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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下关海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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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节下关海战(2)

    战斗在瞬间爆发,清军虽然被敌人伏击,但身在异国,兵士们的神经也保持着高度紧张,炮声响起就代表了一切!李仕茂第一个推开前甲板的舱门,手扶着帽子,猫着腰一路奔行,几步之间就到了一号炮塔,拉开门进去,把头探到安装在炮塔左侧的光学测距仪上,口中不停的抱着参数,“距离3,300,方向210,偏角35°,轰!”

    一句话没有说完,一发炮弹砸在船上,一千余吨中的炮塔仿佛都要被震得飞起来了,李仕茂理也不理,大声吩咐着,“准备装填,发射!”

    400毫米口径的巨炮从炮膛发射出去,猛烈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李仕茂看看弹着点,还好,这一炮的落点刚刚好,瞬间就报销了日军的一处防守阵地,“打得好!再来!”

    安山湖号船体剧烈震动,有是因为己方发射炮弹造成的,也有因为被敌军的炮弹击中而造成的,两舷的四射跑炮位上,仅存的5门速射炮也在开战之后的半分钟内都被敌军炸毁,而距离李仕茂所在的第一炮塔不远处的第三炮塔,也为敌军岸防火炮击中——战列舰的炮塔,正面装甲最厚,有四百三十毫米,侧面的装甲次之,背面的装甲更次之,这一次被敌军同样口径的巨型炮弹击中侧面装甲,引起的后果几乎是灾难性的!

    炮塔装甲被彻底撕开,不但炸死了里面的数名清军炮手,猛烈的爆炸威力甚至将一千二百吨的炮塔凌空掀起,落到了海水中!这一炮不但摧毁了三号炮位,连带着二号炮位也受到震动,里面的人员被震死震伤不说,还震坏了控制炮管俯仰角度的液压马达,提升弹药的扬弹机。如此一来,即便更换炮组,该炮塔也无法继续使用。从这也能看出,四百毫米重型炮弹的威力有多么惊人。

    总算一号炮塔距离较远,湖字级战列舰的装甲厚度也足够,才算不至于全军覆没。饶是如此,安山湖号受到的伤害也够瞧的,战斗刚刚开始,它就失去了几乎一半的火力!

    和安山湖号同样遭遇被动挨打命运的,还有随行的雷和号和雷巧号,这是两艘7,200吨级的炮舰,论及扛击打能力,不逮湖字级远甚,好在日军炮火主力都对准了旗舰安山湖号,它们受到的‘照顾’大都来自其余稍小口径的岸炮,还能勉强支撑。

    但讨厌的是,安山湖号位于这样不利的位置,竟然不知道加速前进?看它的状态,动力系统并没有受到很大的影响啊?怎么不走呢?处于这样一个逼仄的海湾内,己方只能使出一半的力量,根本发挥不出战列舰战略上的优势——奎昌是死人吗?

    奎昌在开战的第一时间就阵亡了!

    敌军炮火的第一轮射击中,两舷速射炮被摧毁,同时遭殃的还有船上的指挥中心,一枚400毫米炮弹击中舰桥,当即炸死了奎昌在内了二十余名军官,就连紧急出舱布置作战任务的方伯谦,也给气浪掀起,身体撞在舱壁上,失去了知觉——开战之初的五分钟内,安山湖号完全处于无人指挥的尴尬境地中!这也造成了该舰动作不流畅的最主要原因。

    一直到舰上的医生紧急救援,把方伯谦救起,给他包扎头上破损的伤口时,他才清醒过来,“怎么样?管带大人呢?”

    “都阵亡了!”

    “哎~!”方伯谦哀鸣一声,这真是糟糕到了极点!“舰上……现在是谁的官职最高?”

    军医官左右看看,“就是大人您了。”

    方伯谦一愣,顾不得分辨自己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强自挣扎着扶着舱壁站起来,船身一阵一阵的抖动,“各种损毁情况呢?”一句话出口,便知道问错了,对方是军医官,又知道什么了?“命令,加速到最大马力,冲出交战区域!”

    命令快速传达下去,安山湖号终于开始加速前进,但日军岂能就这样轻纵其离去,开战至今,清军舰艇所受的伤害固然很大,但呆在岸上的日军也并不好过——在雷巧号身后,刚刚进入下关水道,还不及受到日军轰炸的雷乾、雷艮两舰猛烈开炮,支援友舰,数分钟的时间内,下关、直方两岸上的日军阵地,就给清军的175毫米口径火炮前后犁了一个来回!

    到安山湖号开始加速为止,两岸上除了400毫米口径的火炮距离较远,还不至于受到波及之外,其余小型火炮,都给消灭得差不多了——正如嘎本武扬所预料的那样,这场伏击战,在五分钟过后,就已经宣告结束了。

    等到安山湖号冲出敌军的伏击圈,方伯谦才有时间踏足指挥作战室内,地上一片凌乱,二十余人的尸体被炸得四分五裂,都分辨不出本来的颜色了,除了奎昌之外,船上的舵手、参谋、自己的副官,一无幸免!“传令!全舰调头!给奎军门报仇!”

    “大人,这可不行啊!”从刚才开始,那个军医官就一直陪在他身边,赶忙叫了一声,“大人,我们的军舰受伤惨重,火力不齐,就是回去,也不顶用啊。”

    “你懂什么?”方伯谦不理他,“我刚才问过,舰上还有一门炮塔可以使用,而后甲板上的四座更是完好无损,怎么说是火力不齐?调头,调头!”

    奎昌阵亡,方伯谦是舰上最高指挥官,旁的人不敢抗命,开始调转船头,转身又向下关水道杀了回去。

    在下关外海的海面上,激战正在进行。日军是以四景舰之一的秋津洲为旗舰,配以同样的四景舰序列中的严岛号,再加上大和、千珠、鸟海、爱宕、赤城、八重山号,合计的八艘战舰,围攻清军的定远、辽远两艘铁甲舰和广洪、广贞、雷震、雷兑六艘舰艇。

    从吨位上而言,双方相去不多,数量上更是日本占先,两艘远字级分别缠住一艘敌军的四景舰,双方拼得你死我活,战斗进行得非常激烈;但另外四艘中国舰只,要对付的却是六艘日军炮艇,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起来。

    首先建功的是广洪号,这艘船的管带名叫张英,他也是唯一一个当年参加过越南海战,但位置不曾变迁的清军管带一级官员。

    这让张英大感无奈:看着周盛波,已经是远字级铁甲舰的管带,许寿山、翦柄南两个也把座驾的二级炮舰换做了一级,别人都行,怎么就自己不行呢?如同趴窝的老母鸡一般一动不动,让人情何以堪?所以这一次离开威海军港的时候,他就对自己发誓:这一次对日作战,要么立一个大大的功勋给同僚看看,给皇上看看;要么就博一个轰轰烈烈的战死海疆,也不再受这份窝囊气!

    战斗一经打响,张英立刻来了精神,用手一指正在从己方左近处出现并快速欺上的日军战舰,大喝一声,“看见左舷第三艘战舰了吗?给老子打沉了他!”

    士兵对管带这种近乎‘点、点、点牛眼’一般的做法无不暗笑,但好笑是好笑,谁也不敢有半点疏忽大意,舵手、轮机手快速操作,广洪号从战阵中分离出来,迎着敌舰冲了过去。

    和他交手的是日军千珠号,这是一艘吨位在3,200左右的快速炮舰,火炮未必非常强大,但胜在动力系统非常优越,可以达到22节的高速度。

    两艘战舰迎面快速接近,在这样的情况下,射击精准度都会受到很大影响,但张英官职多年不动,即便有一些改变,也只是从广利号换到了广洪号上,平日里无所事事,便疯子一样的操演士兵——不但命士兵操演,张英自己也亲自上阵——他是到今天为止,大清海军序列中,唯一一个以管带之尊,却能够操纵火炮的!

    有什么样的主官就有什么样的士卒,广洪号上的炮手的射击精度在海军中也是名列前茅的,这一次的海战,终于给他显出了威风!

    一枚炮弹是打在了千珠号一号炮塔左侧的舰缘处,炮弹打穿了露天装甲,在水平装甲与主装甲带交汇处发生爆炸,最终在炮塔的左侧留下了一个长度约有八米的缺口。爆炸产生的弹片横扫了附近数个舱室,遗憾的是,弹片没有打穿水平装甲,也没有打穿保护着甲炮塔扬弹通道的装甲隔舱,而且附近几个舱室都没有官兵,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千珠号上的日军立刻还以颜色,在中弹不足三分钟之后,一枚炮弹准确的砸中了广洪号的舰首,据了望员的记录,这枚炮弹应该打中了锚舱。爆炸之后,了望员甚至判断出目标舰的航向稍微向左偏了一点,而且一个巨大的物体在爆炸中飞入了夜空。

    据清军的战斗记录所载,这枚炮弹确实打中了锚舱,而且正好砸中了备用锚上,结果,炮弹在锚舱内爆炸,不但将广洪号舰首水线以上部位彻底炸毁,还炸飞了备用锚,炸断了主锚的锚链。只是,因为爆炸点太高,所以没能对舰体水线以下部位造成严重损伤。

    张英用力啐了一口,“干你娘!给老子狠狠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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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下关海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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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节下关海战(3)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内,广洪号至少打中千珠号三枚炮弹,其中一枚让对方的三号炮塔在十分钟内没能打出一枚炮弹;第二枚很有可能炸毁了该舰的后舰桥,第三枚则打掉了该舰尾部用来吊运货物地吊车。:www.uu234.com更新文字章节最快的小说网:同样的,广洪号受到的打击也并不比对方来得少。

    六点二十四分。广洪号被第一枚炮弹击中,命中点在战舰左舷水线附近。虽然炮弹在舰体外爆炸,没能炸毁主装甲带,当时却让该部位地众多官兵受了伤,同时震坏了三号锅炉舱的一根蒸汽管道。当然,这个损坏并不严重,损管队员仅仅用了二分钟就修好了这根管道,使三号锅炉舱地两台锅炉继续发挥作用。

    二十七分,千珠号又挨了一枚炮弹,这枚原本应该朝着三号炮塔飞去的炮弹因为舰艇的速度有所降低,结果砸中了后舰桥,导致舰桥内的三十多名官兵非死即伤。

    三十一分,千珠号连续被两枚炮弹击中,这一次的损伤不比之前,对敌舰造成了极大的影响。第一枚炮弹打在了一号炮塔的正面装甲上,虽然没有能够穿透装甲,当时炸毁了左侧与中间的火炮,并且导致该炮塔内地官兵全部伤亡,其右侧的主炮也在十多分钟之后才再次打出了炮弹。

    第二枚则在了两根烟囱之间,虽然在砸穿了露天甲板之后,被厚达一百九十毫米(原本为一百五十毫米,在大修的时候加了一层五十毫米厚的装甲)的水平装甲给挡了下来。当时这枚炮弹爆炸之后,使两根烟囱都有所损伤,排烟不再顺畅,直接的结果是千珠号的四座锅炉舱不得不减少燃煤量。其速度优势也变得所剩无几了。

    千珠号的灾难并没有就此结束,六点四十八分的时候,广洪号上的炮手如有神助,一枚炮弹竟然再次命中了该部位,而且命中点几乎毫无偏差!结果让本来就已经严重变形的水平装甲再也承受不住炮弹的轰击,被直接砸飞了!这枚炮弹随后又砸穿了两层甲板,在击中了2号锅炉舱顶部的装甲隔板之后发生爆炸——即便最终还是没有能够进入锅炉舱,损坏也相当严重。千珠号再也没有了刚才以耀武扬威的劲头,速度也明显的慢了下来。

    “干你娘!你不是能吗?”张英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街,游目四顾,己方的军舰正在各自和敌舰捉对儿厮杀,战况看起来,一时间还没有解决的迹象。自己只要再轰上几炮,就是这一次战斗中,首开纪录的第一名啦!“狗崽子!冲上去,先把它给老子打沉了!”

    接近到三千米之内,广洪号用了三轮齐射,把千珠号送进大海。张英骄傲的昂起头,“鸣响汽笛!告诉友军和敌舰,我们已经消灭一艘敌舰了!”说完,他又骂了一声,“娘的,我太猛了!”

    “嘟~嘟~嘟~!”明亮的汽笛声即便是在这炮火连天的海面上也掩盖不住,敌我双方同时转头看过去,脸上的表情虽然完全不同,但有一点是同样的,就是根本没有心情和精力去搭理这个狂妄的小子!

    张英在舰桥内四处张望,看他的样子,打沉一艘敌舰兀自觉得不过瘾,还要再为别人出出力,顺便抢一抢战功才顺遂心愿呢,“走,航向310,马力全开,对准三号目标舰!”

    三号目标舰是四景舰之一的严岛号,和辽远号厮杀得正在热闹,不防广洪号从旁欺上,看样子是想捡便宜,两舰上的主帅无不心中痛骂!

    一方自然是担心寡不敌众,另外一方则是暗恨张英抢功。张英理也不理,管自命令加速,加速,加速!

    就在此时,张英心中突然觉得危险,向右舷看过去,一枚炮弹正从空中落下,狠狠地砸在广洪号的船甲板上,这一炮无疑极其猛烈!在二三号炮塔之间砸开了水平装甲,向下落了两层,发生了爆炸!

    轰然一声巨响,广洪号的右舷给炸开一道长六米宽的口子,正在水平装甲和主装甲带之间的部位,被撕裂扭曲的装甲像人体被翻起的肌肉一般指向天空,海水汹涌的灌了进来!

    不等管带下令,士兵就紧急关闭了水密门,但这一次的爆炸,连同左近三处隔舱同时被炸开,广洪号在瞬间进水就超过了一千吨!舰体也开始出现轻微的右倾。自然的,船速也受到了影响。张英扭头看过去,心中咒骂了一声,“真是该死!”

    这一炮是日军铁甲舰严岛号发射出来的,正在和定远号缠斗的它,百忙中还不忘记帮衬友军一把重创了广洪号,“打坏了更好!日后老子也换一艘更大、更快的船!”

    张英做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但抽搐的面部肌肉却是骗不了人的,在一艘船上呆了近十年的时间,又岂能没有半点感情?“一个定远号还不够你耍的吗?好!老子就陪你玩玩儿!”

    “最大马力,冲上去!”

    “大人,是三号目标舰还是什么?”

    “不管三号了,对准刚才向老子开炮的敌舰,冲过去,打沉它!”广洪号开足马力,冲向严岛号。

    在海面上另外一边的战斗中,雷震、雷兑正在和鸟海、爱宕、赤城三艘炮舰左右纠缠,若是以实力而论,双方的军舰大体相当,都算是已经有多年服役期限的老舰只,日本的三艘船更老一点,不过靠着数量上的一点点优势,勉强打成平局。

    两艘舰只的管带分别叫欧阳利和高胜云,都是福建人,海军学院第一期毕业生,也是留洋归来的,一边各自指挥战斗,一边焦急的向下关水道的方向眺望:怎么还不见友军来援啊?难道给敌人的岸防工事打沉了吗?

    六点二十一分的时候,雷震号给来自爱宕号的炮弹击中二号炮塔右侧主装甲带的上方,打在主装甲带上部之后,炮弹改变了方向,在距离炮塔弹药库还有三个舱室的部位发生了爆炸。虽然这枚炮弹在雷震号的舰体上咬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当时并没能威胁到炮塔弹药舱,甚至没有能够破坏被重重装甲保护的炮塔扬弹机。

    欧阳利给这一炮激出一声冷汗,回头问了一声,“敌舰的航速是多少?”

    “已经降到了15节。”

    欧阳力微微点头,手指头还在海图桌上不停的敲打着,发出了有规律的节拍声。“敌人肯定想先让一艘目标舰缠住我舰,用两艘炮舰先干掉翰成的雷兑号。”欧阳力长吸了口气,又说道,“趁敌人减速的机会,我们迅速插上去,和高大人守望相助,一同对付敌舰队。如果拖下去,恐怕他坚持不了多久。”

    副官看了管带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冲上去问题不大,可是敌人难道不会就此展开逆袭吗?凭己方的四艘二级炮舰,对抗敌军的六艘,岂不是要把敌人都引到自己身边来?以现在的情况,只要自己欺近过去,并且投入战斗。可到时候,就没有办法阻止第二、第四、第五、第六目标舰的进攻了!最可恨的就是张英,定远舰现在正在占上风,他跟着过去凑什么热闹?这边都快死人了,他没看见吗?个王八蛋!

    “继续保持现在的航向。”指头在海图桌上发出的敲击声嘎然而止,欧阳利说道,“发旗语给高胜云,看看他能不能尽量向我方靠拢,另外,告诉他,不要缩短交战距离。必要的时候可以采取灵活战术,争取首先打掉、打伤敌人的一到两艘战舰,拖住敌人的进攻速度,希望能够等到旗舰和雷加级的回援!”

    在另外一边的战场上,雷乾、雷艮、雷巧、雷和同安山湖号一起,对下关、直方两岸的构筑工事展开了猛烈的报复性轰炸!此时也不必分清楚是不是敌军火炮隐蔽的阵地,五条军舰一股脑的将舰上装载的炮弹倾泻到岸边的码头、住房、工事、街道、设施上。方伯谦甚至命令旗舰靠近下关水道的边沿,把炮弹轰到了下关的城中。

    这种大口径的炮弹对于民居的伤害是摧枯拉朽的,每一发炮弹落下,都会炸出直径四五米的大坑,内中装填的45公斤爆炸物,更是把粗厚的炮弹铜皮变成沸腾灼热的金属流,这绝对不是人力所能抵抗的!

    他举起望远镜向城内看看,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烟雾,“延伸射击!以最大射程,延伸射击!”

    “大人,”身边有一个副官轻声出言,“是不是要派人到外海去支援一下友军了?”

    方伯谦如梦初醒,糟糕!最有战斗力的几艘舰艇都在水道内,外海的情势怎么样了?两艘铁甲舰领衔的队列,能不能扛得住敌舰的攻击啊?“嗯……”他装作很淡然的神情,“给两艘雷加级打旗语,让他们即刻回航,观察外海战况!”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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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下关海战(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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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节下关海战(4)

    海面上,大和、赤城两舰围攻清军广贞号,这艘舰艇的管带叫张诚,广东人,出身于威海海军学院第二期,担任广贞号管带只有一年零三个月的时间,在两艘同等级数的敌舰围攻下,张诚指挥全舰左支右绌,很有些支持不住了。

    六点二十六分,从大和号上打出的炮弹击中了广贞号航海舰桥右侧的二号副炮,在砸穿了副炮炮塔只有几十毫米厚的装甲后。又砸穿了炮塔后面的露天甲板,最终在厚度超过了一百五十毫米的水平装甲上发生了爆炸。最终,这枚炮弹彻底的摧毁了二号副炮,并且导致附近两支损管队里的数十名官兵伤亡。同时在广贞号的舰体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过了两分钟,又是两枚炮弹击中了广贞号,从大和号上打出的一枚击中了二号炮塔的正面装甲,这枚炮弹与之前打中的那一枚都是从其三号炮塔的三门主炮打出的。如果这枚炮弹的弹着点再向后移几米,就很有可能沿着前一枚炮弹炸出地缺口击中敌舰炮塔内的弹药库,而且有很大的可能打穿弹药库的装甲隔板,进入弹药库内爆炸——若是那样的话,一切就不可挽回了。

    立下大功的还是赤城号,从它发射的炮弹准确的打在了航海舰桥的右侧,然后从司令舰桥后面最薄弱的部位钻了进去。虽然炮弹没能在司令舰桥内爆炸,而是一路穿透了三层甲板。最终在二号炮塔后下方的通信室内发生了爆炸,而造成的后续影响,除了杀死里面的清军官兵之外,碎片也炸伤了管带张诚。让广贞号在数分钟失去了指挥系统。

    但清军士兵久经训练,暂时还不会因此而造成极大的影响,炮手准度略有增加,反而让敌舰也尝到了大大的苦头!

    六点四十一分,广贞号的一轮精准的齐射打掉了大和号的一号炮塔;五分钟后,另外一枚炮弹摧毁了大和号的航海舰桥、火力指挥中心与罗经舰桥,导致包括舰长与大副在内的五十多名官兵阵亡!

    六点五十分,广贞号用一枚准得不能再准的炮弹报销掉了大和号的三号炮塔,使其丧失了向后方开火的能力。三分钟后。又是一枚炮弹砸中了大和号烟囱前方的桅杆底部。结果是当场炸断了桅杆,还导致上面的几名了望员丧生。

    战斗打到这个时候,即便大和号还在坚持作战,甚至没有失去多少速度,但却丧失了三分之二的火力与最重要的舰队指挥能力。基本上已经不再对清军舰艇造成很大的威胁了。

    但就在广贞号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大和号的时候,赤城号从左舷快速欺近,对准敌舰发射鱼雷!“大人,鱼雷!”

    张诚刚刚包扎好伤口,由副官和亲兵搀扶着勉强指挥战斗,听见呼喝,向左舷海面上看去,果然!海面下有三条洁白的水线,正在猛扑过来!“右满舵!”舵轮被一推到底,舰体尽量做着战术规避动作,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最靠向左面的一支鱼雷被闪过去,另外两枚则撞在船舷上,发生了猛烈的爆炸!

    剧烈的震动让指挥室中众人都变成滚地葫芦,摔得七荤八素,张诚爬起身子,晃一晃头,感觉船身已经停止了运动,可见这两记重击已经基本上摧毁了舰上的动力系统——在海战中失去动力,下场只有一个,就是死亡!这还不算,广贞号进水超过一千五百吨,数分钟内,就出现了严重的左倾,“下令,弃舰!”

    清军有条不紊,各自到甲板上放下救生艇,人员逐一登船,此时,汹涌的海水已经漫上前甲板,倒省却了把救生艇再放到海中的时间和功夫,只要坐到小艇上,等待片刻,它就自己漂浮起来了。七点零六分,清军炮舰广贞号带着舰上240名清军士兵的尸体,沉入大海。

    大和号不提,赤城号眼见打沉了一艘清军舰艇,欢喜若狂自不待言,舰上日军学着张英的样子鸣响汽笛,舰长长泽纲吉一声命令,“冲过去!消灭这些清军士兵!”

    赤城号加快速度,继续前突,靠近到射程之内的时候,用右舷的速射炮猛烈的向正在海中划动桨叶的清军水手开炮射击,“突突!突突突!”

    这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变化,清军士兵已经失去作战能力,对方不但不予以施救,反而炮击不停,有三艘小艇当即被炮火击沉,水兵落在海里,挣扎求助,同时口中大骂不绝,附近的海水也瞬间为鲜血染红。

    “***!”刚刚从下关水道中驰援而出的雷加级炮舰上的官兵亲眼目睹这一幕,眼睛都红了,“冲上去!一定要打沉这艘船!给弟兄们报仇!”

    等到赤城号把海中的清军水手消灭殆尽,还不及调头转向,投入另外一边的战场,同时来自两艘雷加级炮舰的炮火,就落到的这艘3,240吨的炮舰上!闷雷般的炮声想过,赤城号的舰体上炸开一道剧烈的闪光,前甲板上的一号炮塔和二号炮塔被同时炸上了天!

    还不及赤城号反应过来,几乎是在第一轮发射的炮弹还没有落在敌舰上,两舰上的30门135口径主炮就再度发射——这种射速是前所未闻的,对于主炮炮管的伤害也是巨大的,但怒火充盈胸臆的清军水手根本不理,32门105毫米的副炮也在同时喷吐着火舌,赤城号连一个招呼也来不及向友军打,就向一只铅制的鸭子一般,沉到海面以下了。

    雷巧号停止射击,缓缓驶近敌舰沉没水域,向海中一看,哈!的一声笑开了,赤城号沉没的速度太快,几乎没有什么人幸免遇难,海上漂浮着小猫小狗三两只,轮值枪炮手林履中吩咐一声,“取快枪来!”

    “大人,舰上没有。”

    “这样啊?”林履中想了想,用手一指海面,“给他们扔水圈!别让他们淹死了。”

    士兵心中不满,但不敢不听,从船上扔下水圈,让日本兵在海中载浮载沉,林履中抓住这个机会,转身进船,在自己的舱室中拿出六连发的转轮手枪,又抄起一盒子弹,重新跑回甲板,眼见敌军的距离已经在手枪射程之内,他举起手枪,“砰!”的开了一枪。

    这一枪的准头极好,一个正在奋力划水的日军士兵的脑壳立刻给打开了花,鲜红、腻白之物从脑后的弹孔中流出,手脚动了几下,随即沉没。

    林履中把枪向旁一递,“都来!看谁打得准!”

    士兵大喜,开始的时候还以为这个面色白皙的书生官有妇人之仁,不顾己方将士为敌人屠杀,反倒要救他们上船?想不到他反而更狠,就在这海面上玩起了打活靶的游戏?可见读书人的心思,真是与我们这些粗人不同啊?

    海面上响起乒乒乓乓的枪声,每个人最多只能开一两枪,就被同伴抢去,能够击中的自然高兴,不能击毙敌人的也没有什么,左右都是在为战友复仇,心意尽到了就好。

    雷和号顾不得参与到战友的这种射杀俘虏的游戏,船头转向,向漂浮在海面上,已经完全失去战力的大和号发起猛烈进攻。大和号本来就已经是半死的鸭子,完全无力对抗来自雷加级的火力,更主要的是,他的动力、火力系统全部失灵,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两轮炮击之后,大和号开始出现的左倾,舰长眼见事不可为,只得命令弃船!看着漂流在海面上的小艇,雷和号的水手来了精神,“找谁要几支快枪去?”言下之意,也要学友军的样子,拿这些日本兵当活靶子打,顺便练练枪法。

    罗丰禄啐了他们一口,笑骂道,“别和老林学,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句话引得众人发笑,他说,“大和号又没有对水手开枪,杀他们作甚?让他靠近,把他们捞上来!”

    但大和号的水兵眼见友军一个一个被清军用手枪击毙,都成了惊弓之鸟,任凭清军怎么摆手招呼,就是不肯靠前,反而用力划桨,向远处逃逸。清军好笑好气,“大人,他们…,他们…跑了。”

    “跑了就算了,不必管他。”看看彼此之间的距离,在日军水手奋力划桨下已经逐渐拉开,再要追上去不是不能,但为几个俘虏调转船头,似乎大可不必,也只好由着他们去了。雷和号缓缓转向,目光向三千米之外的战场看去,严岛号和济远号杀得正在热闹!

    日军的四景舰是以清军的远字级为假想敌设计制造的,虽然吨位比远字级稍差一些,但以其300毫米主炮的每四分半钟两发的高射速和灵活的机动性,济远舰一时之间也很难降服对方,不过在张英任管带的广洪号加入战团之后,情况对日舰愈发不利起来。

    广洪号如同一只疯狗一般,根本不理旁人的眼光和严岛号上的副炮和速射炮的威胁,加速前冲,看他的样子,竟是打定了盘算,要拿自己的广洪号和对方的铁甲舰撞一个鱼死网破了。而实际上,这也确实是张英心中所想:广洪号给严岛号击中了一炮,火力未失但船舱受损严重,速度也受到了一定影响,以这样的舰体,恐怕很难再在日后的战斗中发挥什么作用,与其如此,不如就此放弃广洪号,若是能够拼掉一艘日军的铁甲舰,怎么看都是一桩划算的生意。

    因此,对己舰遭遇到的敌舰的炮火理也不理,一股脑的向前冲——这种作战方式固然鲁莽,但效果极好!四景舰在设计的时候去掉了在远字级铁甲舰上看似无用的鱼雷发射器,只能以副炮和舷炮对敌攻击,固然能够打击广洪号,但效果却并不明显;而旁边还有一艘虎视眈眈的济远舰,更是大山岩心头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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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下关海战(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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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节下关海战(5)

    “舰长大人,敌舰距离我方还有不足三千米了!”

    大山岩转脸看看,“集中火力,把一号目标舰作为重点目标打击!”

    “哈!”舰上炮手动作迅速,装填炮弹,发射出去,正中广洪号的后甲板位置,炸出大团的火光和烟雾,也不知道有多少水兵在这一炮之下送掉了性命,但广洪号船速不减,继续以最高航速的15节快速欺近。

    严岛号既要注意有意冲过来拼命的广洪号,更要担心担任战场上的主力的威远舰,只是在全力向广洪号射击的半分钟时间之后,舰体又给来自威远舰的炮弹砸中了,“轰!”

    大山岩用手抓住驾驶室中的栏杆,站稳身体,抬头向海面上看过去,心中暗暗叫苦:除了自己的严岛号之外,秋津洲也陷入了苦战,在定远舰和雷巧号以及越来越逼近的雷和号的联手围攻下,几乎没有什么还击的力度,只能被动挨打,照这样的情势发展下去,怕也坚持不了很久了。

    再远一点的海面上,鸟海、爱宕、八重山号这仅存的几艘炮舰也在清军愈发凶猛的炮火下自顾不暇起来,剩下的千珠、大和、赤城更是连踪迹也不见了,刚才的炮战他顾不得友舰,这会儿才想起来询问,“我们……其他的舰船呢?”

    “都已经壮烈殉国了!”

    大山岩心中哀鸣一声,难道真是天照大神不肯保佑他的子孙了吗?拟定得这么顺利和完美的计划,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七点三十三分,姗姗来迟的安山湖号终于出现在海面上,在持续不断达一个半小时的炮击中,安山湖号彻底打垮了下关、直方两岸的岸防工事,这两处府城也给它轰成了一片焦土!眼见已经没有太多目标可以发泄怒火,方伯谦命令,“回航,我们到海上去!”

    安山湖号的出现,令日方如丧考妣,这场旨在伏击消灭清军舰队的计划全部失败了,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了呢?嘎本武扬看着越来越驶近的安山湖号,再回头看看陷在泥潭中的己方舰只,心中的悲郁无可宣泄!西海军提督府的所有战力,都要丧失在这一次的海战中了吗?日本的未来会怎么样?难道日本注定就不是大清的对手了吗?崛起于海洋的国民共同的心愿又要靠什么人来完成?

    “舰长大人?请尽快决断!”

    嘎本武扬沉默着,仿佛没有听见大副中田高的叫喊一般,“舰长大人,若是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我们就要全部为清军消灭了!舰长大人!?”

    中天高迈上一步,站到舰长的身前,欲说些什么,却见嘎本武扬满脸是泪!正在无声的抽泣,中天高略一思索,便知缘故,显然,大人是在为日本的失败而哭泣,一时间感从中来,中天高的语调也哽咽了,“大人,皇国不会就此失败的,即便我们这一支舰队失败了,不是还有千万计的国民,为了皇国的崛起而每日不停的奋斗劳作着吗?只要国民不亡,我们的国家就还有希望!”

    “还有……希望吗?”

    “嗨咿!”中天高用力点头,“一定会有的!即便身为海军战士的我们再也看不到那一幕的到来,我相信,只要国民心中盼望着国家崛起的火种不灭,日本就一定会有希望的!”

    嘎本武扬沉吟片刻,“你这家伙!”他笑骂一声,“好!即便我们看不到,又有什么要紧?国民不亡、火种不灭!难道中国人还能把我们的国家真正的灭亡吗?”他用手指向远方的定远舰,大喝一声,“就让我们,做这引到国民心中火种的第一簇火苗吧?冲上去,与敌偕亡!”

    秋津洲号面对如此危局,不退反进,向着定远舰冲了过去。这倒让刘步蟾喜出望外——他是海军学院生员中担任管带职责的第一人,而且座乘的又是在越南海战中中方旗舰的定远号,较诸同僚、同学更多出几分责任心和使命感,眼见敌舰驶来,心中高兴,“准备作战!”

    隆隆炮声中,两舰逐渐接近,刘步蟾看得出来,对方是抱定拼命的决心,要以旗舰换取定远号的同归于尽,这自然是不能容忍的——战斗进行到这个时候,胜负早已注定,傻瓜才会和你拼命呢!刘步蟾吩咐一声,“命令转向230。”

    “大人,敌舰在我正前方,怎么命令航向指向东北?”

    “你没有看出来吗?目标舰是来和我们拼命的,这时候未可轻捋,避让一步,才能毫发无伤的消灭敌军!”

    “是!”轮值指令长答应一声,心悦诚服的说道,“管带大人果然不愧是经圣上钦点的一舰之长!”

    “胜是肯定能胜的,如今要看的,就是怎么减少我方的伤亡,全歼敌军了。”刘步蟾解释一句,嘴角也不由逸出一丝骄傲的微笑,只要稳住心神,这一仗打下来,相信就可以第一个成建制的消灭日军的西岸海军编队,这份荣誉,还是在旗舰基本上不在场的情况下取得的,怎么都算是大清第一份吧?

    想到这里,刘步蟾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但在指挥室的众人看来,管带大人的微笑有几分狰狞之色,“轰隆!”

    一声巨响,让刘步蟾身体站立不稳,向前扑倒,“怎么回事?是哪里中炮了?”

    “大人,西南方有敌舰袭来!”半分钟不到,有指令长从舱外急匆匆跑进,大声说道,“是挂着日本国旗的舰队。”

    “西南方?”刘步蟾心中疑惑,那里没有日军编队啊?而且,日本人的船只就是这么几艘,都在眼前的海面上,这支日军编队是哪里来的?转身用望远镜看过去,来的是由三艘舰艇组成的编队,呈品字形快速接近中,船甲板上挂着日本国旗,当时什么船名,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不到。

    三艘敌舰正在一边开炮,一边快速接近战场,距离还有不足一万米,“管带大人?”

    刘步蟾‘哦’了一声,“给友舰发旗语,告诉他们,又有敌舰从西南方向袭来。做好战斗准备!”这突然而至的三艘舰艇,让刘步蟾恨得牙根发酸,从这样气势汹汹迫近的威势来看,未必是易与之辈,今天要全歼日军舰队的梦想,怕要落空!

    西南方驶来的是从澳大利亚起航的英军女王级铁甲舰的首舰维多利亚号、勃莱号和德累斯顿级的首舰德累斯顿号。根据日英两国的协议,英国分别调遣驻香港、澳大利亚两地的铁甲舰奔赴日本,投入到对日作战中去,香港不提,地处亚洲,距离也远较澳大利亚为近;而澳大利亚的距离稍远,为了能够尽快投入战斗,日本海军部特别派遣东乡平八郎、望月大象和春山辨藏三人带领海军水手,远赴澳大利亚接船,登船之后,即刻西进,参与到对清海军作战当中去。

    东乡等人到达澳大利亚的约瑟夫?波拿巴湾的伦敦德里角,并在这里和英军进行接收手续,片刻不敢停留,当天夜里升火起锚,驶上归程。从日本列岛出发,到带领舰队返回到对马海峡的战场,只用了不足十二天的时间,绝对是一个创造纪录的速度了。同样的,日本海军上至舰长,下至水手所付出的劳作也无比艰辛——从澳大利亚到日本,有两条线路可供选择,第一是进阿拉弗拉海,穿行印度尼西亚群岛,经过苏拉威西海,进入苏禄海。过塔劳群岛,进入太平洋水域——接下去的路程,就比较容易了,顺着东京126°线的太平洋一路北上,最后在大隅海峡转向,沿东北方向的东海进入对马海峡。

    还有一条则是穿行珊瑚海,沿国际日期变更线北上,在驶过马绍尔群岛之后,调头西行——这条航线的距离稍远,为东乡平八郎、望月大象和春山辨藏等三人共议之后,否决了这项提议。

    一声炮响,昭示着己方友舰的到来信号,嘎本武扬欢快的大笑一声,“虽然来得晚,但还不算来迟!传令全体,和敌舰展开缠斗!”

    日军精神大振,鼓足余勇,和敌舰搏斗起来;而清军方面,方伯谦第一个慌了手脚,敌军突然增加的三艘铁甲舰,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旗舰安山湖号已经受伤,定远、威远两舰虽然无恙,但谁知道等一会儿会不会再有更多的敌舰从远海杀到?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自己这一艘旗舰,一定会成为敌军重点打击的对象!

    方伯谦自问并不怕死,但要是连带着伤害了此行的远征舰队,自己就百死莫偿了!想到这里,他吩咐一声,“命令舰队全体,避让敌舰!退入下关水道!”

    刘步蟾、周盛波等人不知道奎昌已经死在日军第一轮岸防炮火的攻击下,眼见旗舰打出旗语,是要暂避敌军锋芒,不敢不听从指挥,舰只缓缓脱离战斗,向下关水道方向退却。而日军也是伤痛满身,更加不敢穷追,自动的停止炮击看着敌军进入海天一色的远方,转路南行,绕最初的来路,回长崎军港去了。

    这一战双方互有损伤,可算是部分胜负——一直到很久以后,方伯谦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何等严重的错误:从澳大利亚赶来增援的英军铁甲舰经过将近4,500海里的长途奔袭,速度固然极快,但舰上燃煤的消耗也更加惊人——排水量超过2万吨的维多利亚女王号可装煤2790吨,到达下关附近的海域的时候,还有不足三百吨燃煤!舰上的储煤舱几乎已经见底了。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清军就此进攻,维多利亚号最多还能坚持一个时辰的时间,就会因为失去燃煤而成为海上的死鱼!而若是那样的话,击沉日本海军西部提督府所属全部战力也不为奢望,日后的战斗,结果也将完全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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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风起云涌

    第28节风起云涌

    下关海战结束之后的第二天,日军舰队返回长崎军港,除了从澳大利亚赶至的三艘铁甲舰之外,其余五艘舰艇无不带伤,最严重的是严岛号,火力系统几乎全毁,动力也受到极大影响,不得已只好驶进港内另设的船坞中进行整修,听检测人员说,即便所有人一起上阵,日夜不停的修理,没有一个月的时间,也休想能够复原如初,也就是说,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不论情势进行到如何恶劣的程度,四景舰之一的严岛号,都休想投入战斗了。~~排行榜}

    一艘舰艇的损耗是日方可以接受的,但眼下要紧急处理的并不在此,嘎本武扬命人尽快赶到下关水道,探听大清舰队的行踪;另外命人将战况向东京汇报,等内阁的决议到来之后,再确定下一步的行止。

    六月十九日,通过位于神户和东京之间的电报网路,明治天皇知悉了下关海战的全部过程,己方的舰船损失并不很大,但下关水道落入清军掌握,再想夺回来,就是千难万难,而这一条黄金水道的易手,对于战争的走势,也有着极大的影响——下关的地理位置决定了,从这里出发的舰队,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可以进攻包括神户、大阪等地区在内的日本政经中心地带,偏偏以日本海军的实力,抗敌勉强可以自保,但要说主动挑衅,乃至把敌人赶出占领区域,却是不能指望的!

    “你们……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陛下,战争进行到这一步,我想,也足以让中国人满足了。”陆军卿岩仓具视说道,“再若是进行下去,于我日本的未来并无半点好处!我的意思是说,也是时候请英、法等西洋国家出面调停了。”

    “调停?难道日本士兵的鲜血就白流了吗?还是在战争并未分清楚胜负的情况下,接受中国人的条件?”

    岩仓具视垂首无言,他明白,天皇并不是糊涂虫,在眼下的情况下,要说继续作战未必就一定不可能,但那是最后一步棋,而且也是最糟糕的一步棋,他现在说的话,也只是年轻的陛下心中积郁难平的牢『『sāo』』话而已,所以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果然,明治天皇大大的发了一通脾气,颓然问道,“伊藤君,您的意见呢?”

    “我也以为,是时候和中国商谈停战事宜了。再这样打下去,对中国也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那,请哪一国出面呢?”

    “还是请英国人出面。他们和中国为台海争端而不睦,想来能够在未来的谈判桌上,为我国争取更大的利益的。”

    “也好。就请外务卿阁下和英国驻日公使联系吧?不过,日本人的鲜血不能白流,要让中国人大大的赔偿我们的战争损失!”

    众人无不苦笑,中国人肯停战就已经是邀天之幸,还要让人家赔偿?而且,咸丰皇帝爱财是出了名的,找对方要赔偿,根本连想都不要想!但这等外『『jiāo』』之事,本来就是要在谈判桌进行一些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无谓谈话,此刻也就不必想那么多了。

    到六月二十六日,趁着海战暂时停歇,由日本政fu委托,英国驻华公使华尔琛向中国大清政fu的总署衙『『mén』』递『『jiāo』』照会,希望能够调停中日两国的战事,同时提出日本人的条件停止两国敌对状态,开启谈判解决此次战争事件的通道。

    至于天皇所想的,要中国人赔偿军费银子的请求,日本外务卿森山茂根本连提都没有提。

    六月的天气,北京城刚刚下过一场并不畅快的小雨,空气中一片湿黏,这样的天气,皇帝的心情可想而知,不但烦躁,而且『『jīng』』力不济,坐在宝座上,眼皮松弛,看他的样子,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就此睡着。

    听奕跪着把话说完,他要死不活的眨眨眼,声调中一片懒散,“总署衙『『mén』』是怎么答复的?”

    “臣弟未敢做任何明确答复,只是说上奏皇上,请天子定夺,暂时将英国公使打发了出去。”奕说,“想来华尔琛也知道我大清规制,并未有什么怨怼之言。书mí群2”

    “你们都说说,此事该如何进展下去?”

    奕回头看看,给甘滢使了个眼『索看最快的》数载以下,甘滢已经成为总署衙『『mén』』中位在奕、宝鋆、容闳、宝廷之下的第一干才;而且他的身份特殊,即便说得不对了,也不至于引来皇帝太多、太重的怒火,所以由他先进辞。

    “臣想,”甘滢的身份虽然在场众人无不知晓,不过在公事上,从来还是以臣下自居,而不敢论及父子,所以他会有这样的自称,“日本先发虎狼,犯我旧有疆土,皇上命海军东渡迎敌,本是顺应天理人心,力保海圉不受任何侵略的壮举。但事到如今,海战大胜之下,日本主动遣使西来,已可看做是该国上下有心悔改之意,皇上宜乎念及日本百姓无辜,从宽处置,予该国上下以自新之道才是的。”

    皇帝不置可否,又再问道,“还有什么人想说话?”

    “臣不赞同甘大人的话。”供职于兵部的四阿哥甘沚越前答奏,“日本军力未失,海战看似我大清胜面居多,但日军海上舰队并未遭到彻底的打击,日后一旦给对方以此为时机,逐渐缓过气来,早晚又要成为我大清祸患!”

    “甘大人这话臣不敢苟同。”甘滢立刻顶了回去,大声说道,“日本经此一役,如何敢再启事端?难道他们就不怕『『jī』』怒我朝,将有灭国之祸吗?”

    “这样看来,甘大人似乎不知道,西乡从道其人了!日本天皇在其率领军队成行,侵略我台湾之前,曾有诏旨,命令其停止行动。但西乡从道甘愿以一身化作盗匪,也要兵进台湾。”

    “这又有什么关系?”

    “行了!”不等四阿哥解释,皇帝先摆手,打断了儿子们的争吵,“战和未定,你们就先吵起来了?简直不知所谓!”这一下,兄弟两个不敢再争,低下头去。

    “对日本的作战,不能停止。”皇帝打起『『jīng』』神,一语道破,“最起码,在日本全面投降之前,战事决不能停止!日本人进攻台湾,侵略我大清国土是原因之一;另外一个,则是朕多年来一直告诫尔等的,日本人上至天皇,下至庶民,求新求富之心无日无之,以日本的地理环境,非踏出大海,不能有任何发展。而在这样的意念驱使下,我大清便成为日本要走出列岛,向外辐『『shè』』的第一障碍。”

    “刚才甘沚说的西乡从道,甘滢,你要多多用心体察,不是说单指西乡从道其人如何,而是有西乡从道这样,甚至不顾天皇的谕令,也要强自出兵之人,在日本大有人在。这些人看起来是不尊谕旨的『『luàn』』臣贼子,但在日本人想来,为了国家的利益,而不顾哪怕是来自皇帝陛下的诏令,也是可以接受的!你们想想,要是日本军中多有这样的士官,我大清朝日后岂有宁日?与其养虎为患,不如趁早下手,彻底解决掉他们!”

    “皇阿玛……”甘滢一句话说错,迎面正撞上皇帝凌厉的眸子,吓得他赶紧跪倒,“皇上,臣是想说,日本托英国出面调停战事,我大清不好在台海争端之后,再行和英国发生不睦吧?”

    “甘大人,您敢莫是忘记了吗?六月初八日,皇上万寿节前,在正大光明殿中曾有上谕,我大清上下众志成城,何惧英国之有?英国不来便罢,来了,也要他有来无回!”

    甘沚冷嘲热讽的斜睨着他,口中问道,“皇上圣训言犹在耳,您怎么就说出不可得罪英国人的话来了呢?”

    甘滢给弟弟问得一脸尴尬,支吾了几声,不能置一词。一边跪着的甘滪忽然出声解救,“皇上,从五月二十七日对日作战至今,户部已经支出军费银子超过八百万两之多,若是长此以往的下去,臣恐有入不敷出之虞啊?”

    皇帝瞪了儿子一眼,转头问阎敬铭,“可有那么多了吗?”

    “是!”阎敬铭干巴巴的答说,“这笔银子还仅仅是战前支出,眼下我军舰艇伤损不明,士兵因战而亡、伤的数目亦尚未有确信。臣想,等下面的情况奏报上来,所『『huā』』的银子还要更多。”

    皇帝不屑的撇撇嘴,“打仗还有不『『huā』』钱的吗?”他说,“至于士兵伤残阵亡,朝廷自然也是要予以体恤和嘉奖的,这笔钱,也不能省。但尔等若是以为,朕会为了心疼银子和士兵的生命,就终止这一次的对日作战的话,就错打了算盘!”

    “甘滢刚才说,英国从中调停,我大清不好过多拂了英国人的面子。正好相反!朕以为,这一次若真是顺应了英国人的面子,才会给西洋国家以为,朕怕了英国——就凭这一点,朕也绝对不答应!”

    “让左宗棠、何如璋分别派舰艇到达作战海域,传达朕的谕旨,对日作战,断不能停止!从七月初一日开始,重启战端!”

    “皇上?”

    “朕知道你怕什么。”皇帝缓缓坐直了身体,有些事尽管凭自己帝王之尊很可以就此推行下去,但若是不能将其中利害逐一给包括儿子在内的朝臣解释清楚的话,将来还会给有心人借此立言。特别是日后要进行的对日本登陆作战——他是铁了心要借此机会剪除这个对中国危害最大的国度——的时候,更是如此。因此,不得不勉强自己,打起『『jīng』』神。

    “……不能说你在害怕,该说你是在担心,担心英国可能会偏帮偏向,暗中、乃至明下里援助日本,是不是?”

    甘滢不再多说,原地碰了个头,“知臣者莫过君。”

    “你若是心存这样的想法,就可见你在美国这数年时间,全是用在攻读学业,而眼界从未开阔。”皇帝说道,“你们真的以为,英国人会『『chā』』手到两个亚洲国家的战争中来吗?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你们想一想,英国商人每一年要在中国赚取多少银子?获得多少利益?中日开战,对英国人而言,只会高兴,而绝对不会有任何不满!甚至可以说,英国人只盼着这场战争能够永久的打下去,他好从中渔利。朕知道,英国人偏帮日本,所图谋的,也只是银钱上的利益,只要由银子可赚,英国人才不会管日本的死活呢!当年……”

    他语速飞快,几乎泄『『lù』』天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随手拿起御案上的一份奏折,在手中一扬,说到了另外一件事上,“这是辽宁巡抚左宗棠的奏折,朕真是搞不懂,凭我大清海军船坚炮利,远胜日本,怎么会输得这么惨?一艘远字级铁甲舰都给人家打成了残废?你们说说,应该怎么处置军中这些无用的『『hún』』账?”

    一艘铁甲舰和万天、万黄两艘一级炮舰返回旅大军港之后,左宗棠一边派人紧急抢修,一边把恩寿和自己的的请罪折送往北京,皇帝没有想到远征舰队会遭遇这么大的损失,心中的惊怒也是可以想见的,“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皇上,臣是奉旨管着兵部的大臣,如今海战不利,臣第一个就要负责,”李鸿藻和沈葆桢摘下大帽子,伏地不起,“臣自请处分。”

    “皇上,臣弟想,海军虽遭遇一场失败,也未必是坏事。”

    “哦?”

    答说,“自咸丰二十一年之后,我大清海军扬威天下,各省纷纷请旨,筹建海军,固然是为保卫疆圉,但在臣弟想来,也未始没有急功近利之心在其中作祟。”

    甘滢等人无不心中惊惶,偷偷看去,果然,皇帝的脸『『sè』』立刻变得不是那么好看了,但一时不便发作,嘟起嘴巴听着,“而海军上下,也同有此心,都抱着大清海军天下第一,不把任何敌手放在眼里,所谓骄兵必败,正是此意了。”

    “……日军在津轻海峡大败我军,固然是其用兵得法,出其不意所致,但也未尝不可看做是海军诸将心中懈怠,不知己、不明敌,甚至不知海战所关匪细,胡『『luàn』』指挥……”

    皇帝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抓起康熙朝官窑的明黄五彩盖碗,使劲一掼,哗啦一声,茶盏摔得粉碎,“你『『hún』』账!奕,你奏答之际夹枪带『『bāng』』,分明的攻击朕躬,是不是?”

    “臣弟不敢攻击圣主。只不过,皇上,讯息不通,而皇上所定战略,于时易世变之境,宜该允许海军将士有专责之权,临时可加以变通才是。兵法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奕面对皇帝的怒火,却丝毫不畏惧,继续侃侃而谈,“臣弟这一点小心思,请皇上明察。”

    皇帝气得一个劲的喘粗气,像一个破旧的风箱一般,让人看了又心疼又好笑,“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都以为他的话是对的?朕是错的?”

    “皇上,臣想,王爷的话固然失礼,但也是为国谋的诤言。海军行舟洋面,水情、风讯瞬息万变,也该是给他们一些临时自主权限,”

    甘滪小心翼翼的说道,“而且海军将士都是皇上一力捡拔而起,『『xiōng』』中报国之忠,无可质疑,只要让他们能够有少许发挥余地,自能凭我大清远胜于日本的炮舰,全歼敌军,上复主知。”

    皇帝呆呆的目光左右看看,似乎想从其他人身上和脸上得到一点援助,但最终的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所有人都是赞同奕,而不赞同他。

    这让他分外觉得憋屈,原来自己除了是皇帝,根本不比别人强多少!“不能就这么饶了恩寿,命人传旨申斥!”

    他故意放开这个话题,改谈其他,“不行,这也不行!朕要派人去舰上,当面申斥!”

    “是。派人到舰上去,严厉申斥!”奕大声答说,算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面子。

    “至于你刚才说的话嘛,朕想,料恩寿也不敢起什么自重的心思,就照此办理吧!”

    “皇上圣明!从善如流,臣弟钦服无地。”正经事一说即过,奕心中亦自欢喜,也不吝惜抛上几句颂圣的话,让他的脸『『sè』』逐渐好转起来了。

    挥退众人,皇帝把奕留了下来,君臣两个一坐一站,在说着话,“……皇上,您也不必如此惶急,臣弟看,二阿哥的话固然失之率真,但他担着这样的责任,若是说出旁的话来,臣弟反倒会觉得,他是在有意逢迎呢。”

    “是啊,朕也是这样想的。滢儿这孩子旁的还好,只有一节,有时候过于率直了一些。这样下去怎么行呢?怕他什么时候得罪了人,自己还不知道呢!”

    他微微叹了口气,又面带微笑的说道,“还有就是你,我想,滢儿这份心『『xìng』』半是天生,半是从你这叔叔的身上学来的吧?”

    “臣弟言语失礼,请皇上责罚。”

    “朕不怪你。”皇帝说道,“你说的这些,朕也想到了。其实,就是你今天不提起,朕也要亲自降旨,渐次施行——战争这种事,随时随地会发生变化,呆在紫禁城里,又能够提前估计到多少?”

    奕也笑了,“圣明无过皇上。想来海军诸将接旨之后,集思广益之下,再度对日作战,将更有一番新气象了。”

    “你这话说得对!一个人的脑筋再好,也是比不过众人之力哩!”他说,“但训斥之事也不能就此放过,恩寿带着的这些人都是贱骨头,不打几下,不骂几声,不会用心的!”

    奕明知道他是在胡说,故意不予说破,反而频频点头,“是,皇上说的是,皇上说得极是!”

    皇帝听出弟弟的说话有敷衍的语气,瞪了他一眼,“最近这一个多月,你也很辛苦了,朕看你双眼发红,可是晚上睡不好?”

    “多『『méng』』皇上垂问,臣弟贱躯尚称健旺。”

    “你比朕还小一岁,现在看看,倒似乎比朕年长似的。”皇帝带着关爱的口『『wěn』』说道,“别『『nòng』』得自己太累了。宝廷、容闳、甘滢几个也逐渐长成,该『『jiāo』』给他们的差事就『『jiāo』』给他们,多训练训练,于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坏处的。嗯?”

    “是。”

    “大事上有你、有朕给他们把把关也就是了,年轻人,朕不担心他们做错事,只怕他们不做事。如今的情势……你看看,他们兄弟几个,可有一个是省油灯吗?嘿!”

    奕一愣,怎么好端端的,说到这件事上去了?

    皇帝苦笑良久,不愿意就此多谈,“今天你不必急着回去了,留下来和朕一起用膳吧。”

    很多读者提到内容中前后日期的不准确,这是因为中日双方的纪元不同,一方使用公历,一方使用『『yīn』』历。

    &,如果您喜欢嵩山坳写的《清山变》

第29节 烽烟再起

    第29节烽烟再起

    日本人算是从这一次托请英国人展开对中日战争的事件中见识到了英国人的嘴脸了:中国皇帝对于英国从中调停之举根本不予理会的做法,让日本方面大失所望,而更加让他们失望的,则是英国政fu的态度:咸丰皇帝是铁了心要将大战进行到底,英国见识到中国人的决心之后,再也不说任何有担当的话,华尔琛除了一句遗憾的表示,“……对于亚洲国家的事物,大英帝国将保持高度的关注。首发”之外,就再无下文了。

    七月初四日,从旅大、营口、烟台、福州各口出发的大清海军舰队分别赶至津轻海峡、下关水道两处,除了带来朝廷严厉训斥的旨意之外,每支舰队中,都带有一名太监!这是一个破天荒的举动,让人不得不想起唐、明两代太监监军的弊政,恩寿、方伯谦以下无不惊骇,若真是这样的话,这场仗简直就没法打了!

    朝廷赍旨而至的天使在太湖号和安山湖号这两支舰队的旗舰上分别念诵了内容相同的圣旨,在旨意中,皇帝痛骂海军诸员,都是‘畏葸观望’之辈,只知顺风扯篷,而全然不懂‘临阵变通’;以致使大清海军威风扫地,‘贻羞万邦’;在旨意中,对游击以上的海军将佐都原地降两级使用;特别是恩寿和方伯谦,更是措辞极其严厉,前者一心争功,不知兵事,更不以身在狼xùe而分兵驻守,至有残败于敌舰猝袭之败果;后者在统领阵亡的情况下,不能快速通知友舰,反以一身荣辱为傲,轻率指挥,坐失战机。

    皇帝撤掉了恩寿的旗舰管带兼远征舰队统带的职务,改任太湖号管带魏朝忠为统带;而方伯谦则免去安山湖号管带之职,改派为这一次新近从舟山军港出发的万宿号一级炮舰的管带,而旗舰安山湖号为敌军岸防炮火损毁严重,旨到之后,即刻拖带回港,改由丁汝昌统带的鄱阳湖号为旗舰——皇帝这一次动了真怒,命令地处两处的海军将领,在七月二十五日之前,一定要寻找合适战机,全歼日军海军编队主力,为日后即将展开的登陆作战做准备。

    恩寿等人额头碰得青紫一片,起身领旨,互相看看,都是面无人sè。他们并不是担心皇帝为此间失败而震怒,更加主要的是,作战之事,断不能限定期限——这样的旨意给日本人知道了,一定会相机避让,只待拖过期限,届时不用日本人,只怕中国皇帝的一纸诏书,就要了这些对手的脑袋!在这样的情况下,海军畏惧重法,不敢不仓促行事,战斗的发展,亦将大大的出乎本来的预料之内了。

    旨意宣读完毕,恩寿、魏朝忠、吕翰、陈兆锵、陈英、罗星塔、许銮等人把%%忠说话,他是内奏事处首领太监,这一次皇上派他随舰队出海,是另有训示了,“梁公公,海途行舟,怕公公也很辛苦了吧?”

    梁文忠做了五天海船,十分xìng命去了七分半,脸sè惨白,脚跟不稳,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让海军诸员心中鄙视,只不过对方代天行事,表面上却丝毫不敢不敬。梁文忠无奈苦笑,mō着光洁无须的下巴说道,“哎!平生还是第一次乘这么大的海船,遭遇这么大的风làng,可把人折腾苦了。”

    “公公为皇上奔劳,不顾体弱,令人钦佩。”

    梁文忠笑笑不语,等众人坐定之后,他站了起来,“魏大人,列位大人,皇上有话,着我传喻众位。”

    “哦!”魏朝忠答应一声,再度起身,“不,皇上说,此事毋须列位跪听。”

    “是。”

    “皇上说,海战在即,列位为国杀敌,实是朝廷柱石。然中日相去遥远,风讯海情瞬息万变,非可遥制。自今之后,海军诸将可于会商之下,自定与敌作战计划,朕不多加干涉,钦此!”

    魏朝忠呆了片刻,立刻起身,向西南方向行了君臣大礼,“皇上托付之重,信任之专,臣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尽灭顽敌,以上报圣恩!”

    邓世昌、吕翰、陈兆锵、陈英、罗星塔几个也觉得欢喜莫名,战争形式最是瞬息万变,皇帝在紫禁城中确定下来的战术到了海上,不知道会遇到多少变化,但身为臣下的又断然不能变更,大家都觉得手脚似乎给一条无形的绳索绑缚起来一般的用不上力气,而这一次,皇帝彻底放手,任众人自己施为,要是再不能痛痛快快、漂漂亮亮的打一场大胜仗的话,今后也就再不必谈兵事了!

    魏朝忠命人将梁文忠送下去休息,转头对众人说道,“皇上圣明如此,将作战权尽数jiāo付,我等定要不负圣恩,报国杀敌!大家都议一议吧,下面的仗,该如何打法?是就此顺津轻海峡进兵呢,抑或是另外找寻战机,以求全歼敌军?”

    “卑职想,不如就势从津轻海峡进军,和敌军在海上jiāo战。如今我方虽少了一艘铁甲舰、万字两舰,但我们手中还有湖字级战列舰一艘、山字级铁甲舰两艘,皇上还又给我们增加了万字级炮舰两艘,什么样的敌人不能打败?”许銮第一个说道。

    “打得败是一回事,能不能就此全歼敌军海上主力,则是另外一回事。”陈兆锵是不以为然的神sè,“有了如斯重型炮舰,若还是给敌军走脱,即便皇上宽仁不做惩处,我等何以为军?”

    “锵臣这话说的是,我想,皇上的诏旨深意,尽在一个‘全’字,若是不能全歼敌军,我等日后的军功,怕也要打一个大大的折扣了。”魏朝忠似乎以自己能够深领圣心而得意洋洋,左右环视一周,问道,“列位以为呢?”

    仗还没有正式开打,魏朝忠念兹在兹的就是如何为日后军功所打算,这种心思自然瞒不过在场的众人,从恩寿以下,无不暗中皱眉,“锵臣,你的主意多,你说说,这一战该怎么打?”

    陈兆锵想了想,不慌不忙的开口说道,“眼下之计有两条,要么是直入海峡,寻机决战,这样做固然稳妥,但正如锵臣刚才所说,我军势大,敌人若有意避让的话,可能会有漏网之鱼;还有一种则能够收全歼之效,但危险也多得多。”

    “怎么说?”

    “绕行日本北海道诸岛,到津轻海峡的另外一边去,从两路夹击敌军。可收奇效。”

    魏朝忠心中一惊!陈兆锵果然不凡!这并不是说自己就没有想到过这个荒唐而大胆的设想,但绕行日本北方诸岛,难度太大!首先说要经过鄂霍次克海,那里常年风高làng急,一个不好,舰队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另外,海途太长,舰上的燃煤不足以支撑这么长远的奔袭;第三,这样的计划实施起来,带军出征的固然要冒很大的风险,留驻津轻海峡的,也绝对不会轻松;最后,也就是最主要的,要事先确定好发动总攻的时间,双方同时进军,才有获胜之望,在没有超远距离通讯设备的现在,对于两方面的舰队,都是极大的考验。

    他虽然是皇帝钦命的舰队管带,也不敢擅专,“恩大人,您以为锵臣之议,可行不可行?”

    恩寿沉yín良久,慢吞吞的开口说道,“从此地绕行到津轻海峡对岸,海途共有多远?”

    “学生计算过,不超过4,000海里。若是以山字级铁甲舰全速航行的话,四天五夜即刻到达襟裳岬。再用四个时辰,便能对今别府展开攻击。”

    不等恩寿再说话,魏朝忠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你们还记得吗?咸丰十一年的时候,大清用兵东北,皇上亲派朱洪章、程学启、胡大máo兄弟等绿营将佐,千里奔袭俄军统帅所居之伊尔库茨克,一战功成而使俄军军心大luàn!嘿!陆上绿营能做得的,我海军便做不得了吗?”

    “军mén说的是,不能给陆军看扁了海军!”许銮第一个大声搭腔,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如同说相声一般,引人发噱。

    “那,派那艘舰艇北上?舰上的燃煤不够又怎么办?”

    “我想,就以两艘山字级铁甲舰北上,另外再带上万盈号、万昃号足矣;左右绕行北方数岛的目的只在阻敌归路,倒毋庸太多的。”陈兆锵答说,“至于燃煤不敷使用,也只好暂时从其余诸舰上暂时调剂一下,总也是够用的。”

    一倡众诺,所有人都觉得陈兆锵的建议大是可行,唯一一个并不以为然的是邓世昌,“魏大人,”

    “正卿有什么话想说吗?”

    “卑职不敢说质疑陈大人的献计,只不过,若说如此奔袭,劳师远征,即便能够顺利抵达今别府下,也已经是人困马乏,而且,这其中还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变故:山字级铁甲舰固然可称坚固,不惧风涛,但海上情势多变,一旦有失,不但不能完成最初堵截敌军归途的目标,反而凭空糟蹋了几艘大型军舰,岂不可惜?”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样杀过去?只怕不等我军靠近,日舰见方来势汹汹,就要先一步逃跑了。”陈兆锵很不满意!

    邓世昌算是自己的师弟,但丝毫不顾忌同mén学艺的情分,方才一句话也不说,如今眼看着计划已成,他反倒跳出来了?因此,语气中也带出了怒意。

    邓世昌觉得很尴尬,自己并不是有意折损,甚至当众落陈兆锵的面子,只是他xìng格沉稳,语不轻发,因此才延宕至今,“……而且,对日军舰队作战,只要派三两军舰,固守住平馆海峡入海口,就不怕敌舰能够逃脱得出去。这样一来的话,与其派军舰绕行日本北部诸岛,还不如顺津轻海峡北麓,沿北海道海线东行,只用三五个时辰的时间,即可越过敌军所在方位,届时在海面设阻,岂不更好?”

    “大家以为呢?”

    这是不消问的,所有人都听得出来,邓世昌的建议更具有快速解决战斗,风险更小的优势,但顾忌陈兆锵的面子,不好多说。

    终于还是恩寿,筹谋良久,张目开口,“既然都无异议,就以正卿之言为计吧。翰臣兄以为呢?”

    战术计划确定下来,在以谁为攻击队列,何人担任阻敌归路任务的选择上,又起了很大的争执——这一次两线作战的目的,是要把日本海军东提督府所辖的舰队主力全歼在津轻海峡一线,战事jī烈自不必提,但也有主次之分。

    若论及严峻,则以后者居多,日军眼见大清舰队席卷而来,恐怕未战而先生敬畏,战事稍有反侧,敌人就有可能早作脱身之计,到那时,阻截敌舰东遁进平馆海峡,就成了压力最大的任务,在友军赶上,全部消灭敌军舰队之前,这一支小型舰队的统带,一定是要那种心志坚毅,绝不为敌人有yù碎之心而动摇之辈不能担任。

    恩寿和魏朝忠同时想到了邓世昌,还不及说话,只听他先说到,“卑职想,若称海上决锋,死战不退者,唯有锵臣兄一人!”

    众人无不惊愕,若不是知道邓世昌的为人,只会以为他是在怕死畏战呢!只有邓世昌自己知道,他的长处在于沉稳厚重,不论战前拟定计划还是战斗中的主持大局,都是不二人选,但自己的天xìng过于宽和,眼见友军、敌方伤亡枕籍,总会生出不忍之心——这在战场上绝对是大忌讳,所谓慈不掌兵,就是此意了。

    而陈兆锵就不会有这种fù人之仁,其实若是要邓世昌随意选择的话,当以张英是最好的人选,但眼下张英正在下关水道一线对日作战,分身乏术,也只有选择和他的xìng情很接近的陈兆锵了。

    除了从公事上考量之外,这样做,还可以大大的卖陈兆锵一个面子,此战若能尽遂心愿,陈兆锵的一份大功劳是谁也抢不去的,比诸其他随舰作战的其他人,更要扬眉吐气。也好消减一些因为刚才的话,给他造成的心底愤恚之意,可算是一举两得。

    陈兆锵沉思良久,双目渐渐放出光芒,盯着恩寿和魏朝忠,“魏军mén,恩大人,卑职愿意亲率一军,绕行海岸,完成阻敌东去的任务。”

    “锵臣肯去,再好没有,不过此事事关重大,一旦为敌军所知,于我方行动大大不利,还要认真筹划才好。”魏朝忠拿出全舰统带的派头说道。

    “军mén说的极是,我也赞同。”恩寿点头附和道,“再有就是要看看选派那艘舰船行此重任,你们说呢?”

第30节 第二次津轻海峡之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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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节第二次津轻海峡之战(1)

    七月五夜,泰山号、雷巽、万日号、万昃号组成的阻击舰队从大岛出发,趁夜色驶进海峡,沿松前、福岛海岸线进发,按照战术约定,以太湖号为首的主力舰队晚于对方一个般时辰出发,在七月六日的早上的六点钟,对三厩、今别两地海域驻扎停泊的日军舰队发起进攻。

    月初的夜间,一轮下弦月高悬海天之上,繁星点点,天气极好,这样的夜色不大适宜舰队的秘密行动,但时间既然已经确定,就不能轻易更改,且这样的夜色中,日军也会想当然的以为清军必不敢妄动——魏朝忠如是解释道。

    拱手告别了同僚,泰山号缓缓升起两侧锚链,静悄悄的离开碇泊水域,向西南方向出发,为防止为敌军的海岸观察哨发现,四艘舰艇一概行以灯光管制,乌黝黝的舰体一片漆黑,以最快的二十一节航速前行着。

    舰队驶过小岛水域,正式进入了津轻海峡,“让瞭望哨随时注意海面和海岸上的变化,一旦有所发现,即刻禀报!”陈兆锵站在漆黑一片的指挥室中,借着微弱的星月光芒,用望远镜向对面的海岸看过去。

    海面上月明星稀,虽然是在晚上,但能见度倒也极好,他们的舰队尽量贴紧北海道航线前行,松前府就坐落在海岸边上,远远的看过去,灯光若隐若现,似乎还能看到日本人走动的身影。他们这一次的航程是前进到北海道的福岛,经过此处五十海里之后,转而南下,在本州的今别府和距离其不远的平馆海峡出海口处停泊,等待战事打响之后,再出动迎敌。

    陈兆锵走到驾驶室的一角,向右面的海面上看看,没有日军的舰艇出没,这让他放心不少,“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十点二十三分。”

    “距离还有多远?”

    “不足120海里。”

    陈兆锵计算了一下,用不到凌晨三点钟,就能够抵达预定海域,这时候,魏军门的主力舰队还没有出发呢!想想真是觉得可怕,若是这时候遭遇敌军的舰队,自己能不能支应得下来啊?他晃晃头,把这种胡乱的想法抛开,己方是在沿北海道水域前进,想来日军是绝对不会想到有这样一招的吧?

    偏偏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舱外传来,陈兆锵暗暗叫一声不好!“大人,前方海面发现敌舰!”

    陈兆锵举起望远镜,向海面上看过去,果然,深黑色的海面上,有灯光在闪动,距离在一万米左右,是敌军的巡逻舰艇还是什么?是不是敌人猜到了己方的意图,在此设伏?但仔细观察,又不像是那么回事:敌舰只有三艘,虽然距离很远,看不清具体型号,但望之似乎不像是日军的主力炮舰。

    “大人,怎么办?”

    “他们的航向是多少?”

    “240。”

    “240?”陈兆锵讷讷的,像是在自问,又向是在向同僚征询,“怎么会走这样奇怪的航线?”

    从泰山号的位置观察航向240的舰只,等于是从正面相对的位置驶来,这和自己所知道的情况不符啊?日军为什么会采用这样的航线?不论是从三厩、今别出发巡逻的舰艇还是正在返航的舰艇,都没有走这个航线的道理,对方到底是什么来路?

    “大人,怎么办?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我们距离目标海域还有多远?”

    “还有不足9,500米。”

    “传令下去,准备作战!”陈兆锵在一瞬间做出的决定,“消灭这三支敌舰,然后照原定计划,加速前进!”

    深夜的泰山号上,蓦然响起了急促的警笛声,在这寂静的海面上,瞬间让人有心惊肉跳的感觉,对方驶来的舰艇也发现了他们,同样的,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双方舰上的反应速度都是极快,300毫米口径的炮弹向着这个不明身份的敌人发射出来,“轰隆!”

    听着炮弹飞过时发出的锐响和落水后炸起的巨大水柱,陈兆锵和敌舰指挥官同时叫了声苦!“这是铁甲舰!”

    对面驶来的三艘舰艇分别是英军租借给日本的女王级铁甲舰勃莱号、德累斯顿级快速炮舰的首舰德累斯顿号,还有一艘是用来输送必要武器装备的运输舰,也就是日本人别出心裁想出来的节气级战略补给舰小雪号。

    在下关水道战斗结束之后,日本方面一面托请英国出面调停,另外一方面也做好了继续大战的准备,海军部盘点了一下手中的底牌,即便多出了从英国租借的铁甲舰,但要说用来保卫本土,和清军舰队抗衡,实在力有不逮,但也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明治十三年从美国订购的九艘一级炮舰已经到达日本本土,有了这些舰艇的参战,日本朝廷上下一片欢欣鼓舞,都认为只要有了这些船,打败清军或者还是奢望,但也足有和清军一拼的本钱了。

    有鉴于此,日本军部下令,从这九艘舰艇中分出四艘,分别是亩傍号、吉野号、浪速号和摩昂号,先期派往今别,交胜海舟调派使用,另外命令长崎军港的舰艇编队,把从澳大利亚赶来的三艘铁甲舰、快速炮舰中的两艘提出来,同样赶赴津轻海峡,交由胜海舟统一指挥,用以防御大清海军可能从北部地区发起的攻势。同时派出小雪号,运输炮弹给养到今别府,为日后作战使用。

    世界上的事情偏偏就有这么巧合,永持亨次郎和东乡平八郎担任舰长的勃莱号和德累斯顿号迎面正撞上陈兆锵指挥的清军舰队!双方虽然不明白对方的来意和企图,但彼此敌对的身份是毋庸置疑的,“既然中国人想在这时候开战,我们奉陪到底!”

    永持亨次郎哼了一声,“给东乡君打灯语,通知他,和我舰并排前进!想来用不到一个时辰,只要小五郎君听见声音,就会派人来接应我们的。”

    “是!”

    女王级铁甲舰的排水量超过13,500吨,德累斯顿级的快速炮舰同样也是超过8,000吨的大家伙,两艘舰上的火力也是同样凶猛,前者是有9门13英寸(350毫米)口径主炮;副炮是10英寸口径(250毫米),而后者则拥有8门6英寸(175毫米)舰炮;8门5英寸(150毫米)副炮。

    而女王级铁甲舰的首舰维多利亚号更装备了世界上仅有了三门可以发射复合炮弹的前主炮,在后来的对华作战中,让清军吃足了苦头——这是后话。

    德累斯顿级在火力上虽然不及女王级,但机动性非常好,它是世界上第一艘最高航速超过30节大关的战舰,不过,为了追求过高的航速,使它的装甲厚度和防护能力受到了影响。主装甲带只有110-150毫米,其水平装甲更是只有50-80毫米。被日本海军称为‘烧麦’舰。这是取其高速灵活,但不抗击打的特点命名的。

    在夜间的海战中,快速炮舰的优势展露无疑,清军连续四轮齐射,竟然没有一发命中!这只舰艇的航行速度让人啧啧称奇,更是大惑不解,“没听说日本人有航行得这么快的舰艇啊?”

    看它的样子,简直像一支灵动无比的海豚,在浪涛间左右迂回,并不时向清军猛烈还击。陈兆锵知道,眼下对自己最不利的就是时间,拖得太久,给今别府的海军听见动静,调动舰队来攻,自己一身性命不保不说,只怕任务也要全部泡汤了!想不到自己第一次领军作战,就遭遇这样的困境?

    眼角的余光扫处,己方舰队和对方铁甲舰上各自有红光亮起,显见是中弹了,“是那艘舰艇中弹了?”

    “是雷巽号。看情况并不严重。”

    “拆分战斗!”陈兆锵大声说道,“泰山号前突至敌舰中间,把敌舰分割开来,命雷巽号跟随我舰战斗;两艘万字级对付二号目标舰。”

    “锵臣,这样的深夜,拆分战斗的危险是不是太大了?”

    “对我们有危险,对敌人也是一样的!”陈兆锵不顾一切的命令着,“给友舰打灯语!”

    灯语发过,雷巽号冒着敌舰落点并不非常精准的炮火快速驶近,这也可以看出来,刚才的中弹没有给它造成太大的伤害。泰山号和雷巽号航向转向175,呈一字型,向着两艘敌舰的中央海域冲了过去。

    永持亨次郎和东乡平八郎也立刻注意到了对方的行动,两个人也各自心中叫苦:对方是由铁甲舰领衔的小型分队,虽然不知道他们想到那里去,抱有什么企图,当时来自敌国是毋庸置疑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样的条件下猝然相遇,对彼此都是一项苦事。而对方的舰队数量上的优势又是如此明显,以少搏众,要是再给对方如愿的分割开来,这场仗简直就不必打了!

    对日军有利的因素是,他们交战的津轻海峡水面并不甚宽,可供清军全面展开的空间不多,而一旦今别府的日军舰队出动,就是这支清军舰队的末日到了!所以,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不让敌舰完成战术部署,坚持过最困难的初期阶段,等到支援来了,再狠狠地报复他们!

    永持亨次郎打着这样的主意,命令水手,“给东乡君打灯语,让他向我方靠拢!”

    谁知道东乡平八郎并不理会,反而如陈兆锵所愿的那般,让开了海面通路,“这是怎么回事?东乡君在干什么?”

    “阁下,若是两舰距离太近的话,东乡君的德累斯顿号就会丧失了该舰最引以为骄傲的快速机动性。以它的薄弱的装甲,根本不能抵抗敌军铁甲舰主炮的轰击!”不用东乡平八郎当面解释,勃莱号上的作战参谋便猜到了他的意图。

    永持亨次郎顾不得多想,东乡平八郎有他的作战意图,自己也要有自己的,“命令副炮,对准二号敌舰,前主炮对准一号敌舰,发射!”

    敌舰上发射的炮火虽然猛烈,但落点极坏,开战45分钟之后,才有一枚炮弹落在泰山号上,撞在战舰右舷的主装甲带上,炸出一个直径三米左右的窟窿,好在是在吃水线以上的位置,除了炸死十几个清军水手之外,并未造成太大的损害。

    反观清军一方的炮击效果,也未必高明到那里去,炮手视线不明,对作战效果起到了很坏的影响,更多的时候,只能依靠对方舰上发射出来的炮口火光确定方位,自然的,射击精度也就每况愈下了。

    战斗进行到这里,陈兆锵忽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敌军有三支舰艇,但另外一艘看起来最大的,却始终没有开炮,这是怎么回事?“命令雷巽号,攻击三号敌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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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第二次津轻海峡之战(2)

    [www.uu234.com无弹窗小说阅读!]第31节第二次津轻海峡之战

    小雪号战略补给舰是日方委托英国造船厂制造的,这种运输舰的船体非常巨大,远胜过用作海战的铁甲舰和其他级别的炮舰,可以装载弹10,500吨,淡水4吨,零备件1850吨等物,但鉴于胜海舟统领的海军舰队是本土作战,因此,淡水和食物毋须运输,便又加装了6,000吨的弹和少量的必要物资

    补给舰是没有对战火炮的,它的体型固然极大,但防护也是极差,一定要靠铁甲舰或者炮舰来提供保护,否则的话,在这战争时代,简直就是寸步难行远远的看见己方的两艘战舰和清军的舰队杀成一团,小雪号的舰长滨口与右卫暗暗祈祷:你们打你们的就好,可不要把我们作为目标啊?

    “命令转向,争取在敌舰向我方开炮之前进入平馆海峡”

    “阁下,这可不是我们收到的命令啊?我们不是要到今别府的吗?”

    “眼下最主要的是不受到敌军的炮火攻击,其他的事,等日后再说要是我舰真给敌军击中了,你们想想,满载着弹和物资的小雪号,就会变成一支在海面燃烧的火炬快下令转向”

    滨口与右卫的反应不能说不正确,也不能说不快,但小雪号舰身太过庞大,满载着数万吨的物资,船只有可怜的14节,没有被清军发现异常的时候还好,一旦被对方注意到,就注定了悲惨的命运

    雷巽号的第一发炮弹就击中了小雪号的舰体,前甲板上堆积得山一般高的木箱给炸成漫天飞舞的木屑,里面装着的品、雨布、救生衣四分五裂,一片狼藉

    清军管带用望远镜看了看,一大团火光之后,海面上散落的都是一些七八糟的东西,好像没有人就此伤亡,“这艘船上装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大人,会不会是敌军的补给舰?”

    作战参谋的一句话,让管带许銮如梦初醒,“哈对这一定是敌军的补给舰告诉弟兄们,击中火力,把它给我打沉喽”

    隆隆作响的炮声中,小雪号连着挨了十数发炮弹,虽然雷加级的火力不及铁甲舰那么强劲,日本节气级补给舰的吨位也是极大,但这种蚁多咬死象的战法,还是让滨口与右卫叫苦不迭,“加快航加快航,给永持亨君和东乡君打灯语,让他们尽快回援”

    勃莱号上的永持亨次郎和德累斯顿号上的东乡平八郎也看到了运输舰遭遇的窘境,但两舰自顾不暇,分身乏术,眼睁睁的看着小雪号被敌军重创,却丝毫没有办法,“胜海舟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就没有看到、听到这里的情况吗?”

    东乡平八郎指挥的德累斯顿号正面临两艘万字级炮舰的猛攻,德累斯顿号的机动非常好,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受到什么有威胁的打击,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就此调头他顾,保护小雪号,自己的船快,而小雪号的船慢,要想保护友舰,只能舍长就短,到时候就连德累斯顿号的优势也要丧失殆尽了s8飞因此,他希望勃莱号能够靠拢过去,以自身掩护小雪号,尽快进入平馆海峡,躲避清军的威势打击

    永持亨次郎也不是不想如此行事,但山字级炮舰的威力岂容小视?勃莱号全力抵抗,只能勉强不落下风,也根本由不得他分身照料

    在这种情况下,小雪号简直成了没有管的孤儿,庞大的舰身、处处燃起的火苗,无不成为清军炮手击的活靶子,只是因为雷巽号上的炮弹威力较小,又没有击中其致命部位,才延缓到现在

    陈兆锵在海面上扫视片刻,忽然命令道,“命令三号炮塔,转向轰击三号目标舰尽快打沉它,让雷巽号加入到对二号目标舰的围攻之中去”

    清军炮手接令行动,第一轮炮弹的齐,就打在了小雪号上层建筑的中部,并且引起了大火在这黑暗一片的海面上,如滨口与右卫谶言所说,像一支硕大无朋的火炬般燃烧起来

    清军炮手一片欢呼,这下目标舰的位置加明显了,而随着小雪号上燃起了大火,雷巽号立即调转了航向,转身加入到两艘万字级对德累斯顿号的围剿之中去了

    在接下来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内,泰山号拼着挨了勃莱号的轰击,用前主炮猛烈轰击小雪号,其中至少有六枚350毫米口径的炮弹击中敌舰

    到凌晨十二点四十八分,小雪号的海上旅程终于走到尽头,放置在两层甲板下的弹库被一枚炮弹击中,并在瞬间引爆了船首甲板下装载的过3,000吨炸这样的大爆炸是史无前例的,冲天的气在数秒后到达距离爆炸地点7,000米外的泰山号上,甚至连驾驶室的舷窗玻璃也被撞碎了

    这一次的爆炸使长达130多米的舰体被炸成了五截因为沉没的度太快了,战舰上的官兵根本来不及逃生,所以该舰一千三百多名官兵中,只有十二人幸免于难清军后来知道,小雪号沉没的地点,距离进入平馆海峡入海口,还有不足两海里的距离可以说是在敌人的家口把它打沉的

    小雪号的沉没并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在泰山号转移火力的时候,勃莱号抓住了这宝贵的机会,在这段时间内,勃莱号共向泰山号打出了二十四轮齐,这几乎是该舰主炮最快的开火度了在打出的二百多枚炮弹中,一共有八枚命中了泰山号,其中至少有三枚对泰山号造成了严重损伤

    在命中的八枚炮弹中,有一枚打在了敌舰的舰尾右舷上,因为炮弹落下时的着角太大,结果炮弹不但没有穿透其主装甲带,反而直接滑进了海里,随后在距离海面大概十米处爆炸但也正是这枚看起来不起作用的炮弹,几乎葬送了泰山号

    炮弹的爆炸点在泰山号右侧螺旋桨附近,距离肯定不会太远虽然三百毫米重炮的装量只有几公斤而已,但是海水的密度是空气的千倍以上,而且几乎无法压缩,其传递爆轰的能力也是空气的千倍以上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直接震脱了泰山号右侧传动轴的固定支架,同时还震坏了中间靠右侧的螺旋桨,导致其失去了三分之一的推进系统,还导致泰山号开始向右偏转

    如此一来,泰山号要想保持航向,其最大航就无法过二十节对于以度为主要能的铁甲舰来说,损失度就等于损失了生存的权利不必提泰山号此行的作战任务,也需要其保持高的机动了

    小雪号快沉没,片刻之后,就仅余海面上点点火光,天地间重又变得漆黑一团,在三艘中国舰艇的围攻下,德累斯顿号终于支撑不住了,它唯一强于敌手的,就是快而灵活的机动,失去这一法宝,任何一艘万字级舰艇都能独立把他送入海底,在二十分钟的炮战中,有五枚炮弹打在了德累斯顿号的上层建筑上,二枚打中了其水平甲板,另外一枚打在了主装甲带上其中,对其破坏最严重的分别是击中了二号炮塔顶部,舰桥顶部的火力指挥中心与二号烟囱左侧的副炮炮塔的三枚炮弹

    到此,德累斯顿号不但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主炮火力,还损失了主要地指挥手段也许,最为遗憾的是没有能够在舰体上开几个窟窿毕竟,战的时间实在不利,炮弹落下时的弹道角度非常大,很难直接命中舰体,加以日军指挥官着实不是易与之辈,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犹自指挥舰艇,在水面进行蛇形规避,清军三艘炮舰固然是占尽上风,但要想就此击沉对方,也非易事

    在另外一面,泰山号和勃莱号的炮战已经进入白热化,双方的炮手依靠小雪号发出的短暂光芒,击度都有所增加,在这种情况下,两艘敌对的铁甲舰似乎要比一比谁能挨打似的,泰山号至少打中了勃莱号五枚重型炮弹;且其中一枚打掉了对方的三号炮塔,另外一枚摧毁了它副舰桥

    勃莱号则打中了对方四枚炮弹,除了一枚它的二号烟囱上来了个对穿之外,另外三枚都落在了后甲板上,并且在其舰体上炸出了三个大窟窿让永持亨次郎遗憾的是,山字级的舰体非常坚固,而且在设计的时候就考虑到了综合生存能力,这三枚炮弹没有能够让其转向机构出现损伤

    战斗进行到接近凌晨两点的时候,从海面西南方向,终于驶来了日军的增援舰队,巨大的炮弹从炮膛凌空飞出,照得海面一片金光灿灿——是照明弹

    陈兆锵知道,若是再继续进行下去,等日军增援舰队到来,己方就只有被消灭一条路可以走他也是当断即断的人物,吩咐一声,“鸣笛,打灯语,我们撤出战斗”

    在日军主力舰队距离清军的队列还有六海里的的时候,泰山号选择了避让,两艘万字级,一艘雷加级不死心的又向德累斯顿号倾泻了一番炮弹,跟着旗舰的身后一溜烟的远去了

    日军增援舰队不知道敌军舰队的态势如何,也不敢在这寂静而黑暗的海面上舍命猛追,双方很有默契的选择了各自避让一番灯语闪过,日军舰队开始转向,一路返回今别府去了

    这一次夜间在津轻海峡上发生的遭遇战,双方可谓不分胜负,但若论及损失,自然是日本方面输面大,一艘节气级的补给舰被击沉,人员损失尚在其次,加主要的是,舰上装载的物资都是胜海舟紧急向兵部要求的,凭空全都贡献给了海龙王,让胜海舟如何不愁眉紧锁?

    但在胜海舟心中,这还算不得很大的难题,凭现今舰队本身的装备,用来打一场海战还是有足够的库存,他担忧的是另外一件事,“你们以为,这支清军舰队在这时候突然出现在海峡中,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侦查,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日军舰队返回今别府,就在旗舰奈良号上召开作战会议,刚刚结束战斗,惊魂未定的永持亨次郎和东乡平八郎也参加了会议,“很难说是派出侦查的”东乡平八郎开口说道,“若是侦查的话,不可能会沿着北海道航线前进这样做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不必提在这样的时间进行侦查了”

    “……但若说是其他目的,难道是……”胜海舟是在睡梦中为船员叫醒,紧急出航的,神一直不是很好,沉良久,忽然眉头一皱,起身走到海图前,只看了一眼,立刻就猜了出来,“这是要阻截我们归路的举动”

    “阻截我们的归路?……中国人胃口真大,还以为能够全歼我日本海军吗?”胜海舟喃喃自语的说道

    虽然想通了此节,但下面的布置战术,也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毕竟,中国人用来堵截归途的战舰已经出发,想来主力舰队也就在不远了?“冈田井藏、松浦金次郎、吉见健之丞、伴铁太郎、田滨五郎、安井烟藏、柴弘吉,你们即刻登船,出发前往平馆海峡方向,一定要打破中国人的梦想,为主力舰队留出一条生命线来保卫皇国,就要靠我们这支舰队了是万万不能有失的”

    “嗨咿”冈田井藏第一个起身,鞠躬行礼,大声回答,“为了皇国,我们一定要打破中国人狂妄的构想”

    “剩下的诸公,包括永持亨君、东乡君,请和鄙人一起,随同前进,在中国舰队主力到来之前,一定要打通回航的路线”

第32节第二次津轻海峡之战(3)

    第32节第二次津轻海峡之战

    凌晨五点刚过,海面上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几乎是于此同时,在津轻海峡的东南方向,冈田井藏和松浦金次郎统领的日军舰队便和陈兆锵带领的中方舰队在平馆海峡入海口以外的十一海里处,爆发了烈的战斗下.载.楼

    日军先期投入战斗的是高千穗、比睿、千代田、筑紫等四艘一级炮舰和四景舰之一的松岛号,在灿烂的阳光下,向清军舰队发起进攻陈兆锵没有想到日本人这么快就会卷土而来,敌人的意图很明显,甘愿放弃津轻海峡防线,也要突破重围,返回关东地区海域了

    这样的作战方式,是己方最不愿意见到的情景:能够在津轻海峡消灭敌军舰队主力,不但可以大大的打击日本,还会为日后的登陆作战铺平道路,要是总有一支敌军的舰队隐藏在暗处,岂不是要让咸丰二十一年的越南近海战事重上演了吗?这是皇帝所不允许的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早上的五点零九分,按照出发前的战略部署,主力舰的总攻时间是在六点整,再加上从预定战场赶至此处的时间,也就是说,自己最少还要坚持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陈兆锵无奈苦笑,这要命的90分钟哦“通知友舰,成一字横队告诉许銮他们,就是拼尽全力,也绝对不允许一艘敌舰从我们身边经过”清军的四艘舰艇缓缓启动,在海面上排列整齐,呈一字横列方式,炮口向天,摆开了架势

    松岛号等五艘日舰快驶来,彼此的意图一目了然,一方要通过这里,一方不让,这就只能靠武力说话了

    距离还远,千代田号用一发炮弹揭开了海战的序幕,不管是山字级装备的三百五十毫米舰炮,还是万字级的二百四十毫米舰炮,都能用普通炮弹在有效程范围之内摧毁任何一艘敌军的一级炮舰,所以在战斗开始的十分钟之内,比睿号在没有能够打出一轮齐的情况下就被摧毁了

    这得益于万字级所采的型二百四十毫米舰炮的越以往的高,可以达到每分钟五枚,在同样为九主炮的情况下,其火力密度比雷加级提高了一点五倍,比远字级铁甲舰提高了三分之二

    五点十七分,万昃号被一枚从松岛号外打来的炮弹击中,万幸地是,这枚打穿了所有装甲,进入了舰体内部的炮弹因为引信失灵而没有发生爆炸,算是让其逃过一劫三分钟后,雷巽号同样中了一枚来自松岛号的炮弹

    它的运气就没有万字级的那么好了,炮弹不但打在了水平装甲最薄弱的舰首,还打穿了装甲,并且在舰体内爆炸,炮弹炸掉了雷巽号舰首水线以上部位虽然只有一号炮塔暂时失去了作战能力,而且没有沉没的危险,但是爆炸产生的大火却使日军上下如同打了血一般的兴奋狂

    清军的舰队固然实力不弱,但也仅有这四艘,可以说是少一艘就是一艘,而己方则正好相反,海军卿大人统领的主力舰队就在身后不远处,正在加赶来,到时候,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日军官兵士气大振,而清军也同样不凡,特别是拥有山字级铁甲舰泰山号坐镇中央——这绝对是凭日军的四景舰难以撼动的强大存在

    在这十五分钟的战斗里面,山字级铁甲舰与四景舰的优点与缺点都表现了出来毫无疑问,清军的主力战舰的火力足够犀利三百五十毫米舰炮的威力足以对付松岛号之余,还有力气支援友舰,而且其炮击度也远远过了海军的要求同时,山字级的综合防护能得到了证实,其装甲足以应付日军重型炮弹的威胁,同时在中弹之后地生存能力比远字级也要好得多

    而陈兆锵选择了一个固守海面,静待援军的作战方式,也使得山字级设计上的一大缺陷得到了弥补:这种缺陷就是火力密度偏低在保持较高航地情况下,如果没有足够的火力密度,将难以命中对中对手,舰队指挥官往往会选择降低航行度而这又会使自身遭到敌人的打击在现在的这种战术选择下,这种弊端也变得无足轻重了

    而松岛号也有其优点,一言以蔽之,战舰的综合生存能力,有效的弥补了其在装甲厚度上的欠缺,从而使其在中弹之后能够继续保持战斗力,尽量减少战沉的可能

    就在这片刻之间的对轰中,松岛号就挨了泰山号七枚炮弹的打击,却只损失了一座炮塔,没有完全丧失战斗力,而且舰体没有受到太大损伤度也没有降低,没有沉没的危险如果换成其他的旧式炮舰,在挨了同样多的炮弹之后,就算不沉没,也会丧失战斗力,甚至丧失航行能力

    清军舰队死战不退,让冈田井藏又是惊讶又是佩服,但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得出来,海军卿阁下的话并没有说错:中国人很显然是要固守住平馆海峡乃至通往本州的海路,阻止己方舰队通过,为全部消灭做战略上的准备,但如果仅仅有这几艘舰艇的话,自然不用担忧,他害怕的是中国方面的主力舰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从身后杀出这也让冈田井藏恼火,今天非得把这几艘敌舰从眼前赶开不可

    “命令全体,先集中打击二号、三号两艘目标舰”冈田井藏恶狠狠的下达了一个错误的命令,“然后再合力对付一号目标舰”

    到五点二十八分的时候中日两国的战舰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了一万米之内虽然松岛号上的了望员及时的发出了警报但是这艘战舰采用的是为战列舰研制的舰炮,即便其主炮炮塔的装甲比战列舰上的薄得多,重量有所降低,可是舰体内部地空间有限,无法安装功率大地压马达,结果其主炮炮塔的水平回旋度不比战列舰快多少

    要将炮塔旋转一百八十度,至少需要三十秒的时间另外,重寻找对手,重测算炮击参数,重开火,这怎么也需要几分钟的时间重要的是,泰山号没有给敌舰这个机会

    五点三十分整,泰山号的第四轮齐就让松岛号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一枚三百五十毫米的炮弹准确无误的从松岛号三号炮塔的屁股处钻了进去,随即就在炮塔内爆炸虽然当时炮塔内的炮手还没有来得及将下一轮齐的炮弹与发提上来,而且松岛号在设计的时候加强了防火的强度,炮弹爆炸之后没有威胁到下方的弹库,但是这枚炮弹也足以让松岛号损失四分之一的火力了

    在半分钟后的下一轮齐中,泰山号上的炮出的九枚炮弹命中了两枚,其中一枚打在了松岛号的左舷水线附近,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伤另外一枚炮弹则直接打中了后甲板三号副炮炮塔侧面与顶部的界之处,并且在命中之后改变了方向,最后在炮塔左侧的甲板上爆炸,虽然没有能够直接摧毁这座炮塔,但是爆炸产生的巨大破坏力不但震坏了甲板,还导致一块钢板翘起,卡死了三号炮塔,使其无法向左侧旋转,也就无法瞄准泰山号打到这时,松岛号能够发挥作用的前后主炮中的一半已经损失了火力

    但泰山号取得的成绩也不是全无损伤的,这种损伤并不是来自敌舰的轰炸,而是炮管本身

    山字级铁甲舰是在咸丰二十四年下水并付使用的,采用的是67型三百五十毫米舰炮,而不是在当时已经研制成功,并且已经准备装备湖字级的72型舰炮实际上,72型四百毫米舰炮的身管寿命比67型的还要短一些,名义上其身管寿命达到了五百枚全装炮弹,可实战使用中,实际使用寿命和标称寿命是绝对不能划上等号的,一般打到360枚的时候,就会换身管

    原因很简单:标称寿命都是在理想状况下测算出来的,而实战中根本不可能出现理想状况在测试身管寿命时,每打一枚炮弹,就会让火炮身管进行充分冷却,然后再打第二枚炮弹另外,每打五十枚炮弹,就会对炮膛与弹膛清理一次,除掉里面的火残渣,而在实际使用中,只有在战斗结束之后,甚至回到港口之后,炮手才会全面清理炮膛与弹膛,战斗中没有人会去管炮膛与弹膛内的火残渣

    如此一来,舰炮主炮的身管使用寿命往往会大打折扣,而为了达到最大程,即便使用的是对地攻击弹,舰上的主炮也是全装发,其对炮管产生的损坏极为严重最要命的是,底排增程弹对炮管产生的磨损比炮弹还要大得多

    这主要就是由底排增程弹的外形导致的,其枣核形弹体能够降低飞行阻力,可是为了使其与炮管内壁的膛线充分咬合,以确保炮弹的内弹道炮管内的弹道加稳定如此一来,底排增程弹的弹径比炮弹要稍微大一点,与炮管膛线的摩擦就加剧烈在持续高强度炮击的情况下,对炮管寿命地影响为巨大

    “还能坚持多久?”陈兆锵冷着脸问轮值枪炮长

    “照现在的度打下去,最多还能坚持一个小时,到时候,主炮炮管就都得报废了”

    “有这么严重?”陈兆锵的神立即沉了下来

    “其他友舰的情况卑职不是很清楚泰山号的九根主炮炮管都严重烧蚀,如果不降低炮击强度,这还是最好的结果”枪炮长的话陈兆锵听得懂,这是说,炮管有炸膛的危险

    一个小时?也就是六点三十分这可真是最要紧的时候了陈兆锵心中盘算着,“命损管队,提海水上来,冷却身管”

    用海水直接冷却炮身,是极度无奈之下的选择,枪炮长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卑职明白了,这就去”

    看着水手们紧张的在甲板上忙碌,陈兆锵暗暗祈祷:魏军,你们快点来啊

第33节 第二次津轻海峡之战(4)

    第33节第二次津轻海峡之战

    魏朝忠统帅的清军主力舰队未至,反倒是日军的增援舰队先期赶到了,是旗舰奈良号和夜里和清军舰队刚刚过手的德累斯顿号,带着烟囱中冒出的滚滚黑烟,快驶来

    眼见敌舰接近,陈兆锵不惊反忧,敌舰并没有全部抵达作战海域,只有一个原因:另有其他的敌舰担任起阻敌的重任了

    事情正如陈兆锵所料,胜海舟和永持亨次郎、东乡平八郎等人商议之后认为,清军既然已经派出破舰队,则主力舰队就在不远,若是在三厩、今别府一线不布置阻击的话,给对方乘势追杀,己方全军覆没就在不远因此,派桥立号带领近从美国订购到港的亩傍号、吉野号、号和摩昂号担任阻敌重担;奈良号、德累斯顿号和勃莱号与祥日号、鹤舞号一起,会同前期出发的松岛号等舰,一起担任破敌前突任务

    增加的五艘舰艇,对陈兆锵带领的破战队造成极大的麻烦,以山字级铁甲舰的实力,可以说不会惧怕任何一支日军舰艇,但困难在于,他此行的任务特殊,要以四艘舰艇完全封锁住敌军前进的路线,给予他能够施展开的空间就被极度的压缩了

    “给松岛号发旗语,在二十分钟之内,一定要打通前进的通道”胜海舟眼见己方的舰队在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居然没有取得尺寸之功,心中大怒,“告诉它,以它为首,比睿、千代田为副;即便是以舰换舰,也要在所不惜”

    冈田武藏领命不敢犹豫,加快度,从战舰群中脱离出来,猛向前冲锋而去

    “大人,若是照这样打下去的话,我们这四艘舰艇根本挡不住对方的攻势,得想个什么办法啊?”

    陈兆锵盯着一万米之外快驶来的敌舰,眼珠灵动的转了几下,“我们不能就这样被动挨打,迎上去”

    泰山号的舰体在夜间的作战中受到了敌舰发的炮弹的震动,造成中间靠右侧的螺旋桨被震松,使其在航行的过程中,开始出现向右偏转,因此,在松岛号看来,敌舰像是喝多了酒的醉汉一般,歪斜着身子向己方靠近过来

    “这倒是个很让人觉得惊喜的消息呢”冈田武藏哂笑道,“命令全体,对准敌军旗舰,三轮急促”

    陈兆锵临危不,指挥泰山号继续靠近,在双方距离进入7,000米范围之内,他命令一声,“前主炮调转炮口,245°,最大功率前进,放下舰体左侧锚链”

    一连串的命令汇成一句话,从他口中发出,水手和轮机长几乎是下意识的按照指令作,炮口缓缓调转,方向是对准舰体的右舷方向,同时,舰上的锚链发出让人听来刺耳牙酸的摩擦声,轰隆隆隆直滑入海中

    泰山号正在以最高度前行,一侧锚链的突然落水,让数万吨重的庞大舰体在重力和惯的作用下瞬间横在了海面上横切面的舰身在海面上溅起的滔天水柱几乎连航海剑桥都被遮掩住了,战双方的水手和士兵同时大声惊呼起来

    就在这片刻之间,冈田武藏便明白了对方指挥官的意图,但明白便明白,再想改变己方的应对之策,已经来不及了:泰山号在海面上横向碇泊,巨大的炮口直直指向松岛号,而松岛号因为炮口角度的问题,再想适时调整,重发,却比对方晚了一步

    看着敌舰前甲板上九三百五十毫米口径的主炮同时发出雪白的烟雾,冈田武藏苦笑着叹了口气,还不及转过一个‘天皇万岁’的念头,就随同舰桥一起,被巨大的炮弹炸成了碎片

    不等比睿号和千代田号上前支援作战,泰山号又是一轮齐,这一次彻底把松岛号打成了瘫痪,舰体从舰艏三分之一的部分炸开,前端部分瞬间沉没,后面的部分似乎为前者所拖曳,太多的进水量使松岛号不堪重负,从舰桥之后的部分再度断裂开来,这艘长130余米的炮舰断成三部分,快消失在海面上

    两轮齐报销了敌军的四景舰之一,这不论在任何时候都是值得骄傲的成绩,但泰山号也绝对不是全然无恙的,奈良号的度瞬间提升至最高航的22节,舰载重炮向还不及转身的泰山号猛烈的发着炮火

    在泰山号调头的这五分钟的战斗中,奈良号先后击中了对方九枚炮弹,但这九枚炮弹要么穿透了没有装甲保护的舰体,要么就被装甲挡了下来,没有一枚在舰体内部爆炸其中,只有打中了上层建筑的一枚炮弹造成了比较严重的损伤

    看着对手身上冒起的一团团火球,即便胜海舟仍然不相信在这么近地距离内十四英寸炮弹仍然打不穿山字级铁甲舰,他也不得不承认,冢原级铁甲舰实在不是山字级的对手——这还仅仅是山字级,要是换做了清军强大的湖字级,又该如何?

    在距离平馆海峡三十六海里远的海面上,清军主力舰队刚刚和日军舰队上手

    方的统带是魏朝忠,手中除了旗舰鄱阳湖号之外,还有随同自己从海参崴和库页岛赶来的辽远、万宙号、雷巧、雷属号,再加上后期从旅大港出发,赶至战场的巢湖号本来还有两艘万字级,但随同陈兆锵出征了,论及吨位,远日军方阵,这一战几乎不用打,就已经确定无疑的能够获得胜利了

    这让魏朝忠无比得意,坐在旗舰的航海舰桥内,顾盼生雄,“通知全队,加快马力不要让锵臣一个人应付这么大的场面”

    船队一路向前,和事先所料想的一样,日军舰队如斯相应,出现在前方的海面上,桥立号等舰艇尽责的担任起阻止敌军前进的任务,海面上炮声隆隆,打得倒也有声有

    魏朝忠并未参加第一次津轻海峡作战,有些情况不知道,但恩寿和邓世昌却是知道的,这师弟两个互相看看,都察觉出了对方的疑,“敌舰的数目不对而且旗舰也不是奈良号这是怎么回事?”

    “要么就是敌舰早就在我们到来之前返回关东地区了,要么就是……”邓世昌语调徐缓的给出自己认为的解释,“就是已经发现了我方的意图若是前者,自不必多提,日后总可以伺机再战,若是后者……”

    “若是这样的话,锵臣那里?”恩寿皱起双眉,讷讷的说道,“是不是就很危险了?”

    “是”

    “这不行,给旗舰发旗语,告诉他们,我舰要即刻脱离战列,救援友舰”

    清军虽然发现了日本人的企图,但要突破面前的海域支援友舰,也绝不是简单的任务,桥立号为首,带领亩傍号、吉野号、号和摩昂号阻击敌军,后两者不提,苗傍号和吉野号都是近从美国驶回国内的先进炮舰,吨位不及清军炮舰,但火力凶猛、船体灵活,山号和巢湖号组成的小型队列进攻了三次,都被对方挡了回来

    “正卿,你看怎么办?敌舰始终拦阻去路,可见日酋所图谋者不善竟似乎是甘愿舍弃这几艘炮舰,也要先吃掉我们的破舰队了”

    邓世昌手托着腮帮,向海面上端详几眼,“突破不行,也只有稳扎稳打了”

    “哦?”

    “大人,能不能把辽远号和万宙号也调过来?我们四艘战舰组成一字战队,平行前推,料想只要能够规避开敌舰船小灵活的特点,凭我方的火力,绝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了的”

    恩寿琢磨了一番,眼下也确实没有好的办法,当即点头,“给巢湖号、辽远号和万宙号发旗语,让他们向我舰靠拢”

    十分钟之后,三艘舰艇出现在山号的左右舷边,横向距离在一千米上下,山舰一声汽笛,巨大的轮机划开海面,横向向敌军的几艘舰艇欺了过去这样的战法果然奏效,桥立号等舰在进行正常海战的时候,还能依靠本身的长处做拖延时间的缠斗,而这一次,就迫得自己或者绕路避让,或者正面相捋,除此之外,再无他途可以选择了

    眼见清军舰队以23节的时高冲击过来,桥立号的舰长藤井百合吉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的选择实在太少,眼下能够做的,也只有牺牲己舰,为海军卿大人多多争取几分钟的时间了,“迎上去,全力开炮吩咐其余四舰,自由击,自由击”

    短短五分钟之内,桥立号就被十二枚炮弹命中,其中九枚在舰体外、或者舰体内爆炸最要命的是,命中点全部集中在了舰体的前半段,即便是四景舰在设计制造的时候有意增加了装甲的厚度,也难以承受住如此严重的打击

    首先被打中的是一号炮塔,炮弹落在了炮塔的顶部,虽然没有能够穿透厚达二百二十八毫米厚的装甲,但是也导致炮塔内的二十多名官兵负伤,并且震坏了炮塔旋转机构,导致该炮塔在战斗开始的时候就失去了作战能力

    第二枚炮弹打在了二号炮塔的炮座前方,距离前一枚炮弹的命中点仅有二十米左右,万幸的是,这里设有一个单独的炮手休息舱,且下面还有天装甲与水平装甲,炮弹最终没有能够穿透水平装甲,只是炸毁了空无一人的炮手休息室,产生的猛烈震让炮塔内的几名正在装填弹的炮手非死即伤

    第三枚炮弹落在了舰桥的顶部,砸毁了火力指挥中心,并且在舰桥外发生爆炸,横飞的弹片不但杀伤了桅杆上的了望员

    第四枚炮弹的命中点在舰桥左侧的副炮炮塔前方,炮弹在穿透了天装甲之后,撞上了水平装甲,并且最终发生了爆炸毫无疑问,左侧的一号副炮炮塔彻底报废了另外,舰体上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万幸的是,其坚固的装甲没有让炮弹继续前进,也就没有造成大的损伤

    桥立号如此,苗傍号和吉野号等舰的状况同样不佳,前者的一号炮塔前方大概二十米处中了一炮,这个部位除了一层薄薄的天装甲之外,并没有得到水平装甲的保护

    炮弹在进入舰体之后,撞上了位于炮塔前方的装甲隔板,并且发生爆炸,正是这枚炮弹引燃了附近舱室内的易燃物品,导致战舰上燃起了大火万幸的是,炮弹爆炸的时间稍微早了一点,如果再晚上零点零几秒,就有可能再穿透几层甲板,在战舰水线以下部位爆炸,从而造成严重的损伤

    第二发炮弹落在了舰桥前方,二号炮塔左后方,与前一枚炮弹一样,在提前发生爆炸的情况下,炮弹没有能够对舰体造成太大的损坏,却直接炸掉了炮塔上的十三点五米光学测距仪,并且导致炮塔尾部变形在无法正常转动,同时无法观察到目标的情况下,炮塔基本上成了摆设

    吉野号则同样是二号炮塔首先被击中,这一炮正好砸在了炮座上,紧接着,又一枚从舰桥右侧飞过,砸飞了位于前烟囱右侧的副光学测距仪,并且在空中发生了爆炸,横飞的弹片导致右侧的二座仅仅只得到了有限防护的二座副炮炮塔被毁,另外还有三座炮也被摧毁和桥立号一样,在几分钟内,三艘敌舰便先后丧失了作战能力

    但敌舰并未就此调头、转向,反而加大马力,向清军舰艇冲来,“小心,敌舰有碎之心”

    山号第一个发出警报,通知友舰,“鱼雷发鱼雷”

    因为角度的问题,清军四艘军舰上发的过二十枚鱼雷竟然无一命中眼看着敌舰越来越近,碰触已经不可避免,邓世昌和恩寿同时抓住舱中的固定物,心中期盼着:希望凭山字级的巨大舰体,能够抗的过这一次的撞击?

    他们的祈祷终于起到了作用,号和山字级战列舰果然不是同一级别的,猛烈的撞击之后,除了让山号的船首裂开一道硕大的口子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而万宙号的情况就比较惨:他面对的是桥立号景舰的级别非同一般,也是这一次对面冲撞中,中舰损失最大的,桥立号巨大的斧型船首切进万宙号的左舷,在舰体中间的部分几乎将万宙号撞成了两截

    而桥立号的情况也同样惨重,船体冲入敌舰的部分的水下水平装甲部分,被巨大的撕裂开来,两舷同样进水严重,几乎是和万宙号抱成一团,沉入大海的

    而山号连救助落水战友的时间都欠奉,加大马力,越过沉没的敌舰,一溜烟的向前方冲去

第34节 第二次津轻海峡之战(5)

    {www.uu234.com最快文字章节阅读}第34节第二次津轻海峡之战

    山号是七点三十三分向海面正在进行最后的顽强抵抗的友舰支援第一发炮弹的在他们到来之前,泰山号和日军的阻击战斗进行了整整两个小时,清军舰队的损失惨烈异常

    四艘舰艇组成的破战队,其中的雷巽号和万昃号已经沉没,海面上漂浮着小小的救生艇,泰山号和万日号顾不得救援水手,落水的士兵只能勉强划动小艇,远远的在一边等候——离友军太近,敌舰上的炮火加是他们承受不来的(本最章节)那份可怜兮兮的样子就不用提了

    泰山号和万日号的情况同样也不乐观,万日号的一座副炮炮塔与二座炮炮塔在六点三十分的一轮齐中被毁,到六点三十二分,从勃莱号发来的炮弹命中后舰桥的侧面,虽然炮弹落下时的角度非常大,没有能够穿透舰桥外的装甲,但是在砸中了天甲板之后,又砸在了水平装甲上,最终炸毁了后舰桥左侧的炮群两舷各有八,并且导致后舰桥与其他部的通信中断

    六点三十五分,在第十一轮齐中,祥日号和鹤舞号分别打中了对手二枚炮弹第一枚的命中点在二根烟囱间的炮群处炸毁了至少六炮第二枚打在了司令舰桥的顶部,并且击穿了仅有一百八十四毫米厚的装甲,在司令舰桥内爆炸

    幸亏舰上管带许銮被身边的作战参谋等人掩护在身下,不然,这枚炮弹足以将他,以及万日号司令部的几十名官兵全部炸死饶是如此,炸弹爆炸的威力也不可轻视,舱中炸死炸伤的总数过十五名,还导致了万日号的指挥暂时失灵

    六点三十七分,万日号的炮手也了战果:分别从一号和二号炮塔打出的两枚炮弹几乎同时击中了祥日号的左侧三号与五号副炮炮塔,并且在砸毁了副炮炮塔之后,穿透了天装甲,最终在撞上了水平装甲后发生了爆炸因为爆炸点离得太近祥日号舰体该部位被彻底撕裂,并且导致主装甲带受损,附近三个舱室被海水淹没

    三分钟后,鹤舞号也没有逃过打击,挨了一记重拳这枚炮弹打在了后舰桥后方的副火力指挥中心,虽然没有发生爆炸但是直接摧毁了该舰最后一处火力指挥点,并且导致十多名官兵伤亡因为鹤舞号此时只剩下了二主炮,而且火控通信已经中断所以失去了副火力指挥中心对该舰的影响并不是很大

    六点四十四分,在放空一轮之后,泰山号终于发威了,从炮口飞出的炮弹,打出了一轮漂亮的齐,从三号炮塔打出的一枚三百五十口径的炮弹命中了鹤舞号的三号炮塔,使该舰最后二还能使用的主炮也变成了哑巴算是彻底消灭了鹤舞号上的火力系统,后者无可作用,只得黯然退出战斗群

    清军打退了祥日号和鹤舞号,付出的代价是雷巽号和万昃号分别在奈良号和德累斯顿号的联手夹击下沉没,舰上的士兵、水手死伤枕籍,剩余的各自忙着自救,好在日军忙于应付未完的战斗,不曾发生在对马海峡中,赤城号舰长长泽纲吉下令杀落水官兵的惨剧

    消灭了敌人的奈良号和德累斯顿号开始转向,对准了清军旗舰的泰山号,只是舰上的炮手无法直接瞄准,只能在收到火控参数的时候,将瞄准点稍微向右,也就是向敌舰地后方偏离一点至于能否打中敌人的炮塔,就完全看运气了当然,有经验的枪炮军官会根据战距离以及双方地航行度计算出瞄准点的偏移量

    从奈良号一号炮塔打出的一枚炮弹再次命中了万日号,不过这次打中地不是司令舰桥,而是航海舰桥上方的罗经舰桥炮弹击穿了只有一百多毫米厚的舰桥顶部装甲,在进入罗经舰桥之后爆炸

    管带许銮还没有从刚才的爆炸中缓醒过来,虽然有部下的掩护,但终究还是为弹片所伤,顶替他指挥的大副正在航海舰桥内,爆炸之后,包括大副在内的十多名官兵全部阵亡,无一幸免此时,二副正在指挥损管队员对受损地舰体进行抢修,主要是堵住战舰左舷上的裂痕,防止过多的海水涌入,因而躲过一劫

    炮战打到七点过,万日号和泰山号分别又挨了至少七枚炮弹,到此时,这两艘幸存的中舰已经各自挨了近三十枚炮弹,前甲板上的三座炮塔有两座已经丧失作战能力,左舷方向上只剩下了一座副炮与二炮,前后舰桥都已被摧毁,舰体上有五处较为严重地伤痕

    可是,泰山号和万日号没有任何要沉没的迹象,弹库也没有发生爆炸,就连副炮弹库都安然无恙让奈良号上的官兵难以置信的是,两艘敌舰的度丝毫没有降低牢牢的控制住通往前方海峡的道路

    七点零八分和十一分,泰山号再中两炮,这两发炮弹的落点准确得令人咂舌,第一发砸在唯一尚在开火的三号炮塔的正面装甲上,在留下一道五分深的划痕之后,飞落入海

    三分钟后,几乎是在同样位置上,这一次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好在这是从德累斯顿号上发出来的250毫米炮弹,若是奈良号的话,仅这一炮之威,就足以断送清军仅存的一点火力

    即便如此,炮弹爆炸对炮塔的伤害也是非常严重的,三号炮塔立刻变成了哑巴,里面的炮手被震得撞在舱壁上,碰得皮破血流,都变成了滚地葫芦

    所幸有另外两处炮塔中的水手快填补岗位,在停顿了六分钟之后,泰山号的炮管再度喷吐出火舌——此时,距离恩寿任管带的山舰的到来,还有十六分钟

    日两国对阵的舰队相对不过7,000米,这几乎已经是可以用望远镜看到对方舰上包括水手、船员、炮手一举一动的距离了,彼此的火炮是在数息之间即可到达,猛烈的炮战越发烈,万日号还好一点,泰山号承担了大部分敌舰的轰击,它得以保全至今,而舰上的损伤也并不很严重,这时候鼓起神,炮弹的频率又高,落点也非常准,遗憾的是,二百五十毫米口径的火炮威力较小,不能给敌舰造成太大损害

    泰山号则是危呼殆矣,到七点二十九分的时候,轰然一声巨响,早已经热蚀得久了的炮管终于扛不住过大的膛压和发带来的高温,三号炮位发生了内爆轰然一声巨响之后,千余吨的炮塔带着清军炮手的尸体、残肢落入大海,舰上的重装火力全数告罄

    陈兆锵狠狠地一跺脚,“说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竟然连一点余量都没有”

    “大人,下面该怎么办?”

    “转向230,以舷炮、副炮轰击、阻拦敌人”

    即便是舷炮也没有很多了,泰山号上左右舷共装有50口径的炮,但在清晨开始的炮战中,已经为敌军炸毁了十一之多,剩下的几和副炮组成的火力网,一时间尚称强大,但绝对不能持久

    胜海舟终于放下心来,“命令德累斯顿号和勃莱号,加快度,冲过敌舰固守的海域”

    两艘友舰闻令而动,德累斯顿号船小而灵活,在泰山号还不及调动副炮炮口准备向其攻击的时候,就一溜烟的从它身边飞快驶过,“大人,有一艘敌舰越过我们的封锁了”

    “给万日号信号,让它从后堵截”陈兆锵自知,自己这一次的作战任务进行到现在,已经成了垂死挣扎,下达完命令,他又加上一句,“跑了一个小的,大的可怎么也不能让它过去了以副炮对准敌舰,给我全力猛轰”

    清军舰艇已成犹斗的困兽,胜海舟宽心大放,冷笑起来,“这时候想起来拼命了吗?不嫌太晚一点了吗?冲上去给他一个光荣的结束”

    奈良号加足马力,舰尾搅起雪白的,和勃莱号、祥日号和鹤舞号一起,向着海面上硕果仅存的两艘敌舰冲去还不及行驶过五百米的海程,一阵刺耳的尖叫声从背后袭来,巨大的炮弹落在海面上,奈良号几乎是一头撞在了近失弹扬起的巨大水柱上

    炮弹的落点非常准,即便是以冢原级巨大的船身也吃不消这种猛烈的撞击,船头撞碎了水柱,冲击力让舰艏猛的向下一沉,随即又昂然抬起,像要就此破空而去一般,高高的抬了起来

    胜海舟在舰桥内站立不住,身体猛往后仰,口中大叫了一声,“啊”撞翻了身后了几个人,下意识的伸手一拉,抓住航海桌的一角,才支撑住身体

    但身体上和头脑中的震动尚在其次,他心中瞬间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中国人这么快就突出来了?”回头看去,一万米之外,三艘军舰的烟囱中冒出黑烟,正在以最高时向己方袭来

    胜海舟哭无泪,想不到在这样占尽优势的前提下,居然还是给清军主力舰队追上来了一阵挫败感和耻辱感涌上心头,让他连作战参谋的话都似乎听不见了,“阁下请您尽快决断”

    ……

第35节 第二次津轻海峡之战(6)

    第35节第二次津轻海峡之战

    在对日海战结束数年之后,有一次,南北洋海军诸将坐在一起说话,论及津轻海峡战斗的成因败果,陈兆锵说,“胜海舟最大的错误,就在于当断不断若是在战斗的初始阶段,就仿效邓世昌在面临同样的问题时所采用的战术的话,则战果很可能就不会是确定的那样了”

    “这倒也并不是胜海舟一己之弊,你们还记得当年随惇王爷出使日本时,曾经和东乡平八郎、大山岩等人说过的吗?我大清不吝惜一二艘炮艇、兵舰的损失,而日本人却是损失不起的;我想,在胜海舟想来,最好的结果就是耗尽破战队的本钱,能够将尽可能多的军舰带回去,用来保卫关东本土地区,才是他最最渴求的——这也怪不得他了”

    “我看啊,最应该得双龙宝星的,就是胜海舟”陈兆锵笑眯眯的说道,“你们想啊,要没有他这么知情识趣,何来后面的战果累累?从这一点上来说啊,胜海舟可算是帮了我大清的大忙哩”

    一句话说完,众人便笑

    在七月初六公历八月十二日的早上,一轮红日高升,海面上微风和煦,若是在平常的日子里,这自然是一个带着家人、孩子一起出游的好辰光,但在胜海舟,却是丝毫感受不到这铺面而来的溽热,取而代之的,却是无限的委屈

    为什么自己会遭遇这样的命运?为什么自己一生所追求的,希望自己的祖国拥有一支强大的海军的梦想,就要在今天画上一个悲惨的休止符?为什么这样悲剧的结局要由自己来承担?心中不停的闪过这样的念头,胜海舟的脸上已经淌满了泪水

    “阁下?舰长阁下?”

    胜海舟如初醒,语气中一片平淡,“怎么了?”

    “舰长阁下,敌军已经从后面冲过来了,距离我们不足六千米了正在向我舰开炮”

    胜海舟使劲向后看去,三艘敌舰越来越近了,一面开炮击,一面加前进,日军背后来敌,给对方杀了个措手不及,这时候要想调头,无疑是自寻死路,只得以舰上火力并不很凶猛的副炮组织还击,但副炮不论和口径,都不逮对方远甚,片刻之间已经给对方狠揍了几记重拳,连这一点点的反抗之力也抵消了

    前有阻隔,后有追兵,再看看左右两舷的友军,唯一一个幸存的就是从英国人那里租借来的勃莱号,但也是前突后支,疲于奔命,祥日、鹤舞两舰上的火力系统早在刚才的海战中就为清军击毁了现在的作用就和一艘商船没有区别,给对方的火炮打得凄惨至极两艘舰上的水手有的已经开始准备放下救生艇,看样子,是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了

    胜海舟无奈苦笑,这也怨不得水手、士兵,中国人常说,一将无能累死千军用在自己身上,真是再合适也没有了亏自己战前左右思量,千般谋算,所有的可能都想到了,就忘记了一条:清军的战力会是如此强大?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击溃了己方的破战队——怎么自己就没有这样的能力呢?

    “舰长阁下?”参谋条势古的大声呼喊,让胜海舟中止了思绪,他有些很不高兴的瞪了对方一眼,“做什么?”

    “阁下,敌舰正在向我军开炮请您尽快拿出决断”

    “条君,你还不明白吗?这场仗,皇国已经输了”

    “即便如此,舰长,难道我们就要坐以待毙吗?”

    胜海舟为条势古的话微笑起来,半晌之后,他点点头,“命令……”他的声音有气无力,与这副像是被人走了骨头的一滩烂泥一般的身躯相得益彰,“全舰开炮,自由击”说完,他拍了拍作战参谋的肩膀,“下面的战斗,由条君主持”

    “阁下?”

    “我……想回舱中休息一会儿”舰上众人都觉得不妥:这样的时候,怎么谈及要休息了?但舰长的命令就是命令,参谋长条势古双膝并拢,“嗨咿”了一声,目送胜海舟离去,转过身躯,继续指挥作战

    走出几步,胜海舟忽然又停下脚步脑中闪过的一个念头,让他的思路在突然间变得无比开阔,“条君?”

    “嗨咿”

    “若是真到了不能解决的时刻,你可以任意做出抉择相信我,为日本留下一颗种子,较诸杀身战死,要重要和光荣得多也是有意义得多”

    条势古一时间不能深悟其意,楞了一下,“大人,您?”

    “我还有属于自己的使命”胜海舟微笑着说道,他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竟让这张原本看起来平凡的脸孔,变得光彩夺目起来

    第二次津轻海峡战役在历七月七日的早上八点四十四分正式结束,在胜海舟在旗舰奈良号的船舱中身亡之后,代替他担任旗舰指挥官的条势古带领已经失去抵抗能力的奈良号、祥日、鹤舞、勃莱三舰向清军投降

    这一战的结果,除德累斯顿号逃逸无踪之外,其余的战舰以旗舰奈良号、四景舰中的松岛号、桥立号,一级、二级炮舰高千穗号、扶桑号、比睿号、千代田号、筑紫号、海号、祥日号、鹤舞号;战略补给舰小雪号、从美国购进的一级炮舰亩傍号、吉野号、号和摩昂号、从英国租用的王级铁甲舰勃莱号,共计17条大小舰艇,悉数被击沉或主动投降除大小舰艇之外,日军付出了8,256名舰上水手、炮手的生命,另有3,910人受伤或下落不明

    而清军的胜利也绝对不是凭空得来的,铁甲舰威远号被打成残废,完全失去了调理和修补的意义,另外有雷坎号、万昃号、雷巽号、万宙号被击沉;泰山号、万日号、万天号、万黄号被击伤,几乎失去了作战能力战斗中死亡的清军士兵总数过人不同程度的受伤或者失踪

    经此一役,清军彻底摧毁日军在关东地区的海军主力,初步掌握了从东经130°到142°,北纬40°到44°这样一大片海域的制海权,为日后的作战奠定了初步的基础

    七月十日,先期的奏捷电文到京,皇帝大喜,“好海军上下不负朕望,打的好将电文以明旨发抄,通传全国”

    军机处也似乎感受到了皇帝心中的欢喜,各自面带微笑,“皇上多年心愿,一朝达成,是不是该给皇上递如意啊?”

    “这自然是应有之义,不过我想的倒是,是不是该坐下来和日本人议论善后了?”奕说道,“旁的不提,只是这海军军费,就已经去不下两千万两银子,这还没有算上战斗结束之后,海军的舰艇损失,人员伤亡抚恤以及枪炮、弹等其他诸项,铭公,您说呢?”

    “若是照王爷这样的话算起来,朝廷还要拿出三五千万两银子来,才能补上这个大窟窿”阎敬铭面无表情的说道,“只盼着皇上经此一胜,能够如臣民所愿的收手、收心,便是天下之福了”

    奕也皱眉,从五月底开始,各省绿营调动频繁,其他的地方不提,关外三省已经集结了总数过600个营的战力,其中有过三分之一的兵力已经在六月十七日乘火车抵达吉林的丹东、辽宁的旅大、营口等港口预备如此之多的兵力囤积在那里,所为何故是不言自明的

    为了这件事,军机处伤透了脑筋,国家有大征伐、大战事,论理说,军机处是绝对不能忤逆皇帝的意思的,但皇帝这种做法,让人惊骇之外,是惶然莫可辨:海战未有战果的情况下,就如此大规模调用绿营士兵,难道就不怕海上征伐有一个闪失,这些日子的劳累,全都成了无用功了吗?

    为此,军机处几次和皇帝见面的时候,以此立言,劝谏皇帝从缓行事,奈何身为天子的男人对这些话根本理也不理,“你们以为,我大清海军打不过日本海军吗?”

    “臣不是这个意思,臣是想说,海战胜利之后,与日本谈和之举,刻不容缓,而用兵东瀛,不过是下下之策,且,此事既然有和平之途可供皇上及满朝官员选择,又何必亟不可待的调动陆军士兵?”

    “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下下之策?”皇帝对李鸿藻的话分外不满,

    “臣以为……”

    “你以为?你入值军机处才有几天?”皇帝劈头盖脸的啐骂起来,根本不容李鸿藻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以为’?嗯?”

    李鸿藻一张清矍的脸变得雪白,张口结舌的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皇帝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伤人太过,但此时断断不能半点口风,这些人都是人,给他们抓到一点空隙,轮番进辞,今儿个就是不了之局“和日本人谈什么?和他们有什么可谈的?即便海战结束,我方大胜而归,日后即便展开谈判,我大清又能从日本人身上捞到什么好处了?他们有什么值得我大清觊觎的?”

    他用手向下一指,大声说道,“不但是你,还有奕朕知道,你最近在总署衙那边忙得不休,总是为往复打探消息的各国公使迎送之事,是不是?你去告诉所有意图打探消息的各国人,我大清一意要将对日作战进行到底,不接受任何人的调停,也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胁让他们少打歪盘算”

    奕尴尬无比,他知道,五月底的时候,台海争端初起,皇帝就有心大干一场,其时台湾岛为东瀛小国侵占,举朝哗然,民愤极大,他即便心中有以和平方式解决争端的意图,也畏于清议舆论而不敢置辞,如今眼看着日本关东地区的海军舰队为北洋水师全歼,胜利在望,便有了借此机会,一个烟消火息,不必再将此事扩大下去的心思,又怕自己说话,皇帝听不进去,就把主意打到了各国驻华公使的头上,有意请其中一些人出面,自己以这些人的话为立言之基,劝谏皇上,不料给他先一步堵了回来

    当下只好碰头领旨,“臣都记下了”

    “朕今天不妨告诉你们,对日征战,错非一方永远倒下去,此事决不能停止只要朕还是大清朝的皇帝,此事就断不会停止尔等要各自谨凛,别错打了盘算”

    ……

第36节 全军进发

    第36节全军进发

    六月初三日,吉林提督程学启统领驻省内驻军出发,分别从南线向旅大、北线向吉林丹东集结。e^看这一次的主要兵力是从前郭尔罗斯左右三旗、通榆五旗、临江、合龙、龙井抽调而成,合计是125个营,兵员总数在四万七千人上下。

    到咸丰二十八年,东北三省铁路网线,这为大批的绿营兵士的紧急调动提供了无限的方便,而更加主要的是,人员之外,作战必须的各种物质的供应,经由铁路的方便快捷,而且极其省力,得到了最初的保障。

    站在火车站的站台边,程学启低头看看朝服上的狮子补服,半是骄傲,半是伤感的叹了口气,“大人,为何太息?”

    “我在想啊,当年的时候,也是在这个站台,和朱洪章拱手告别。如今他以武从文,已经是官拜兵部shì郎,我呢?虽然名为一省绿营之长,但细数起来,不过一介莽夫。嘿!这人生际遇,也真正是天差地别啊。”

    “大人这话卑职不敢苟同。”

    “哦?”

    “大人还记得咸丰七年的时候吗?皇上南幸两江,和金陵府守备罗炳坤有过一面之缘?”

    程学启点头微笑,他已经猜到身边的骆国忠要说什么了,“记得,怎么了?”

    “罗大人曾经说过,若是人人都抱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念头,又有什么人来保卫社稷,匡扶君父?”骆国忠说道,“便如同大人,十数年来,在省内cào演士卒,训练新丁,这份为我大清拱卫龙兴之地的辛劳,外人不谅解,卑职有幸得以在大人身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又岂能不知?若论起来,朝中峨冠博带之辈多矣,又有几个如大人这样,文能安邦,武能杀敌的将帅之才的?”

    这是迎合的语气,不着边际的一种恭维,但在受者恰恰搔中痒处,程学启掀髯而笑,“茅泾,还是你会说话!”

    “卑职绝不敢逢迎大人,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骆国忠用手一指,“哦,列位大人来为大人送行了。”

    程学启回头看过去,是省内巡抚张之万为首的各司大员。他上前迎了几步,作势请安,“给抚台大人请安!”

    “不敢,不敢。”张之万丝毫不敢托大,扶住了程学启,“方忠兄即将远行,为国建功在即,莫要怪老夫等来得太迟啊。”

    “大人说笑了,程某也不过一方莽汉,此次领军出征,为皇上效奔走之役,只盼天威浩dàng,收犁庭扫xùe之功。首发大人公务繁重,还不忘同僚之意,见示关爱士卒之情,卑职感jī还来不及,如何敢言怪罪二字?”

    张之万笑笑说道,“说起来,还是张某无能,不能如李少荃般为主分劳,此次出海作战,老夫在内,为老兄遥祝胜利之外,就只有静候老兄早日得胜归来了。到时候,再和方忠兄把盏言欢!”

    程学启知道,在这一次朝廷的旨意中,又另外安设了南北两路的总指挥,南路是李鸿章,北路则是朱洪章。前者从福州出港,后者从陆路北上,坐火车到旅大,和吉林、黑龙江和辽宁三省的绿营提督见面之后,一起出海作战。

    朝廷对日作战,海军战况尚在不明,而陆军调动却已经早作布置,从大清二十一个行省中,先期征用的兵力就超过400个营!总人数将近二十万;据说,皇帝本来有心再做追加,但因为军机处的谏止,才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改为放到第二bō次进行。

    这样的大战,又是出国征伐,不但在大清国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在中华历史中也是仅有的一次,在绿营众将看来,怕也是仅有的一次了。做为军人,保家卫国,肩挑重责,固然是一身之责,但留名青史,博一个光宗耀祖更是心中所愿,因此,在旨意中被选上的自然高兴,没有被选上的,却是垂头丧气——在程学启等人想来,征服小小的日本还能比打败老máo子更难吗?可见这一次的出征,实在是上天赐予众人的立功之机。

    不但是程学启等军中宿将,就是朝堂兵部官员,也无不认为这一次对日用兵,是可以在三两个月的时间内就彻底解决的,皇帝训诫过几次,朱洪章等答应得唯唯诺诺,但退下去之后,高言无忌,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皇帝有心发怒,又觉得不必:让这些hún账的丘八知道知道厉害,没有什么害处!省得一天到晚在自己面前骄横不可一世。

    张之万和程学启在站台上说了几句话,耳边传来‘咣当!’一声大响,回头看去,是车头已经驶过来,挂靠在了车厢上,“张大人,请恕卑职无礼,要和列位告辞了,诸位,程某先走一步了。”

    张之万紧紧皱眉,出兵在即,怎么说出‘先走一步’这样不吉利的话来呢?他向程学启拱拱手,“方忠兄多多保重,本官在这里遥祝将军旗开得胜!”

    程学启不再停留,转身登车,骆国忠放下车上的挡板,二人向站台上众人挥挥手,火车一声鸣笛,缓缓驶离车站。

    路上无话,六月初四日,火车抵达旅大,这里是关外三省中第一战略重地,除了是大军港之外,在和平时日也担负起了民用港口的作用,若是平常日子,海面上往来商船无日无之,不论是本国的,外国的,都经由此处,吞吐大批货物北上南下,换取白huāhuā的银元,因此,旅大城中非常热闹,来自各国的商旅步履匆匆,为这座城市增添的无数繁华。即便是如今对日作战在即,这种情况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在百姓想来,朝廷虽然打仗,但究竟是距离这里十万八千里之外的事情,日子还是照样的过,不但如此,大批绿营兵士在此集结,更为旅大城带来了空前的繁荣。

    绿营新军制推行数十年来,于将佐的第一大忌就是吃空额,喝兵血。咸丰二十一年的时候,安徽提督杨载福给人举发,说是在任上贪墨士兵饷银,彻查属实之后,皇帝连刑部都不问,径直命天使赍旨到省,将这个当年在黑龙江一线屡立战功的功臣斩于军前!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一个不开眼的敢sī自克扣军饷了。

    所以绿营兵大多有钱,这些人的手也从来不紧,所以,旅大城的百姓借士兵过境之机,都小小的发了一笔财。

    街市上除了这些买卖双方之外,就是拉着车,驾着辕的平民汉子,车上装满了大大小小的麻包、木箱,也不知道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贸频仍之地,数百载而下,街市相当热闹,但自从朝廷要对日用兵,经由旅大、丹东出海的旨意传下之后,这里的商贸之事一概为之停顿,旅大城变成了一个特大号的兵营!

    源源不断从关内关外运来的物资、枪炮、弹药、武装、粮被、药品、人员,用火车运来,在城中、港口、码头集结,到处是繁忙的景象,到处是扛着大小麻包的满、汉、朝各族民夫,如同辛勤的工蚁般,将其运至指定地点存放。

    旅大城知府名叫张世荣,举人大挑出身,做过吉林敦化知县,因为为人老成,后来升为知府。为了朝廷用兵,绿营在自己治下之地集结出发,张知府忙得一塌糊涂,既要服shì好这些赳赳武夫,又要在绿营兵惹祸之后,出面安抚民情,数日的光景,就瘦了一大圈。

    他知道,虽然自己是从四品的朝廷正印官儿,但这些绿营兵从上到下都是自己惹不起的!惹恼了这些人,做出不法情事,根本无从追查,更不必提法办了。只有小心伺候,让这些霸王们尽早的迁地为良,就是自己的福分了。

    但事情的进展出乎他的意料,绿营兵虽然称不上秋毫无犯,但更多的麻烦还是出在彼此语言不通引发的误解,其余的时候,这些兵们倒也是公买公卖,不会任意胡来。这让张知府宽心大放之余,更觉得庆幸无比。至于语言不通,也很好解决,张世荣派人在城中寻来了多名会说朝语的汉人,平时任什么事也不必做,只是在街头闲逛,一旦听见有百姓和兵士争吵之声,就赶紧过去,若是旁的事也饿就罢了,若是因为jī同鸭讲而起的争辩,就由这些人代为翻译。作为报酬,每个人每天给二两银子的工钱。

    这还不算,张世荣知道这一次朝廷用兵是史无前例的大事,各种物资都要运过此地,等候登船,虽然从火车站到港口的距离不算很远,但人多事繁,加以城中鱼龙hún杂,出了一点纰漏,就是了不得的大事,为此,张世荣又派人到省治,向左宗棠请求调拨了一千辆大车,以备运输使用。

    程学启到的时候,这一千辆大车只有一二成到达,虽然远远不敷使用,但听张世荣说完,他还是觉得非常高兴,“贵府辛苦了。能够把差事办得如此周到,可称一方能员!此番事了,旁人不必提,程某一定上书皇上,为贵府请功。”

    张世荣憨声一笑,“只盼着这一千辆大车能够尽快运抵,不至耽误了朝廷用兵大计,就是卑职的福分了。”

    程学启点点头,“这一次城中来了这些兵,老兄在任上想来也受了不少惊扰。你有什么难处,只管和我说。”

    “难处倒没有什么,只不过,民夫人数远远不足,火车驶来,每一趟车都要耗上半天时间才能卸料完毕,没的太过耽误时日。”张世荣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您看?”

    “近来还要有多少火车抵达此处?”

    “据卑职所知,还有不少于55列。共计两千二百个车厢的货物和兵士。”

    “这可不行,这么多人,得运到几时?”程学启扬起脸来,问身边的骆国忠,“茅泾,你下去,告诉各营管带,让他们都活动活动,别整天在营中装大爷,都给我到火车站帮着搬抬!”

    张世荣吓了一跳,他的本意并不是要军中也派人出来跟着忙碌,而是想向程学启抱怨,各营所有的兵士,每每为物资不能紧急到位而向上官哭诉,后者便把板子打到他身上,经常有游击、把总到自己的官署来,敲桌摔凳,满口不逊之词——这是他很觉得苦恼的。而现在听程学启所说,竟是要这些人一起跟着干活?传扬出去,自己岂不是要给这些兵恨死了?

    “大人,这怕是不妥吧?”他说,“将士们为国征战在即,百姓无所贡献,多多辛苦一些也就是了,卑职的意思是说,人力有限,若是有一个早晚迟误,请……”

    程学启善解人意,微笑说道,“你的话我明白。”他说,“此事非你建言之功,而是我一己独专,你放心,这些人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

第37节整装待发

    e^看3∴35686688第37节整装待发

    六月十一日,朱洪章也抵达了旅大城,作为对日作战北路战线的总指挥,朱洪章很知道自己身上担负着什么,在出京之前,到圆明园陛辞请旨的时候,他说,“……臣草末之能,幸得皇上捡拔,起于泥途,此次对日征战,敢不殚竭虑,以上报天恩?”

    皇帝心不在焉的翻看着各省奏上来的兵员集结情况的奏折,听着他的奏答,一直到他奏对完毕,伏地碰头之后,方始开口,“你也不必如此惶恐朕选你做北路总指挥,对你的领军才能还是有所信任的,否则,数十万兵士的生命,又岂能就这样置于你的肩上?”

    “是皇上心中微臣,臣自当用心办差,期以早奏肤功”朱洪章这样答说,“臣出发在即,请皇上训示方略”

    “方略就不必了”皇帝说道,“朕近来考虑了很久,作战之事,最忌讳的就是提前布置妥当,毕竟,战端一开,情势瞬息万变,朕在京中,彼此讯息隔绝,又岂有身在外间,指手画脚的道理?”

    这样的话皇帝可以说一说,但朱洪章却丝毫不敢当真,趴在地上,连连碰头不止,“皇上这样说,让臣无地自容臣但有所成,皆是皇上指授之功,臣岂敢当皇上如此重托?”

    皇帝微不可绝的叹了口气,“你啊”他说,“若论及战场举措,行军布阵,朕不逮尔等远甚但此行在即,朕有几句话要告诫你望你牢记心中,不可有片刻或忘”

    “是”

    “胜败是兵家之常,不论打赢打输,都断不可行欺君之举若是给朕知道你讳败为胜,又或者那些改屡战屡败为屡败屡战,一些巧文字哄骗朝廷,哄骗君父,朱洪章,朕不问原因,立刻就要遣人到军前去,杀了你的头”

    朱洪章后背发紧,如同针扎一般的疼痛起来,他知道,冷汗已经打湿了后背“是皇上圣训,臣都记下了”他大声答说,“臣以清白之心上君父,不敢有半点隐晦、文过饰非之语”

    “你能这样想,自然是极好,且下去左右你们一时之间还离不开,有事的话,朕会派人发电传于你”

    朱洪章回忆着皇帝的说话,乘火车北上,不日抵达图们,他和程学启是多年旧友,相见之后,公事之外,有几分情谊,晚上就在落足的官邸中,两个人屏退下人,朱洪章亲置杯盏,和他把酒言欢,“……方忠兄,皇上这样说话,以你看来,有何深意?”

    程学启喝得面红耳热,摆手大笑,“你老兄真是问道于盲了,若是旁的事,我还能帮衬帮衬,若论及万岁爷心中的这些弯弯绕,你常年在京中都揣摩不透,我又怎么猜得到?”

    朱洪章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他也觉得这件事求教于程学启有些所托非人,讷讷的说道,“那,这几天以来,物资运载的情况怎么样了?”

    “一切都好”谈及此事,程学启也是一肚皮牢,“你来的晚不知道,前几天的时候,本县张知县和我说,车站上民夫太少,我一想,总这样拖延下去也不是个事,便命令各营逐一派人,到车站去清点、支领所需物资,谁知道这些丘八,都养成了少爷脾,一点苦也舍不得吃我可真是挨尽了弟兄们的骂了”

    朱洪章略有所得的心中一动,再想认真把握,却又无处琢磨了,“怎么,近来军中到处都是一片骄矜之气吗?”

    “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s8飞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那,我们明天到车站去看看,怎么样?”

    “看什么?”

    “你和我一起去就是了”朱洪章神秘的一笑,“对了,我们一起便装前往”

    程学启瞪了他一眼,“焕文,在皇上身边久了,怎么也学会主子微服访那一套了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这其中有病到时候,你和我走一趟就是了”

    “好”程学启打了个酒嗝,翻着眼皮说道,“左右一切都听你的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朱程两个换了便装,也不带亲随,举步出了官邸,直奔城中街市尽头的火车站这一天是十二,正是城内的集市,路上到处都是做买卖的当地百姓,拿着各自家中的土产和地里所出到集市上售卖;不时看见几个绿营士兵围拢在一起,和摊主打价还价

    街市上除了这些买卖双方之外,就是拉着车,驾着辕的平民汉子,车上装满了大大小小的麻包、木箱,也不知道里面装的都是什么,“方忠,士兵们可以随意出营吗?”朱洪章老于军伍,并未给眼前的这繁华胜景打动,一句话就问到了关节处

    “这,我想,他们都是从营中出来,到车站领取物资的?眼见本地所产的特产,见猎心喜?”

    朱洪章侧脸看看身边的老友,没有说话,“我们再向前走几步看看?”

    向前不远,就是火车站,距离还远,就听见有人大声斥骂的声音,“你这个该死的你知道这是什么?不小心摔炸了,连这火车站带里面的所有人,就都一起见阎王了”

    二人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是一个当地的百姓,不小心把一个木箱摔落在地,木箱裂开,里面装着的火榴弹散开一地,几个同样的百姓正在弯腰捡拾,路边站着一个清军的把总,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街,他身边有几个绿营士兵,双臂抱,言笑无忌的在说话,距离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从表情可以看出来,都是在嘲笑这几个百姓无能

    朱洪章心中思忖,摔掉了箱子,危险品散出,固然是错,但也不必如此盛气凌人?不必提远近景致,尽收眼底,所看到的,都是当地百姓忙碌的身影,绿营士兵大多袖手旁观,只有在一辆大车全都装满,准备离开的时候,这些人才跟上来,一跃登车,做逍遥自在状

    眼中看,心中想,这些人丝毫没有即将出国征战的自觉,看他们一个个骄横满面的样子,营中军纪,可想而知自己多年不出北京,怎么,现在绿营的军制已经这么坏了吗?

    朱洪章不认为有了铁一般的军制和纪律就能打胜仗,但眼前此景,想要不打败仗,怕也难了想到这里,他拍了拍身边的程学启,“我们回去”

    两个人不再多停留,又转回官署,吩咐一声,“衣”有亲随下人取来衣包,伺候大人换上朝服,“焕帅?”看朱洪章脸不善,程学启也有些惴惴不安,小心翼翼的问道,“现在到哪里去?”

    朱洪章没理他,径直吩咐,“传营中所有游击以上的将佐,到我的官署回话”

    “是”亲兵小队暴雷般应诺一声,出官署各自分头传命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官署外马蹄声四起,人声鼎沸,笑语喧阗,三百数十人纷纷来到官署,进到天井中,官署上有朱洪章的亲兵执枪而立,“传大帅话,请列位在天井稍候”

    众人不敢造次,乖乖的站在天井正中,这里的面积相当大,三数百人身处其中,仍自空处很大来历六月的天气,图们虽是中华极北之地,但骄阳似火,丝毫不输中原之区,等不到一炷香的时候,众人就觉得浑身燥热难忍,额头上的汗水滴滴滑落,有那幸子急的,取下大帽子,用来扇凉喉咙中哼唧有声,显见是等得不耐烦了

    如是者一个时辰之久,清军将佐给晒得头脑昏胀,站立不稳这些人在各自营中都是说一不二的主,若不是心中有所顾忌,早就大骂出声,最起码,也要找一个清净凉快的地方解暑去了但现在却丝毫不敢,只是在心里,早把朱洪章的祖宗八代都翻了

    朱洪章缓步走出议事大堂,口的亲卫听见声音,回身单膝落地请安,“见过大人”

    “给大帅请安”院中的三百余人参差不齐的单膝落地请安,多的人反而借此机会,得以舒展一下酸痛的腰身,这个‘安’请得倒是心甘情愿

    朱洪章的眸子在众人身上扫过,冷笑一声,突然开口喝道,“吴长庆?”

    “卑职在”

    “你是驻吉林府左翼第三营的管带,领副将衔,是不是?”

    “是”吴长庆暗道不好,怎么好端端的点到自己头上?对答之际要多加小心了

    “你的营中一共有多少人?”

    “回大帅的话,共有2,590人”

    “这些人的装备、弹可都已经装备完全了吗?”

    “这,还不曾”吴长庆老老实实的说道,“卑职奉程提督军令,按照日期逐日派人到火车站领取,今天是第一天,还要费时两天,才能完成”

    “你一共派了多少人到车站去领取物资?”

    “一共派了五百名弟兄”

    “将近两千六百人的物资,五百个人就够用了吗?”

    “够用的领取物资,只是从车站带回军营,并不用太多士兵,若是太多了的话,反倒容易使人头攒动,成为障碍”吴长庆答说,“而且,卑职选派的这五百人,都是壮汉子,有以一当十……”

    “呸你还有脸和我说什么以一当十?你却不知道,在车站上奔走忙碌的,都是图们当地百姓,你手下的那些人,一个个言笑晏晏,都在做壁上观这就是你以一当十的壮汉子?我看,连搬搬抬抬这样粗重活计都干不来的他们,又岂可肩负起皇上重托,为国杀敌?报效朝廷?”

    “这……”吴长庆等人这才知道朱洪章今天这样大发雷霆所为何来,此刻不宜辩驳,唯有请罪,“是卑职的糊涂,卑职下去之后,定将严加训诫,严加训诫”

    “你省了”朱洪章大声说道,“以你之才华,当不起一营之长,我免了你第三营的管带之职,回营中待堪你出去”

    吴长庆面白如纸,撤了他的职不算什么,但要具名实参,当此朝廷对外用兵之际,皇帝一定会杀一儆百,自己万万落不得好去,“大人,卑职……卑职有罪,请大人恕过,卑职今后再也不敢了”

    他一面哭号,一面乞援似的望向程学启,希望对方能够为自己美言几句,但程学启自家事自家知,这会儿避风头还来不及,又岂敢轻贸进言?因此把眼睛转开去,装作没有看见

    “你项上人头能否得保,还是两可之间,还谈什么‘今后’?来人,把吴长庆带下去”亲兵拥上来,连拖带拽的,把吴长庆拉了出去

    朱洪章冷酷的望向下跪的其他众人,又说道,“皇上将万千重担托于我,说不得也只有拼却生死,上报君恩而此次用兵东瀛,是皇上圣心念兹在兹的大事,若是为任何人、任何事造成战事不利,从本官这里说,就没有半点人情可打到时候不论追究到谁,本官一律请王命旗牌斩之于军前”

    “……眼下的第一步,就是要先整肃军中纪律”朱洪章在台阶上来回走了几步,口中说道,“大约是如今的清平日子过得久了,嗯?一个个都成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老爷了?别忘了你们来此是做什么的从今天开始,重申军营纪律,无事的时候都在营中整训,无故离营外出者,一概军法伺候还有,到车站清点物资装备之事,我刚才和图们县张县令说过,从明天开始,撤去所有运输民夫,全部由绿营士兵自己动手,也好锻炼锻炼你们身上的这份懒、馋之气”

    他回头说道,“程学启?”

    “卑职在”

    “此事就由你负责,你把你治事的公署即刻搬到火车站去,专司其责,管束这些人,有什么事,即刻向本官奏报”

    程学启心中叫苦,知道朱洪章终于还是饶不过自己,颓然点头,“卑职谨遵大帅钧令”

    ……

第38节麻烦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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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节麻烦重重

    六月二十七日,旅大港内外已经驻满了关外三地和从直隶省赶来的兵士,合计214,790人。但就在此时,一个极坏的消息传来:第一次津轻海峡战斗结束,清军舰队大败亏输,雷坎号被击沉,威远舰被打成残废、万天、万黄号被击伤,不但使朝廷用兵东瀛的计划受到严重阻碍,更使得本来是要在初步掌握津轻海峡制海权之后,以炮舰临时运兵船使用的巢湖号等大型舰艇不得不紧急出海,支援作战,这也使得朝廷处于一种无兵船可用的尴尬境地。

    皇帝固然很恼火,但眼下不是处置战败将领的时候,没有运兵船,输送绿营士兵登陆日本本土就无从谈起,君臣几次朝会,都拿不出一个妥善的解决之道来——二十余万士兵集结在旅大城中,每一天任什么也不做,只是粮秣供应,就让上至左宗棠,下到张世荣头大如斗,更不必提这些人长久闲置下去,必定生出种种事端。

    遭遇同样状况的还有山东、福建两省,津轻海峡初尝败绩,皇帝再不敢大意,命令山东威海、烟台;福建福州,浙江舟山各处军港的炮舰纷纷起航,到日本海域支援作战,各地同样面临着无船可用的窘境,各省向中央奏报的折子,一日数传,要请旨的是两件事,第一是下一步的行止;第二则是请朝廷调派更多的物资——主要是粮食过来,供应军用。局势在这咸丰二十八年的六七月间,进入了一个最最胶着的状态。

    皇帝也觉得很意外,津轻海峡的失败是他事先没有估计到的,但既然事情已经发作开来,多想无益,还是办理正经事要紧,他知道,军机处中、朝堂内外,近来又有惑乱人心的言论出现,诸如刀兵不祥之类的话,内中含义还是在劝谏他,收回登陆用兵的旨意,这是他万万不能同意的:局势进行到这一步,东西洋各国都在看着大清,即便不是为日后江山稳固计,只是考虑自己的面子,也断断不能做那些虎头蛇尾的勾当。

    “……皇上,若是就此拖延下去,臣恐朝廷府库数十年来积攒而下的一点银钱,都要为之花在这囤积兵员上了。”阎敬铭说道,“臣命户部计算,每一日,就要花费八十万两银子。长此以往的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你不必和朕说这些话!朕不止一次说过,朝廷的银子该用的时候,一文钱也不能省!八十万?一个月的时间下来,不才两千几百万两吗?难道我大清拿不出这些银子来吗?”他先把阎敬铭的话堵了回去,又问奕,“老六,依你看,没有舰船可用作运输士兵之用,当如何解决?”

    奕黯然无声,半晌才说道,“此事易尔。可从各省征调大型民船、商船。想来百姓心向圣朝,定然会踊跃报名,充作国用的。”

    “对!”皇帝给他的话点醒,高兴的点点头,“说得对!这件事朕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皇上,此法虽好,但却是宜缓不宜急。”朱光第忽然插话说道,“津轻海峡之战,我军初尝败绩,消息通传各省,百姓畏惧海上风浪之外,更增心头惊恐,故而臣想,即便要征用,也要在海战初见眉目之后,再行文天下。”

    “朱光第的话说的对,不但是关外各省,就是闽浙、山东各省,也要一体办理。诏旨先拟出来,廷寄各省督抚衙门,等到捷报传来,再以电报知会,让他们誊黄贴出。”

    “是。”

    皇帝看出来众人的兴致不高,有意开解,“你们啊,别总和朕哭丧着一张脸,一时蹉跌,就让你们打不起精神来了?不过是海战一场失利嘛,在朕看来,这倒是大好事!”他笑眯眯的说道,“为什么这么说呢?自咸丰二十一年之后,绿营、海军纷纷建功,下面的这些丘八,都骄傲的不得了,这一次让他们知道知道,天下不是唯我大清独尊,海军的炮舰虽然威猛无俦,也绝不是可以横着走的。”

    咸丰二十八年,皇帝快五十岁了,即将步入老年的他,已经很少再有这种长篇累牍的和臣下就政事说话,倒不是没有那份精力,而是无此必要,但这一次,事出突然,不得不尔,“就拿日本海军来比较吧?不论数量、吨位还是成军年限,大清海军都要远超对方吧?何以在津轻海峡之外损兵折将,为敌舰击沉、击伤多艘?一言以蔽之,骄兵必败!”

    “皇上说的是,”听他谈及此节,沈葆桢第一个碰头请罪,“臣是奉旨管部的大臣,此次海军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都是臣平日疏于管教,有失职守之故,臣自请处分。”

    “这会儿说不上什么处分,若论及责任,朕要第一个担当起最大的责任来。”皇帝说,“至于说这是好事,不但可以让海军那些人清醒清醒头脑,也要让绿营众将打起精神来,别总做天兵一到,东瀛小国望风而降的美梦。不靠流血就能胜利的战争,还从来没有过呢!”

    “圣明无过皇上,见识深远,睿鉴万里。老臣想,不如将皇上这番话廷寄各省带兵官员,在军中晓谕兵士,也好让他们不再为骄矜之气所夺,行事之间谨凛一二?”

    皇帝摇头摆手,“不必。这样的事情,即便做了怕也没有什么很大的效果,有些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让他们到战场上冲锋杀伐一阵,尝尝苦头,就知道锅是铁打的了。”

    奕心中有所感,忽然扑哧一笑,“老六,你笑什么?”皇帝不高兴了,“是朕的话令你觉得好笑吗?”

    “啊赶忙说道,“臣弟是想起一件故事来,因而觉得好笑。”

    皇帝更加不满,自己为开解众人的心思,耗费唇舌,他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居然还有闲情顾及其他?“恭王,你想到什么故事?说来听听,也好让朕也能开颜一笑?”

    奕知道他生气了,但此事不宜出口:皇帝受儒家的圣人教化训诫多年,但偏生了一副法家的心肠,从来不相信人性本善那一套,这是数十年来,中外群臣所共见的,但自从咸丰二十五年之后,久已不现庙堂,今天听他和李鸿藻的说话,可见其人心性全无半点改变,因而觉得好笑。但这样的话只是在心里想想,嘴上如何能够说得出来?他的心情正在不好,若是给他寻机发作,自己就要大倒其霉。因此嗫嚅良久,不能出声。

    他这样的做作,更让皇帝恼火,以为他真的不拿自己的话当回事,有心处置,心中又一软,这二十数年来,兄弟君臣每天见面,感情反倒比当年做皇子的时候更加亲近非常,宗室之中老人消磨殆尽,再处置了这个最有德行的弟弟,未免让天下人看皇族的笑话。因此,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经过这片刻的折冲,他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趣,烦躁的摆摆手,“今天就到这里,都跪安吧。”

    挥退众人,皇帝枯坐良久,拿起一本奏折,是都察院直隶道御史蔡寿祺参立山、肃顺的文字,这篇奏折是五月十七日呈上的,他已经压了很多天了,军机处婉转的问过几次,都给他敷衍了过去,今天政务闲暇,倒要好好批示一番了,这篇折子是这样写的,“皇上宵旰焦劳,励精图治,用人行政,皆出睿裁,未尝纤毫假手于人,乃有植党营私,招摇撞骗,如原任少詹事立山,御前大臣肃顺等,表里为奸,恣肆于光天化日之下,罪有可诛,罄竹难书,试约略陈之。”

    “立山出身微贱,皇上因其字学颇工,不拘资格,擢用有加,令入南书房供奉,不过令其考订文章,原未假之与闻政事。为立山者,即当竭力奉公,以报君恩于万一;计不出此而日思结纳连附大臣,揽事招摇,以图分肥。凡内外大小臣工,无不知有立山之名。夫办事南书房者,前后岂止二人,而他人之声名,总未审闻,何一人办事,而声赫奕,乃至如此?是其罪可诛者一也。”

    “久之,羽翼既多,遂自立门户,结肃顺、王湘绮等为死党,科里何楷为义兄弟,翰林陈某叔侄,瑞龄为子女姻亲,俱寄以心腹,在外招揽,凡督抚藩皋、道府厅县,以及在内大小卿员,皆立山、肃顺等为人居停哄骗,而囗缘照管者,馈至成千累万。即不属党援者,亦有常例,名之曰“平安钱”。是立山之奸贪坏法,全无顾忌,其罪之可诛者二也。”

    “光棍俞子卿在京纵横有年,惟恐事发,潜遁直隶天津、山东等地方,有虎坊桥瓦屋六十余间,值八千金,馈送立山,求托照拂。此外顺治门斜街并各处房屋,总令心腹出名置买,何楷代为收租,立山之亲家陈元师、伙计陈李芳,开张维号,寄顿各处购银资本,约至四十余万,又于本乡平湖县置田千顷,大兴土木,整修花园;杭州西澳,广置国宅,苏松淮扬等处,肃顺与之合伙生理,又不下百余万。”

    走笔至此,就不能不令人发生一个疑问:“以仕途未久之宗族,而今息为数百万之富翁,试问金从何来?”当然,“非侵国帑,即削民膏。”成为“国之囊、民之贼”,不诛何待?

    皇帝看得头大如斗!摘下眼镜,扔在一边,“传肃顺、立山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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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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