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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节惇王遇刺(3)

    第131节惇王遇刺(3)

    这件事成为宴会会场上极度不和谐的音符,事后日方展开调查,才知道是川村纯义在一旁怂恿,明治天皇大怒,立刻罢免了川村纯义的职务,那个倒霉的太黑田伴雄,更是jiāo东京警察厅严厉处置。e^看

    奕誴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在他想来,日本人疏于管教,自己是天潢贵胄,不屑于和对方一般见识。在参观过东京的各处景致以后,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在他看来,这一次在宴会上的不睦只是一场闹剧,在斋藤求三郎和敬神党的众人看来,此事却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奕誴,海军次辅阁下被免去了官职;敬神党的会长太黑田君,甚至给东京警察抓了去,众人去探问的时候听说,天皇陛下对太黑田的举动非常生气,要求重重的惩治,虽然xìng命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恐怕要在牢房中度过很长一段时间了。

    以上种种,都是因为中国人到访造成的,所以,要为次辅大人报仇,为太黑田组长复仇这成为斋藤等人的心声,经过认真的谋划和商讨,这些人制定了一个刺杀奕誴的计划。

    斋藤求三郎等人知道,奕誴为人粗豪,最喜欢和贩夫走卒在一起厮hún——在东京的数日中,奕誴感于日本民情风俗迥异中华,每天都不会在管驿中安分的呆着,左右日本海军部和大清海军衙mén的谈判他也chā不上手,经常是沈葆桢领衔和胜海舟、西乡从道等人商谈,他带着几个人,一溜烟的跑出管驿,在街头闲逛——虽然身边有御前shì卫和神机营卫士保护,但这种随意外出的行为,也给他们的动作提供了很大方便。

    四月二十一日的时候,奕誴又一次轻车简从,身边只带着三五个shì卫离开管驿,刚刚走出偏mén,来到街市口,从旁边忽然走出一个男子,单膝落地,“王爷。”cào着一口很不熟练的汉语,似乎是日本人故意学说中国话似的。

    奕誴呵呵一笑,“你会说我们的话?”他笑着摆手,“有什么事啊?”

    那个人并未起身,嗫嚅着不知何以为词时,右面又有人高声喊道,“王爷好”和第一个人一样,也cào着很不熟练的汉语,奕誴等人不由自主的向右看去,就在这时候,左边的一个突然从衣襟下取出一把雪亮的短刀,左手拉住奕誴的手臂,右手往上一递,刀已chā入右xiōng。

    奕誴只觉xiōng口一痛,低头看时,短刀已只留下刀柄在外,他“啊”的惨叫一声,身体萎顿于地

    等到他身边的shì卫反应过来,那两个行凶者正在飞快的爬起身来,转身要跑,“抓住他们”御前shì卫首领穆称额一声大喝,同时吩咐,“快,把王爷抬进去,找人医治。4∴⑧0㈥5”

    shì卫一番忙碌,将奕誴抬进不远处的管驿上房,随行的人员中没有医生,只好紧急止血,又派人到正在和胜海舟等人会商的沈葆桢处去送信。一听说奕誴在东京街头遇刺,连胜海舟也慌了手脚,手足无措了半天,才颤抖着声音问了一句,“王爷的xìng命可有碍吗?”

    这样一件大事,立刻传遍全城,无不惊诧万分。天皇明治震怒,派人传皇宫中的太医随同英国驻日公馆中的外科医生到管驿为奕誴救治,一面派人大索全城,一定要抓到行凶者

    奕誴挨的一刀又准又深,刺穿了右部的肺叶,令群医束手,总算是有外国专业的外科医生进行了紧急抢救,算是勉强保住了一条xìng命,但救治的时间拖了一段,奕誴失血太多,躺在chuáng上昏mí不醒。

    能够保住奕誴的xìng命,在日本人看来就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在中国人看来,日本人竟出以如此下作的手段,是可忍孰不可忍沈葆桢眼看奕誴xìng命得保,当即命令,所有人员退回碇泊在东京湾的定远舰上去,中止和日本人的一切联系,等朝廷旨意传到,再决定是大开杀戒,还是和平解决。

    明治天皇又是恼怒又是害怕,连续召开御前会议,商讨对策,并追问凶手的下落。“臣以为,此事实在是我x本方面失却道理——不论奕誴是不是咸丰皇帝的弟弟,仅凭他身为外国使者,却在我国首都街头被暴徒所伤,就足以让观望事态动向的西洋各国对其抱有最高的同情心。而凭此中国海军的实力,我x本常备海军断不是对方的敌手。陛下,此事还是要以和平方式寻找解决途径啊。”

    “难道朕不知道吗?”明治天皇没好气的瞪了胜海舟一眼,“现在的问题是,即便我们一心想和平解决,也还要看对方的态度到底如何”

    “陛下,如今的形势,惇王xìng命已经保住,凶手虽然仍然在逃,但臣下想来,抓捕是早晚间事。在这段时间内,还是要想办法安抚中方人员的情绪为上。”大村益次郎开口首都,“反倒是如今我们连中国人的面都见不到,也就谈不到任何和解之法了。”

    “我同意大村君的话,还是要先见到中国人,表达我们最认真的歉意,双方能够坐定下来,认真研讨此事,才是上策。”

    “中国人都呆在兵舰上,根本不容我们登船,如之奈何?”

    “我看不如请西洋公使出面。这又要分作两部分,第一是在国内,第二是在中国北京。亦要请英法美西诸国的公使出面说话,只要中国人肯提出要求来,就不愁此事不能和平解决。”

    “还有要抓住凶手。”天皇掷地有声的说道,“若是给中国人问一声‘知道凶手是谁?为什么?’的话,我们总要有所答对才是。”他说,“先把凶手找到,然后再请各国公使出面调停”

    “是。”

    “这真是……糟不可言”天皇恨恨的咒骂了一声,径直起身入内去了。

    东京城内大索四方,终于把行凶者抓获到案,这是两个人,一个是斋藤求三郎,一个叫早乙nv苗,是同为敬神党的会众骨干。

    斋藤倒也不做隐瞒,爽快的将行凶的原因逐一jiāo待清楚,这一来,案情真相大白,是为在招待中方使团的宴会上,川村纯义和太黑田伴雄被辱去职,斋藤等人有意报复——这样的消息让三条实美等人总算松了一口气——没有涉及到政治层面,解决起来也会容易一些。

    还不及他们拜托驻日各国公使到码头上去找中国人进行调停,又得到一个极坏的消息以定远、辽远为首的中国舰队升火起锚,即将西去回国了

    三条实美、胜海舟、岩仓具视等人大惊,追问之下才知道,在东京驻留的这几天,只是为奕誴伤势严重,经不得海上风làngbō折,眼看着伤情稳定,对方片刻也不肯停留,就要就此返航了。而中国人恨透了日本人的监管、护卫不利,甚至连派人登岸,和日方做一番最后的告别的仪式也不举行了。

    等胜海舟赶到码头,远远的只能看见定远号隆起甲板的烟囱中冒出的滚滚黑烟,顺着日本内海的方向一路向南去了。

    海上行船,即便是再大的战舰,再晴好的天气,也难免有bōlàng起伏,连郑刚之流的正常人都难免会有恶心、眩晕之感,更不必提重创未愈的奕誴了。连着数日的光景,始终昏睡不醒,每天只能由下人拿着棉纱布,沾湿了清水,擦拭嘴角,鼻尖,让他保持不会脱水,其他的,都要留到上岸之后再说。

    好不容易船舰停靠到天津大沽口码头,为了保证奕誴不会再受到路上颠簸,皇帝特别降旨,把自己乘坐的舆驾派到天津来,让弟弟搭乘;并派薛福成、栾立赶到天津,路上片刻不停的诊治,并护送到京——可惜的是,奕誴依旧昏睡,连平生第一大享受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度过的。

    车驾进城,回到惇王府中,已经围满了要入府探望的宗室亲贵——皇帝千算万算,算漏了这一条——为首的是礼亲王世铎,他的年纪虽然不是最大,但在宗室之中,礼王是长房,所以很多人都是唯他的马首是瞻的。

    下人虽不敢阻拦,但脸上的为难却也是显而易见的王爷伤重回京,正要静养,这是任何人都知道的道理,这些人来探病,众口喧阗,岂不是让主子不得安歇吗?

    就在为难的时候,奕和阎敬铭、赵光赶到了,“你们都来干什么?”

    “六叔,”世铎的年纪和奕相仿,却是他的侄子,“听说五叔在东瀛受伤,我们来探望。”

    “你糊涂。惇王的伤势稍见起sè,给你们这么一闹一折腾,岂不是要加重了吗?都各自回去,等他的伤好了,还怕没有再见的时日?”有他的话,才算把世铎等人打发了回去。

    进到堂上,立刻招薛福成到前,“薛老爷,”他用京官以上呼下的通称说“五爷的伤情,可要紧吗?”

    “回王爷的话,五爷的伤情很称严重,刀口又深又重,所伤的位置更是危险。”薛福成知道事关严重,不敢再nòng那些让人听来如chūn风飘拂,冰河解冻,却于正经事丝毫无益的官话来奏答,只好实话实说了。

    奕立刻皱紧眉头,“不过,”薛福成的话又给人以峰回路转之感,“经西洋医生紧急救治,王爷的xìng命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不过,这一次从日本返回,海路颠簸,又略有反复。此刻最要紧的,就是静养。百日之后,当可见功。”

    “静养,静养”奕忽然发怒,“我看你就会说这两个字”

    薛福成不知说错了什么,吓得不敢开口,唯有伏身在地,不断碰头。

    这十数日以来,众人皆知,皇帝为奕誴遇刺一事大动肝火,连带着军机处也没有少受夹板气,奕首当其冲,一边要化解皇上的怒气;一边要面临惇王福晋、侧福晋、世子的哭求;最后还要办理总署衙mén那边的差事,心中的积郁莫可言喻。今儿听薛福成奏答不利,终于忍不住发火了。

    在这时就必须有人来说句话,才不致造成僵局,所以赵光喝道“退下去吧赶快拟方子上来。”

    有了这句话,薛福成才有个下场,跪安退出,已是汗湿重衣。匆匆赶到外面,由惇王府的太监带领着,找到一处厢房,略定一定神,提笔写了脉案,拟了yào方,呈到恭王面前。

第132节风波未靖(1)

    第132节风bō未靖(1)

    yào方一式三份,一份留底,一份用来取yào,还有一份是要装到黄匣子中,另有人恭楷誊正,由奕赍着,呈递御前。器:无广告、全文字、更

    皇帝草草看过,将yào方放回黄匣子,盖好置于一边,“总算是把人安全的带回来了。”他有些庆幸的说道,“这几天啊,弟妹和侄子也不知道在皇后和朕面前哭过多少次,说实话,朕都有些怕见他们了。”

    奕誴遇刺的消息传回国内,惇王福晋瓜尔佳氏和世子载湜多次到皇后和御前来,哭求皇后、皇帝做主,最起码也要先把王爷接回国内再说。皇帝几次解释、安抚,对他们说,奕誴的伤势很严重,经不起折腾,等到伤情缓和,即刻让他归京;但这样的话没有很大的效果,所以会有这样的说话。

    奕也是知道的,“皇上对五哥的情谊,是臣弟等都看在眼里的。如今五哥平安归来,皇上多日来悬着的一颗心,也可以暂时放下了。”

    “心是放下,但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样算了。先把穆称额和布音抓起来,jiāo部议罪。”

    这两个人一个是御前shì卫领班,一个是神机营中领参将衔的官员;都是为皇帝所派到奕誴身边,用来保护他的安全的,却如此马虎大意,致使亲王遇刺,轰动朝野,不处置一番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不过奕并不担心,皇帝秉xìng绵软,于这两个人惩治难免,但xìng命是绝对无忧的。因此爽快的答应下来。

    “还有,日本人那边,首先要把凶手jiāo出来,连那个叫什么川村纯义的海军大辅,也要递解给我方,由我大清按照律例治罪。”

    这是个很大的难题,奕心里想。川村纯义的海军大辅,在海军部中位高权重,而且在这件事中,他并没有什么直接责任,“老六,你不要怕日本人不答应,朕给老五报仇,为天朝扬威,告诉那些不拿我大清当回事的西洋国家,任何人敢于伤害我大清子民,都要有流血的觉悟”

    “皇上,五哥虽然受伤,但听薛福成等人说,静养百日,即刻痊愈。若是单为此事而致中日两国邦jiāo出现反侧,不但亲痛仇快,就是五哥,怕也不以为然的吧?”奕还想再劝几句,毕竟要以国事为重,为sī情就向日本提出这样的jiāo涉条件,也很难为各国所接受呢。TXT电子书下载**“更有一节,川村纯义是日本官方大臣,虽然不知礼仪在先,jī动武士挑衅在后……”

    “你也会说他不知礼仪。日本人既然不会管教,朕就代他们管教管教等一会儿你下去之后,即刻传见日本代办,那个叫什么大村益次郎的,告诉他,先把所有行凶者,包括川村纯义、太黑田伴雄、斋藤求三郎、早乙nv苗,还有那什么敬神党的所有人一概都递解到中国来,jiāo由中方治罪,其他的条件,随后再说。”

    奕暗暗叫苦,这样的条件让日本人怎么接受?

    “老六,你告诉日本人,若是不答应的话,朕不介意再派海军舰艇返回日本,到时候引起两国争端、战争,造chéng人员伤亡,都要由日本人承担责任。”

    咬牙点头,“臣弟下去之后,即刻和日本代办展开会商。”

    “你又说错了。老六,朕不是要你和他们‘商量’,这件事朕绝对不会和日本人商量。他们不配和我天朝商量。朕给他们的,只是命令”

    奕碰头领旨,退回值房,也顾不得和曾国藩几个人闲谈,传轿回总署衙mén,立刻找来和奕誴同船返回的郑刚,先将此事的经过又详细的问了一遍,转脸问一旁落座的宝鋆,“佩衡,你怎么说?”

    宝鋆为人沉稳,闭目思忖良久,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一派筹谋已熟的口wěn,“此事先不必急。招日本代办到来之前,我们总要先把可能的答对都想到前面。日本人固然有失,但我等总也要想清楚,皇上不惜借此用兵的圣心是否坚决?否则的话,若是nòng成个四不像,总署这边两头不到岸,就贻人笑柄了。”

    “皇上固然有说不介意再派军舰到东瀛去,但我看,怎么也像是威胁之语。两国jiāo兵,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更不必提为惇王一己之sī,就要海军战士浴血纷杀,也与当年的上谕不符。”

    宝鋆自然清楚,他的话是指当年中法战后,皇帝在乾清宫中训斥大阿哥载澧的说话,“这就难办了。”他说,“旁的人也还罢了,川村纯义是日本海军大辅,位高权重,即便是从国家威望而言,也断然不会就此抓捕,甚至递送我国。偏偏皇上始终不肯饶过,如之奈何?”

    “也只有用一些水磨工夫了。”

    当下命人传大村益次郎到总署衙mén——自从大事爆发以来,大村吃尽了苦头总署一日数次的召见,口气严厉到了极致。他和国内的消息不通,现阶段只好忍辱屈声,一个劲的道歉,说着‘请原谅’的话。好不容易等到奕誴回国,从旁的渠道了解到,他的xìng命没有太大的问题,于是大村益次郎知道,该是到了中国人提条件的时候了。

    赶忙换上一身衣服,坐车到总署衙mén,对衙mén中司员、章京、主事投来的恶意的目光视而不见,直入正堂,和奕宾主相见,“……总算惇亲王阁下的贵体无恙,可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请允许鄙人至上最真诚的祝福。祝福亲王阁下的身体尽早恢复,以安慰大皇帝陛下的圣心。”在京中数年,大村也学得了一口很流利的汉语,不用翻译,径直说道。

    “代办先生的这番善颂善祷的美意,本王一定会亲自转达到惇亲王榻前。”奕依足礼数,和他客气几句,摆手肃客,也不和他多做耽搁,直抉正题,“发生这样的不幸事件,不论于我方还是对贵国,都是一件让人痛心的事情。好在列祖列宗保佑,惇亲王平安抵京,身体也在逐渐康复中。但针对这一次在东京发生的行刺事件,不知道贵国政fǔ可有什么打算?”

    “这,鄙人还在等待国内的消息。不过请亲王阁下放心,我方一定会拿出最高的诚意,来缓解惇亲王阁下心中的不满的。”

    “这样说来,贵国具体的条件,代办先生还不知道喽?”

    “是。鄙人还不知道。”

    “既然这样,请允许鄙人将我大清的条件逐一向阁下列明,日后请代办先生即刻传回国内,也好省却贵国自天皇以下,尽做一些无用之功。”

    “是。”

    “第一步,先把所有行凶者,包括川村纯义、太黑田伴雄、斋藤求三郎、早乙nv苗,还有敬神党组织的所有成员一概都递解到中国来,jiāo由中方治罪;第二,由贵国太政大臣三条实美阁下亲自赍领贵国天皇陛下手书的道歉信,到我大清来,向我大清道歉、赔罪。”

    奕对大村越来越皱紧的眉头视而不见,继续说道,“完成这样的步骤之后,我方才会再次和贵国展开针对惇亲王遇刺之后,两国关系何去何从的下一步谈判。”

    大村益次郎静静的听他说完,抬头看着奕和宝鋆两个,“若是我国不能同意这样的条件呢?”

    “那,结果就不是你我二人所愿意看到的了。”奕向天空虚虚拱手,大声说道,“我大清皇帝陛下有口谕若是日本人不答应,不介意再派海军舰艇返回日本,到时候引起两国争端、战争,造chéng人员伤亡,都要由日本人承担责任”

    “亲王阁下,我方愿意答应贵国任何经济上的要求,只求不要将人员逮捕,然后递解到中华来。”

    宝鋆轻“咦”了一声,“阁下刚才不是说,还不知道国内的指示吗?你现在怎么这么说话?”他问道,“这样的事情岂是阁下所能决断的?”

    “亲王阁下,宝大人,这样的条件,甚至不用请示国内,鄙人也知道,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大村益次郎明知道这样的条件是中方有意刁难,也收起了谨小慎微的那一套,恢复了他外jiāo官的本sè。

    “照阁下这样说来的话,那就不必谈了真可笑,倒像是我大清失理在先似的”奕也提高了声调,大声抢白,“希望大村阁下能够认真的劝说贵国天皇及以下官员,若是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于我大清无妨,于日本,怕就是兵燹满地,民不聊生了。”

    大村给他的话气得一个劲的翻白眼儿,真想说几句硬气话,拂袖而去,但从内心而言,又不敢这样做——大清的军事实力不是日本可以对抗的,虽然他不认为中国人真会为这样一件事而不惜挑起两国战火,但咸丰皇帝的底气足得紧,要真的不顾一切的蛮干,事态就太严重了。

    这样一想,又不得不把话头拉回来,“凭鄙人的职务,只有将贵国的要求传递回国内,至于会有怎么样的答复,就非鄙人所能料了。”

    奕也知道,就是再bī迫大村益次郎,也是没有用的,“这是自然,”他说,“不过,请阁下再上复国内的文件中再加上一句话,这也是我大清皇帝陛下的口谕‘以上条件根本没有任何折扣可打,希望贵国上下自重’。”

    “好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如实转达。”

第133节风波未靖(2)

    第133节风bō未靖(2)

    载滢化名甘滢,在总署衙mén美国股中任一名章京,在领五品衔的美国股帮办大臣宝廷看来,这个面容俊秀,堪称总署衙mén第一的年轻人什么都好,就只有一条他每天入值,都比常人要晚一点。TXT电子书下载**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从旁问了几句,听他说,自己家住在宣武mén外,距离位于大清mén外的总署衙mén稍远一些,故而经常迟到。这是不称其为理由的理由,宝廷有心斥责几句,又觉得有些小题大做。

    除此之外,甘滢做事就没有什么可以为人指摘的了。他的英语说得非常好,甚至比在同文馆经过多年苦学的宝廷还好;而且,说起美国的风土人情,比美国股当值大臣的容闳也不在以下;除了西学之外,儒家典籍他也运用自如,因此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就成为了股中响当当的红章京。

    便在此时,惇王在日本遇刺,日本方面鉴于中国提出的要求,自知避无可避,只好托请各国公使出面,代为调停,请求中国方面放宽条件——日本愿意接受任何经济上的损失,也同意将太黑田伴雄、斋藤求三郎、早乙nv苗等敬神党的组织成员悉数jiāo予中国处置,只要求免去逮捕和法办川村纯义这一款内容。同时日本方面承诺,将川村纯义撤去一切官职,永远不再起用作为这一次事件的补偿。

    但皇帝坚决不同意,即便是军机处众人以为,法办太黑田等人、撤去川村纯义的职务以及足以补偿奕誴被刺的冤屈和伤痛,不必再强人所难的时候,皇帝大发雷霆,在慎德殿中大肆咆哮,“你们想得太简单了,这一次老五遇刺,要是没有川村纯义煽风点火,凭太黑田一介最低贱的奴才,又岂敢当众挑衅?日本人不就是想保他吗?朕偏偏不准你们不顾及和奕誴的同僚谊,朕却要念及和他的兄弟情”

    他用力摆手,大声喝道,“拟旨,廷寄福建巡抚李鸿章、直隶总督肃顺、驻海参崴海军提督程学启,让他们即刻派遣定远、辽远、威远、抚远四艘铁甲舰和雷加级的雷属、雷同;广字级的广亨号东渡日本,日本人不是不肯把川村纯义jiāo出来吗?朕就是硬抢,也要抢回来”

    “皇上,刀兵不祥,不可擅动啊?”曾国藩大叫一声,跪行数步,到了他tuǐ前,“且不提如今之势,是可以以和平之法解决,又何必一定要以武力震慑?”

    “不行”皇帝使劲摇头,盛怒之下的他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谏止,“日本人都是属蜡烛的,不点不亮。不给他们施加点压力,根本不起作用。奕,你还等什么?”

    “皇上,事关两国邦jiāo,臣请皇上三思啊”

    皇帝楞了一下,“好,好”他用力咬着牙,“看起来,你们是铁了心要和朕顶着干了?嗯?以为没有了军机处,朕就没有办法了?杨三?六福?”

    二人伺候差事多年,知道今天的气氛不比平常,预备下四个龙须草的垫子,铺设停当,然后悄悄退下,秘密叮嘱殿外shì立的太监说“今儿怕有大风bō各自小心。”但并不敢远离,一听传唤,二人进到殿中,在mén旁跪倒,“奴才在。”

    “去看看,今天是谁当值?”

    这是问御前和内阁是何人当值,杨三不必去看,张口就答,“回皇上话,今儿个是六额驸和礼王、瑞大人、李大人当值。”

    “传他们来。”让杨三到园子前的内阁、御前值房去传旨,他像一只给人困在笼子中的猛兽一般来回踱着步子,对跪在地上的奕几个看也不看一眼。

    阎敬铭、曾国藩、赵光跪在那里,心中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但也明白,今天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的话,只怕咸丰二年军机处全班出枢的绝大政cháo,又要重新上演了。

    不大的功夫过后,景寿、世铎、瑞常、李鸿藻前后进到慎德殿中。他们是御前、内阁当值大臣,和军机处在一起,论亲、论贤、论重、论贵,都是极少有的。行礼之后,皇帝让他们就这样跪在地上,声音从头顶传来,“惇亲王在日本被暴徒行刺的消息,你们也都知道经过了吧?”

    “是。奴才等都知道了。”世铎代表众人回答,“东瀛蕞尔小国,不修法礼,在我中华上国亲王之尊代天出访之际,竟然为暴民所伤,这种做法,实在令奴才等心疼惇王伤情之外,平增愤慨。”

    “奕,你听见了吗?连世铎都有几分宗室亲亲之念,你身为人弟,居然如此冷酷?”

    奕无比委屈,悲声亢言,“皇上,臣弟与惇王都是先皇血脉,他被刺受伤,臣弟感同身受,又岂有不愤慨之理?只是,惇王一身是轻,中日两国邦jiāo事大啊皇上”

    阎敬铭也趁机进言,“皇上,王爷说的是,日本人既然愿意以经济赔偿之法……”

    “让日本人收起他们的臭钱我大清有的是银子,不稀罕他们的——这些钱,让日本人留着,等将来为那些在海军炮火轰炸下炸死的国民买棺材吧朕要的是我大清的脸面,脸面你们懂吗?”

    众人无言以对,皇帝为此事发这样大的脾气,可见是任谁人的话也听不进去了。只是不知道,有旨意尽管jiāo军机处就是了,要内阁几个人进来干什么?世铎在众人中是最年轻的,头脑也比较好使,大约猜到皇上和军机处一定是闹意气了。这样的时候,多说一句话都不知道会给自己日后引来多大的麻烦,故而只是眨着眼睛听着,一句话也不说。他不说话,景寿天生沉默寡言,更是如闷葫芦一般。

    瑞常为人热衷,也不是很在乎这等事情,看他们不开口,管自碰头说道,“皇上,奴才受国恩深重,愧无所答报,今日见皇上为东瀛小国所欺,心中羞愤yù狂请皇上降旨,奴才甘愿亲领一军,东渡日本,让他们也好见到,我大清官员的血xìng如何”

    奕心里这个骂hún账的瑞芝生(芝生是瑞常的字,号西樵),你知道皇上要干什么?就忙不迭的跳出来自呈忠悃?他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向上碰头,“皇上,西樵大人所言正是为人臣者谋国之忠。只不过臣弟以为,于日本动用武力,非一时片刻可达,兵员运输、粮秣预备、饷银拨付,在在都需要时间,不如由臣弟下去之后……”

    “老六,你以为朕是三岁孩子吗?由得你这样耍nòng于股掌之上?”

    奕吓了一跳,这样的罪名落到实处,就是死罪“皇上,臣弟怎么敢?”

    “你少来这一套你当朕不明白吗?你还不是想行以缓兵计,把这件事情拖下去,等到最后不了了之?告诉你,顺便也告诉尔等,对旁的事情,朕还不妨装作不知道,顺遂了你们的心思,唯有对日本动兵一事,半点折扣也不要想打瑞常?”

    瑞常这才知道自己刚才的奏对有多么荒唐,要是皇上顺势准奏,自己……,他吓得面无人sè,仓促间答应一声,“奴才在。”

    “即刻退下拟旨,命兵部行文福建、直隶二省及海参崴军港所属,即刻派遣定远、辽远、威远、抚远四艘铁甲舰和雷加级的雷属、雷同;广字级的广亨号东渡日本,限在五月一日之前,把川村纯义jiāo出来;否则的话,就径直向日本本土开炮”

    “还有。”不等瑞常领旨,他又加上一句,“此去日本,若是海路上遇到任何日本海军军舰试图阻拦的话,就立刻开炮,不必有半点容留之处”

    “哎,喳”瑞常稀里糊涂的爬起身,转身跑了出去。

    皇帝兀自脚步不停,在殿前转了几圈,心中暗恨军机处的几个人,你们以为没有了军机处,政令就不出宫mén了?想要挟朕,mén儿都没有“曾国藩?”

    “臣在。”

    “你现在立刻到兵部去,总领此番对日作战的详细事物。有任何人、物需索,即刻奏报。”

    曾国藩知道,此事已经不可改变,只得碰头领旨。

    “还有赵光,你等一会儿到刑部去,把日本人答应递解来的如太黑田伴雄等人做好收押准备。等到来之后,即刻开始审理,朕会让总署衙mén那边派翻译过来,从旁料理差事;至于那个川村纯义,暂时缺席审判,等海军从日本归来,一并处置”

    “是”

    “最后,老六,你回总署衙mén,把此事知会日本驻华公使馆的代办大村益次郎,告诉他,从即日起,中日两国断绝一切关系,限他三天之内,带着所有驻京公使的工作人员,离开北京,滚出中国。”

    “皇上,那我大清驻日本公使呢?”

    “也即刻让他们回国来。”皇帝灵机一动,又追加说道,“还有,通知驻华西洋各国使领场馆,中日两国兵戎相见,就在不远,此事虽然与他国无关,但朕也不想听到任何国家不论是抱着善意抑或恶意的调停——我大清不需要”

    “皇上,臣弟请皇上再三思忖。对日本动兵,固然是可以彰显我大清威势之举,但从今日至五月一日,不过十余日的时间,若是连一个商榷、预备的时间也不给对方的话,臣弟恐天下人于皇上有不教而之议啊?”

    “你真的以为那些西洋国家会为了日本人而对朕,对我大清有什么不满吗?”皇帝经过这一会儿的折冲,神情放得比刚才缓和很多,“你还是不明白,是不是?这也不能怪你,你从入仕以来,担着总署衙mén的差事,所闻所见,都是一些经过了多年宦海磨练的政客几经修饰后的文字、语言。但你可能很难想象,他们在面对当自己的利益受到伤害的时候,所采取的策略。”

    “朕这样说,你可能不大明白,朕再解释得简单一点。便如同英法两国吧。前者是为鸦片,后者是为土地;都是和他们自己的国家切身相关的;而这一次对日本呢?其中固然也有很多在日本的商人可能会受到中日开战的影响,但从根本上而言,都是亚洲两国国家之间的事情,和这些西洋国家的没有关系的——利他主意,还不存在这个世界上呢”

    “诶?”

    “没什么。”他笑着摇摇头,让几个人先站起来,“转回头再说这一次和日本的武力jiāo涉,朕可以和你保证。这些西洋国家队我大清的举动,甚至是连吭都不敢吭一声的。你相信不相信?”

    奕如何敢说不相信?那不成了和皇帝抬杠了吗?苦笑点头,“皇上圣明如天,开臣茅塞,臣弟不胜钦服。”

    甘滢在总署衙mén见到邸抄,大吃一惊一时间觉得手脚都没有个安放处了。他不是敢于质疑父皇的决策,只不过就这样对日本动兵,硬要将川村纯义抓来处死,难道不会太过失之暴烈吗?到时候,西洋各国会如何看待大清朝?

    这些话不能对股中的帮办大臣说,不能和六叔说,只好和老师说了。趁着中午用饭的时候,载滢找了个理由,到了容闳的房中,不巧宝廷也在,正在和容闳说话,“老师。”他当年在同文馆学习的时候,容闳做过同文馆中的提调,所以有这样的称呼,“依您在西洋留学多年所见,此事最终当如何?”

    “皇上既然有旨意,你我只要做好分内的差事就是了。旁的何必你我劳神?”

    “老师这话倒是不错,但我总以为,仅仅凭海军舰船,能达到让日本人拱手jiāo人的地步吗?”宝廷心中真是很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若是长久僵持下去,各国出面调停,届时骑虎难下,事情可就难办了。”

    “我倒不以为日本有和我中华僵持下去的资本,只不过……”容闳有心想说,外jiāo途径并未就此断绝,皇帝就迫不及待的动用武力,日后容易给人留下大清不顾国际公法,唯武力是尚的感觉;要是那样的话,这二十余年辛辛苦苦经营,好不容易扭转过来的中国是野蛮过度的印象,就要全部付诸流水了。

    宝廷和他相视沉默了半晌,霍然而起,“不行此事得争”

    “竹坡,你想怎么争?”

    “当年为桂省金田县一事,皇上曾经当众以世宗皇帝朝的朱文端公独识大体,补君父之过,此诚乃真道学之言赞誉祈文肃公。见贤思齐,我辈本sè,如今眼见朝局如此,正是要我等亢言直声我要上折子,请皇上收回成命”

    “竹坡,邸抄发出,此事已经明传天下,便不提皇上根本不会理你,就是圣心于你的话有所戚戚,又岂能朝令夕改?若是那样的话,我大清岂不沦为天下笑柄?”

    “那照老师所说,就不闻不问了?”宝廷神情jī昂,大声说道,“等兵舰到了日本,火炮齐发,万民涂炭——难道日本人就不是人了?”

    “你和我吼什么?此事和我有什么相关?”容闳是好气好笑的神情。

    便在此时,甘滢一步跨了进来,“见过两位大人。”

    “是你啊,你来做什么?有事?”

    “卑职有事。想和容大人sī下里说。”

    宝廷瞪了他一眼,对他这样不通人情很是不高兴,嘴里嘀咕了几句,向容闳拱拱手,径自扬长而去。

    中方不惜一战也一定要把川村纯义nòng到手中的邸抄发出,举国一片哗然。拍手称快者有之,心头疑虑者有之;但不论个人所持者是如何心声,有两件事是所谋一致的。第一是军机处全都是庸碌无能的蠢材;第二是朝中有佥壬之辈。

    军机处若非无能,面临皇上为奕誴被刺这样一个震动肺肠的消息之后,却迟迟拿不出对事故的解决办法?nòng到最后,只能由皇上越过军机处,直接降旨给内阁,要派兵舰东去?若不是朝中有小人,皇上从来是公sī分明的xìng情,又怎么会下达这样一个在所有人看都过于小题大做的决断?这样的话是在心里说说,表面上还是得奉旨办差。

    载滢心中对父亲这样一意孤行很不以为然,又不敢以新进之身贸然进辞,因此每天早上固定到园子中给阿玛请安,都故意不提此事,sī下里和容闳说话。“若是日本畏惧我大清炮舰神威,不等五月一日,就同意将川村纯义拱手奉上,到时候炮舰派出去了,不提海上通信不便造成的岐误,只是这样劳师远征,却无果而返,岂不是要给别国笑话?”

    “唔,这确实是个麻烦。日本人自知海军实力远不及我大清,就这样与我方开展,力有不逮。我看,他们仍然是坚持到最后,不得已顺应所求的局面还要更大一些。”

    “所以我想,请老师上一份奏折,实在不行的话,给王爷或者宝大人陈词一番,也好将这一重隐忧拿到皇阿玛身前去。”

    “既然你见识及此,你自己为什么不说?”容闳好笑的看着他,“你每天进园子请早安,nòng得入值都迟到;既然和皇上朝夕相对,什么话不能出口的?”

    甘滢苦笑无语。他不是不敢说,也不是不能说,这样的话说出来,不怕皇帝不同意,就怕他准如所请,到时候,自己的位置就很尴尬了——皇上身边到处都是内shì,一旦听从自己的建议的话传扬到外面,就更容易使得那些眼见自己多年来受父皇恩宠不衰的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第134节对策研究

    第134节对策研究

    中方不惜一战也一定要把川村纯义nòng到手中的邸抄发出,举国一片哗然。首发拍手称快者有之,心头疑虑者有之;但不论个人所持者是如何心声,有两件事是所谋一致的。第一是军机处全都是庸碌无能的蠢材;第二是朝中有佥壬之辈。

    军机处若非无能,面临皇上为奕誴被刺这样一个震动肺肠的消息之后,却迟迟拿不出对事故的解决办法?nòng到最后,只能由皇上越过军机处,直接降旨给内阁,要派兵舰东去?若不是朝中有小人,皇上从来是公sī分明的xìng情,又怎么会下达这样一个在所有人看都过于小题大做的决断?这样的话是在心里说说,表面上还是得奉旨办差。

    但就在大清方面厉兵秣马,准备调派兵舰远去日本的时候,一个消息传到直隶、福建两省和海参崴军港,“川村纯义自首出告,军事暂缓,静待后旨。钦此。”

    这个消息让李鸿章无比愤慨一场傥来的富贵,就在眼前,谁知道川村纯义这么hún账?居然就这样出首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从奕誴被刺,中国出访使团绝袂而去,日本人有些慌了手脚。这样的大事一出,中国人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这还不必说中国的咸丰皇帝从来对日本抱着一份莫名的恶感,要是不趁此机会大加挞伐才叫有鬼了

    天皇连续召集内阁会议,商讨对策,三条实美第一个说道,“眼下第一紧要的,是将敬神党的组织内所有人,包括太黑田伴雄、斋藤求三郎、早乙nv苗等人暂时收押,以我想来,中国人一定会要求将这些人递解到中国去,按照大清律例治罪。”

    “行刺一国亲王,唯一的处置就是凌迟,太政大臣阁下,您不认为,为了几个人犯下的罪过,却要这么多人一起受到如此惨烈的刑罚,是过于残酷了事情吗?”

    三条实美双手chā进和服宽大的袖子中,身子端正,“若是岩仓君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可以化中国人的怒火于无形的话,鄙人愿意倾听。”

    岩仓具视不能置一词,喃喃的说不出话来了。

    “三条君,这不是彼此意气的时候,还是请您接着说吧。”明治天皇打圆场似的说道。

    条实美答应着,又再说道,“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看中国人会提出怎样的条件了。我想,也不外乎一些经济赔偿,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还请伯爵阁下从旁筹划。”

    大隈重信缓缓点头,“是,我明白了。”

    “除此之外,还要请英法等国出面,调停此事,只要中国人肯于及此党而止,就是我等万千庆幸之事了。”三条实美以手撑地,身体转向天皇,“陛下,我以为,还要请陛下亲自手书一封,寄上中国皇帝,表示歉意之外,更请求其原谅。”

    “不行我不同意”外相大久保利通大声呼喝,“我绝对不能同意由陛下向中国皇帝请求原谅的举动三条君,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这是在把天皇陛下的尊严和脸面任由中国人践踏的叛国之举”

    三条实美的表情痛苦极了,“我当然知道。”他说,“大久保君,你知道吗?咸丰皇帝对日本抱有深切的恶感,这种恶感正在期望、等待一个借口,只要给了中国人这样的借口,对于日本而言,就是灭顶之灾你和我都是政治家,不是军人,但我们都知道,日本的军事实力和中国完全不在同样的基准线上,一旦中国皇帝借此事为契机,派军队来进攻,到时候,一艘铁甲舰,就是可以将日本所有的常备舰队都送到海底的存在若是到了那个时候,连我们的国家都要被中国人占领,你还要顾忌天皇陛下的尊严吗?”

    三条实美老泪,“陛下”他痛苦的喊着,“为了日本国民,为了日本的明天,请您一定要亲自书写这封请求对方原谅的信函——现在的日本,是绝对、绝对不能和中国发生任何武力冲突的”

    “我明白了。”明治点头。神情一片冷漠,心中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请阁下放心,今天我就书写信件,请求中国皇帝的原谅。为了得到他的原谅,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陛下英明。只要有这份孤臣孽子之心常保xiōng中,我x本将来一定会成为超越亚洲所有国家,和西方强国并肩而立的存在到那个时候,中国人从我们身上取得的,都要十倍、百倍的偿还”

    在三条实美等人以为,有各国出面调停,有明治天皇亲笔手书的信函,有甘愿付出经济赔偿的诚意,还有敬神党的组织成员的递解,当可以满足中国方面贪餍不足的**。但不料事态的发展出乎意料之外,中国人除了要求这些之外,还要把海军大辅川村纯义递解来华,接受大清律法的惩治。否则的话,大清就要派遣军舰,强行掳人了。

    这是一个很多人都没有想到的情况,三条实美、岩仓具视、胜海舟等人知道川村纯义的脾气,此事要是给他知道,他一定会不惜杀身报国的——牺牲他一个人不算什么,但此事传扬到外,日本的国际地位一定会一落千丈,在百姓心中的威望,亦将一扫而空了。因此,消息只是在内阁极少数人中传阅,将消息封锁得死死的,半点也不曾流lù到外间去。

    明治天皇不料中国人是如此的得陇望蜀,他终究只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心中有些害怕了,“太政大臣,若是我们不把川村君jiāo出去的话,中国人真的会派兵来报复吗?”他凄然四顾,声调惶急的问,“若真是这样的话,我x本海军,可能有与中国海军一战之力?”

    “请天皇陛下放心,即便海军不敌,日本还有超过35万的陆军战士,请天皇陛下放心,若是中国人敢于不顾国际公法,前来挑衅的话,陆军的战士一定会拼尽最后一滴鲜血,保卫自己的祖国的。”说话的人是有栖川宫仁亲王。他是日本陆海军军务课的总裁。

    在明治元年的1月17日,设置了采用三职(总裁,议定,参与)分课制的陆海军军务课,总裁是有栖川宫仁亲王。所以,他可以算是实际上的日本军务第一人。但他不懂海战,更多的jīng力都是放在陆军部一边。

    而明治海军的建军目的是从西方列强的威胁中保卫日本。政fǔ在一开始并不重视陆军;战力是以海军为主,陆军为从;所以当时对军队的称呼不是后来的“陆海军”,而是“海陆军”。理由是日本是一个岛国,要侵略日本的敌人只能来自海上,首先得有强有力的海军来抵御敌人从海上的进攻,而陆军在当时还只是用来准备应付国内内luàn用的。所以有栖川宫仁亲王的地位就很显得有些尴尬了。

    而这一次眼见海军卿胜海舟讷讷不能置一词,可见是对于对抗中国方面的进攻全无手段,亲王阁下大感失望的同时,又心中窃喜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仅仅”准备用来对付国内反luàn的陆军偏偏就碰上了一次保卫国家的机会?因此大言不惭的说道,“只要皇帝陛下下达宣战诏书,以各藩武士组成的陆军部队,就会给大清国以迎头痛击”

    明治维新初年,日本没有现代意义上的陆军部队,其组成部分大都是失主的武士,无地的农民,但更大一部分是各藩所属的藩士、武士。接受的教育也是五huā八mén,虽然大都经过西洋教习的培训,但各藩所请的教习是从西洋各国请来,有美国、英国、荷兰,最近还有请德国人的。虽然也装备了新式快枪,但训练很不成体系。而维新政fǔ实施超身份的征兵制度,则是在明治十年的西南战争中取得胜利之后,才得以正式被确立(后详)。

    有栖川宫仁亲王的话在陆军卿县有朋看来实在不值一哂,只是这时候万万不能拆台,便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状,在一边沉默不语。

    亲王的话能瞒得过年轻的天皇,却瞒不过三条实美、大久保利通、胜海舟几个,也不说破,静静地听他luàn吹大牛。心中思考着对策。

    明治做了个手势,中止了亲王的说话,他转头问三条实美,“三条君,您所见者多,以为我x本可有与大清一战的实力?若是没有的话,要如何料理此事?”

    “亲王阁下的话不能算错。我x本若论及海军,不是中国人的敌手,但炮舰终究不能长脚上岸,凭我国现有的陆军战力,亦未必不能和大清一战。”

    “鄙人不同意太政大臣阁下的话,如今《常备兵编制法》在各藩从未得到切实执行,颁布政令却从未收到应有的效果。国家兵员不足,战力孱弱。,虽然有鹿儿岛藩将步兵四大队、炮兵四队,山口藩将步兵三大队,高知藩将步兵二大队、炮兵二队、骑兵二小队,合计人数为步兵5649名,炮兵539名,骑兵81名,共计为6275名,献给国家,但臣下以为,若是以这样的部队对抗中**队,无异以卵击石”

第135节忠勇之士

    第135节忠勇之士

    《陆军编制法》是明治二年在日本颁布的,目的是统一各藩的兵制,具体的说,是以大队的编制为基础,规定“每大队设立五个中队,每中队设二个小队,每小队有六十人为基准,每两个步兵大队设置备有六mén炮的炮队”。器:无广告、全文字、更

    实际上,明治政fǔ不论是国家威望还是经济方面,都根本没有实现推行《常备兵编制法》的可能,所以在第二年糊里糊涂地被废除了。然而,在很多地方可以看到以这样的基础编成了强藩之兵——而这些人,也在日后成为了日本陆军的第一批基础力量。

    天皇秀气的眉máo深深皱紧,“那,陆军卿阁下,你以为怎么样?”

    “我以为,应该jiāo出川村纯义付出最小的代价而保全全国百姓不受**,才是政fǔ应该做的,不是吗?”

    这句话一出口,议事堂上一片怒吼,“hún蛋要是你作为川村君,面对国家甘愿将你jiāo给中国人,你会怎么样做?”

    “他就是个蠢货陛下,要追究他的责任”

    明治天皇充耳不闻,转头看着三条实美“三条君,阁下以为呢?”

    “臣想,目前的态势,牺牲川村君,是不得已的决策。”

    三条实美的话让明治犹豫多时,“……难道就没有旁的办法了吗?朕宁肯舍弃一切,只要能够换得中国放弃这样无礼的要求?若是必要的话,朕甚至可以亲自到中国去,向中国皇帝赔礼道歉”

    “陛下,您是日本的希望,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三条实美深深地屈下身体,将额头埋在自己的手掌上,“为了皇国的未来,请陛下答应老臣的意见,牺牲川村君,以换取中国的退兵”

    “朕知道你说的有道理,凭今天的日本,根本没有和中国抗衡的根本。但三条君,请你也为朕想一想,日后若是给臣民知道了,我皇国不做任何抗拒,就将一个多年来……”

    “陛下,眼下这样的时候,也只有舍弃一个川村纯义,才能挽救如同累卵一般的国势”外务卿大久保利通大声说道,“只要能够换来中国人的退兵,即便牺牲再多,也是可以接受的损失”

    二十二岁的明治天皇沉yín半晌,怔怔的落下泪来,“不行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川村君受中国人的**。即便最后的结果是我x本受到最惨烈的攻击,朕也断然不准”

    “陛下”三条实美悲呼一声,用手撑地,向前行了几步,“陛下,难道您忘记了吗?您当年发下的誓愿,要把日本打造成能够和西方列强一样的东亚强国?要日本国民向一个人那样,能够tǐng起xiōng膛,骄傲的向世人宣称,自己是一个日本人?”

    “朕没有忘,朕从来不曾忘记当年的誓言正因为如此,朕才不能接受不放一枪一弹,把自己的国民jiāo出去做牺牲的结果”天皇使劲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厉声斥道,“难道在你们看来,今天jiāo出一个川村君,作为保全你我君臣的代价的朕,真的是在后日能够带领日本国民,走向富强的人吗?”

    三条实美心中的敬意油然而生不但是他,大久保利通和岩仓具视也都是心神一片jīdàng,望向年轻的陛下的眼神,也变得明亮起来。诚然,以牺牲自己的国民作为代价,日后又如何能抬得起头来?“陛下所言极是,臣等不胜钦服。但事有缓急,更有轻重之分;川村君为国牺牲,死后必将回归天照大神的怀抱,在天上保佑我x本……”

    “不必说了”明治天皇大声抢白他,“此事毋庸议。中国人不是要派船队来掳劫吗?就让他们来好了朕就不相信,我一千二百万的国民只要抱定共赴国难的觉悟和意志,就一定不是中国人的对手?”

    议事厅中商讨移时,终于没有任何结果的结束了,众人目送天皇转身入内,直到脚步声逐渐消失,才站起身来,步出大厅。“三条君,您在想什么?”

    三条实美侧脸看去,是副岛种臣在和自己说话,老人神情倦怠,但一双眸子依旧亮如晨星,显见是xiōng有成竹了,他笑了一下,用汉语说道,“中国人有句古话,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今看来,也该是解铃人出场的时候了。”

    这句话含义很浅显,是任何人都听得懂的。副岛种臣自然也不例外,“但,大臣阁下,这样一来的话,陛下对川村君的疼惜和对中国人的不满,怕都要发泄在您的身上了。”

    “为了皇国,为了陛下,一身荣辱,又有何妨?”说这样的话的时候,三条实美神态中竟然带出了几分倨傲。“陛下甘愿为一个国民,不惜亲冒斧钺,我又何必担心其他?”

    “前辈一生为国,在下钦佩”他说,“眼下已经距离中国限定的时间不远,若是阁下一定要做出这样的选择的话,可要加快脚步了。”

    “你放心,来得及的。”

    “饭”男子的手把饭碗向前递过,nv子‘嗨咿’一声,接过饭碗,麻利的为他盛满,“请慢用。”

    男子把饭碗放下,拿起桌上的酱油,倒在米饭上,就着香甜的芋头和咸鱼,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身边的nv子看着丈夫狼吞虎咽的样子,chún边逸出一丝笑容,眼中却落下泪来。“你哭什么?”

    “啊,不没什么,是风吹的。”妻子压抑着悲声,解释道。

    “等一会儿怕要下雨,让孩子们进来吧。”川村纯义头也不回的吩咐。

    “是,我这就去。”嘴里说着话,身体却没有半点要移动的意思;川村新衣凝视着低头大吃的丈夫,心中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两个人结婚有二十年了吧?和平常的武士人家不同,川村纯义在家的时候,为人很温和,和妻子、孩子们的情谊也无比深厚,自己有关节疼痛的máo病,每到yīn天下雨的时候,总是会疼的吃不下饭去,只能尽量躺在chuáng上休息。而每到这个时候,丈夫在忙完公事之后,都会推掉几乎所有的应酬,赶回家中,亲自为自己灌上四五个羊皮口袋的热水,放在身体的各处关节,舒缓疼痛。但就是这样一个男人,竟然会惹来这样不必要的麻烦?

    听人说,中国的一个什么亲王在东京遇刺,但这和丈夫有什么关系?不是说凶手已经抓住了吗?怎么还没有结束?还把丈夫也牵连在内了?川村新衣怎么也想不通。

    川村纯义放下饭碗,连嘴巴里的米饭还没有全数咽下,一只手已经拿起烟斗;新衣立刻拿起纸媒,为他点燃,“天又yīn了,你还疼吗?”

    “大约是夏天到了的缘故吧?只觉得有些酸酸的发胀,倒并不会很疼呢。”

    “关节病,我听西洋人说,是很缠绵的。日后自己要当心。”

    “嗨咿。我明白了。”

    川村纯义用力吸着烟斗,腾起的蓝雾弥漫在空气中,让妻子近在咫尺的脸也变得模糊起来死亡的时候,大约就是这样的感觉吧?他心中如是想着,“让孩子们进来吧。”

    人答应着,走出玄关,蹬上木屐,到院子中把三个正在欢笑玩闹的孩子叫进来,还不及进屋,大mén前有客人前来拜访,赫然是三条实美和大久保利通,联袂而来。

    夫人把孩子们拢在身前,给客人鞠躬行礼,让下人接过礼物收好,在前面引着路,过玄关,进到饭堂,“啊真失礼,”新衣看着饭桌上罗列的几分碗碟,面带苦笑的向客人道歉,“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呢”

    “不,是我们来的冒昧了。”

    川村纯义抬起头看看,三条实美和大久保利通都是一脸虚假的笑容,这让他心中有了几分明悟,请两个人落座,妻子带着孩子退下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又端茶上来飨客,“你先下去吧,给太郎和次郎洗个澡,看看他们这一身的尘土。”

    新衣夫人知道,丈夫和来人有话要谈,低低的声音答应一声,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怎么样,陛下的身体还好吗?”

    “哎”三条实美给自己洪亮的声音吓了一跳,“前几天的时候,一直拉肚子,这些天已经好很多了。”

    “今后……,”川村纯义顿了顿,“怕是不能再为皇国效力了。要全仰仗诸君了。”

    川村纯义以这样的话作为开场白,三条实美和大久保利通也无益再有任何隐晦,“川村君的话令人惭愧,想来阁下远行之后,鄙人也当辞去职务,归于林下,安度此生了。”

    川村纯义楞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三条实美的意思是说,自己身为辅佐天皇陛下的朝臣之首,却不能尽到保全善辈的己任,心中惭愧,所以要在他为国牺牲之后,主动请辞。“你是想让我的牺牲变得全无价值吗?与其是这样的话,还不如由我亲自统领一军,和中国人在疆场上决一死战何必就这样舍弃有用之身,换来一国安宁?”

    “川村君隆情高义,为国不惜杀身成仁,我等都觉得钦服无比。”三条实美一字一顿的说道,“但我身为太政大臣,”他退后一步,双膝落地,双手撑住榻榻米,用力碰头,“对不起都是我的无能,对不起”

    “中国人不过是要我的一条xìng命,若说对不起,也是该他们说,又何必要前辈道歉?”川村纯义问道,“他们规定的时间是到几时?”

    “五月一日。”

    “明白了,还有六天的时间,想来总能够让我完成这一次的旅途了。”川村纯义长叹一声,“真希望能够再回鹿儿岛去看看啊”

    一句话出口,mén外忽然传来nv人的哭声,不等川村纯义起身去看,又一阵凌luàn的脚步声响起,渐次远去。“是内人。”他微笑着向两个人说道。

    “川村君,您此番远行,为国为民甘愿牺牲,我等感服之外,还有一句话。”

    “是什么?”

    “就是您的家人,可有什么要料理的吗?”

    “没有了。我的大nv儿今年就要出嫁,太郎和次郎两个孩子年纪还小,想来三条君和大久保君日后也不会看着他们流落街头的,是不是?”

    “请川村君放心,二位少公子的事情,都托付在鄙人身上万万不会让他们受了任何委屈”

    “那就好,那就好。”川村纯义终于红了眼圈,用力大声向外招呼,“有人吗?喂”

    隔了片刻,才有新衣夫人的声音从mén外传来,“嗨咿我在,有什么吩咐?”

    “把泡胜烧酒拿来,今天晚上请三条君和大久保君和我一起享用。”让妻子去取酒,川村纯义神秘兮兮的小声说道,“这种酒,还是离开琉球的时候,琉球王赠送给我的呢号称是琉球的梦幻烧酒,一直舍不得喝,今儿个你们两个人可是有口福了”

    “那,”三条实美和大久保利通双手合十,放在自己的额头,做了个感jī不尽的手势,“就拜谢了”

第136节军备增加

    第136节军备增加

    川村纯义是四月二十九日到天津港的,到津城之后,直入天津府衙自首,等李慈铭听翻译解释之后,很是吃了一惊,倒没有任何失礼,先让人把他收押,随即通报直隶总督肃顺。15

    肃顺也是一愣。四月二十日的时候,皇帝为索取川村纯义不得,大发雷霆,不惜准备派兵舰到日本,行掳掠之实,只是想不到,川村纯义竟然孤身远引,亲自到中国来投案了?命人以电报的方式将这一则消息传到京中,请旨定夺;另外则在总督行辕中,召集众多幕僚问计。“你们说说,川村纯义这样自首而至,下一步当如何料理?”

    “若说凭我大清海军直放东瀛,将王爷遇刺案的始作俑者逮捕问罪,这是一回事;川村某人自己来投案,这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直隶按察使钱鼎铭第一个说话,“按照咸丰十二年之后,皇上重订大清律所载,案犯主动出首的,一概要减罪。而且,身为异国人,王爷遇刺固然是因其而起,但毕竟不是他亲手指使,若是真就这样一刀杀了,……只怕给外人见了,有失偏颇啊。”

    “钱大人的话说的是,学生也赞同。”这是肃顺在咸丰十二年之后招募来的清客王湘绮,也在一边进言了,“但依我看来,不是有失偏颇,而是有暴虐之情哩”

    肃顺知道王湘绮是一副名士派头,经常是在稠宾广座之间放言无忌,但言语之中如此攻击今上,还是他不能容忍的,“你这是什么话?若没有川村纯义在招待会上演出的这一场闹剧,太黑田等人敢行此大不敬之事吗?此事固然不是他亲自指使,但若论及罪责,就是以此人为第一罪魁祸首怎么叫暴虐?”

    王湘绮微微一笑,根本不拿居停大人斥责的话放在心上,“大人,请恕学生说一句,此番皇上着意要拿川村纯义开刀,为五爷报仇,所占不过小可;借机出一出对东瀛小国的恶气,才是圣心所在呢”

    肃顺给他气得直翻白眼儿,这个王湘绮语出大胆,是直隶总督府中尽人皆知的,自己说也说过,劝也劝过,都没什么效果。有心辞了他,此人言语虽然极其胆大,但事后的发展,每每契合他言中预料,自己身边还很少不得这么个人,因此一贯隐忍、优容,这一次可忍不住了,“照你这样说来的话,皇上不惜调用二省一地的海军,只是为了出一口xiōng中之气?那你倒是说说,皇上于日本的厌憎之情,从何而来?以至于一定要兵戎相见不可?”

    这样的问题是任何人也回答不上来的。王湘绮老神在在的一笑,“大人在皇上身边多年,您都不知道,让学生如何知道?”

    “你”

    “算了,算了。”龙汝霖从旁支应,把这宾主两个之间越发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下来,“大人,眼下还是将川村纯义转入京中再说,到时候,由皇上和军机处列位大人商讨下一步行止,和大人没有什么关系,您何必为此犯愁?”

    不知道为什么,肃顺心中对这个川村纯义倒有几分敬意,他很知道一旦他不来主动自首的话,等到着他和其他日本国民的将会是什么,到时候万炮齐鸣,血流漂杵,不知道有多少生灵惨遭涂炭——从这件事上而言,他这种做法,倒是很有些古大臣的本s你们以为,川村纯义进京之后当如何?”

    “还能怎么样?和太黑田之流一起,街头正法呗”

    “不能救一救吗?”

    “大人,您该不会是糊涂了吧?”王湘绮沉默了没有一会儿,又一次言出不逊,“不要说不能救,就是全天下的人都曰可恕,大人也一定要上书言事,尽言其人可杀”

    “这为什么?”

    “朝廷办事,不能虎头蛇尾”

    王湘绮掷地有声的一句话,让肃顺忘记了他刚才的无礼。[本章由为您提供]确实是的,朝廷为一个川村纯义不惜用兵,不管皇上心中是不是在为惇王还是自己出一口气,要兵犯东瀛,总之此事的影响极坏,要是仅仅为他有一身血气之勇,就饶他不死,日后有人有样学样,又当如何?那就会给其他人留下一个极坏的恶例任何人伤了中国人都没有什么,甚至面对中国人的威胁也不必害怕,左右不会死人,担心什么?

    这样一想,川村纯义就非死不可啦

    果然,大清朝臣中为川村纯义乞命的不在少数,第一个就是改名甘滢入值总署衙mén的二阿哥。“阿玛,”在早上照例进宫为皇帝请早安的时候,载滢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今五叔身子逐渐好转,又有太黑田等人经刑部问罪,得情真罪实之论,待日后闹市问斩,也算罪有应得;川村纯义身为日本军部大辅,在此事中固然有错,但儿子以为,其人罪不至死,皇阿玛又何必非杀他不可?”

    “照你这样说来的话,此事是朕办得错了?”

    “儿子不敢,但周易有言,天地大德曰生……”

    “你少和朕引经据典,天地大德曰生,所指的是那些桀纣之主,平日妄杀无辜,残害百姓,读书人无以规劝,故而写一些所谓的史家经典文字,作为进谏文字;你以为朕这些年中,所行政令,有哪一点是需要你用这些话来规劝的?”

    “儿子……儿子不敢。”在父皇的高压态势下,二阿哥只得选择退让。

    “就算川村纯义有血气之勇,不惜一死,以保全国民,但在朕看来,这也不能抵消他会场挑衅,更jī得斋藤等一干暴徒刺伤你五叔的罪行”皇帝大声对他说道,“你想一想,换了是朕到了日本,若是给人刺伤,又当如何?你五叔代天出访,便是朕的替身,行刺于他,便是和行刺朕躬是一样的朕只追究一个川村纯义的罪行,还算是有好生之德了;否则的话,派兵舰到东瀛小国,万炮齐shè,就让他yù石俱焚”

    “皇……阿玛说的是,是儿子说错了。”载滢给他的一篇歪理说得无言以对,再辩下去,就失了人臣、人子的本分,只好恭恭敬敬的碰头而出。

    教训过儿子,召见军机处,除了一个川村纯义自首之后的审理判罪的流程之外,还有一件事,“川村纯义从天津解到刑部,臣弟已经命人将其收押。下一步要做的事情,臣想,是不是该向日本提出赔偿事宜?具体数额,臣弟拟了个折子,请皇上御览。”

    折子呈上,皇帝草草看过,主要是针对奕誴受伤一事,向日本方面提出赔偿事宜,银子总数是一百三十万两;另外,还要求天皇陛下手书道歉信函一封,作为日本官方对这件事的最终态度。“太少了一国亲王,需要调养百日才能复原如初,一百几十万两够什么用的?加倍,再加倍”

    奕明白,日本人连一个川村纯义都能够舍弃,接下来的银子数目也不会有胆量和中国太过讨价还价,多要一点也没有什么。当下领旨,“是。”

    “川村纯义,刑部援引的是什么律例啊?”

    这是问赵光,于是他上前一点,口中答说“比照谋反叛逆,凌迟处死。”援引的律例,本来还有‘摘心致祭’一款,但奕誴没有死,这一条自然也就省略了。

    “太黑田、斋藤那几个暴民,不妨援引此例;川村纯义嘛,改为一刀之刑吧。”

    光答说,“皇上居心仁厚,法外开恩,想来川村纯义虽然是未经驯化的蛮荒之民,亦当感念圣德于地下。”

    皇帝不置可否,又对奕说道,“老六,朕听让说,有个叫乔松年的,和你是诗酒唱和的朋友?是不是的?”

    奕心中叫苦,无奈点头,“是。乔松年字鹤侪,也是清流中人,咸丰十五年的时候,任职安徽按察使,后来改调翰林院,做了shì读学士;乔松年家世富饶,虽做过大官,不脱绔kù的习气,养尊处优,深居简出。有时候言语不敬,也是有的。”

    奕誴遇刺,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民间谣诼纷传,说什么难听的都有。有人说,奕誴在日本多日,第一站神户,就喜欢上日本饭馆的小老板娘,不料此nv是日本高官的爱人,两个人为此争风吃醋;那个高官争不过来自中国的亲王,便指使人行刺——也算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戏码在日本上演了。

    北京是天子脚下,还好一点,天津、上海戏园中甚至编了内容相近的一出新戏开演,明明是诬蔑的荒唐不经之谈,而竟有朝中大臣,信以为真的,其中就有这个乔松年,他做一首诗,说什么“群公章奏分明在,不及歌场独写真”,惇王遇刺,含冤不白,复méng重谤,天下不平之事,那里还有过于这一案的?奕所说的他有时候言语不敬,就是指这件事而言。

    “你知道就好。”皇帝的声音一片冰冷,狠狠地咬牙说道,“告诉那乔松年,没事少喷蛆下三滥的东西”

    “是,臣弟下去之后,一定好好管教。”

    数日之后,上谕下发,从五月十五日到五月二十一日,刑部提牢司派出八名刽子手,用了整整六天的时间,将太黑田、斋藤、早乙nv等一百七十名敬神党的组织成员挨个处死,有人说,惇王家的报复甚酷,定制了十数把刀、钩,jiāo给刽子手作行刑之用。

    凌迟重刑,数十年难得一见,有人说只‘扎八刀’,有点脔割的意思就行了,有人说要用‘鱼鳞剐’,一片片细切。而这些日本人遭受的酷刑则是介乎其间,用定制的钩子扎住皮ròu往上一拉,快刀割切,钩一下,割一下,自辰至未,方始完事。

    第一天的时候,菜市口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多年不见的凌迟之刑今朝重现,被处置的又是外国人,这份热闹岂能错过?nòng得监斩的朱光第和郑敦谨心中忐忑,只怕出了什么事故;还好,从早上开始行刑,一直到中午,平静如常——从当天下午开始,观刑的人少了十分之九——无他,场面太过惨烈了一些,日本人鬼哭狼嚎,nòng得菜市口和地狱修罗殿一般。血腥之气,离这里三五个街口都能闻得见

    还是川村纯义最称幸运,一刀划过,尸首两分,找由皮匠将头颅缝好,火化之后,移jiāo驻日本公使馆代办大村益次郎,由后者将骨殖运送回国,jiāo其家人安放墓地,不提。

    因为对奕誴遇刺事件的赔偿,让日本人又大大的伤了一笔财,但伤财事小,听大村益次郎转述的国人在刑场上的惨烈遭遇,明治天皇痛哭失声“都是朕的过失,都是朕的无能”

    “陛下,请您不要这样,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志士的鲜血,才能换来皇国的安定若是陛下为此自伤自怜,岂不是让他们的牺牲都白白làng费了吗?”

    “中国人以我x本没有强大的海军为由,欺凌国土,杀我志士。朕在此发誓,就是耗尽朕全部的心血,也要建造一支强大的海军,日后把中国强加给我x本的屈辱,十倍、百倍的讨还”

    “陛下英明只要陛下有此雄心,不用二十年,不,不用十年,就能够打造一支无敌的海军与大清在海上决战,看一看是大清海军天下第一,还是我皇国武运长久?”

    明治三年之后,日本的经济力量日渐增强,从开放国mén之初的每一年国民生产总值只有区区三千四百万(石、圆),增加到明治三年的的六千贰佰万(石、圆),而军费支出,在受到这一次事件的影响之下,比例也首度超过两位数,达到11。这高达六百余万的军费支出,其中45用作海军经费,日本政fǔ预计在三年之内,通过向英国、法国和美国分别以定制、购买改装和租借方式,拥有一支不少于十六艘铁甲舰、十三艘一级、二十一艘二级炮舰以及若干鱼雷舰艇的庞大的海上力量。

    海军之外是陆军,按照陆军卿岩仓具视、陆军部少将野津镇雄、三好重臣的联合提议,日本在半年之内,出台了一部全新的法典,这是和已经名存实亡的《常备兵编制法》成彼此呼应的全新文字,起名为《读法》。

    《读法》中记载了军人应当遵守的条款,同时也确定了对违反这些规定者的处罚程度,最重的是在战场上的卑怯行为,这将立即受到严惩;其次,对于结党也予以重处;对上级不服、赌博、押借等也要治罪。

    到了明治五年,更进行军制改革,将全国划分为六个军管区,每一区设置镇台,逐渐扩充兵员到需要数目。这六个军管区配置是这样的第一管区,镇台东京,管辖东京、佐仓、新泻;第二管区,镇台仙台,管辖仙台,青森;第三管区,镇台名古屋,管辖名古屋、金泽;第四管区,镇台大阪,管辖大阪,大津、姬路;第五管区,镇台广岛,管辖广岛、丸龟;第六管区,镇台熊本,管辖熊本、小仓。

    在以上的六处镇台,分别设立师团(这是日本陆军最高建制),师团的组成是这样的设一师团长,陆军中将衔,下有司令本部,直属统辖的是两个旅团司令部,骑兵大队、炮兵联队、工兵大队和辎重兵大队。

    其中旅团司令部之下是两个步兵联队、再下是三个大队,四个中队;骑兵大队有三个骑兵中队;炮兵联队则是由两个个野炮大队(两个中队)、一个山炮大队(两个中队)组成。工兵大队是由八个工兵中队组成;辎重兵大队则是由两个辎重兵中队组成。这样组织起来的一个师团总人数是9199人,马匹1172匹。

    日本的炮兵是野炮、山炮并用。当初曾想采用德国的克鲁伯式炮,但由于钢铁生产很少,于是就仿制意大利用青铜所制的炮。在大阪的炮兵工厂里,制造钢与青铜合金,口径为七点五厘米的野炮与山炮。明治十二年以后,用这些炮装备全国的炮兵部队。其中野炮的最大shè程为五干米,山炮的最大shè程为三千米。

    在这一年的一月,近卫部队改编为二个步兵联队,一个骑兵大队,二个炮兵小队,一个工兵小队,一个辎重兵队,二十三日给步兵联队授予了军旗。这是联队有军旗之始。其后,各镇台的步兵大队也改编成联队,并授予军旗。

    在明治五年,在日本还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将东京招魂社改称为靖国神社,破格列为官币社。神社之管辖归内务省及陆海军省,陆军每年为其支出7,750日元的祭祀费。死后成为靖国之神的荣誉,极大程度上提高了陆军的士气。

    另外一件事,则是制定了戒严令。根据这一法令,军团长、师团长、旅团长、要塞司令官等,在战时或事变之际,为了该方面的警戒与维持秩序,有权依照法规宣布戒严。根据法律规定,在戒严情况下,军队对于国民的政治权限拥有极大的控制力。但是,因为这个时候已将军备的重点转移到防御外国方面而进行训练,所以没有因发生事件而宣告过戒严,军队也很少出动。补充警察的不足而出动的军队,大多由宪兵来担当。

    而到了明治六年(1874年),从英国购买的第一批舰船炮舰越过茫茫大海,驶到日本横须贺港口。其中有三艘一级炮舰,排水量为4,500吨的铁制木胁船,总长92米,型宽8.5米,吃水2.2米;定员204人。锅炉2台19型燃煤锅炉,主机2台19型蒸汽轮机,功率6,200轴马力,推进2轴2浆;航速续航力3000海里10节。主炮4mén130毫米L42型舰炮,鱼雷2座五联装550毫米鱼雷发shè器(备雷20条)。

    另外还有日本人独出心裁想到的海战补给舰,命名为节气级,也就是以大雪、小雪、、小寒之类的节气为名。该级别的船体非常巨大,远胜过用作海战的铁甲舰和其他级别的炮舰,空载排水量10540吨,满载排水量29850吨;总长型宽空载吃水7.4米,满载吃水9.2米;定员612人。船上配置了4台71型燃煤锅炉,主机是2台蒸汽轮机,功率15000轴马力,推进2轴2浆;航速14节,续航力14000海里12节。满载时可以装载弹yào10500吨,淡水4500吨,食物2000吨,零备件1850吨,其他460吨。在这样的时代,绝对算得上是海上巨无霸了。

第137节 大办海军(第五卷终)

    4∴⑧0㈥5由为您提供]而在大海的另外一边,从英国和法国分别定制的五艘山字甲舰在咸丰二十三年年底之前,抵达了天津大沽军港由英国伯明翰船厂制造的第一艘,后来命名为dòng庭湖号是该序列的第一艘,具体参数是标准排水量吨,满载排水量31500吨,最大排水量吨;总长221米,型宽33米,吃水98米;定员850人锅炉8台65型燃煤锅炉,主机4台66型蒸汽轮机,功率1轴马力,推进器4轴4浆;航30节,续航力1海里14节

    舰上装载了9mén400毫米L50型舰炮3×3;16mén150毫米L52型舰炮8×2;12mén50型‘毫米150型舰炮6×2主装甲带300-330毫米,装甲甲板130-150毫米,lù天甲板40毫米,防弹片甲板20毫米,炮塔200-400毫米,炮座330-400毫米,司令塔330-400毫米如果仅仅从尺寸数据看,山字级比远字级并不会胜强太多,但实际上防护能力却提高了不少

    首先,这种舰艇的主装甲带采用了倾角设计,这相当于变相提高了装甲厚度其次是加重视水平装甲防护,这在远战中非常关键另外,采用的装甲钢比后者好得多,其实际防弹能力提高了至少一成

    山字级铁甲舰的到来,让北洋海军如虎添翼,而在一边看得眼热嘴馋的李鸿章、程学启两个分别从福建和海参崴给北京上奏折,要求将来山字级多到来之后,能够补充到海参崴军港和福建省内正在兴建的南洋海军序列中去,而不要北洋海军替换下来的远字级

    皇帝为之发笑“刚刚来了几艘船,他们就亟不可待了?”

    “李鸿章、程学启二员都是国之干城,所求者又是为国戍边·朝廷宜乎准如所请才是的”

    “朕知道,朕知道,朕也没有说不给嘛”皇帝说道,“一共只有五艘·北洋两艘、南洋海军一艘、旅顺口和海参崴各一艘,正好分赃完毕谁也不必抢,谁也不必争,你们看怎么样?”

    众人听的好笑,“正如皇上所言,每家一艘,也省得他们总把这口舌官司打到京中来

    “不过船是分出去了·如何管好,如何能够在最快的时间里形成战力,却是考校管带、水手功夫的这几艘船,兵部报上来的管带及其他成员名单,朕已经看过了——杨廷辉、奎昌、恩寿都是当年指挥过铁甲舰和大型炮舰的人才,也还罢了,刘步蟾、方伯谦、林森森、邓世昌等人,也随同到船上任职·会不会年轻一点了?”

    “臣以为这几个年轻人都是海军学院多年培养,又在二十一年之后,到西洋各国受训移时·不论战法还是cào船之术,都有独到之处,用之于海上,正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也好不负他们xiōng中所学日后为国报效,海上杀敌而且,等这些人登船之后,上有管带杨廷辉等人帮扶,下有水手弁员相互倚助,臣弟想来·于他们术业jīng进,是大有裨益”

    “那好,此事就这样定下来”皇帝说道,“如今日本也在开始大办自己的海军,朕想,日后中日两国必有一战——这种事既然不可避免·就要想办法取得最后的胜利从明年起,南北两地的海军及各行省绿营,都要加强训练,以备战事到时候,有任何人因为任何事导致战事失利,这数十年的情分,就全数化作流水了到时候,你们可别说朕言之不预”

    奕对他这样预见xìng的说话很不以为然,“皇上,多年来,我大清军力是四海各国有目共睹的,不提日本蕞尔之地,就是英法俄国,雄霸一方,不是也在大清绿营兵威震慑下,如数败阵吗?难道日本人还会比他们强?敢挑衅的大清上国?”

    “战争这种事情,不是以国家大小为区分的朕当年就和你们说过,日本是岛国,能够发展的空间有限,若是肯安于现状,自然一切休提,但依你们所见,这数年之内,日本人又是兴办海军,又是开始在全国征兵,难道只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国吗?”

    “即便他们是为保卫自己的家国,但在日本的国家利益和我大清的国家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开战就唯一而必要的解决途径了这二十五年来,英、法、俄三国的殷鉴不远,难道还不够你我君臣谨凛的吗?”

    奕唯唯诺诺的应承了几句,不敢再说“曾国藩的病,近来怎么样了?”

    “臣弟昨天到他府上去过,听太医说,曾大人年岁愈高,本源亏损……”

    “太医院都是一群废物”皇帝突然发怒,“就会拿年岁增长,本源亏损来搪塞差事——人上了年纪,生了病,不就是要这些郎中医治的吗?自己无能,还把病情都推到病人身上,真是hún账”

    “是”奕嘴巴里干干的,言不及义的答说,也不知道是不是闹意皇帝的话

    皇帝有心传旨,到曾国藩府上去探望,但又一想,天子出行,惊扰太甚,对他的病情也没有任何好处,不如找一个机会,自己带几个人微行出宫,还来得加自如方便当下把将yù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都跪安,朕有点累了”

    打发众人出去,皇帝随之起身,站在暖阁的窗前看着外面灰méngméng的天sè,已经是咸丰二十五年了,自己年过四旬,韶龄不再,虽然有自信,这二十余年的皇帝做下来,于朝政国事有足够的震慑,但若是对日作战真的开始,怕就不是一年两年可以结束的——海军暂时不提,应该能够赢得下来,陆军呢?对日本作战是一定要登陆本土的,而所遭遇到的抵抗·也是乎想象的巨大,不知道绿营士兵,能不能拿得下来?

    胡luàn的想了一会儿,自索无解·向外吩咐一声,“传肃顺进来”

    肃顺是咸丰二十四年的年底jiāo卸直隶总督的差事,调京内用的,皇帝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有让他进军机处,但却给了他多的担子,到心中·他担着的差事有御前大臣、内务府大臣、领shì卫内大臣、兵部、工部、户部尚书,和当年比较起来,可谓是名副其实的权倾朝野了

    他虽然担着这么多的差事,但却不像当年那样忙碌,因为皇帝体恤他年岁越来越大,很多时候,都是让他兼着一份名头,平日是不大到部视事的·因此一传即到而今天也是刚好有事,肃顺进到养心殿的时候,满头是汗·“主子,主子,不好了”

    “叉怎么了?慌里慌张的”

    “主子,奴才刚刚见到在曾国藩曾大人府上值守的太医派来的下人来送信,说曾大人在府中昏倒了”

    皇帝xiōng口一热,“怎么样?结果怎么样?”

    “主子放心,听来人说,曾大人只说手麻脚麻,倒没有怎么样?”

    “呸你个笨奴才,就是这样才可怕快·准备车马,朕亲自到曾国藩府上去一次”皇帝转身吩咐,“来人,伺候朕衣你们都是死人啊”

    肃顺忽然想起,咸丰二年,皇帝驾临热河·康慈皇贵太妃就是早上起来,觉得手脚麻痹,延时不久,而一瞑不视的这样一想,心中觉紧张,连脚步都变得颤抖起来

    车马在曾国藩府mén前停稳,皇帝从车中一跃而下,对府mén前站立的曾府下人看也不看一眼,直往里闯,“哎您这个人怎么”

    肃顺在后面拉过下人,耳语几句,不等后者反应过来,脚下加快,跟了上去

    皇帝也不再顾忌,穿过堂屋,径直奔向后面的主人房,房mén不远处的月亮mén正对着府中的huā园,园中放着一把太师椅,大约是给曾国藩用来病中赏景之用的进到月亮mén内,冲鼻的yào香味儿传来,曾纪鸿、曾纪泽兄弟两个,和纪琛等姐妹围在一边,看神情凝重的样子,可知曾国藩的情况不是很好秀慧公主也站在人丛边上,和身边的一个nv子喁喁sī语,在他身边,是尚在髫龄的曾广平,站在母亲身边,眼睛一个劲的往父亲身上和母亲脸上瞧

    听见外面的脚步声,曾纪泽扭头看过来,一愣之后,赶忙撩起长衣的下摆跪倒在地,“臣曾纪泽,叩见皇上”

    “民nv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他的眼睛在周围扫视一周,却没有看见李德山和栾立的影子,“太医呢?在那里?”

    “回皇上话,李大人和栾大人正在房中,为家父诊治”

    “朕进去看看”曾氏弟兄走到mén前,挑起mén帘,他向前走了几步,又站住了,“yào香太重了yào香也是yào,和主yàohún起来,就没有时辰火候了而且还杂着檀香于他的病体没有任何好处,让人撤了

    他顾盼着,一眼看见欧阳夫人由shìnv搀扶着,正颤巍巍的在mén内跪倒,料着檀香是她燃来敬佛礼拜用的,便不再说这件事,跨步进mén,吁一口气说道“起来,一大家子的事情,都还要你来定夺要是你也熬得病倒,他怎么安心疗治?去,去”

    “多谢皇上,民fù告退”

    进到曾国藩的卧房,李德山和栾立正跪在地上,碰头不止,“奴才叩见皇上”

    皇帝理也不理,向chuáng上看去,曾国藩躺在chuáng上,人事不知,若不是xiōng膛微微起伏,和死人无异皇帝念及这二十余年君臣相得,他为受自己知遇之恩,在外任、京中不知死活的劳累,心中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

    “爹,爹,皇上来看您来了”曾纪泽在父亲耳边呼唤数声,却丝毫没有效果回身向皇帝跪倒,碰头请罪,“皇上·臣父已至弥留,未能在君前行礼,请皇上恕罪”

    “你啊,现在说这些干什么?”皇帝叹息一声·问李德山,“曾大人的病,到底怎么样了?”‘曾大人年纪衰迈,加以突患中风之疾,已经是天年将近肄人力所能挽回”李德山说道,“皇上·还请皇上看开一些”

    皇帝沉默良久,黯然抹了一把流了满脸的泪水,“李德山,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总之让曾国藩醒过来,哪怕是只有一两个时辰呢,朕还有几句话要和他说”

    “是”李德山心中打着盘算,又碰了个头·“请皇上容奴才退下,jīng心拟定yào方”

    “有yào方就行你快想办法”

    于是李德山退下去,和栾太商量片刻·又开了yào方,并且亲自到御yào房去检了yào,亲手放入yào罐,浓浓地煎了一小碗,由李德山亲自捧到chuáng前,让曾氏兄弟帮衬着,曾国藩的嘴巴,把yào灌了进去

    果然,这付yào极有效验,萎靡僵卧的曾国藩·腹中一阵响动,微微睁开眼睛,在旁人看来,他的一双眸子中居然又焕发出了光采,但在曾氏弟兄,却添悲痛知道老父已经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了“皇上?”

    曾国藩目光游移·终于停在皇帝脸上,神情很是不敢相信似的,“皇上?”

    “朕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皇帝对放在chuáng头的秀墩视而不见,侧身坐在chuáng头,握住曾国藩的手,触手所及,一片凉意,强自挤出一副笑容,“别担心,朕问过李德山,你的病”他叹了口气,把安慰的话又尽数吞了回去,“曾国藩,你和朕君臣一场,如今只怕永诀就在眼前,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朕说的吗?”

    “皇上,臣知道,您一定会来的”曾国藩的声调出乎人意料的洪亮,对着皇帝的目光,老人一笑,“老臣自道光三十年,méng皇上启用至今,已二十六年,皇上待老臣的恩典,亘古未有,也只有等到来生,再图补报了”

    “别这样说话,朕……”

    “皇上,老臣有一句心里话,请皇上先恕妄言之罪,臣才敢出口”

    “你说,你说”

    “皇上,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谨慎小心啊我大清不论海防、陆上,经皇上数十年调教,早已成不败之师,守卫家国,万无一失但若用之于征战异域,臣恐还有未尽之意啊”

    “你的话,朕明白的但有一件事,是你不知道的”他停顿了一下,不经意的摆摆手,“你们都下去,朕和曾国藩有几句话要说”

    于是,众人识趣的跪倒碰头,鱼贯而出,“肃顺,你怎么还在这里?”皇帝瞪了一眼兀自留在房中的肃顺,“你也出去”

    把肃顺也哄到外面,他还有点不放心,又到窗前来看看,确认不会有人听见两个人的谈话,这才又转了回来,“曾国藩,你还记得咸丰十二年的时候吗?朕曾经和你说过,有朝一日,朕会把心头一个永远埋藏的隐秘向你袒lù?”

    曾国藩泛起追忆的神sè,“是此事,臣还记得”

    “如今,就是到了这样的时候了”

    曾国藩忘情的坐直了身体,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他知道,能够知道这位主子心中最隐秘部分的人,大清朝只有自己一个,即便是听完他的话立刻就死,也是值得的了

    半率时辰之后,皇帝从房中走出来,脸上带着倦sè,“皇阿玛?”

    他勉强一笑,向秀慧公主点点头,“今天朕和曾国藩说了很多话,他也累了,朕也累了让他休息……朕也起驾了”

    “是”曾纪鸿、曾纪泽第一个跪倒,恭送着皇帝离府而去,这才起身入内

    皇帝坐在来回摇动的车中,眼睛闭着,忽然说道,“肃顺,你大约也想知道,朕和曾国藩说了什么?”

    “这等军国大政,奴才不敢与闻,奴才只想伺候好主子,为主子分劳看主子神sè倦怠,奴才真是打心眼儿里疼得慌

    “好奴才”他依旧闭着双眼,慢悠悠的说道,“不是朕不相信你,若论及情分,朕对你犹胜过对曾国藩;只是和他说的话,关系太大若说此事朝廷中有可与闻者,也只有你们区区两个——再等上几年,再等上几年,朕看看时候到了,会告诉你的”

    肃顺心头狐疑,含糊的答应下来

    他沉默片刻,睁开眼睛,明亮的眸子中bō光闪动,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可是啊,你知道吗?肃顺,朕宁可这件事永远不对人提起,也绝对不愿意看到他就只有离朕而去啊”一语未毕,泪水流了满面

    咸丰二十五年三月初九日戌时一刻,曾国藩在北京府中病势,寿享六十四岁谥号文正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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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台湾故事

    器:无广告、全文字、更咸丰二十六年四月十六日,海面上南风大做,劲风吹动风帆鼓成一扇硕大的弧面,船首在风帆的作用下在bōlàng间跳跃,足不沾地一般的破làng疾驰由南风带来的降雨劈头盖脸的浇落在船上,两弦的排水孔向大张开的龙王的嘴巴一样,把雨水和飞溅上来的海水倾注出去

    “太大了这样下去要倾覆的”船甲板上,有五六个男子正在忙碌,将放置在甲板上的货物用帆布遮盖好,系紧绳索他们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雨水打湿,海面上风高làng急,彼此说话都要扯开嗓子,大声呼喝

    “八嘎”另外一个男子看来是船长,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抬头看看,“降帆降到三分之一高度还有,进去告诉阿亮,让他掌稳舵船上这么多大米,要是倾覆了,可是不得了啊”

    “明白了”男子答应一声,拉开舱mén跑了进去

    船长用力拉住最后一根绳索,双脚蹬踏住货箱,身体向后倒仰,船身一晃,连他也摔倒在船甲板上,“喂快来人”

    “是”另外几个人蜂拥而至,七手八脚的扶起他,拉动绳索,绑缚在船帮的固定物上,“船长,这样下去可不行看风向,还有的要刮呢,找个地方避一避风雨再走?”

    船长不理船员的建议,看看货物安全没有很大的问题,挥手带领众人进到舱中,摘下头上的雨帽,回身给了刚才说话的人一巴掌,“你这糊涂虫找地方避一避风雨?给人发现了船上的东西,怎么办?”

    “对不起是我说错了”

    船长骂了这个不晓事的家伙几句,倒也不以为甚,大步迈进船舱的驾驶室中,“到哪里了?”

    “刚刚才过棉huā屿,离彭佳屿还有一的海程不过这样的天气·恐怕时间还得再长一点”负责掌舵的船员头也不回的说道

    “把稳了方向,只要过了彭佳屿,就不用怕了”

    “嘿嘿”舵手真诚的一笑,“船长·这一船到了长崎,能赚多少银子?”

    “三百两”

    不但是舵手,船上其他众人闻言也立刻来了jīng神,“这么多啊?”

    “台湾大米,在日本可是最受那些武士、藩府人家欢迎的呢要不是遭遇到这一场大雨,只怕还能多哦,yù至?你到下面去看看·要是给水淹了,可不得了”

    “是”刚才说错话挨骂的水手欢声答应,扭头跑了出去{手、打{{}

    海面上的风雨来得急,去得也快,不到一的时候,风làng越发减弱,海面上虽然还落着雨,但比较起刚才来·已经不在话下了东北的天sè也逐渐晴朗,船上众人都是海上讨生活久了的,看得出暴·只要驶过这一片雨云区域,接下来的行程,就该是一帆风顺了

    这艘船的船长是日本人,名叫稻川垣,长崎人,自幼随乃父生长在水面,靠打渔为生不过打渔又辛苦,来钱又少,于是从咸丰八年,台湾开海禁以来·稻川垣开始往来于台、闽诸口、日本长崎之间做生意

    十余年来,学得一口中国东南地方的汉语,偶尔还会做一些走sī闽、桂、粤的人口,偷渡到台湾的无本生意因为他秉xìng还算忠厚,从来不像与偷渡客同为中国人的舟子,做一些,灌水、放生、种芋、饵鱼,等残酷对待的下流勾当·所以他这艘船的偷渡生意居然很好

    不过到了咸丰十六年之后,经由福建巡抚李鸿章奏请朝廷,彻底开放了百姓到台湾去的禁令,所以偷渡也就因势而止,再无生意可以做——这十几年来,稻川垣积攒下一笔不小的身家,开始转而做起了往来两国三地的正经生意

    但正经生意也很不好做他做的是将台湾出产的大米运送至福建,一开始的时候是赚取中国朝廷给予的一定的水脚钱

    台湾大米质量非常好,从康熙二十三年收回台湾之后,就一直是用作朝廷贡米的

    不但质量好,而且产量高,自给自足之外,朝廷还会每年定期将台湾大米内运,用作平籴内地米价,特别是福建一省的米价的重要来源,雍正的时候,朝廷议准,每年于常运平籴米5万石之外,再运0万石存于滨海地区,若是遇到台湾丰收,这个数字还要增而朝廷的这个规定,也给了台湾商人哄抬米价的机会

    因为处了这作为常运平籴米内运的5万石之外,其余的10万石不一定是要在一年之内完成运输,而且,闽台之间的口岸只有鹿耳mén—厦mén,也就是说,福建各地要购进台湾大米,只有到厦mén去买,不能sī自前往台湾购买——形成了垄断市场只要这条管道出现人为因素的拥塞,台米就会立刻在台湾出现积压,而不得出口,这种情况在乾隆初年达到极致,乾隆十一年的时候,台湾大米累积积压了万石,简直成了台湾人的负担

    朝廷有鉴于此,深感运力不足,于是开始改台米官运为民运,借用民间渔船,运输大米到内地但这种方法推行不到数年,就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原因在于脚钱太少,当时规定,每石六分六厘六毫五丝,自厦mén载往他处,水程每百里加银三厘;而台湾船只从岛内各处载米到台郡jiāo卸的,每石的脚钱也只有三分这种让人根本提不起兴趣来的政策才推行不就,立刻又出现了积压的状况

    这是多年陋习陈陈相因,也不必多提,但因为这种情况,也就出现了偷运大米的海上走sī贩子,在一开始的只是在台湾岛内和福建省之间来回走sī,进而发展成包括琉球群岛,日本等地往来,一船三千石的台湾大米,若是能够运到日本长崎的话,转手可以获利三五百两银在当时的年代,已经是一笔相当可观的利润了稻川垣所做的,就是这样一mén生意

    船帆高高升起,愈发明朗的晴空下·名为稻川丸的三千石大船迎风破làng,船飞快的向西北方前进,“船长,前面有船驶过来”

    稻川垣心中一惊·做贼的必然心虚,每每听见船员说附近海面有船只出动,总会让他提心吊胆一次他倒不是怕驻防在台湾岛内和附近海面上的台湾水师的舰船的检查,而是担心遇上海盗台湾近海,海盗横行,肆无忌惮,成为航行在闽台之间的商船的心腹大患

    但稻川垣认真想想·就知道自己猜错了自从咸丰十六年之后,李鸿章在马尾造船厂兴建海军,以式炮舰对海盗横行的海面进行了多年非常有成效的打击,成团伙的海盗都已经被剿灭殆尽,怎么这里还会有海盗?一定不是的既然不是海盗,那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不过是huā上几两银子做买路钱就行心里这样想着,稻川垣命令放下船帆·停止前进,等待对方的大船驶近

    等不到半的时间,对面的大船越来越近·等到了自己跟前,稻川垣和船员各自吸了口冷气好大啊

    这是一艘全铁制的炮舰,写有‘江永号,字样,船头站立着三五个水手,正扒着船舷,向下好奇的张望有人抛下缆绳,将两艘船互相拉紧,不一会儿的功夫,有一个穿着绣有六品鹭鸶补服,头上戴着砗磲顶子的男子·手脚麻利的顺着绳梯而下,落到稻川丸的船甲板上在他身后,跟着七个马弁,都是朝廷官服,xiōng前挂着连珠快枪,顺着身体的攀爬·来回晃动

    稻川垣第一个迎上去,躬身行礼,船上这十几个人中,他的汉语最好,便由他作答了,“给老爷请安”

    为首的男子看了看他,“你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我是日本人”

    “听你的汉话说得很好嘛?”六品官问他,“这样的天气还出海,不怕出危险?”

    “本来是好好的,谁知道天气说变就变?也无处可以躲避,只好勉强前进了”

    那个为首的通判好笑的点点头,“船上装的是什么?有领照吗?”

    “回老爷的话,都是一些从岛上采办的货物,有茶叶、大黄、茯苓、湖丝等;也都是在厦mén缴过税银的这是领照

    领照也就是相当于执照,在这样年代,没有种种摄影照相技术,便在文字内详细填明船主兼舵人的年貌、姓名、籍贯与舵手名数,还有承领关牌县照字号的年月、梁头丈寸,货物种类、出港日期,载运地点,给照领载的时间、jiāo卸的地点,有无搭载的官兵人役、客民等诸项

    武官态度认真,仔细看过、比对过,把领照jiāo还给他,大手一挥,“进舱中检查”

    “是”他身后的马弁暴雷般应诺一声,分开人群,就要弯腰进舱

    稻川垣大吃一惊,赶忙双手张开一拦,“老爷,请等一等”

    那蚤首的通判神情暧昧的一笑,“怎么了?看起来,你这船里可不止是茶叶、大黄呢?说”

    “大人,老爷,”稻川垣并不害怕,贴近一点,从怀中拿出一个麻布的小口袋,向武官手中塞去,“老爷,都是苦哈哈,请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通判眼神一亮,看那样子,就准备笑纳了,但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你是日本人?”

    “呃……是”

    “那就爱莫能助了”他说,“若你是中国人,说不得看在本乡本土的份上,今日之事就当没看见;既然你是日本人,任分巡台湾道罗大人奉了皇上的旨意,凡是在海上发现有日本人的商船,渔船,都要逐一进舱检查,要是放跑了一艘走sī船,我的脑袋就保不住啦”

    “啊”稻川垣简直要哭出来了,这样的事情自己不知道啊?这下可糟糕了

    为首的这个六品通判不再和他多唠叨,命令马弁径直下去检查,片刻之后,有一声欢呼响起,“大人,查到了,都是大米”

    中国官员叹了口气,这几个日本人看样子也是怪可怜的,但王法如炉,没有办法,手一挥,“全部押起来带回舰上去”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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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事出有因

    咸丰七年之后,绿营新军制在大清各省顺畅推行,各省新炼獯营军力,一如天津光武新军旧制,这一方面是因为朝廷旨意全无半点折扣可打,各省畏惧皇威,不敢不为;另外一方面,从光武新军中走出的诸如胡小『『máo』』、林文察、朱洪章、鲍超、张运兰、刘铭传等人分散到各地,也起到了相当的作用。15

    但大清所属,只有一个台湾,游离于朝廷颁布的新军制之外,还是实行以绿营、团练共同组成台湾戍防的主力,其中自然是以绿营为主,后者为辅。他们的任务是稽查『『jiān』』宄、护送行旅、传递公文、保卫住民。[.]

    而团练则是民间招募的武力,类似乡兵组织,多由当地大族或者郊商出面组成,虽然在纪律要求上被讥为乌合之众,但因为可以弥补战时的兵力不足,所以亦相当重要——在康熙末年的朱一贵到乾隆后期的林爽文,再到道光初叶的张丙事件,在这三次较大的民间起义事件中,团练都立功匪浅。

    在台湾的戍防中,海防是重中之重,清朝在台湾岛内外设置汛防166处,起到了保卫海疆的作用。而在陆上,情况则要坏得多。绿营的任务其中有一条是缉捕匪类,这是一项很危险的工作。当时被称为贼薮的地方主要集中在笨港附近的白沙墩、秀才庄、下加冬、斗六『mén』、半线一带都属于台南。

    除了工作压力大,台湾恶劣的水土环境所造就的值勤环境更让士兵弁员惧怕——当时全部台湾都属于瘴乡,不过中毒的症状也有轻重不同。以淡水为分界,南部的情况略轻,虽有嚎跳发狂、寒热不等之苦,但只要勤加休养尚可痊愈;中淡水以北之瘴,则『『yào』』石罔效,中者不

    这还不算,绿营军的兵纪愈坏!这是因为从郡治到『jī』笼·沿途只有茅港尾和笨港两处公馆可以投宿,入清以来的旧例,文武衙『mén』差遣往来,当地的保长、通事、汛塘要负责打点·久而久之,这些负责接待的人不堪其扰,于是想到开赌场作为供给之资。此时班兵的饷银也充作客头的赌金。国家的正规部曲,摇身一变,成为赌场的金主了。

    台湾兵事败坏的另外一个缘故,就是咸丰皇帝对于这里的情况的不闻不问。曾国藩、翁同书、李鸿章三个人分别在军机大臣、两江总督、前后福建巡抚任上上书,请求朝廷派专人到台湾去·认真管束、整理台湾军制,他却一概不准!

    一直到咸丰二十年之后,在台湾出了牡丹社事件,他才很不情愿的降旨李鸿章,让从福建造船厂调四艘兵舰,其中还有一艘是在越南海战中受伤的扬『bō』号,『jiāo』付台湾巡查道拨付澎台防卫之用。~~

    这种情况到了咸丰二十五年,在这一年中·日本在长崎设立了一个名为番地事务局的机构,以参议兼大藏卿大隈重信主持′陆军中将西乡从道为番地都督′陆军少将谷干成′海军少将赤松则良为参军′所谋不轨。

    闽浙总督李鸿章上奏云“臣查台湾番社′散处深山′虽未设立郡县′而推原疆禀′实皆台地幅员。纵该生番『『xùe』』处猱居′久成荒服′第既为中国抚有之地,即当为圣朝管辖之区日本并未商准总理衙『mén』骤行调将征兵′将人番境′虽云召酋开导′其心实不可测。”

    不但是他·连奕也认为′“各国垂涎台湾已久′日本兵政寝强′尤濒海切近之患,早迟正恐不免耳。”

    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依旧稳如泰山,对臣下的奏折根本不予理睬。这种消极怠工的态度让朝臣又难过,又失望!只当皇帝未过半百,就已经老糊涂了!但秉持着国士待我,国士报之的心思,这种请皇帝加强重视的奏折,依旧如雪片般从沿海各省呈递上来。

    到咸丰二十六年的年初,皇帝觉得差不多了·若是再依旧故我下去,不明内情的人们还真的会以为朝廷对台湾放任不管呢!对日后台海用兵,会造成很坏的负面影响。因此,他的态度丕然一变!改消极怠工为积极防御,派李鹤年为分巡台湾道,调福建提督罗炳坤为台湾知府兼任海防南路理藩同知·共同办理台湾岛内兵气疲沓,疏于训练的问题。李鹤年不提,罗炳坤就是当年皇帝第一次驾幸江南,带赛香君和如烟夜游『huā』车,把圣驾堵在车厢中,动弹不得的那个把总。

    二十年而下,罗炳坤早已经做到一省提督的高位,但如今大清绿营,比当年更有不同,军官将佐分派林立,各重一方,这些人最看中的就是彼此的出身。

    第一部分是截止咸丰十二年为止的光武新军所出;最高位的是做到兵部『shì』郎的朱洪章;其他如胡大『『máo』』、胡小『『máo』』兄弟、张运兰、林文察、程学启、潘鼎新等人;第二部分则是成立于咸丰十七年之后的天津、保定、黄埔三地的武备学堂所出,如今也都是一省总兵的大员。

    第三种就是如罗炳坤这样,全无出身,只是在绿营军中熬年头,『hún』资历『hún』上来的。虽然击着提督军衔,但和前面两者,格格不入,很难进入到对方的圈子中去。

    皇帝于这样的事情也是『dòng』若观火,但军中这样的事情在所难免,即便是唐宗宋祖那样的英主也休想能够改变,而且,他也并不很在乎——朱洪章等所有这些人,都是自己登基之后一力捡拔而起,旁的事他不敢大言,对这些人,他有把握一道朱喻,就足以让他们俯首听命的。

    罗炳坤上任之后,从南到北巡查全岛,在给朝廷所上的一折一片中,详细记述了所闻所见的兵事恶劣的详情。汛兵擅离汛地、武器『『cào』』作不熟、兵房上堡崩塌无人闻问、将佐素质参差不齐、只有副将、参将、游击各一员及都司二员在任稍久,其余非阵亡事故即参革治罪,或甫经调任,加上士兵多新配,新补,在久未『『cào』』练的情况下,兵将不相习已成必然。

    有鉴于此,罗炳坤提出5事作为提升营中战力的重点,分别是无事收藏器械以肃营规;演验军庄枪炮,以求可用;选择教师,孝习技艺,以备临敌;增设噶兰营兵制以资防守和移驻北路副将,以重形势。

    除了他的奏折之外,还有新任分巡台湾道李鹤年也上奏折,痛陈台湾岛内官场积弊,说他们多系文儒,不习武事,诸将则把弓马技艺委诸弁兵风云沙则『jiāo』给舵工水手,自己只懂得巧结升官的丑陋行径。

    甚者,营兵在府治以开设‘公厅,的方式,『sī』自划分势力范围,除了白昼劫夺财物,掳掠『『fù』』『nv』外,还自营赌场、烟馆、娼寮、『sī』曲等业务,地方官明知此事但不敢过问,原因只有一个,怕这些人受到制裁之后造成哗变。

    这两个人一登岸就发现了这些弁兵毫无纪律造成的祸害原来,郡城兵丁经常械斗抢夺百姓受其苦毒,早有积怨,在这两个新官上任之前,终于爆发开来城市闭『mén』罢市,城厢之内道路不通,台湾总兵叶绍『chūn』、道员仝卜年、知府史密称病告退,几乎是一副无『政fǔ』状态了。

    总算罗炳坤身边还带着三营战力,他们在战斗经验上或者不及山东、河南、两湖等省的军中袍泽,但用来对付台岛内的这些人还是不会成很大问题的,到这一年的年底,罗炳坤大力整顿营伍初见成效。虽然还是有营兵霸占街坊民防,『sī』设公厅等情事,不过在其他案件的改革上,已经稍见起『『sè』』。

    他所作的第一件事就是『jīng』简兵额一半以上用省下来的经费捐项修理伙房;第二,加强查禁假冒衙『mén』之棍徒,这些人在城『mén』口肆意讹诈入城车辆,影响极坏,经过罗炳坤和李鹤年的打击,也很快销声匿迹了。

    罗炳坤本来还提请朝廷,希望能够准许他整饬团练。因为团练终究属于乡兵『『xìng』』质,它可用于地方上的防卫,但因为训练、给饷等问题,还是能取代常设的营兵。罗炳坤提出把团练编为经制,但这件事在军机处打了回票,原因是练团丁常常有‘一呼百诺,的效果,很合乎抵御外敌时施行的策略——民心可用。

    在这些革除弊政的条陈之外,皇帝又降旨,要严厉打击和追剿航行于澎台闽浙乃至往来琉球、日本航道上的中外走『sī』贩子,对于这些人,不问走『sī』货物多少,一经查获,不问属地、国籍,按照人数计算,超过0个人的,一律处死;少于这个数字的,一律发往黑龙江做苦役。而对于南洋海军和台湾所属海军中有人敢于徇『sī』放纵的,不论是管带还是普通水手,一律处死!

    上有朝廷的严刑峻法,下有李鹤年和罗炳坤的层层威『『bī』』,海军士兵不敢不尊,在海上的巡查也比往常认真了很多——这一次就逮的稻川垣等人,是近半年来所抓获的第十一批日本籍走『sī』贩子了。总算他的船上的成员还不算很多,能够捡回一条『『xìng』』命,其他十艘船上的走『sī』贩子,其中有六艘上的成员超过10人,都给押解到福州府城,呜嘟嘟几声号筒吹响,一刀斩讫,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做了异乡之鬼。

    消息传到日本,引起本国人对清朝的极大不满!从咸丰八年中国和英法两国各自签署的《北京条约》起,中国人便收回了对外司法权,除外『jiāo』使节受国际公法保护,有豁免权之外,其他各国的洋人在中国境内犯案,都要依照中国法律判决,等到日本和中国建立关系,这一条法规也因循下来的。

    这本身并不能算错,但在日本人看来,只是为了走『sī』,就要杀人,未免太过严苛了一点——只是走『sī』,又不是杀人放火?中国人的这种做法,太粗暴,太野蛮了!而稻川垣及船员被押往黑龙江服五年苦役的判决,也再一次『jī』起了日本国民的强烈不满!纟请记住的网址,如果您喜欢嵩山坳写的《清山变》

第3节 言语争锋

    咸丰二十一年,亲王奕访日遇刺,中国不惜以武力威弈也要把事件的始作俑者川村纯义抓来处死,川村纯义迫于无奈,主动之国自首,落得个闹市丢头的下场,因为这一次的事件,中日两国的关系降到了冰点,特别是在得知川村纯义的骨殖运回日本之后,给日本人供奉在东京靖国神社内,供后人瞻仰,中国一次又一次表示不满,但日本人根本不为所动——中国人这种近乎不讲理的做法,也引起了西方各国的不满,英国、法国、美国等国纷纷表示,如何对待死者,是日本人的自由,中国不宜『chā3∴35686688

    咸丰皇帝在军机处叫起的时候咆哮几声,就算罢了。而在日本人看来,中国皇帝『sè』厉内荏,只会和日本人发发脾气,面对西洋国家,还是选择了偃旗息鼓。这更增加了日本人,特别是日本军部少壮派对大清的鄙视。

    而因为王遇刺事件的影响,中日两国各自撤回驻扎的对方国内的公使、代办、领事,一直到咸丰二十五年,英国人出面,从中调停,才重新开始了彼此『jiāo』往,新任驻中国的日本公使是大久保利通。以他的大藏卿的身份,原本是不必如此屈尊降贵到中国来担任大使的,但据说大久保本人一再向天皇陛下请求,出于什么原因,中国人不知道,但最后的结果,是派他到达中国北京,担任驻华公使。

    大久保来华之后的第一年,日本在长崎成立了番地事务局,这让大久保深觉不妥——他很清楚的知道,在长崎设立这样一个全新机构的用意,长崎距离台湾北部第一重地『jī』笼只有630海里,凭最新的日本海军炮舰奈良丸的二十三节最高航速,不用两昼夜即可抵达,有了这样的先进武备和可以快速做出反应的海面舰只,对于西乡从道等海军部的少壮派而言·更加是如虎添翼,不把大清放在眼里了。要是因为盲动而致使两国发生战事,对于两国而言,都将是一场残酷的流血!

    因为这样的缘故·大久保找了个借口,返回国内,向天皇述职之外,痛陈事务局必不可留的三条意见,其中的第一条就说,“以现在日本的力量,还不能是大清中国的对手·要是陛下错误的发出了信号,只怕会为军部的人所利用,到时候,引发两国之间的流血冲突,甚至『jī』怒中国,后果堪虞啊!”

    但大久保的进辞没有为天皇采纳,并不是他不愿意听对方的话,而是为明治三年的一场纠纷·天皇受尽了委屈,自问这七年来的隐忍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七年来·日本每年都要拿出超过预算财政的两位数以上的比例大兴海军,如今已经拥有了『làng』速级铁甲舰四艘、扬程级铁甲舰六艘,一级、二级水面舰艇总数不下二十五艘,鱼雷艇若干的庞大舰队;这还仅仅是海面武装,陆上的陆军培训,也卓见成效,难道就不能和中国人拼上一场?

    “陛下,战争是到了最后关头才可以动用的国家武力!在此之前,全部是要我等身为政客,与中国政fǔ进行一切必要的商谈。e^看吧手机小说站点若是轻易动兵的话·还要我等作甚?”

    “陛下也没有说要立刻动兵啊?”陆军卿岩仓具视微笑着说道,“公使阁下,您过于忧虑了!”

    “不!陆军卿阁下,这绝对不是鄙人的杞人忧天。在我看来,日本如今的形势,比较起明治三年·更加危殆!”

    这样危言耸听的话在明治天皇听来非常不爽!他快三十岁了,留着英国式的小胡子,相貌相当不坏,对于内阁重臣,很少有如咸丰皇帝那样,以权势压人的,但这一次,还是忍不住动怒了,“大久保君,难道你认为,在朕这数年卧薪尝胆之下,百姓万众一心,共同为富国强军的目标努力之后,局势反倒更加的危险了?”

    “是的,陛下。我这一次从中国东渡回国,途径长崎,拜访事务局,与事务局都督西乡从道中将做静夜长谈。他很爽快的向我说,成立番地事务局的目的,只是在为抑制中国在琉球的利益,为日本争取在东亚崛起,尽最大的心力!陛下,皇国崛起于东亚,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可达请陛下参详中国咸丰皇帝,以二十年”

    “不必说了!”明治大怒!若是以旁人比较也还罢了,将咸丰拿来做楷模,让多年来一直为川村纯义事件恼怒的天皇陛下根本听不进去。甚至连朝会的仪制也不顾,一怒绝袂而去。

    这在明治登上天皇宝座以来,还是第一次,大久保目瞪口呆,只得灰溜溜的离开千代田的皇宫,转回外务省—日本驻各国公使,都是隶属于外务省的。

    马车粼粼,大久保不可抑制的,又想起回东京之前,他特意绕道长崎,和西乡从道的一番对话。

    西乡从道是西乡隆盛的弟弟,和胜海舟、嘎本武扬等人一样,都是海●部的成员,但他不及后两者的是,他是陆军出身,对海战一窍不通!好在西乡从道从来不会不懂装懂,一切海军事物都仰仗高明。

    这一次成立番地事务局,正是他和大隈重信一体推动并实行的,对于大久保的担心,他根本不放在心上,“甲东兄(大久保号甲东),番地事务局之事,我以为并无不妥。何也?很简单,不论琉球、台湾,还是南州(西乡隆盛)、小五郎生前所提出的征韩论,都是于皇国而言,踏出大海所必须要征服的对手。在我想来,以这样的地方作为试探中国的立场,作为演练皇国海军、陆军武备之力的最佳战场,由蕃地事务局作为总司其成,难道不也是为日后做先期布置的很好的决策吗?”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西乡君,你真的会天真到以为中国人会任由日本把已经给他们夺过去的琉球再重新占回来,还染指朝鲜、台湾?难道你就不担心会引起中国人的武装干预和对抗?”

    “中国人是最讲道理的国家,这一点,想必『jīng』通汉学的阁下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的。”西乡从道神秘兮兮的一笑。

    “那又怎么样?”

    “中国的咸丰皇帝曾经说过一句很错的话,您知道是什么吗?”

    大久保认真的回忆了一番,“是不是为小田县人在台湾被误杀一事?”

    西乡从道心中只觉得钦佩极了!大久保这份强记博闻的功夫,真是殊不多见。自己多年来一直留心此事,如今拿出来询问他,想不到片刻之间,就给他想出来了?“正是如此!这不是中国的其他官员所说,而是中国皇帝口中之言。中国皇帝号称金口『yù』言,可是的?”

    大久保展颜一笑,“是的。”

    “那就是了。”西乡从道给他倒上茶水,做了个请用的手势,又说道,“这也算是中国人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我想,到了合适的时候,就以中国甘愿放弃台湾土番部落治权,日本将其视为无主之地,出兵侵占,有何不可?”

    “西乡兄,你从几时起有这样的想法?台湾是中国人的,你又何尝不知?这样与虎谋皮,危呼殆矣!我敢保证,日本只要出兵攻台·中国海军一定会还击。到时候,你罪莫大焉!”

    西乡从道放声大笑!“你怕什么?只要能够进入台湾岛内,造成既成事实,任由中国人怎么说,我们也绝不退兵!至于外部,请英美法等国出面调停一番,不就可以了吗?”

    大久保哑口无言,自知和这样的武夫说不进去,只好把主意打到天皇陛下身上,不料回到东京之后,为一句话的出入,竟惹来陛下拂袖而去?这一次的差事,真是砸到家了!

    这是上一年的旧事,等到了第二年,也就是咸丰二十八年,日本明治十年,为了在半年之内,有八十九名日本渔民被杀,超过六十人被送往黑龙江做苦役一事,天皇勃然动怒,在皇宫召集群臣,商讨向中国讨还公道的办法,“我以为,还是应该要求中国方面按照国际公法,减免所抓捕的我国渔民的罪责——诸位,请不要忽略,被中国人杀掉的国民固然值得惋惜,但他们毕竟违反了中国的法律——甚至可以说,走『sī』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非法的。我们所要和中国进行『jiāo』涉的,只是是不是值得为走『sī』罪责,就要日本渔民以『xìng』命作为代价,来赎还他们的罪衍?”内阁大臣伊藤博文第一个说道。

    “这样的事情和中国没有太多『jiāo』涉的余地!”西乡从道第一个表示反对,“法律是中国的法律,非法进行走『sī』的是日本的渔(商)民,这样的事情中国又怎么会为了皇国的意见,而修改自己的法律?”

    他的话得到更多人的赞同,诚然,律法条款的酷烈并不仅仅限于针对日本人,对中国人也是同样,又岂能为了违法者是异国百姓,就网开一面的?得到众人的首肯,他更加掷地有声的说道,“与其我方提出的照会根本不为中国所接纳,不如借中国皇帝曾经说过的,台湾并非中国所属,更是王命不达之地,直接进兵,也好彰显我皇国威风之外,更可以作为踏出列岛的第一步试探!”

    “不行!我绝对不同意西乡君这种一厢情愿的,把皇国带进战争泥潭中的做法!”外务卿寺岛宗则大声咆哮起来,“陛下,西乡君的话是非常危险的!请您不要理会!”纟

第4节 风起云涌

    器:无广告、全文字、更明治迟疑了一下,问他,“外务卿阁下,你为什么这样说,

    “陛下,不经任何外jiāo途径求得事件的解决,单纯而粗暴的以武力挑衅,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是大大的忌讳不必提一旦动武,必然引起中方的强烈反弹,到时候,不论在台湾、琉球、朝鲜,乃至我日本在中国的利益也将受到极大的影响还有在中国的西洋各国的利益,也会受到战事的牵连,对于这些,西乡君从来都不曾认真想过若是那样的话,也会引起西方国家对日本的不满的”

    寺岛宗则脸sè涨得通红,语无伦次的大声辩驳,“陛下,即使您对川村纯义君的死亡始终不能忘怀的话,也请您尽量克制心中的怨念您是皇国的领袖,是日本国民的希望,您应该把对于中国的怨念放在一边,一切以国家的利益为重这才是您身为天皇陛下的觉悟,不是吗?”

    “你是说,朕公sī不分吗?这十余年的时间里,朕从来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每一次闭上眼睛,都会看见川村君、太黑田君、早乙nv君、斋藤君他们带血的面孔你又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天皇厉声喝道,“难道你要朕在可以竭尽所能,安抚他们为国而亡的忠魂可以在盂兰盆节上含笑而逝的时候,因为什么……莫须有的理由,阻止行进的道路?”

    “陛下,我也知道,川村君的死亡是为国献身,为他的忠魂可以含笑天上,总有一天要向中国人讨还这笔仇恨但现在的日本,根本不足以与中国开战”寺岛宗则眼见不能说服天皇,真有痛心疾首之感,转过身躯,望向和他一样,端坐着的同僚·“岩仓君,您是陆军卿,请您说一句,难道如今日本的陆军·已经到了可以挑战中国人的时候了吗?”

    岩仓具视无言以对,咸丰十年的时候,日本男xìng人口的总数在1,800万人这不是虚构的数字,而是有资料可查的,但日本陆军的常备部队,只有35万人·自从明治4年颁布征兵令之后,到今天不足7年的时间,部队受训的程度远远不足以应付寺岛宗则话中所说的,jī怒中国之后可能带来的恶劣后果

    他既不愿昧着良心说话,又不愿意因为自己的话干扰到天皇陛下和西乡从道这君臣两个的一唱一和,只得选择沉默不语

    “喂”寺岛宗则心中大急,也不顾天皇在前,用很失礼的语气叫道·“现在不是你保持沉默的时候?这不是在商讨《陆军武宫勋章从军记章条例》的时候,你的沉默不会代表你的意见,你身为陆军卿·难道不该在这时候以国家的利益为重,阻止天皇陛下的这样错误的命令的吗?”

    寺岛宗则的话虽然失礼,但也起到了作用,岩仓具视给他bī问得无可奈何,不得不表示意见了,“陛下,臣也以为,若论及海上征战,皇国未必没有与大清一拼的实力,但若一旦战争爆发·未来的走势殊难预料要真是jī怒中国,将战火绵延至日本列岛,则国家危殆,就在其

    “你是说,只要不发生陆上决战的话,日本是不必担心中国的?”

    “我的意思是说·在场的任何人,都不能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一旦我方率先挑起战争,中方会做出何等回应,根本不是我们能够把握的”

    陆军卿的意见天皇不能不考虑,确实如他所说,要是只倚仗海军和大清的舰队拼上一场,未尝不可,但一旦发生陆上决战,后果堪虞啊他沉yín片刻,又问一力主战的西乡从道和西乡隆盛兄弟两个,“西乡君,你以为呢?”

    “臣以为,陆军卿和外务卿阁下的担忧是没有必要的台湾是中国政fǔ政令所不达之所,也就是无主之地我们皇国出兵,也只是征服了一片没有主人的土地,难道中国人会因为这样的原因,和我国开战吗?即便就此开战,我等也丝毫不会惧怕”

    西乡从道大声说道,“而即便中国大清有意收回当初的错误言论,也只是限于台湾一地——陛下以数百人的部队进入台湾,事成可为皇国增添一处坚不可摧的海外堡垒;事败,也不过退回国内又有何危机可言?难道诸位以为,中国人真敢不顾西洋各国的坐视,兴兵来犯吗?哈哈,哈哈”

    “难道西乡君不知道吗?中国的咸丰皇帝于日本始终抱有莫名其妙-的敌意,要是给了他们进攻的口实,你又如何能够保证,他们真的不会进攻日本本土?”内阁大臣伊藤博文忽然发问

    “这”西乡从道楞了一下,诚然,咸丰皇帝厌憎日本人,这不是什么秘密,若真的借此机会,发动战争,自己就是日本有史以来最大的罪人了但为国报效的心思还是让他不肯屈服于对方的质问,“这一点,我想暂时还是不足忧虑的,若中国真要借此挑起事端的话,在下甘愿一身承担”

    “一身承担?你担当得起吗?”伊藤博文紧接着质问,“中国如今寻找借口而无着,你就忙不迭的主动送上,到时候,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又能担当起多少?难道你可以站在横须贺港口,对抗中**队的炮舰吗?我看,你还没有这么硬的身板?”

    一句话出口,众人便笑

    天皇也给他的话nòng得没有了主张,“那,照你所见,此事就不能进行了?”

    “若陛下一意谋夺台湾,且及此为止的话,也未必就一定不能进行”

    “哦?”

    “中国人是好面子的,只要能够得到西方各国的同意,并愿意在事后出面调停,中国人碍于西洋各国的干预和调解,想来事情的发展还不会如所预料的恶劣”伊藤博文说,“但我想,这件事一定要事先取得西洋各国的同意,方好行进”

    “幺ˉ卿,阁下以为呢?”

    寺岛宗则听伊藤博文的话觉得似是而非,难道有西洋国家的干预,此事就能取得意想中的结果了吗?“我不能同意内阁大臣阁下的意见未来的事情又有谁能够知道?不必说,西洋各国于亚洲事务,是不是有宁可得罪中国,也要保全日本的勇气和担当?”

    这样的回答就让天皇很不满意了,“在事先没有征询过各西洋国家的意见的时候,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愿意?”

    “陛下,陛下若一意孤行的话,臣只有请辞一途”

    明智天皇的神情一紧,蓦然又放松下来,“这若是你的心愿,朕也不能不准”

    “陛下?”

    他挥手打断了伊藤博文的话,又继续说道,“但在此之前,你还不能离开你是日本的外务卿,很多事还要由你负责——就如内阁大臣所言,你先照会各国公使,先等他们的意见奏答上来再说

    如何?”

    寺岛宗则知道,天皇的决意已经不可改,这他让觉得心中无比痛楚只是把这一次的任务,当做最后一次为国家,为陛下效劳的机会“是”

    要西洋国家出面做的事情有两条,第一是征求对方对日本进入台湾岛事件的同意;另外一件是,当中国对此作出jī烈反应的情况下,能够得到西方国家的调停

    这些事都是在极其秘密的情况下进行的,但所谓的秘密,有两个人以上的人知道,就等于全天下都清楚了中国人自然也不例外,消息传到北京,奕大吃一惊日本若真的以皇上当年的一句错漏之言而兴兵台湾的话,在理论上而言,中国方面是很难拿出什么反制的办法来的难道就任由日本人把台湾霸占了去吗?

    “兰荪,你的腹笥宽,倒说说,历朝历代可有这样的旧例,为他人所用的吗?”

    兰荪是李鸿藻的字,他是咸丰二十三年,和沈葆桢、朱光第一起入值军机处的,其时赵光因病而殁,军机处只剩下奕和阎敬铭两个人,他们两个人的年纪虽然不是很大,但多年执政,劳心劳力,屏显苍老神态,皇帝眼见军机处无人,从朝臣中又选了三个人进来到今天也已经有五年光景了

    “如今的大变局,千载以下,唯我大清所独有,又如何能够有先例可循?”李鸿藻入值时间虽然不是很长,但他是内阁大学士,曾国藩死后的清流领袖,所以入值之后不久,就位在奕之下,成为名副其实的首辅军机大臣,甚至阎敬铭也为他压了下去

    听奕问完,他用黄梨木的小梳子梳拢着颔下的胡须,慢吞吞的说道,“不过,此事若称确实的话,倒要南北洋海军加紧台、澎、厦三地的轮值防守了丹帅以为呢?”

    沈葆桢加兵部尚书衔,专领海军事物,本来以他的资历和年限,早数年即可爬到这样的高位,但为了咸丰二十一年越南海上与法国海军接战之前,他违旨率先开炮,为清流所不容,虽然皇帝心中谅解,但民议舆论也不可全然不顾,只好又压了他几年,等这阵风声过了,才逐渐启用

    “兰公说的是,空xùe来风,未必无因”沈葆桢稳妥的回答,“我想,此事还是奏请皇上,请圣上定夺”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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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态度暧昧

    器:无广告、全文字、更书mí群2咸丰二十八年,皇帝快五十岁了,原本清秀修长的身形,逐渐发福,额头和眼角也有了细细的皱纹,但一双眸子,还是明亮如初,听奕领衔把日本海军、陆军进来频频调动,甚至连续多日召见驻日各国公使的事情说过,他装作不解的问道,“照你们这样说来的话,日本是有意谋夺台湾了?”

    “臣不敢说日本有谋我之心,但仅从这种种发端来看,确有其迹象”

    “朕想,应该不会”他作出一副筹谋已久的神态,“日本海军才成立几年?有多少艘舰艇,你敢侵犯我大清?难道他们就不会想想后果?再说,就是他们有这样的胆子,又有没有这样的力量?澎台诸岛,都是多年防卫,岛上兵士jīng良,难道就会看着日本人上岛,而不放一枪一弹吗?一旦战事打响,南洋海军闻讯而动,日本海军如何应对?此事必是讹传,不必理它”

    “皇上,臣听各国公使衙mén传来的消息,日本正在请西洋各国做好日后出面调停的准备,照此看来,此事未必的虚妄之词啊?”

    皇帝扬声大笑“老六,我大清的事情,几时轮到洋人来管了?日本人此番老老实实便罢,一旦挑起战火,就得看朕什么时候愿意收兵了西洋各国,也能做得朕的主吗?笑话”

    “皇上,为未雨绸缪计,是否要电谕闽浙总督,命其加强对台澎海峡的防御?”

    皇帝想了想,若是不准的话,则日后发作开来,给人回忆当初,自己做作的痕迹就太明显了,“也好

    告诉李鸿章,让他派人过海,通知李鹤年和罗炳坤,加紧在台海两岸的防守·以防止日本人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兴兵轻犯海疆”

    “是”

    “朕虽然不以为日本人有这样的胆量,但此事也不可疏忽大意沈葆桢,你是专管海军事物的兵部大臣·你以为,凭南洋海军的反应度和台澎近海的岸防工事,能不能完成阻敌的重任?”

    “臣以为,若是只凭台澎的工事,怕有时虞陨越之忧,台澎两地的岸防,都是先皇·乃至睿皇帝这是说嘉庆时期所建,经百数十年风雨侵袭,多有破败;而自从朝廷准罗炳坤所请,整训、汰撤岛内绿营兵员、整合、合并汛塘海口多处之后,尚未见及成效,台澎两地,多有兵员不足之苦,臣恐李大人和罗大人有巧fù难为无米之炊之感啊”

    皇帝一面听他说·一面伸手挠着头顶青虚虚的头皮,很不耐烦似的样子,“这确实是个麻烦事·但不会、也不该成为允许日本人觊觎我大清国土的原因特别是南洋海军近在不远,加没有让日本海军在海峡中游弋自如的理由电谕李鸿章,让他加紧防范,注意海峡之中的动向,一旦有警,即刻禀奏朝廷”

    他又追加了一句,“不过,南洋海军不以率先开炮”

    奕心中奇怪,这是什么调调?若巡逻的海船发现日本军舰,却不能率先开炮?难道要放任对方吗?“皇上·臣以为,不如招对日本驻华公使,详细陈明我方立场,……也好让日本人知道我大清早有防范,打消狼子野心?”

    “也好”皇帝并不以为这样做就能够让日本人收敛下去·但很多必要的程序也还是要走一走的·加主要的是,中国方面尽到自己的责任,给西洋国家以尽可能多的尊重和礼敬,对于日后的战事,也会占据战略上的主动权因此并不阻止“就这样,先下去”

    军机处退下,回到直庐,奕顾不得多休息,又传轿直接回总署衙mén,把以股分办差事的各国股帮办、协办大臣;各股章京找来,要他们立刻知会各国驻华领事月十一日到总署衙mén来,有事磋商众人领命,各自退下办差不提

    到四月初六日,从驻日本各国公使处传回的消息,让天皇和西乡从道、西乡隆盛、胜海舟等人喜忧参半,俄罗斯明确表示,对这件事不抱任何立场,但俄罗斯在远东的利益却不能受到任何影响,否则的话,为己方的利益计,说不得也只好采取必要的手段了

    而英美各国,态度也非常暧昧,中国的咸丰皇帝固然曾经在当年说过台湾是大清政令所不及之地的话,但这样的话在多大程度上可以成为使日本人借题发挥,视台湾为无主之地的根据,并不为西洋各国所看好——台湾是中国的领土,这是毋庸置疑的,日本人仅仅因为中国皇帝一句错误的言论,就自说自话,乃至动用武力侵占该岛,事后会引起中国方面如何的反弹,也是现在不能确定和预测的

    但对于日本的第二项要求,即事态一旦严重起来,请求西洋各国出面调停,倒是有很◆国家表示同意,其中反应最快的是法国,“一旦中国有加剧远东局势动dàng的决策,法国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也绝对不能容许法国在远东的利益受到任何人的损害”

    日本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表示,“等到台湾尽入日本之手之后,法国在台湾的利益不但不会减少,反而会比大清时代有增其中包括绿岛、兰屿小兰屿,鹅銮鼻、猫鼻头、琉球这是小琉球,不是琉球群岛等岛内、岛外诸港口,都可以容许法国商船、军舰停靠补给”

    日本人如此知情识趣,法国大感满意,双方彼此心照,达成了初步协议

    眼见事已不可解,寺岛宗则果断的选择了请辞,这一次天皇没有挽留,让伊藤博文暂时兼起外务卿的职责,并命令西乡从道全力负责对台用兵之事西乡从道领命大喜,这一次终于可以报川村纯义无辜被杀的仇恨了

    但他虽然热衷对华动武,却并肄莽夫,他知道,台湾海上有中国南洋舰队来回游弋,没有海军的护持,连这一片水域也休想安然得过,遑论用兵了?当即向天皇请旨,“运兵船外,希望得到陛下的准许,派遣出云级铁甲舰护航”

    “这是必须的”不用他说,天皇也早想到了这一节,“亲王阁下,此事,不如就由您和海军部的同僚一起商定解决?”

    “是”

    有栖川宫仁亲王是采用三职总裁,议定,参与分课制的陆海军军务课的总裁,也就是日本军部的第一号人物有了他的从旁协助,西乡从道底气十足,自然,干劲也就加充沛了

    但海军部对于西乡从道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很不以为然,到明治十年的时候,日本海军已经拥有了购买、租赁来的全海军舰船17艘,分别是làng级铁甲舰扶桑、金刚、比、高千穗号四艘;扬程级炮舰大和、葛城、武藏、làng、明石、宫古号,合计六艘

    除此之外,还有请法国设计师埃米尔.贝当设计制造的号称四景舰,是分别以大清海军的远字级铁甲舰为蓝本,设计生产的所谓“四景舰”,是以日本四个观光名地命名的四艘铁甲舰,分别是松岛、严岛、桥立和秋津州

    这种战舰的各种参数已经不在远字级铁甲舰之下,其标准排水量达到18,000吨;满载排水量19,500吨总长153米;型宽27米;吃水81米;定员957人在火力装备上,安装三座三联装三百毫米主炮炮塔,十六mén二百三十毫米口径副炮与八mén一百五十毫米口径shè炮,取消了中国远字级铁甲舰上没有任何意义的鱼雷发shè管

    动力方面景舰采用的是12座大阪钢铁锅炉制造厂生产的35型燃煤锅炉主机则首次采用了四台法国内尔méng当蒸汽机厂的38型蒸汽轮机动力系统的输出功率达到了八千九百轴马力

    按照工程师的测算景舰的最高度能达到二十节,虽然实际最高度有所降低,但是也足以满足海军的要求

    防护方面,工程师通过缩短舰体长度,集中配制主炮,从而减少主装甲带的长度,在同等装甲重量下,提高装甲厚度,增强防护能力另外,舰体水下部分,在燃煤隔舱外面还增加了一层隔舱,提高了抗水下打击的能力,也很让海军上下满意

    四景舰是日本海军压箱底的舰只,虽然还不及正在兴建的冢原级战列舰奈良号那么强大到邪恶,但用来拱卫日本海疆,却是不会成为很大问题的

    海军卿胜海舟并不同意西乡从道的意见,对于中国,不要说日本海军的实力还不足语战,就是有了这样的力量,也是能够不招惹就不招惹的好日本国土狭小,资源缺失,长久对抗下去,绝对不是中国的对手的

    但皇帝陛下的旨意,不能不认真执行,经过和胜海舟、岩仓具视等人的商议,从六镇台之一的熊本镇台调拨士兵2600人,以观光、丰锐、孟chūn、雄飞、开阳五艘幕府时代的老式炮舰为运兵船,由葛城、武藏、làng、明石号四艘铁甲舰护航,离开长崎港口,调头南下,发兵台湾

    起航的日期确定在五月十四日,但为了保证计划的隐蔽和顺利进行,陆海军不会共同从长崎出发,而是分别从长崎,小仓、神户、大阪等港口离岸,到海面上的预定地点会和,再转路前行

    就在日本海军登上武藏丸,升火起锚准备出发的时候,一道电文突然传来,“暂缓进军”纟

第6节 一意孤行

    「域名请大家熟知」[本章由为您提供]西乡从道只以为是发错了电文,命人重核对,但不等核对过的文字重呈上,大隈重信亲自带人来到了这一次出征海外的旗舰武藏丸号上,彼此见面,顾不得寒暄,“此事要做罢论了”

    “为什么?”西乡从道又惊又怒,“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宣布作罢?”

    “事情有变我也是刚刚看到天皇陛下的谕旨和岩仓君给我寄来的书信,是英美两国明确表示反对在台湾海峡发生战事”

    西乡从道痛骂一声“八嘎”,又问道,“可知是为什么?”

    “据说是中国政fǔ听到了风声,派南洋海军巡弋海峡两侧,一旦日本军舰驶来,就要发炮轰击天皇陛下以为,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完成掩人耳目率先登岛的策略已经落空,也只得暂缓进军了”

    西乡从道xiōng中一团热火蓬勃燃起,从武藏丸的驾驶舱中向外看过去,长崎码头上,为海陆军部队送行的百姓和战士家属摇晃着手中的太阳旗,脸上期待的笑容似乎能够清晰的看见

    这时候让自己怎么下船,向他们说一声任务取消?他简直不能想象,当自己看见这些人脸上取而代之的失望神sè的时候,会是多么的难过?难道这十年来,日本国民省吃俭用,捐赀国用所打造的日本海军,还是要看西洋国家的脸sè吗?“不行,我不同意”

    “诶?”大隈重信楞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能同意,也不能承认这样的命令我要坚持出发”

    “西乡君,你糊涂啦?这是天皇陛下的诏谕”

    西乡从道心中滴血,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这是陛下的全权委任敕书,我宁愿以贼徒之姿直捣生蕃的巢xùe也绝不能就此终止”

    “西乡君,你要有觉悟这是皇帝陛下妁诏谕,代表着最高命令”

    “你放心,一旦事败不成我也绝对不会累及国家”

    “西乡君,你知道你是在说什么吗?你这样做是非常危险的……”

    西乡从道不理他,转身拿起舰上用来宣布命令的通讯机,‘喂、喂,了两声,“我是西乡从道,我命令,武藏丸所有船员到船甲板集合”

    “你要做什么?西乡君?”大隈重信看他转身出外,自知不好,可怜老人家只好迈动沉重的双tuǐ,跟在他身后,到了船甲板上“大隈君,你知道这艘武藏丸的造价是多少钱?”

    不等大隈重信回答,他自己给出了答案,“是贰佰七十七万两银子为了这些钱天皇陛下从明治四年到今天,从来不肯用一口ròu食,只为省下钱来建造日本所需的海军舰艇为了这些钱,日本所有的官员,自动减薪一成;为了这些钱,日本的孩子把仅有的一点零用钱捐出来,只为了建造日本所需的海军舰艇为了这些钱,出海留洋的年轻人,只能每天用一顿饭,只能每天睡四个小时的时间只是为了尽快的完成学业,报效自己的祖国”

    西乡从道七尺高的汉子,泪流满面“如今舰艇造成了舰上的水手、大副、舰长都已经为此次出征做好了全部的准备,陆军士兵也已经整装待发,为我日本能够踏出列岛,进军大海做首次的远行,难道就因为英国、美国人的几句说话,要放弃这一次的征伐?你去问一问这些水手问一问岸上为我们送行的百姓,问一问神社中安放着的,为日本崛起而牺牲的英灵,他们答应不答应?”

    大隈重信无言以对

    西乡从道不理他,转身看去,甲板上已经站满了水手和兵员,看到他的目光shè过来,都tǐng直了xiōng膛,西乡从道拔出腰间的佩刀,在人丛前从东到西的走了一遍,“我是陆军部次辅,此番天皇陛下全权委任敕书的长崎蕃地事务局都督西乡从道”

    他生恐旁人不认识自己似的,大声做着自我介绍,“你们都是日本列岛上的好小伙子,这一次出征台海,是奉了天皇陛下的诏谕,为了皇国能够崛起于海洋,为了日本国民能够tǐng起xiōng膛,不为任何人所鄙视,而进行的第一次海外征战之旅但就是在刚才,大隈重信阁下带来另外一份命令因为英美两国的不愿意见到台海之间有武力冲突出现,而强烈要求——不,是命令我国,放弃这一次的出征”

    “…这一次出征之前,我已经给我的家人写下了遗书,为了能够让日本自主、强大,不再受任何国家的欺凌,我甘愿为皇国流尽最后一滴鲜血而此次,大隈重信所带来的命令,也正是我一生奋斗,孜孜以求的反面我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同我一样,敢于置天皇陛下的命令于不顾,所以,我宁肯以贼徒之姿直捣生蕃的巢xùe,也绝不能就此终止这一次的出征有愿意和我一同前往,报效祖国的,上前一步”

    舰上的数百名兵士不约而同,同时跨前一步,“我等愿意追随将军阁下”

    看着眼前这一幕,大隈重信深深地叹了口气,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西乡君,您肯于为国牺牲,不惜逆旨而行,”

    西乡从道转过身躯,明亮的眼睛盯着他,久久无言

    “…中国人有见贤思齐之语,鄙人虽不能与你同行,但请允许我有能够和您联名的荣幸,上书天皇”

    西乡从道严厉的面孔转为和缓,“大隗君,此去台湾,吉凶未卜我已经决意杀身报国,若是取胜归来,则你我相会可期,若是不能,请相信我,我的灵魂也一定会驻足天上,看越来越多的日本志士,继我之后,风起云涌,报效祖国——届时,请您把我的话告诉他们”

    “请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西乡君的拜托”

    西乡从道不再多做托付,用力点点头,“大隗君愿天照大神保佑,你我二人还有相晤之期现在,请您下船”

    大隈重信由随员陪伴着落船,眼见武藏丸第一个鸣响悠长的汽笛缓缓驶离长崎港口,他双手合十,默默祝祷,“西乡君,可一定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回到蕃地事务局的官署之后,大隈重信思虑再三,给东京发去了一封电文里面只有一句话,“士气强盛,其势难止”至于天皇陛下看到这份电报会是如何的恼火,他却是顾不得了

    船行海上,正值五月东南风大起的时候,日本舰队顶风而行,又加以观光、丰锐、孟chūn等运兵船的马力有限,船不快所以直到五月十八日,才到达北纬25°40′、东经23°34′的钓鱼岛海面

    虽然在大隈重信面前说,自己甘愿为祖国牺牲但无谓的牺牲就是鲁莽的道理,西乡从道还是懂得的,因此不敢过于招摇,在钓鱼岛外海十三海里处,暂时放缓船,把武藏丸的舰长,长崎海军演习所第一期毕业生,明治四年的时候,和东乡平八郎等人一起留学英国的矢田堀景藏找来,和他共同商议

    这一次的船路线是早已经报请御前裁准的矢田堀景藏不明白他还要商量什么,进到指挥室中,向西乡从道行了礼,两个人围拢到海图前,“我想,若是直接经由台澎海峡只怕中国海军一定会出面阻截您以为呢?”

    矢田堀景藏不明白他要说什么,含糊以对,“是的?”

    “这一次出征,固然是无惧生死,但无谓的牺牲,却只是把一腔热血白白抛洒进台湾海峡——这样的事情,鄙人是绝对不会做的”西乡从道嘻嘻笑道,“这一次在长崎港出海,固然是以出海巡视为借口,但想来中国也已经得到了相应的情报,所以台澎海峡,一定会有中国南洋海军的舰队在巡弋,我们就这样开过去,自然是不行的;所以我想,不如绕一点远路,从琉球群岛绕过去,直扑台湾的七星岩,你以为怎么样?”

    “这样当然不是不可以,但我担心运兵船上的燃料不够,怕不能支付这么遥远的绕行路线”

    “若真到了那一步的话,就由铁甲舰拖曳着他们前进”西乡从道说道,

    矢田堀景藏虽然觉得这样做会耗时太久,但从战术隐蔽的角度来说,就绝对是上佳之策了,“我明白了,我立刻去安排”

    日本人不惜绕路前行,果然躲开了南洋海军的巡视路线——其实就是迎面碰上,他们也不用害怕的,李鸿章奉了皇帝的旨意,通传南洋海军,见到日本舰队,中方断断不可率先开炮,这也等于是捆住了中国海军的手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往来,无计可施

    日本舰队顺着北纬122潜行,悄无声息的从台湾外海靠近鹅銮鼻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二十一日的凌晨,一行十艘军舰,统统实行灯火管制,只有最紧要的部mén开启了微弱的灯光,但在夜深月明的海上,还是可以看得非常清楚,这让西乡从道非常不高兴,“难道不能把这有限的几盏灯也熄灭了吗?”

    对此,矢田堀景藏只得报以无奈的苦笑

    好在虽然舰上有点点灯火,海面上有清亮如银的月sè,日本海军舰队还是安稳的贴近了鹅銮鼻,这里是台湾最南端,表面上水势平稳,但实际上暗流涌动,船只很难靠近、停泊日军舰队并不在此靠岸,转而沿东南海岸线北上,顺着猫鼻头、南湾、恒chūn、车城一路北上到达此行的目的地枫港此事天sè已经逐渐转为明亮,海岸线一侧的景致尽收眼底

    西乡从道用望远镜看到,有早起的,留着长辫子的清军绿营士兵一边和同僚说着话,一边笑呵呵的准备生火做饭,到处都是和平安逸的景sè,“下令,准备攻击”

    “轰隆”一声巨响,炮弹落在枫港港口前不远的海面上,猛烈的爆炸声过后,是被炸弹翻滚起的泥土,将附近的海水染成一片污浊日军武藏丸上的炮手飞快的调校shè击诸元,第二发炮弹就落到了岸上,清军甚至还没有分辨清楚炮弹来自何方,就被炸得尸体凌luàn抛起,飞shè到角落中

    岸上清军慌luàn成了一团,没头苍蝇一般的luàn跑luàn撞,一个不小心,还有人把正准备用来做饭的炉子撞倒了,里面正在燃烧的木柴、煤炭散落一地,燃起了火头

    枫港归凤山县南路营水底汛所管,有1个把总,带领绿营兵150人;1个噶码兰守备,带领噶码兰一营350人噶码兰是台湾土著负责守卫耳中听着雷鸣般的爆炸声,周把总一个轱辘身从竹chuáng上爬起来,迭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回事?”

    一个绿营士兵跑进房中,还不及说话,一声炮响,把这两个人连同所住的竹舍,都炸上了天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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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天聋地哑

    3∴35686688自从道光二十年的英国舰队到访过台湾之后,数十年的时间台湾驻扎的绿营部队早已经陌生了战争,今天骤然遭到日本舰队疾风骤雨式的炮火攻击,全然失去了章法,连本来放置在岸边的岸防工事都未及使用——即便使用,凭几mén七十五毫米口径的火炮,不论是火力还是shè程,也是不能对对方的舰队造成任何有效威胁的就在日军重点防范的炮火下炸成了一团废墟

    炮击半个时辰之后,观光、丰锐、孟chūn、雄飞、开阳五艘老式炮舰充作的运兵船缓缓靠岸,日军士兵从船上跳进齐膝深的海水中,怀中抱着步枪,涉水登岸,岸上的清军士兵或死或伤,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进攻,即便有一两个漏网之鱼,也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日军的步兵击毙在滩涂前

    倒是岸上本来有的一营噶码兰防守营350人,一则是住得远,二来是tuǐ脚灵便跑得快,没有受到很大的bō及,为首的一个叫阿朵.克丁丁,是个守备,七品的小小武官,带领名本族战士,抬着笨重的燧发火枪,迎头正冲到枫港码头前的滩涂阵地上

    双方同时乌拉乌拉的一阵呼喊,各自快的卧倒,借着地势的掩护,向对方开枪shè击

    噶码兰防守营的火器虽然笨重又shè缓慢,但胜在地形极其熟悉,总是能够找到树丛、礁石的空隙打倒敌人,在这样的距离上,海面舰艇不可能以火力支援,因为会极大的伤害到友军,而日军此行所携带的山炮、野炮还没有运载下船,因此,场面形成了暂时的胶着

    阿朵躲在一块礁石后面,探头出去看看,正好一颗子弹飞来·打在礁石上,火星飞溅,迸裂的石块将他的脸上划开了一个口子,吓得他赶忙缩了回来·“阿丁?阿丁?”

    “是”一声稚嫩的声音响起,一个噶码兰族的年轻人放下燧发枪,爬了过来,“大人,什么事?”

    “你现在赶快回城,告诉县令周大人,有敌人来袭?”

    “那·大人若是问呢?是谁来袭啊?”

    “我怎么知道?就说是不知道哪里来的敌人,来了几艘船,还我们开炮来着,让大人赶紧想办法”

    “哎,哎”阿丁答应一声,倒着爬了几步,转身就跑不一会儿的功夫,孤零零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县城的土路上

    “快去派人炮兵为什么还没有上来?是不是要等我们死光了他们才来”日军一个少佐趴在沙滩上,回身大声吆喝

    “啊,嗨咿·嗨咿”队中的士兵答应着,转身向海边跑去,“喂,快点运山炮上来,快点运山炮上来”

    “你瞎了吗这不是正在运送吗?”炮兵也是一肚皮火气,炮身沉重,两边的轱辘都陷在沙滩上,只能靠人力向外搬抬,海风习习,炮兵却热得满头大汗·听陆军兀自催促,忍不住大骂起来

    克丁丁继续指挥作战,但这个时候,日本炮兵开始登岸,两mén山炮也终于给抬到了战术位置,固定好方位·填上炮弹,用力拉动炮闩,火炮开始发威,在守备营阵地前炸起泥土和硝烟,“好啊”日军战士欢呼起来

    海上的武藏丸上,西乡从道用望远镜扫视战场态势,无奈的摇头苦笑:日军的战斗力实在说不上有多么强,很多人还是初次接受这种炮火横飞,死尸遍地的实战的演练,心中的紧张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一点,只从面对噶码兰防守营每分钟只有一两发的燧发枪缓慢的shè,却吓得趴在滩涂上,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进攻就可以看得出来

    面对燧发枪是这样,要是面对大清绿营的连珠快枪,又该是一副什么德行呢?西乡从道嘴角的苦笑越来越浓,简直要把嘴角都扯歪了

    海岸边的战斗越发jī烈,日军在炮火的支援下,从沙滩上爬起身子,嘴巴里喊着口号,端起步枪,猫着腰,开始进攻,“开枪,开枪”克丁丁同样弓起身子,也顾不得四处飞溅的子弹,趴在礁石上,用力大吼,指挥作战

    “突突,突突突”日军人数占优,不顾子弹横飞,奋勇前进

    燧发枪的shè虽然很低,但噶码兰族人的shè击jīng度却相当高,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练出来的,每发shè一枪,都有一个日本兵被击毙,不一会儿的功夫,第一bō次登岸的熊本镇台的一个中队146人就有过半数被放翻在了沙滩前,剩下的人眼见不好,一溜烟的退了回去

    陆军领兵的将领是名叫谷干城的陆军少将,也是熊本镇台使团下属第一旅团的司令官,眼见自己的部下连一个小小的滩涂都拿不下来,大感丢面子,急怒之下,拔出腰间的配枪,就要亲自上前指挥,还是身边的副官动作麻利,把他抱住了,“旅团长前方战事紧张,您以身犯险,智者不为啊”

    “什么智者?你没有看见吗?”谷干城用力挣开他的双臂,大步冲上滩涂,临近阵地的时候,卧倒前进,“喂为什么还不进攻?”

    “不行啊,他们的shè击很jīng准……啊”头也不回答话的士兵一转眼看见是他,楞住了,“旅团长……”

    谷干城一把把他拉回来,“行什么礼?”自己则慢吞吞的长起身子,向岸上看过去,这时候枪声比刚才稀疏了很多,噶码兰守备营正在抓紧时间填充弹yào,为下一次敌人的进攻做准备

    谷干城想了想,敌人的shè击jīng度高,但shè很低;而日军这边,很多人都是初次上战场,听见枪声,看见身边的战友倒在血泊中,也慌了手脚,可算是天聋撞上地哑,谁也占不到丝毫的便宜,“这样下去不行”他心中想着,回身吩咐,“去,让第二第三中队到这里来集合”

    又招来两个中队的战士,谷干城临时布置任务·“等一会儿山炮掩护打击,所有人跟在我身后,一起向上冲敌人的燧发枪shè很低,即便有一些伤亡·也挡不住我们这样大规模的冲锋的”

    “是我们明白了”为首的一个中队长,姓田野的说道

    “就这样,准备”谷干城左右舂看,“你们还等什么?”

    片刻之后,山炮再度发威,炸得守备营阵地上硝烟四起,日军士兵从滩涂后面蜂拥而起·嗷嗷嚎叫着,端起步枪,向前冲击这一次终于起到了效果,噶码兰守备营的战力固然不弱,但众寡悬殊,加以火枪shè缓慢,经常是发shè完一枪,还来不及换弹yào·就给对方打倒在礁石、灌木丛、隐蔽的房舍后

    到上午的七点三十分,战斗终于结束,噶码兰守备营有230人阵亡·包括守备克丁丁在内,另外百数十人全数做了日本人的俘虏,给对方看管起来;而日本人的伤亡也同样惨重,有170余人被击毙,还有一百多人负伤

    受伤的士兵立刻被搬抬上船,有医官治疗,而死亡的,则就地收拢,当场火化——五月的天气,空气湿润炎热·用不到多久就会腐烂,不紧急处理可不行

    西乡从道也从武藏丸上下到岸上,由谷干城陪同着,站到枫港码头的栈桥上,“阁下,下一步该怎么办?”

    “即刻派人·先在码头前的公署升起国旗;再把本地港口的县令、里正、地保找来,告诉他们,不用有任何惊慌,我们绝对不会无故伤害当地百姓的”

    “旗帜已经派人去升了,不过当地人听见炮响,都躲在家中不敢出mén”

    西乡从道想了想,“这没什么,等一会儿看见风平làng静了,这些人自然会出来,难道想一辈子躲在屋子里,做缩头乌龟吗?”

    谷干城为之莞尔

    事情正如西乡从道所预料,日军忙着收整局面,打扫战场,一个时辰过后,南路营水底汛所属的唯一一条通衢大街的尽头走来几个男子,赤手空拳,肩上扛着一根三尺长的竹竿,上面绑着一块白布,表示自己并无敌意

    即便如此,日军士兵还是不敢大意,找来随军的通译问明情况,知道是枫港小城中的保长,天刚刚渐亮,就听见港口方向炮声如雷,开始的时候,还真以为是在打雷,后来发现不对:有受伤溃逃下来的绿营士兵,脚不沾地的败回县城,口中大声呼喊着,“有敌人,有敌人入侵

    这下百姓知道,是有战争降临在枫港城的上方了小民百姓吓得关mén上板,mén扉紧闭,躲在屋里瑟瑟发抖好不容易等到枪炮声停止,接下来是一个有着很浓的西洋口音的男子领着两个端着步枪的男子巡城而过,口中喊着话,要城中县令、地保、里正到城外港口去,拜见大人里正姓汤,本来不想做这样的出头鸟,但不妨日本人挨家挨户的寻找,终于把他找了出来,押着他到了码头

    西乡从道很和煦的向他点点头,“你告诉他,”他对通译说,“不用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任何不和我们作对的百姓的”

    “是,是,是”汤里正又是鞠躬、又是点头,“不知道贵军,来自何方?”

    “我们是日本人,鉴于台湾是无主之地,领了我国天皇陛下的谕旨,前来此处,做为我日本国土的一部分”

    “台湾是大清属地,怎么说是无主之地呢?”

    “阁下还不知道?咸丰二十一年的时候,贵国皇帝就曾经说过,台湾是朝廷政令不达之地,因此,将其视为无主之岛,有何不可?”

    汤里正是读过几天的,心中不齿日本人的这番以皇上一言之失,不宣而战的做法,但形势比人强,不敢多做分辨,唯唯诺诺的答应着

    西乡从道心中欢喜:看前来,第一步在中国台湾站住脚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是不知道,中国皇帝得到这样的消息之后,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纟

第8节 民心可用

    4∴书mí群2大清的反应是快和暴烈的,五月二十六日,广东、福建湿军,全数出动,驶过台澎海峡,猛扑台湾岛

    这一次出动的是以旗舰长白山号为首的南洋海军舰队,除了长白山号之外,还有雷加级的雷有、雷同、广字级的广亨号、马尾造船厂制造的万字级万宇、万荒号共计六艘铁甲舰及一二级炮舰,气势汹汹向台湾水域驶来

    长白山号的管带是杨廷辉,他当年是镇远号管带,咸丰二十三年,从英法等国订购的山字级铁甲舰到港之后,调拨南洋海军一艘,命名为长白山号,任其担任管带;而近从英国订购的湖字级战列舰的太湖号的管带,由奎昌担任,他曾经是雷坤号管带这一次没有随舰队出征,而是留在福建军港待命了

    杨廷辉是此行南洋海军的旗舰指挥官,在感于东瀛小国,轻犯国土的愤慨之外,于朝廷的政令却觉得很有些奇怪——

    日军不宣而战,占领台湾,虽然仅仅是枫港一地,但事态之严重,是大清开国以来都极少有的,消息传回北京,举国哗然清流、国子监、翰林院的生员到大清mén外,跪呈万言,请朝廷即刻发兵台湾,彻底剿灭这一支来犯之敌

    不但是这些读人,百姓同样群情jī昂,北京城各家商户紧急联合,宣布到日本人退出台湾,还我国土,并且赔偿所有损失之前,断绝和日本人的一切生意往来,一倡而众诺,消息传到京外,各省商会也同时做出了同样的表示,并且说,“在此之前和日本人有所往来的,一律以汉jiān视之,人人得而诛之”

    民意如此·枢庭重臣也丝毫不敢等闲视之,在军机处叫起的时候,奕这样说道,“臣和军机处同僚共议·如今有上下两策可选,臣请为皇上析之”

    皇帝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什么上下两策?你以为是说评吗?”

    奕一愣,“你说,朕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上策是,命南洋海军即刻出港,在枫港海面和日本海军展开决战臣想·凭南洋海军所有的长白山号铁甲舰,配以万字级、雷加级、广字级炮舰,舰上水手百战之师,消灭这一次东瀛来台的海军,断然不是问题海战之后,再派遣闽浙绿营赴台参战,日军总数不过3000人·断难是我大清绿营的敌手等将其尽数消灭之后,再以此向日本展开jiāo涉”奕说道,“这上策之法·贵是战,不给日本人以站稳脚跟,徐徐增兵之机”

    “下策呢?”

    “下策,便是请驻华各国公使出面,并我大清总署衙mén,向日本展开jiāo涉,以和平手段,解决争端”

    皇帝沉yín不语,奕几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从日军侵略台湾的消息传到京中·他的神情就无比暧昧,几次军机处叫起,对此事根本不闻不问,倒似乎真是愿意承认日本人造成的既成事实,放弃台湾岛了

    但实际上,他的心中全部为巨大的欢喜所充盈——简直要唱一千首歌·来表达xiōng中的欢愉只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和身为皇帝的威严,让他不可能做出这种大碍视听的动作来而已故意放置不理,就是要等到今天眼见京、外百姓群情汹涌,他自感差不多了,也该是揭晓底牌的时候了

    他闲闲的端起御案上的康熙五彩明黄茶盏,啜了一口里面的参茶,神态无比悠闲的说道,“你们敢不会真的以为,西乡从道带三千人,就能占领台湾了?不提朕答应不答应,这份豪情壮志,只怕是连西乡从道自己,也是不敢有的?”

    奕不明白,他怎么这么说话?难道就因为对方兵员缺少,对此事就要放任自流了?

    他正在发呆,皇帝的下一句话让他心惊胆战,“台湾的事情暂时不必理它”

    “皇上?”

    “你听朕说完”皇帝瞪了他一眼,把他的话都憋回肚子中去,“即刻拟旨,命库页岛、海参崴、旅顺、直隶、山东、广东、福建等省海军,全数出动,在海上寻找战机,一旦发现日本军舰,即刻开战日本人不是要朕的台湾岛吗?朕就要日本列岛”

    奕几个同时误会了,以为他要行以围魏救赵之策这样的做法比较起奕刚才提出的上下两策来,固然难度来得大,但也是攻敌所必救只要目前驻扎在枫港县城中的日本人听到消息,军心必luàn,“皇上高明围魏救赵是兵家无尚妙-法,与其在台湾岛上伺机决战,即便最后收回失地亦将兵燹满地;反不如将战火燃烧到日本列岛,看看日本人有什么应对之策”

    皇帝点头,“奕,朕想,战事一旦打响,搞不好如法国之流的西洋国家又出面来调停,朕现在就给你旨意,等这些人登mén来了,你告诉他们,这一次中日之战,仅在亚洲两国之间,不劳外人chā手动问即便法国人有心偏帮,朕也不会有丝毫顾忌法国人想来,朕奉陪到底”

    “是”奕把他的话重复一遍,大声答说

    “还有,阎敬铭,海战结束,便是我大清绿营士兵登陆日本本土之时,朕想,非六十万士兵不能竣其事,这段时间内,你要多多辛苦了”

    阎敬铭难过的裂开嘴巴,六十万人?等一等“皇上,让日军从我岛内卷尾而逃也就是了,何以要动用绿营?兵发日本列岛?”

    “很简单,朕要趁此机会,彻底解决我大清的这个心腹大患”

    “皇上?”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此事朕意已决,不管是任何人劝谏,也休想挽回有人若是敢阻拦此事,不管是朝廷耆宿还是王公大臣,一样没有任何情面可以讲”皇帝掷地有声的说道,“旨意中告诉各舰上管带,他们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多的消灭日本海军舰队,陆上的事情,用不到他们管”

    “皇上那台湾海峡之事,是否也是要在旨意中与该等将佐晓谕明白?”

    “不用,就以此拟旨就行”

    “喳”

    “此番对日作战,尔等要上体天心下安百姓,辅佐朕躬,成此万世之功”皇帝说道,“所谓纲举而目张,李鸿藻,你是清流键笔,对日宣战诏就由你来起草”

    “是”

    军机处领旨退下,在北屋值房中冶食共议,“看皇上的意思,是要借此机会,大举兴兵了?”

    “这是毋庸多说的,我看,日本人这一次进犯台湾,固然狼子野心自寻死路,但也未始不是在皇上圣意有意放纵之下所成的呢”

    朱光第剑出偏锋的一句话,让众人同时皱眉察诸过往皇帝在早已经得到日本人可能会对台湾有不法之行的消息之后所表现出的暧昧神态,无一不是能够证明朱光第这句话有所出本的,但事关天子,是军国大事,众人心中明白,嘴上不敢说罢了,想不到来了个畅所yù言的朱光第,真令人尴尬无地

    “杏簪,”奕叫着他的字说道,“君子敏于行而讷于言我们还是拟旨传办”转头又对李鸿藻说道,“兰公,宣战诏一事,

    “请王爷放心,一夜之间,即可毕事”

    军机处事物繁杂李鸿藻自问不能静下心来起草诏,而且,这种一定要遍达穷乡僻壤的诏,字数不宜多,文理不宜深,所以直到宫mén下钥,传轿回府,又用过几杯香茶,在茶烟飘dàng中,专心在寓所撰写这篇可张国威的大文章

    皇帝圣意已决,因此他下笔的时候,也就不必存什么大局尚未决裂,力图挽回的哀痛愤jī之情,xiōng中反倒充满了一片名留青史,欣欣得意的感觉只用了一两个时辰,就告停当,只为自我欣赏,念了一遍又一遍,越念越有味道

    杀青誊正,入夜亲自送到恭王爷府

    延入客厅,只见奕高高上坐,看他进来,亲自迎上几步,“写得不好”他说,“请王爷斧正”

    “这是将来要载诸国史的一篇大文章”奕接稿在手,有下人机警地疾趋上前,将炕桌上的烛台移一移近,无奈烛焰摇晃不定,奕的老眼愈觉昏huā

    于是只见一张纸忽近忽远,两张脸忽仰忽俯,鼓捣了半天,李鸿藻只好这样说:“王爷,我来念给你听”

    “也好”奕如释重负地将稿子jiāo了出去,正襟危坐,闭目拈髭,凝神静听

    “我朝二百数十年,深仁厚泽,凡远人来中国者,列祖列宗,罔不待以怀柔……”

    李鸿藻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得很清楚,因为文字熟烂庸俗,跟《太上感应篇》相差无几,所以奕听亦听得清清楚楚,字字了然,兴味便好了,脑后的小辫子,一晃一晃地,越晃越起劲

    历数“东瀛小国”的种种无礼之后,李鸿藻的声调突然一扬,益见慷慨,“朕临御将三十年,待百姓如子孙,百姓亦戴朕如天帝中兴宇宙,恩德所被,浃髓沦肌,祖宗凭依,神感格,人人忠愤,旷代所无朕今涕泣以告先庙,慷慨以誓师徒,与其苟且图存,贻羞万古;孰若大张挞伐,一决雌雄”

    念到这里,李鸿藻停了下来,奕亦睁开了眼睛,颠头簸脑地念道:“‘与其苟且图存,贻羞万古;孰若大张挞伐,一决雌雄,好,好说得真透彻”

    李鸿藻脸上像飞了金一样,故意谦逊称谢:“王爷谬赏感何可言?”

    “确是好”奕颇假以词sè,“立德、立言、立功三不朽,足下已有一于此了,前程无量,本王拭目以俟”

    “王爷过奖”

    “今日夜深,兰公先请回”奕说道:“稿子很好,暂时放在我这里,等明天叫起的时候,再呈上去”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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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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