的儿子!这两个月都来来回回好几次了!”

    张柱不说话了。等栓子擦干净身子穿好了衣裳。才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少听那些说书的胡说八道。你真当这儿是瓦岗寨啊?天下大乱了也轮不着咱们。官兵离这可近着呢,那边敢冒头儿,第二天就给剿了。”

    “官兵不去打羟国人,看着咱干啥。”张柱跟他站了起来,闷声闷气地说,“我听说书的讲,北边都被人家给占了。好些人逃过来了。”

    “嘘……这话别乱说。”栓子捂上他的嘴,“咱们寨主就是北边逃过来的——听说一家人老老小小都没了!”

    茅屋边上传来一声咳嗽声,寨主转了出来。

    栓子连忙点头哈腰:“寨主您也来打水啊。刚才跟我这兄弟说明白了,以后准坏不了事儿。”

    寨主满脸胡子。鼻头发红,眯起眼睛瞧了瞧张柱:“嗯……说明白了就好。小伙子好好干,好吃好喝少不了你。”

    张柱被他瞧得不自在,但是握了握拳,愣头愣脑地说了一句:“我起先还以为咱们瓦岗寨一样。乡亲们都说乌鸦寨的人不抢老百姓。是好人。”

    寨主的眉毛一下子竖了起来,哼了一声:“咋?你还想当混世魔王?还想造反?嗯?”

    栓子赶紧过来捂张柱的嘴。但是他一甩头躲开了:“朝廷不打羟人,打咱们,老百姓饭都吃不饱。怎么就不能当瓦岗寨造反?”

    “刘栓子,你哪找来的这么个小混球?”寨主满脸通红。“赶赶紧给我带走,能留就留不能留卷铺盖走人!”

    “寨主你不也是从北边逃过来的么!”张柱被栓子拉扯着往外走。不甘心地又叫了一句。这下栓子可吓坏了,把他脑袋按在胳肢窝里拖着走,远远听见寨主在后面大喊:“反了反了!谁告诉他的?!刘栓子是不是你?!……”

    到了第二天掌灯时候,栓子满头大汗地回到房里,哭丧着脸:“张柱啊张柱,我带你出来的时候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能挣钱养你老娘就行——结果你还跟寨主较上劲儿了,你还想不想留在乌鸦寨了?”

    这时候张柱闷闷地坐在大通铺的炕梢,白天心里的那股子狠劲儿已经褪了,看见栓子的神sè,忐忑地问了句:“那……寨主咋说?”

    “留下你了。”他气哼哼地说道,“昨天那趟活,你我两份钱都没了。”

    张柱乐了,一把抱住栓子的肩膀帮他拍后背顺气儿:“嘿嘿,栓子哥,甭憋气,下回我的那份也给你……”

    栓子爱答不理地别头不看他,使劲儿绷着张脸,却禁不住张柱说小话,终于露出笑意来。这时候听见屋外有人喊:“今晚寨主在聚义厅开宴啊!张巨侠来了!赶紧都去,去晚了没了!”

    这下栓子可真乐了,一把拉起张柱的手:“走走走,有酒喝了!”

    乌鸦寨的聚义厅其实是间大点的瓦房。张柱和栓子赶到的时候,门外面已经插上火把、摆了五张大桌。寨子里四十二号弟兄嘈嘈杂杂地坐在桌面,往后灶望了又望,就等着流水的筵席往上端。

    张柱和栓子找了个地方坐下,问旁边的兄弟:“今晚有啥?”

    “听老王说,大碗肥肉片子、宽粉子、大白菜一起炖,嗯……”他黑黑的脸上露出陶醉的神sè来,“还有高粱红!”

    于是三个人一起吸溜起鼻子,只觉得桌子上满是香味……

    不过香味儿的确是有的——寨主和张巨侠已经开吃了。刘猴儿端了盘猪肘子一边往里走一边朝众兄弟挤眉弄眼,栓子盯着那肘子酸溜溜地说:“瘦肉有啥好吃,哪有肥肉香……”

    正乱哄哄的当口儿,就见寨主和张巨侠端着酒走了出来。

    平时威风八面的寨主侧着身子向张巨侠陪着笑:“您受累,要走这么一遭,不是托您的福,兄弟们哪能有吃喝……”

    张巨侠一脸不耐烦,出了门就往人群里张望。张柱使劲儿抻着脖子,想看看不当大侠的张巨侠到底和那天有什么两样,忽然被栓子一把按下了脑袋:“低头!找你哪!”

    “啊?”张柱还没回过神,却已经晚了。

    张巨侠的脸上露出笑容来,往人群一指,对寨主说:“就他就他,昨天不就是他么?把他给我叫出来!”

    这一下,大伙都安静了。

    昨天的事儿大家都清楚……没想到张公子记到了现在。

    寨主远远看了看张柱,向张巨侠笑道:“张公子,新来的,不懂事儿……”

    “甭废话,叫出来。”他脸上一沉。

    张柱挣脱了栓子手,站起来穿过人群,径自走到两人面前,想了想,给张公子做了个揖:“张公子,昨天得罪了。”

    张玉郎朝寨主笑了笑:“哟,今天还挺像人样儿。”

    寨主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后面的兄弟们鸦雀无声。

    “那天你站得挺硬实,今天咱俩再练练?”张公子嘴里喷着酒气,盯着张柱,然后打袖口摸出一把小刀来,往张柱胸口一丢,“着!”

    张柱看了看寨主,又瞥了瞥身后的兄弟们——还有栓子。一咬牙,一跟头摔在地上,闭上眼睛装死。

    “哈哈哈,好,好!挺机灵!”张公子拍手大笑起来,“这不就学机灵了么!”

    他拍了几巴掌,寨主才连忙跟着笑道:“对……好、好!有进步!张公子,咱们里面坐……一会给您尝尝咱们山寨的烤猪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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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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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师手札介绍:
魔法师们在高塔的阴影中窃窃私语,至今已经少有人能够听到他们微风一般的低吟。
新历二十二年我故地重游,法师塔隐没于梧桐与橡叶的树荫当中。
那是一个时代的终结,是一个新世界的开始。那也是一个神话的终结,是更多传说的发端。
两个世界的碰撞,两种力量的战争,无数种族的血泪,亿万生灵的哀嚎……由野心、鲜血、仇恨、掠夺、迷茫、欣喜构成这画卷,而我就在开端。在某个明媚的清晨,我踏上旅途的第一步。
这个世界,早已不是我所知的那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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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师手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法师手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法师手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