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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敷衍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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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节敷衍以待

    立山自从咸丰二十年和皇帝有过一面之缘之后,宦海几经沉浮,一直到二十四年,肃顺内用,几次在皇帝面前提起他的名字,逐渐想起有这么一个人,迭次提拔,到二十六年的时候,就坐到户部侍郎、内务府大臣,领侍卫内大臣的高位,是继肃顺、成祥之后,皇帝眼前的另一大红人,但和前两者一个年老,一个久历外任不同的是,立山年纪尚轻,言辞便给更是不在话下,因此日益得宠。

    而立山比肃顺和成祥更胜强的地方,还有一节,他的文字之功相当深刻,他读书很多但不求甚解,而且为人精明。他当年做过苏州织造,宦囊颇丰,入值内务府大臣之后,和宫中的内侍有了亲近之机,每天早早入朝,袖子里都会装满满一袋子的金瓜子,只要见到内侍,都会隔三差五的打赏,而所求者无它,只是想知道皇帝昨天白天和晚上看过什么书,若是能够回答出看得哪一页,哪一行,打赏起来更加豪爽,转回自己的府中,搜罗到书籍,认真疏爬,所以,每每皇上说到什么,他总能答对自如,久而久之,皇帝也为他所欺瞒,把他当做无所不知的通人了。

    两个人进殿跪倒行礼,“奴才叩见皇上。”

    “上个月的时候,蔡寿祺给朕上了一份奏折,朕留中不发,其中固然有保全之意,但也未始不是希望你二人能够主动出首,恳切请罪。”皇帝有些无可奈何的望着下跪的两个人,立山不提,肃顺跟随自己多年,君臣情谊无比深厚,但这一次他们的作为,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

    “谁知道你们两个居然对此不闻不问,全当没有这回事?还是以为凭朕对你们的宠信,就对你们藏污纳垢之举眼睁眼闭的就此放过了?”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还说什么不敢?”皇帝大声质问,“立山,你自己说说,蔡寿祺参你这几款,可是属实?若是的话,何以如此大胆?置煌煌国法于不顾?”

    听他的语气并不如想象中严厉,立山的胆子便大了;要赖是赖不掉的,便这样答道:“外省督抚,以臣蒙皇上天恩,召侍左右,所以平日多有馈赠,此是敬皇上的一片心,臣亦只感戴天恩。圣明在上,威福皆不旁落,凡有黜陟进退,臣何能参预一字?在那些人,诚为无益;在奴才,则寸丝粒粟,皆自天恩中来。”

    这样的回答也非常厉害,皇帝沉吟不语,他的年纪一日老似一日,那些年少热血,早已经随岁月淡去,如今第一挂念的,就是对日作战这个大题目,想来立山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于横行无忌的吧?

    有心惩处立山,但蔡寿祺这篇奏折上的又很不高明,他最不应该的就是把肃顺也列席其中,皇帝和肃顺君臣情谊非比寻常,可以说,怎么也样不会容人伤到他的一根汗毛的。

    而不惩治肃顺,单问立山,又难免给人留下不打老虎,只拍苍蝇的口实,与其如此,不如干脆就一个不办,把这件事放阴凉了再说。

    看皇帝沉吟不语,肃顺小心翼翼的凑上几步,低声说道,“主子,奴才看,如今对日征战,还离不得眼下这个奴才,不如将此事给他记下来,等战事有了眉目之后再说?”

    “你啊,”皇帝无奈苦笑,“你就会护着这些奴才。”

    “奴才这不也是在为朝廷用兵大计着想吗?若没有这一层,不等蔡寿祺,奴才第一个就要上章弹劾这个奴才。”

    “立山,”皇帝叫着他的名字说道,“朕是什么样的脾气,料想肃顺也和你说过,最恨什么人你也心知肚明,别仗着有肃顺护着你,就敢肆无忌惮。肃顺是肃顺,你是你!嗯?”

    “喳,奴才叩谢皇上天恩。”

    “别忙着谢恩,”皇帝冷笑着说道,“你以为有肃顺给你说情,朕训诫了你几句,这件事就过去了?没有那么便宜!你这几年贪得也不少了吧?朝廷用兵,正缺粮饷,你出四百万两!限你三天之内,自己到户部衙门缴清。”

    立山丝毫不为这样的大数目所动,心中欢喜,脸上却装出一副苦兮兮的样子,“皇上,您抬抬手,减缓奴才一点孝敬吧?”

    “你少和朕来这一套!你真以为朕不知道吗?这点钱,于你们这些朝廷大员而言,不过是五六年宦囊所得!”皇帝啐了他一口,又说道,“朕可告诉你,别打那些羊毛出在羊身上的歪点子,要是再给朕知道你伸手贪墨的话,就一刀斩了你的狗头!”

    立山自知躲不过去,唯有碰头领旨。

    挥手斥退立山,皇帝瞪着肃顺,好半天的时间没有说话。肃顺知道这位主子的脾性,每到这时候,定然是积郁不发,心中不痛快到了极致,一转念间,便已经明白,因为自己和立山为人攻讦只占了小半,海战不利,令朝野上下大失所望,确是实情,“主子,依奴才看来,情况倒不必如主子所想那般不堪。”

    皇帝不说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奴才在天津、在京中的时候,也久与东洋人打交道,说起来,该国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来,堂而皇之的展露在世人之前的,每每全靠得到我中华上国的宽仁抚远,方得以苟活至今。这不当时奴才的心里话,更是往来中华经常盈利的东洋人自己的话。据他们说,断去了中华这样一处最大的贸易之地,甚至不用打仗,只凭他国内所产所出,根本就养活不起四千万上下的国民百姓!这一次海战初步失利,奴才想,正如皇上所说,给两洋海军一记闷棍,让他们知道天下之大,不是任凭他们的炮舰往来纵横,也未尝不是好事。”

    “只盼着海军那些混账,能够如你所想般的知耻近乎勇,一举成功吧?”

    六月十一日,下关海战结束,日军残余舰队绕行对马海峡返回长崎军港,中方的炮舰以安山湖号为首,控制了包括下关、直方在内的两处口岸基地,安山湖等舰分别停靠在下关水道相距数公里外的两处港口,等候朝廷的旨意。

    这一次的海战,中日两国各有损伤,日军方面的千珠、大和、赤城三舰被击沉;严岛号、秋津洲号受伤,前者的伤势还尤其严重;而敌对一方的清军,损失同样惨重:旗舰安山湖号上的火力系统基本全部失去,广贞号被击沉、广洪号、雷和号和雷巧号不同程度受伤,表面上看起来,双方的海战打得不分胜负,但若论及军力、舰队总吨位,还是清军占优,而在这一次海战中,居然还损失了旗舰安山湖号,所以在日军看来,此战还是己方占得赢面居多。

    到七月六日,皇帝的旨意传到军中,安山湖号被拖带回港,旗舰改为由丁汝昌统带的鄱阳湖号担任,方伯谦改派为这一次新近从舟山军港出发的万宿号管带;除了这两艘舰船之外,朝廷又从福建和舟山港派来镇远号和万列号、万张号参与作战,以替换和支援在战斗中受伤的其余战舰。

    大清舰队异地作战,虽然船上都带有足够的燃料、弹药、食物和药品,但舰体所受到的伤害之后,一些必要的设备却是不可能有充足的时间和材料进行修补和填充的,而在下关和直方的日本人看来,中国人无故侵略自己的国土,这就是日本人的敌人,对待敌人还需要太过客气吗?六月初四日的时候,雷乾、雷艮、雷巧、雷和同安山湖号一起,对两地的岸防工事进行了猛烈的轰炸,后来更延展射击,连民居也作为打击目标,仅是在这一天之中,就有超过一千名日本平民死在炮火轰炸下——日本人恨死了这支停靠在港口的中国舰队,但对方龟缩在军舰上,百姓自知惹他们不起,一旦有兵士大胆落船,岸上的百姓动起手来,可就丝毫不会手软了。

    到六月二十四日,为舰队所带的药品不敷使用,抚远号上的军医带人下船到下关城中购买,舰长刘步蟾担心会出危险,专门派了六名士兵保护着军医官和一个翻译登岸,并一再嘱咐:“早去早回。”但这八个人一去不返,直到三五天后,他们的尸体才从海面上漂浮了起来。

    这样的一幕让清军水手又气又恨,但更加无可奈何,军舰上虽装有口径不等的大小火炮,但真正用于近战的贴身武器却极少极少,除了管带、大副、二副等极有限的几个人舱中有手枪之外,其余的水手都和赤手空拳差不多;要是用舰载火炮施展报复性射击,自然亦无不可,但对岸轰击,又难免小题大做,还会浪费宝贵的弹药。最后没有办法,清军只好摆出一副龟缩态势,不去招惹对方——左右对方也是攻不到船上来的。

    等到七月六日,天使赍旨到船上,众人知道,这份风暴前的宁静即将结束,更大规模的战斗就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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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战术研究

    第40节战术研究

    接过旨意,丁汝昌先派人把天使送进舱中休息,众人在作战室说话,商讨下一步战事动作,“皇上的旨意都听见了?许我等以自专之权,这场仗该如何打,从哪里打?列位各抒伟见?”

    “也不必说什么如何打,在哪里打,只要碰上日军舰队,不管是在哪里,只管开火打沉一艘是一艘,左右日本人的舰队就这几艘船,还用得着这么费事吗?”

    张英的话引得众人轻笑连连,他这个人虽然粗鲁不文,但作战非常勇猛,因为有了他这样一个舰上管带,所以他所统带的广洪号一旦与敌军接战,便如同疯狗一般,那份悍不畏死的豪情,在清军舰队中都是第一流的但这番话豪壮便豪壮,和丁汝昌的话全无半点搭界处,所以,别人也不理他,都向着如何能够以最小的代价杀伤最多的敌人的大局上考虑去了

    片刻的折冲之后,有人建言,出丰后水道,到九州之南,寻找日军主力舰队决战;也有人提议,不必如此麻烦,从丰后水道出发,北上东京湾,直接攻击敌人的首都,迫日军舰队不能不出战,到时候,在宽阔的海面上,以己方强大的威慑力量,不怕不能全歼敌军主力

    方伯谦坐在角落,心中一片低沉,这一次皇帝派人传旨,当众将自己大骂一顿,还免去了安山湖管带之职,改派为万宿号管带,虽然名义上都是管带,但从湖字级战列舰调往一级炮舰,怎么看也是贬谪的象征,这还不算,海军舰队中有流言说,就是因为他的临敌失措,造成下关海战未能收全功,几乎把战事不利的责任都推到他身上了这还是自己人在外洋,若是在回到返航本土之前,不能立下一场大大的功劳以扭转眼前的局面的话,即便朝廷不处置,想来自己也没有什么面目去见那些海军学院的同窗了?

    “卑职想,”他沉思良久,慢吞吞的开口说道,“与其寻敌决战,倒不如让日军主动来战但目的地,却也不必选在东京湾因为若是那样的话,我军首要面对的就是远途奔袭可能出现的种种问题,还有就是横须贺港口的强大岸防工事到时候,我军腹背受敌,进退两难,反而不美s8飞”

    “那,益堂以为呢?”

    “我想,与其攻击东京,不如改为将神户列为行动目标”方伯谦说,“阪神一带是日本最重要的港口基地,有大阪府附近的阪神钢铁公司,那里是日军最大的战略基地,若是能够为我军占领或摧毁,其意重大——依方某之见,这两处地方,都是日本人断断不容有失的”

    “……等到我军出动的消息一出,日军战舰必然尾随而来,届时,不论是在濑户内海还是在大阪湾中伺机对敌攻击,我军都可占据地利之先胜面可过七成”

    丁汝昌沉良久,起身在作战室的海图上认真端详,“那,若是我军进发神户,敌舰毫不理会,又或者根本猜不到我军意图,又当如何?”

    “绝对不会”方伯谦斩钉截铁的说道,“阪神一带是日本根本所在,日军绝不会坐视不理;至于猜不透我军行止,卑职以为,也是大人过虑了只要我军舰艇绕行四国岛,进入纪伊水道,则此行的目的便昭然若揭了日军岂会有不救之理?”

    “你们呢?你们怎么说?”丁汝昌转头问其他人

    “卑职想,益堂的话有道理,但若我是日军统帅,就绝不会行以此计”和方伯谦同为海军学院所出的邱宝仁出言反驳,他是万列号管带,言毕向同窗好友苦笑了一下,正容说道,“日军舰队在下关外海为我军所击伤者十之,若是贸贸然尾随我军进入纪伊水道,地处大阪湾狭窄水域,为我军守株待兔,此战的结果不问可知所以如果我是日酋的话,就不会行此下下之策既然阻挡不住敌舰,干脆放弃阪神重地,把舰艇埋伏在淡路岛的州本、三原等地,等我军胜利返航的时候,再发起进攻,让下关水道的旧事在此地重演”

    “益堂,彪臣的话你以为如何?”

    “邱兄的话固然有理,但也未可因噎废食阪神一带本来就是我海军所必攻之地,此番征伐,可借此一举消灭来救援的日军舰队,可谓一举两得至于邱大人所说的,既然我方能够料敌机先,干脆将计就计,先打垮了神户、大阪两地再说”说完,方伯谦又恨恨的加上一句,“左右也没有什么害处”

    “就是嘛,我就说,想那么多干什么?先狠狠地干小日本一通再说”张英鼓掌如雷,“小方这个小家伙,这一次说得对,硬是要得”

    丁汝昌苦笑着左右看看,见没有人再表示反对,当即决定,“好既然如此,就按照方管带的话准备,明天早上寅时整,我军升火起锚,出发作战”

    众人回到自己的舰上,方伯谦全无睡意,命人再把海图取来,拿着放大镜,就着舱外依旧明亮的光线认真的端详着,从碇泊的下关到周防滩,出丰后水道,然后便是一马平川的太平洋,绕行四国岛西南,就是纪伊水道表面上看起来无惊无险,但邱宝仁的话也没有错,如果会出现问题的话,会是在哪里呢?日本人真的会舍弃阪神重地于不顾吗?若不是这样的话,他们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想?

    方伯谦在威海海军学院多年,他的头脑素称灵透,在同期的学生中都是第一流的,但若论及仕途展布,倒似乎是以自己受到的挫折最多这种蹉跌的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表面上看起来,同期生员中,以刘步蟾职衔最高,年纪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是远字级铁甲舰的管带,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份官职完全是因人成事——军机大臣,奉旨专管海军的沈葆桢是他的姑丈,有了这一层关系,还怕晋升无吗?

    除了刘步蟾之外,就要属自己了,但这只是表面上看来,实际上,前途最称无量就是邓世昌,众所周知,他是皇帝心中的爱将,这一次随北洋海军出征津轻海峡,听来传旨的天使说,海军舰队遭袭,又是任职枪炮长的邓世昌率先发炮,虽然最后并未能扭转败局,但也在极大程度上起到了稳定军心的作用,使日军舰队未能一尽全功

    方伯谦一边回忆,一边思忖:论能力,自己不弱邓正卿;论才华,是在他之上,怎么自己就做不到他这样,有他在的舰艇上,水手、士兵便心中踏实呢?他胡的摇摇头,把这些思绪抛开,注意力集中到海图上,向着如何打好这一仗上想去了此去神户,难处多多,日军难道一定要在清军轰炸阪神等地之后埋伏阻击?难道就不能在前进途中做好防范?

    这样一想,方伯谦悚然而惊:若是那样的话,情势就很恶劣了己方所能想到的只是在战后,而战前的一段海途,却完全是防守上的空白所谓愚我一次,其错在你;愚我两次,其错在我要是再上演下关水道被敌军偷袭的戏码,自己这一干人干脆不要再打仗了,一头撞死在炮塔上得了

    而日军要真想在沿途设伏的话,可供选择的地点就太多了,丰后水道中的日振岛、鹈来岛、冲岛、甚至周防滩中的姬岛、国东半岛、佐田岬半岛等地,无不是可以预先埋伏下舰船,可以给己方舰队以惨痛教训的所在

    方伯谦扪心自问,这些事情很多都是自己在杞人忧天,毕竟清军的巡逻炮艇已经前出到国东半岛一线,敌军在此设伏的可能很小,但也不可疏忽大意等到明天出发的时候,可是要和丁大人好好的商议商议没有拿出办法之前,舰队不可轻动啊

    听过方伯谦的话,丁汝昌也有些患得患失起来,“若真是这样的话,该怎么办呢?”

    “卑职想,还是以一二艘一级炮艇为前突,先行出发,一旦有警,即刻发讯,后续主力舰队也好有所防范”

    这当然是很稳妥的办法,但对于领先的舰只而言,则要面临相当的危险,丁汝昌正要琢磨派谁担任先导,方伯谦主动请战了,“大人,这个办法是卑职想出来的,不如就由卑职的万宿号担任前突之职?”

    丁汝昌点点头,“也好既然如此,就请益堂少兄多多辛劳了”他说,“不过只有你一艘船,怕众寡不敌,我让张大人的广洪号和你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是”方伯谦右臂横在前,行了个礼,“既然如此,就多谢大人了”

    战术议定,万宿号和广洪号各自发出一声响亮的鸣笛声,率先离港出发,在他们身后四海里处,是以鄱阳湖号为首的清军舰队,丰后水道水域狭窄,清军舰队施展不开,只得成一字型排列,缓缓向东南方向驶去

    ……

第41节 制海权(1)

    第41节制海权

    万宿号和广洪号一前一后离开码头,以十六节的时前进,到早上巳时前后,已经越过佐田岬半岛,再向前一百三十海里,就是鹈来岛,只要经过了这里,即便日军有心设伏阻击,效果也不会很大了

    情势好得简直让方伯谦有些失望,他真心期望着日军能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出现在前面的海面上,这样的话,自己首当其冲,也好和对方干上一场以实打实的军功,洗刷往日的不甘“命令瞭望哨,注意观察,一旦有警,即刻禀报”

    但这一天的行军,注定是让方伯谦失望了,日军根本没有出现,甚至在经过冲岛,进入太平洋水域之后,也没有日本舰队的踪影方伯谦暗中叹了口气,吩咐一声,“给广洪号发旗语,航向190,放慢船至10节,等待友军”

    两艘舰艇的度降到十节以下,航线折向东南,在太平洋海域中缓缓前行,向着四国岛和本州岛之间的纪伊水道驶去但行驶不到十五海里,瞭望哨一声惊呼,“大人,前方发现不明身份的舰队”

    在清军拟定作战计划出发之前的四天六月三十日,嘎本武扬、东乡平八郎和大山岩三人乘坐勃莱号和德累斯顿号从长崎军港启程,北上东京都,面见天皇,这一次的行程目的有二,第一自然是要商讨日本海军的下一步行止;第二则是要将所乘坐的这两艘船交付海军部,同时把另外五艘从美国近购买的舰艇带回长崎军港

    这五艘舰艇分别是:长崎号、樱雪号、长刀号、正雄号和云之国号,都是排水过4,000吨的大家伙,加在一起的吨位并不会比交出去的勃莱号和德累斯顿号小多少,数量上是以二易五,似乎是个很占便宜的交换,但在日本西海军提督府的众位海军舰长看来,军部这样的安排实在算不上什么高明的主意:哪有如此偏心偏向的?难道舰艇的战力是可以靠数量不同的军舰叠加而成的吗?若是那样的话,当年的时候,大清也未必敢和法国正面相捋了

    但命令就是命令,天皇的谕旨必须不打折扣的执行,嘎本武扬三个人驾船回到东京,先到军部报到,随即由海军部大辅也就是次官山县有朋带领,进皇宫去觐见天皇陛下

    听三个人汇报完下关海战的详细情况,明治点头,表示明白了,近来他的心情非常好,关东关西两处海战,清朝的海军力量远不及想象中来得那么可怕,这让他觉得无比兴奋,甚至打起了经过这两场战事,便委托英国人从中调停的念头当然,这样的目的因为大清皇帝的态度强硬而没有达成,但明治并不担心:一场战斗不能让咸丰皇帝低头,再来上几场呢?

    “嘎本君,您以为,清军下一步的进攻重点会放在哪里呢?”

    “一定是在阪神地区”

    “为什么?”天皇很不解的问道,“朕倒以为,清军很可能会派遣军队,北上攻击东京呢?”

    “以清军如今的实力,若说轻贸进攻日本首都,未必不能,但那样做的话,在战略上是完全不必要的冒险进入横须贺湾之后,臣眼见两岸炮台高耸,火炮装填早已到位,清军不攻则罢,一旦进攻,必将蒙受极大损失因此,臣想,清军断然不会在战争情势尚未明确的情况下,舍易就难,甘冒风险的”

    “但攻击阪神地区,就不怕危险了?”

    “总也是比进攻首都防御圈的危险来得小很多”嘎本武扬一脸愁苦,倒像是为眼前的局势很觉得忧愁似的,他说,“阪神地区几乎的无险可守的四战之地,一旦为清军炮火攻击,很难有还手之力,所以,臣以为,清朝人一定会把那里作为重点攻击地区”

    明治天皇自然也知道阪神地区所处的劣势,但很难下达全力防御的决心,并不是力有不逮,而是因为神户是日本第一大对外港口,停泊在那里的各国商船数不胜数,一旦为战争准备,而进行必要的操作,必然会惊扰到仍旧在日本驻留的外国人,到时候,对方一个个全部解缆远行,日本的经济就再也难以支撑了

    而另外一个原因是,日本政fu上下也不大相信中国人敢于冒着得罪西洋各国的危险,向神户港开炮射击,因为这样的话,等于就是在向西洋各国宣战咸丰皇帝虽然很狂妄,但绝不是疯他不会在和日本的战事未见结果之前,挑衅西洋诸国的——这是日本内成员在商议之后,所作出的一致性结论

    因此,即便有嘎本武扬和东乡平八郎的一再恳求,明治天皇还是迟迟下不定决心,而这两个人如今面临的情况,又绝不能容许他们多做停留,在东京呆了三天,七月初三日的上午,两个人分道扬镳,嘎本武扬带领长崎号等五艘炮舰驶离横须贺港口,回转长崎;东乡平八郎则和永持亨次郎一起,带领勃莱号、德累斯顿号和补给舰小雪号北上,支援津轻海峡

    嘎本武扬和大山岩都呆在长崎号上,这是一艘排水量在6,450吨的一级炮舰,说是一级炮舰,实际上是介于炮舰和铁甲舰之间的大家伙

    参数大约是这样的:标准排水量6,500吨;满载排水量7,200吨;总长1144米;型宽275米;吃水62米;定员:475人动力4台40型燃煤锅炉;主机4台40型蒸汽轮机;功率8500轴马力;推进4轴4浆;航24节;续航力5,500海里10节

    主炮10门250毫米l40型舰炮毫米l毫米l毫米;甲板5毫米;炮座300毫米;司令塔120-320毫米

    嘎本和大山两个都是海战的行家,验看过舰艇本身的各项参数之后,大约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种和清军的万字级炮舰不相上下的舰艇,虽然不及从英国那里租借来的女王级铁甲舰,但好在数量上总还能弥补一些不足,就算是聊胜于无

    而在初的高兴过后,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想到同一件事情上,“前辈,您真的认同内和军部那些人的说话吗?”

    嘎本武扬不屑的“嗤”了一声,“当初他们还在说,西乡从道出兵之议不会招来中国人的激烈对抗呢”他满脸厌恨的说道,“麟太郎的说话,我没有几句肯真心服膺的,唯有两点,一是要大力发展海军;二就是不到后关头,千万千万不要招惹海峡对岸的中国人偏偏啊,这样的话,根本不为千代田区的那些官老爷所认同真是无知”

    “是”大山岩黯然太息,“前辈说的是,陆军部这些人也实在是太不成话了我听说,直到今天,他们还是不肯承认西乡君的举动是为皇国带来无限危险的冒险,只是把中国人的激烈态度,视为中国皇帝因为心中憎恨日本所作出的过激之举,您想想,这怎么行呢?”

    “是啊,这怎么行呢?”嘎本武扬讷讷的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忽然说道,“大山君,你虽然是我的后辈,但你的战略眼光一直是我也很钦佩的,如你所见,这场战争后的走向会是怎么样的?”

    “好的结果就是以我海军的全军覆没来满足中国人的胃口”大山岩立刻说道,“然后积蓄五十年,不,三十年的时间,期待中国出现一个昏庸和愚钝的君主,到那时,我日本有复兴之望”

    “这还是好的结果?那,坏的呢?”

    大山岩摇头不语,“怎么了?你这家伙,怎么不说了?”

    “若是那样的话,前辈,就绝对不是你我皇国的军人愿意看到的了”

    “你是说,日本会彻底输掉这场战争?”

    大山岩像是牙疼一般,死死的咬住牙齿,两腮的肌肉微微鼓起,嘎本武扬知道,这是他极力压抑心中某种感觉的象征,“大山君,怎么了?”

    “没什么”大山岩的神情变得逐渐和缓,咧开嘴角苦笑了一下,正待说点什么化解舱中的尴尬,外面一声惊呼,“前方有不明舰队向我方驶来”

    两个人一惊而起,飞的跑出座舱,来到舰桥位置,遥远的海面上,正有一支黑乎乎的舰艇编队向己方驶来,他们不用望远镜看也能猜到,这一定是中国人的主力舰队看他们航行的方向,正是四国岛和本州之间的纪伊水道势则对方的目的地就加不必考虑了

    嘎本武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敬佩中国人真是敢想敢做啊?明知道神户港内停泊着大批西洋商船,兀自敢就此进攻?有此可见,这一定是得到了中国皇帝的首肯从这一点上来说,作为中国的海军将领,大约比日本的海军同行幸福很多?

    他胡乱的转过这样的脑筋,嘴巴中发出的命令却与自己的心声全然无关,“命令舰队,准备作战”

    ……

第42节 制海权(2)

    第42节制海权(2)

    这一次在纪伊水道之外海域突然而至的遭遇战,日军处于绝对的劣势,只有五艘一级炮舰,而清军却是以鄱阳湖号为首的主力舰队,除旗舰之外,还有铁甲舰镇远号、抚远号;一级炮舰万列、万张、万宿、广洪、雷和和雷巧号,虽然后面三艘舰艇在之前的海战中受了伤,但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紧急抢修,倒也并不会耽误其投入战斗,发挥作用。

    这场遭遇战在一开始就成了一面倒的屠杀,幸亏这五艘日军舰艇上,都没有悬挂旗舰旗帜,因此,清军的炮火并没有更有针对xìng的攻击长崎号,否则的话,第一时间就把嘎本武扬和东乡平八郎送到大海深处去了。

    日军自知不免,心中升起拼死之意,火炮装填、发shè较诸平时更快了几分,而在炮战中,开火一方速度的快慢对炮击命中率的影响最为显著,简单的说,速度慢,炮击命中率高,速度快,炮击命中率低。在这样的因素下,对于清军的威胁也就更小了。

    而清军一方,优势明显,各舰上的水手、炮手行动起来有条不紊,但这种心态却让他们发挥出更强的战力,战斗很快就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双方很有默契的各自以一艘舰艇对阵海面,展开了一对一的决斗。jiāo战秩序分别是长崎对万列;樱雪对阵万张号;长刀对阵万宿号;正雄号对阵广洪号;云之国号对阵雷和号。

    在这其中,尤其以广洪号和正雄号的战斗最为抢眼,张英像个疯子一般在驾驶舱中大呼小叫,除了在第五轮齐shè时击中了正雄号一次之外,在接下来的齐shè中,命中率一直保持在百分之五左右。在jiāo战距离超过10,000米,目标以24节的速度航行,且双方都在转向,战场态势不断发生着变化的情况下,能够保持这么高的命中率。已经算得上是非常优秀了。

    八点十四分,广洪号收获了第二个战果,在齐shè的时候,从二号炮塔一mén主炮打出的炮弹准确地落在了正雄号舰桥左后方的水平甲板上,直接砸碎了三号副炮炮塔,并且击穿了下方的水平装甲,最终在距离一号锅炉舱大概二道舱室的位置爆炸。

    这枚炮弹的命中点使正雄号的左侧舰体上炸出了一处长条形地缺口,如果不是对方的舰体也非常厚实,且主装甲带后方有三道隔离舱,恐怕这一枚炮弹就能使该舰左侧舰体地大量舱室进水,导致舰体严重左倾。

    正雄号上的日本炮手也不含糊,仅仅一分钟之后,一枚十英寸炮弹就击中了广洪号,虽然在10,000米的距离上,十英寸炮弹很难对铁甲舰构成致命的威胁,但是广字级炮舰的综合防护与综合生存能力远不如铁甲舰,这枚炮弹直接炸穿了广洪号的舰尾,如果不是舵舱得到了最严密的保护,恐怕广洪号将因此失去转向能力,从而不得不提前离开战场。

    即使这样,也让张英之下惊出了一身冷汗,“大人,不如让铁甲舰过来吧?我们也是病鸭子呢!”

    张英大怒,“你们都是蠢货!难道凭老子的炮舰还要靠铁甲舰来支援吗?这么多海军弟兄在看着,老子丢不起那个人!给我命令炮手,集中火力!要让对方再没有时间发炮!”

    炮手继续猛烈发炮,八点二十分,在第十三轮齐shè中,广洪号再次让对手尝到了痛苦的滋味,这一枚炮弹准确无误的落在了正雄号前甲板一号炮塔的顶部,并且轻而易举的撕穿了厚达二百二十五毫米的装甲,最后在炮塔内发生爆炸,彻底摧毁了这座炮塔。

    被干掉了一座炮塔之后,正雄号的火力顿时弱了许多,连续三轮齐shè,都没有能够收到战果,而广洪号则是越战越猛,在第十七轮齐shè的时候,又击中了对手一次,这次的命中点在正雄号的三号炮塔后方,炮弹击穿了该舰的水平装甲,并且炸起了很多甲板碎片,但是没有能够对舰体造成更严重的损伤。据后来了解,这枚炮弹在进入舰体后并没有发生爆炸,当时了望员看到的只是砸中甲板之后弹起的碎片,而不是爆炸后产生的碎片。

    因为命中点就在舵舱与三号炮塔弹yào舱之间,最终停在了三号推进轴上面大概二层甲板处,所以只要引信正常工作,炮弹发生爆炸,正雄号必然遭受重创,甚至会因此损失一半的推进能力,可惜的是,炮弹没有能够发生爆炸。

    直到八点三十一分,正雄号才收到了第二个战果,十英寸炮弹击中了广洪号舰体右侧二根烟囱之间的部位,在连续穿透了lù天甲板与水平装甲,以及三道舱室隔板之后,最终在舰体左侧的三号副炮炮塔下方发生爆炸。结果,不但三号副炮炮塔被炸飞,舰体左侧还被炸出了一个直径三米左右的窟窿,而且爆炸点在水线以下,最终导致左侧的五个舱室被海水淹没。

    由此可见,广字级战舰的综合生存能力确实不怎么样,虽然这枚炮弹没有能够使它的动力设备遭受重创,但是五座舱室进水,使舰体增重至少一千吨,迫使张英不得不下令向舰体右侧的三个舱室注水六百吨以保持舰体的横向平衡。如果换成远字级铁甲舰,甚至是雷加级或者万字级炮舰,情况都不会如此之糟。

    张英恨得无可奈何,只好不干不净的骂着街,发泄心中的怒火:“这一仗打完,我非得换一艘大船不可!这无能的广字级!”

    三分钟后,广洪号收获了第五个战果,炮弹击中了正雄号舰桥的顶部,炸断了桅杆以及位于舰桥最上层的火力指挥中心,虽然这枚炮弹没有能够对正雄号造成致命打击,但是却一举摧毁了其最重要的火力指挥中心,使其仅有的二座主炮炮塔只能依靠自带地光学瞄准设备来瞄准目标。

    可以说,这枚炮弹对二艘战舰的决斗产生了非常重大地影响,在接下来地十五分钟之内,广洪号基本上每二轮齐shè就能击中对手一次,而正雄号在仅有六mén主炮,且无法jīng确瞄准的情况下,需要用六到八轮齐shè才能打中对方一次。

    打到八点五十分地时候,广洪号已经收获了第九、第十——也是最后一个战果。

    连续四枚炮弹正雄号的舰体上留下深刻的印记,而且其中二枚炮弹在舰体水线以下部位爆炸,导致舰体左侧近四分之一地舱室被海水淹没。另外二枚炮弹则炸掉了敌舰左侧的二座副炮炮塔,并且导致后烟囱受损,排烟受到限制,使有毒地烟雾倒灌入舰体,最终使得大批损管人员无法及时到达舰体受损的部位,耽搁了损管救援的时间,使舰体的损伤进一步加重。

    而击中其左侧两座副炮炮塔的炮弹,也终结了正雄号奋勇反击的能力,使其只能像神户港中随处可见的各国商船一样,拖着沉重的身子,被动挨打。

    到九点零三分的时候,正雄号的航海舰桥部位炸出一团灿烂的火光,里面包括舰长在内的二十余名指挥官同时被这一发炮弹炸上了天。

    九点零八分,广洪号用一轮jīng准的齐shè,在敌舰的左舷炸出等均的三处硕大的窟窿,正雄号像是一个赖chuáng的孩子般,在海面上翻了个身,悄无声息的沉了下去,“鸣笛,快鸣笛!”

    “嘟嘟~!嘟嘟~!嘟嘟~!”三声悠扬的汽笛声响起,标示着有一艘日军舰艇已经被敌军送上了不归路。张英得意得哈哈大笑,吩咐一声,“转向,我们去痛打落水狗!”

    听到这熟悉的汽笛声,嘎本武扬和大山岩同时心中一惊。他们两个人都是参加过下关海战,对清军的这种特殊的表示方法再熟悉不过了,转头在海面上扫视一圈,果然少了一艘,“是……哪一艘被击沉了?”

    “是正雄号,大人。”

    嘎本武扬哼唧了几声,目视对阵的万列号,眼神中lù出深切的痛恨,他很清楚的知道,这一次的海上遭遇战,只怕是自己一生从军的最后一场战斗了!清军占尽优势,是绝对不会容许这五艘,不,已经成四艘了的己方舰队安然逸去——这一支从美国远道驶来的舰队真是倒霉到了极点,怎么偏偏就遇到这样强大的对手了呢?

    想到这里,一抹苦笑扯歪了嘎本武扬的嘴角,“命令全舰,任意开火!”

    长崎号的火炮隆隆发shè,打得倒也有声有sè,日舰官兵自知不免,因此都抱定了为国牺牲的决心,能够拼得对方的一艘军舰是最好,即便不能,重创了它,也好为日后友军的海上征战解决一点负担,因为抱着这样的心思,日军官兵拼死作战,而战果,也是出乎意料的好。

    万字级炮舰是咸丰二十三之后陆续从德国和英国购进的,一共有二十四艘,分别以千字文中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命名。其中排序靠后的十二艘舰艇,都是大清自己生产制造的,参数大约是这样的:标准排水量6,150吨,满载排水量:7,250吨;总长114米,型宽吃水8.3米;定员484人。

    锅炉12台44型燃煤锅炉,主机4台46型蒸汽轮机,功率7,950轴马力,推进4轴4浆,航速24节,续航力9000海里10节。舰上主炮是9mén250毫米l50型舰炮(3×3),副炮是16mén150毫米l50型舰炮,速shè炮12mén43型100毫米l47型舰炮。主装甲带230-330毫米,甲板75+85毫米,炮塔120-350毫米,炮座330毫米,司令塔150-350毫米。

    这样的规格远较张英统带的广字级要强大得多,用之于海上格斗,也是拥有着相当的战力,但正如张英本身彪悍狂野,他统率的广洪号上,从上到下都是一群疯子般的官兵一样,有一个什么样的将官,就有什么样的士兵这样的理论,在万列号也得到了切实的体现。

    ……

第43节制海权(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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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节制海权(3)

    邱宝仁也是威海海军学院出身的管带,论才华、论能力都不在刘步蟾、方伯谦之下,但他天生性情和善,对士卒、水手从来都是怀仁以对,长久的下来,弄得士兵对这个上官爱多余敬,敬又多余畏,在平日不会出海作战的时候,万列号上的士兵的纪律和操守是北洋军中最差的——士兵根本不怕邱宝仁,每每犯了军规军纪,只要在他面前哀求几声,一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样的军纪在平时还好,到了战时,用于海上的生死搏杀,就很可怕了。水手畏惧对方敌舰表现出来的拼死意志,心中慌乱,打出去的炮弹更是完全没有目标,开战仅仅三分钟,就给长崎号狠狠揍了几记重的。

    挨了一枚十英寸的炮弹落在舰上,且中弹部位距离舰桥不到二十米,虽然管带等主要军官都没有在爆炸中受伤,当时也在几分钟之内无法正常指挥战舰作战,这是导致万列号命中率一直不高的主要原因。

    相反,从万列号上发射出去的炮弹,多少都显得无关紧要,炮弹落在了长崎号的舰甲板,而且在装甲隔舱的前方,只在舰水线以上部位炸出了一个大缺口,对舰体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伤,其效果与广洪号的第一个战果差不多。

    出现这一情况的主要原因是炮手还没有完全掌握万字级复合炮弹的弹道特征。这种炮弹的初速更快,前端弹道更为平滑,飞行阻力更小,速度衰减得更慢。所以在相同射程的情况下,复合炮弹地飞行时间比重型炮弹稍微短一点。在此情况下,炮手在确定提前量的时候,就应该把瞄准点稍微向目标航向的后方挪一点,如果仍然采用重型炮弹地提前量,其命中点肯定会偏向目标的前方。

    有此也可以知道,万列号上的炮手平日里的训练成果是如何的糟糕了!

    打到八点五十分的时候,万列号击中了对手五次,却被对手打中了七次,显然,万列号不但发挥失常,还被对手压着打。

    在五次命中中,只有一枚炮弹在舰体内部水线以下部位生爆炸,并且在长崎号左侧的舰体上撕开了一道长达八米的裂痕,导致其左侧五个舱室进水。另外的四枚炮弹中,除了第一枚之外,另外三枚全都落在了对方的上层建筑上,其中两枚打穿了水平装甲,并且在舰体内生爆炸,摧毁了其左舷上地三座副炮炮塔。另外一枚没有能够击穿水平装甲,最终在距离水线还有好几米的地方生爆炸,在舰体上层建筑的左侧炸出了一个大缺口。

    这种创伤对长崎号而言,实在算不上非常严重,而万列号的情况则完全相反。在它为敌舰所击中的七枚炮弹中,有三枚击中了舰体,且在舰体内部水线以下部位生爆炸,不幸中的万幸是,三枚炮弹命中点地间隔距离都在二十五米以上,因此创伤都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

    最终,在舰体右侧近三分之一的舱室进水的情况下,邱宝仁不得不下令向左侧的五个舱室注水,以保证舰体的右倾角度不会对主炮射击产生负面影响。另外四枚炮弹中,有三枚砸中了舰体的上层建筑,且都在击穿了水平装甲之后生爆炸,其中一枚还炸坏了一号蒸汽轮机,导致其丧失了四分之一的动力。另外还有一枚炮弹击中了三号炮塔,幸亏当时通往弹药舱的防火门处于关闭状态,不然这枚炮弹造成的损伤将要严重得多。

    战场上的态势非常明显,万列号不是长崎号的对手。

    在这种情况下,丁汝昌即便明知道自己的命令会给邱宝仁日后的仕途带来极坏的影响,也不得不然了,“给子香打旗语,让他支援万列号。”

    旗语打过,抚远号上的刘步蟾苦笑点头,“命令转向140,轰击敌舰!”

    有了铁甲舰的助力,长崎号的威风立刻被打了下去,九点十一分,来自抚远号的炮火砸在了长崎号的舰甲板上,与广洪号第一个战果的命中点很接近,只是更加靠近炮塔,这枚炮弹在隔离装甲的前面爆炸,虽然弹片没有击穿厚度接近三百毫米的隔离装甲带,当时猛烈的爆炸冲击波直接震坏了附近的三块装甲甲板,并且影响到了后方的整体式炮塔,使得长崎号的一号炮塔只能指向舰体左侧。直到战斗结束,日军的损管队也没有能够切除掉弯曲变形的装甲之后,使炮塔能够自由转动。

    三分钟之后,远字级铁甲舰又给了长崎号第二次和第三次猛烈的教训,第一枚炮弹落在了敌舰的司令舰桥的左侧,虽然没有能够击穿厚达四百四十五毫米的装甲,当时却震伤了司令舰桥,以及上下二层甲板内的官兵。

    嘎本武扬被巨大的震动晃得站立不稳,摔倒在甲板上,再站起来时,额头撞开了一条三寸长的口子,鲜血顺着脸颊的一侧淌下,沿下巴低落在洁白的海军服上,“大人?”

    嘎本武扬用手挥开了要上前为他包扎的医官,向大山岩招招手,“大山君?请您到我身边来。”

    大山岩一愣,嘎本武扬的声音非常平静和安详,倒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嗨咿?”

    “大山君,我现在命令你即刻弃船!”

    “诶?”

    “这场战斗,是我们输了。但日本并没有输。我希望您能够保住有用之身,为皇国日后的崛起而努力。”

    “大人,这不行!”大山岩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即便要弃船,也要大人您第一个……”

    “别说蠢话!”嘎本武扬大喝一声,“日本的未来全都在如您这样的海军年轻一代人的肩上,难道您甘愿随舰队一起沉没,也不愿意为皇国奉献更多的力量吗?”

    “大人?”

    “大山君,不管路有多么难行,请您一定一定要活下去!不当时您,所有有幸从这一次的战争中活下来的人,都要记住,你们的生命,是用无数日本海军士兵的生命换来的。为了他们,你们也千万不要放弃,一定要勇敢的活下去!只有有了生命,才有我日本继续富强起来的种子,为了皇国,为了日本,东乡君,请您一定一定要保住这些种子啊!”

    九点三十一分,长崎号消失在海面上,随同它一起沉没的,还有360名日军水兵,至于早早领命落船的大山岩,也没有能够跑得很远,给一直在战场外游弋的清军抓了俘虏。

    在另外一边的海面上,日舰樱雪号、长刀号分别对阵清军的万张号和万宿号,战斗的场景就是另外一番模样了。

    万张号和万宿号都是新近从南洋海军抽调到下关一下参与作战的,舰新人也新,两舰的管带分别是黄建勋和林泰增,同样是威海海军学院出身,不过有早有晚,这一次对阵敌舰,还是黄、林两个的海战处子秀哩!

    战斗一经开始,两个人就不约而同的打定了同样的主意:这场战斗,己方是赢定了,最关键的就是要如何花费最小的代价,以最低伤亡和损耗,把敌舰送进大海深处。

    八点零七分,海战开始,到八点十二分,万张号取得了第一个战果,炮弹落在了樱雪号的一号炮塔左侧,并且击穿了水平装甲,最终在包裹着弹药舱的装甲外生爆炸。因为日军这一次购置的战舰上并没有采用整体式炮塔,所以弹药舱的保护装甲做得非常厚实,且炮弹爆炸后,只是震伤了弹药舱内的几名官兵,并没有造成更大的破坏。相反,如果采用的是整体式炮塔,这枚炮弹就足以让整座炮塔丧失作战能力。

    八点三十分整,在炮击进行到第十二轮齐射的时候,万张号收获了二个,也是最重要的战果,一枚炮弹准确无误的击中了樱雪号舰桥的顶部,在穿透了厚度不到二百毫米的装甲之后,砸毁了火力指挥中心,然后又穿透了罗经舰桥上下两层甲板,最终在航海舰桥内爆炸——航海舰桥是战列舰上最重要的指挥中心,不管是不是旗舰,舰长一般在航海舰桥内。

    这枚炮弹直接炸死了敌舰的舰长,还炸死了包括大副在内的十多名军官,导致樱雪号失去了统一指挥,另外,在主火力控制中心被摧毁之后,该舰上的三座炮塔只能独自为战。

    第二枚炮弹击中了三号炮塔的正面装甲的下沿处,弹开后砸开了露天甲板,最终在击中水平装甲后生爆炸。虽然没有能够击穿水平装甲,也没有能够进入弹药舱,当时炮弹爆炸之后导致数块水平装甲卷曲变形,卡死了炮塔,使其无法转动,也就无法瞄准目标,相当于失去了作战能力。

    而在万张号不远,万宿号的情况却不是很乐观了,日军的炮火落点极佳,开战不久,就让万宿号的舰体右侧挨了五枚炮弹,黄建勋只能向左侧的隔舱注水,导致舰体下沉近四米。结果,只要航速接近二十节,其舰体就会被海水淹没。幸运的是,万宿号上已经配备了独立发电机,因此可以为抽水机提供充足的电力。

    到上午九点,战斗进行了近五十分钟,万宿号和对阵的敌舰同样表现神勇,像是看谁更能坚持、更不怕挨揍似的,向着对方倾泻着炮弹,至于战前所有的保存实力的想法,早就不知道被黄建勋扔到哪里去了。

    半分钟之后,敌对的两条舰艇同时爆炸起火!

    如同二位拼死决斗的巨人一样,在拼出了全部力量的同时,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长刀号的爆炸点位于舰桥前方,肯定是二号炮塔的弹药库被击中了,顺着扬弹通道冒出来的高温高压气体不但在瞬间内杀死了炮塔内的二十多名炮手,还将炮塔地顶部装甲板抛入了空中。爆炸产生的碎片直接砸向了后面的舰桥,导致舰桥内包括舰长与大副在内的数十名官兵伤亡。

    更严重地是,爆炸点在舰体底部,不但在水线以下,还接近龙骨!即便战舰没有因此而断成两截,可是在猛烈的爆炸之后,长刀号的战斗生涯也走到了尽头。

    万宿号的爆炸点位于后舰桥后方,显然是其三号炮塔的弹药库被炮弹直接击中,且炮弹在弹药库内爆炸。然后引爆了弹药库内的炮弹与射药,从爆炸产生的火球可以推断,爆炸点肯定在弹药库的最下层,也就是安放发射药的地方。显然,射药爆炸产生地破坏力远远超过了炮弹,不但导致整座炮塔被炸飞,还使舰体的露天甲板与水平装甲彻底断裂,甚至导致舰体断裂。

    这一炮造成的伤害无疑极其严重,从事后的调查来看,从长刀号上打出的炮弹一路击穿了万宿号的主装甲带,还在穿透了三层隔离舱地舱壁之后,打穿了包裹在炮塔外面的厚度超过了二百毫米的装甲,进入了第二层弹药舱,在撞上扬弹通道之后,改变方向,进入了弹药舱的最下层,最终才生爆炸。这是只能用鬼使神差来形容的一炮!

    除了舰体断裂之外,万宿号的四根推进轴都被炸断,一下丧失了所有动力。长刀号的情况也同样悲惨,还能勉强拖着沉重的身躯前后运动,向长刀号缓缓逼近过去。

    丁汝昌站在舰桥内,远远的看着海面上的激战,长崎号和正雄号已经被击沉,唯一幸存的三艘敌舰也只是在垂死挣扎,万宿号的受伤虽然严重,但于整体战事没有很大的影响,这场战斗己方是赢定了!

    一抹微笑溢出唇边,不合身边有人突然说了一句。“大人,瞭望哨回报,西南方有敌军舰队正在向我军袭来。”

    “哦?”丁汝昌大大的楞了一下,“可知道是哪一支舰队?”

    “距离太远,还看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来者是日军的舰队。”

    “从……长崎港赶来的?”

    “可能是。”

    “距离呢?”

    “还有19,000米左右。”

    “鸣笛,通知友舰,尽快打掉眼前这几艘敌舰,然后集中精力,对付前来的敌舰。”

    这一次从长崎港出发的日军主力舰队是以秋津洲为旗舰,配以同样的四景舰序列中的严岛号,还有在下关海战中幸存下来的鸟海、爱宕、八重山,和从澳大利亚租借而来的英国女王级铁甲舰维多利亚号,合计是六艘舰艇。指挥是中天高。

    嘎本武扬受命北上,将舰队指挥权暂时移交中天高,他的任务有二,第一是尽快组织人力,抢修包括在海战中受伤最严重的严岛号等其他诸舰;另外一个就是要通过电报,密切注意碇泊在下关等地的中方舰队的动向,一旦发现对方有起航的动作,立刻衔尾跟踪,并适当的寻找战机,攻击敌军。

    这是一个很糟糕的命令:既没有作战计划,更没有作战意图,只要求他跟在清军舰队的后面,寻找战机,让人如何操作?但中天高知道,凭己方现今的海军力量,很难和清军做面对面的碰撞,长官留下这样的话,也是无奈之下的抉择。

    听嘎本武扬说,这一次从美国驶来的炮舰一共有九艘,分配给西海军提督府的有五艘,若是能够安全的把这五艘船带返长崎,己方拥有的海军力量就未尝不能和清军一拼。

    在长崎军港等了数日,七月六日的早上,有消息从位于直方的日军情报部门传回:有从西南方向驶来的清军战舰,并搭载着来自内陆的官员等舰,之后中国方面的各舰管带在旗舰上召开了军事会议,想来是在商讨对皇国的作战计划了。

    到这一天的下午,另外又有进一步的消息传回:清军战舰已经开始进行出发前的最后准备,想必最晚到七月七日的早上乃至上午,就会起航出海,而具体前进的路线和方向暂时不明。

    中天高拿过电报,认真盘算,嘎本武扬不在港内,一切军事调动都要自己决定,这不比往日领命行动,一举一动都关系关西海军前途大局,可不能有半点偏差。

    计算一番之后,中天高终于以自己的认知做出判断,清军出发离港,目的不外有二,或者进攻东京;或者进攻神户。但攻击东京,路途太过遥远,而且横须贺拥有着日本列岛上最强大的岸防工事群,清军要想攻击并拿下那里,没有南北洋海军主力舰队的全面出动,无疑是在做梦!这样一来的话,对方的攻击重点就呼之欲出了。

    确定下敌军的前进方向,中天高以代西海军都督府总长的名义下达命令:七月六日的下午五点钟,全体舰队从长崎军港出发,在适当的时机,和清军在海面上展开决斗。

    从长崎绕行九州岛,再折向四国岛,比清军所走的路线要远上三五百海里的距离,一直到第二天的上午九时余,才出现在中日两国舰队遭遇战的10海里左右的海面上。

    双方都是在最初的时候发现了敌舰的存在,鄱阳湖号一声响亮的汽笛,带领镇远号、抚远号、雷和号、雷巧号缓缓调转船头,迎了上去。

    日军的统帅中天高也第一时间发布命令,以旗舰秋津洲为首,身后跟随着的维多利亚号、严岛号三艘铁甲舰;鸟海、爱宕、八重山三艘一级炮舰各自加快船速,冲了过来。

    日舰在六月初的下关海战中损毁非常严重,特别是四景舰之一的严岛号,在勉强返回长崎港的船坞之后,船体进水已经超过5,000吨之多,要不是有友舰的帮助,几乎就要坐沉海底了。等到正式开始抢修,舰体的破损程度更是令人吃惊:严岛号在战斗中被不少于二十二发的175毫米口径的炮弹击中,且交战距离较近,所以主要损伤都集中在水平甲板以及上层建筑上。需要更换大概百分之三十五的水平装甲,以及数座副炮炮塔,主炮炮身等。

    为了尽快修复受损地大型铁甲舰,嘎本武扬不但抽调了长崎港海军造船厂的所有工人,还派遣了数百名舰队官兵,以及一批原本参加造船厂建设工作地工人参加了战舰的维修工作。嘎本武扬甚至连续半个月的时间亲自在造船厂与码头督促维修工作。到七月初三日,严岛号终于修复如初——但这种修复只限于火力系统,动力方面,因为材料和设备暂时不能齐备,严岛号只拥有正常时候的80%的功率输出。

    九点五十七分,中日两国的主力舰队在距离对方10,300米的距离上同时开火,海战瞬间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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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制海权(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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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节制海权(4)

    开战第三分钟,中国海军就尝到了来自大英帝国科技力量的厉害!

    一发炮弹击中了抚远号前烟囱的左后方,在砸开了露天甲板之后,又穿透了水平装甲,最终在距离一号轮机舱仅仅二道走廊的地方爆炸。虽然包裹在动力舱外面的装甲抵挡住了所有弹片以及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没有使动力设备受损,当时炮弹能够在这么远地距离上打穿远字级铁甲舰两层总厚度超过了二百五十五毫米的装甲,其威力可想而知。要知道,在这样的距离上,除非是四百毫米重型炮弹,其他炮弹都是不可能穿透铁甲舰的水平装甲的!

    毫无疑问,英国海军一定装备了威力更大的炮弹。

    后来,清军从受损战舰上获得的弹片中得知,英国海军铁甲舰上装备的是用钨合金做弹头的复合炮弹弹。因为英国本土缺乏高品位的钨矿,即便在英国控制的海外领地、地区都没有高品位的钨矿,所以这种炮弹的来源一直是一个迷,直到时隔多年之后,中国方面也可以研制这种复合炮弹,才揭开谜底:英国人一直通过对华贸易,购买这种在云南省内出产的稀土矿石,遗憾的是,连身为后来人的咸丰皇帝,都忘记了这种产自中国的特有产品,在军事上的价值。

    这一炮令刘步蟾心中大骇:英国人的铁甲舰好厉害啊?在这样远的距离上,居然能够给自己的铁甲舰造成这么大的损失?反观自己,虽然同样是铁甲舰,但因为制造年代稍早,舰上配备的只是175毫米的火炮,在这样的距离,很难重创敌舰。

    如果不缩短交战距离,在远距离炮战中,铁甲舰最多与对手打成平手,很难取得优势。他一面命令战舰向敌人展开反击,一面命令加快速度,尽量和敌人拉近距离,百忙中还不忘回头向友舰

    镇远号看去,后者和自己面临的情况有些类似,在开战之初,就遭到了来自秋津洲号的打击,但损毁并不严重。

    战场上居于绝对优势的,就是己方的旗舰鄱阳湖号,湖字级战列舰的威势不是一两艘敌军的铁甲舰可以单独抗衡的,日军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派出维多利亚号和严岛号合力对付鄱阳湖号,秋津洲攻击镇远号;另外的鸟海、爱宕、八重山三舰,和抚远号、雷巧号以及刚刚从东南战场赶过来的万宿号缠斗在了一起。

    十点十一分,鄱阳湖号又中了敌军一炮,虽然炮弹只是炸掉了该舰的舰首,轰飞了二具重达数十吨的铁锚,对战舰的作战与航行没有多大的影响,当时丁汝昌不敢再迟疑了,他随即就下达了左转十五度,航速提高到二十七节的命令,开始与两艘敌舰展开了拼命式的作战。

    清军战列舰转向之后,维多利亚号上的男下曾根次郎助也下达了同样的转向命令。根据了望员的报告,他对复合炮弹有了足够的信心。虽然女王级铁甲舰和四景舰之一的严岛号的总体性能仍然不如对付的湖字级,当时在拥有足够强大的火力,加上先进的操控系统的前提下,只要控制好交战距离,就能确保不落于下风随着二支舰队都转向到三百度,交战距离缩短到了10,000米左右。

    相对而言,此时的情况对清军的鄱阳湖号很不利,在男下曾根次郎助不打算迅速缩短交战距离的情况下,它只能沿着半径更大的弧形航线,以更快的速度航行,才能进一步缩短交战距离。相反,处于内圈的敌军两舰只需要控制好航向,就能以相对较慢的航行速度与对方保持足够的交战距离。

    炮战中,开火一方速度的快慢对炮击命中率的影响最为显著。也就是说,速度慢,炮击命中率高,速度快,炮击命中率低。

    在此情形下,鄱阳湖号不得不在相对较高的航速上向维多利亚号和严岛号开火,其命中率肯定不如敌军舰队。在相互能够击穿对方装甲的情况下,防护性能已经无关紧要了,真正具有决定性作用的是火力与综合生存能力。

    这两点中,配备了72型三百毫米舰炮,以及复合炮弹的维多利亚号在火力上明显占优;而舰体更大的鄱阳湖号战列舰则在综合生存能力方面拥有优势。显然,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决斗,结果对双方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维多利亚号上的三门主炮齐射的威力非常大,给鄱阳湖号造成极大的破坏,好在面对配备了15英寸(400毫米)舰炮的战列舰,对方也不敢太过欺上,一旦给敌人摧毁了威力极强的新式复合火炮,女王级就没有多少优势可言了。因此,这三支敌对的舰艇组成的队列,一时间还很难分出胜负。

    在另外一边,镇远号和秋津洲的战斗正在进行,和旗舰不同的是,这两艘舰艇在开战最初的数分钟内,就分出了胜负,只不过,这种胜负之分太过惨烈了一点!镇远号对秋津洲号的前三轮齐射并没有收到任何战果,可是到第四轮齐射时,一下就收获了两个战果。

    第一枚炮弹命中了秋津洲号的舰首,第二枚则打中了敌舰的后舰桥。显然,这两枚分别从一号和三号炮位打出的炮弹都有点偏,只是前者偏向了舰首,而后者则偏向了后舰桥——在周盛波看来,这两枚炮弹收到的效果都不怎么样。

    此时,秋津洲号正以接近三十度地夹角向镇远号逼近。十点零九分,镇远号再次连续收获了两个战果。

    由此可见,镇远号的运气也是时好时坏,坏的时候,在已经打出了跨射的情况下,连续好几轮齐射都没有奏效;好的时候,则在一轮齐射中命中对手二枚炮弹。

    这次,两枚炮弹的命中点分别在秋津洲号的舰桥下方舰体,以及三号炮塔左前方。两枚炮弹都击穿了水平装甲,并且在舰体内爆炸。因为前一枚的命中点较高,所以爆炸点在舰体的水线以上部位,而后一枚的命中点较低,所以爆炸点在舰体水线以下部位。直到此时,镇远号才算真正重创了秋津洲号。

    只是面对生存力极为强大的四景舰级铁甲舰,仅仅一枚在舰体水线以下部位爆炸的炮弹还无法使其丧失作战能力。

    到十点十五分的时候,双方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了八千米。秋津洲号也在这个时候改变了被动挨打的局面,用一枚十英寸炮弹让镇远号尝到了皮肉之苦。

    这枚炮弹爆炸产生的碎片飞起了上百米高!而且爆炸的火球非常明显。当时,就连鄱阳湖号上的丁汝昌都以为是镇远号的弹药库被击中了。实际上,敌舰的炮弹根本没有击中弹药库,反而因为着角太大,连镇远号的水平装甲都没有击穿,最终在舰体外发生爆炸,火球也是炮弹本身携带的炸药产生的。

    这确实是“皮肉之苦”。挨了炮弹之后,周盛波加大了战术机动范围,并且在不断的改变着战舰的航行速度。结果,在接下来的几轮齐射中,镇远号再次霉运连连,别说击中对手,就连近失弹都没有打中几次。

    到十点三十五分的时候,双方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了不足七千五百米。在这个距离上,炮弹几乎可以直接轰击对手的主装甲带了。当然,炮手也都调整了瞄准点,纷纷压低了炮口。为了确保能够击穿对手的主装甲带,镇远号上的选择了只有一千公斤出头的标准炮弹,没再使用一千二百多公斤的重型弹。

    更加重要的是,在这样的距离上,双方的副炮与速射炮都不用闲置了。伴随着主炮的怒吼,两艘舰上的副炮与速射炮也纷纷加入了战斗。

    虽然一百五十毫米的副炮与一百二十毫米的速射炮不管在多远的距离上都不可能击穿铁甲舰的主装甲,当时这些射速更快的火炮却能对敌舰上暴露在舰体外的设备构成巨大的威胁,例如瞭望哨位以及副炮、速射炮等关键设备。

    在接下来的十五分钟之内,镇远号和秋津洲号都承受了来自对方舰上的暴风骤雨般的炮击。据后来统计,镇远号在此期间一共挨了十七枚十英寸炮弹,另外还挨了至少一百八十九枚五英寸与六英寸炮弹;秋津洲号则至少挨了二十一枚重型炮弹,以及二百二十三枚一百五十毫米与一百毫米炮弹。

    遭到这么多炮弹的轰击,不管是远字级铁甲舰还是四景舰中原级铁甲舰,其结果都将极为悲惨。战斗进行到十一点整,秋津洲号左侧舰体上挨了至少八枚炮弹,近三分之二的隔舱进水,中天高不得不下令向右侧一半的舱室注水,以保证平衡,结果在无法为抽水机提供足够电力的情况下,该舰的露天甲板几乎被海水淹没。

    镇远号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在右侧舰体挨了五枚炮弹之后,舰体已经右倾四度,而且因为进水量过大,周盛波甚至已经不敢向左侧舱室注水以恢复平衡。另外,九门主炮中,已经有六门被彻底摧毁,还在继续作战的二号炮塔中,也有一门主炮因为输弹机出了问题,而无法正常使用。也就是说,镇远号只有二门主炮还在继续开火。

    而秋津洲号在挨了近二十枚十英寸炮弹之后,因为舰体严重右倾。三号锅炉舱进水,为抽水机提供电力地独立电机被摧毁。加上九门主炮损失了八门,该舰不得不向左转向,脱离了编队。

    战斗打到这个时候,镇远号与秋津洲号都到了战沉的边缘。就在这时候,一支炮舰飞快驶来为友舰支援,正是广洪号。

    张英是在完成东北方向的海战之后,赶至此处的。在刚才的战斗中,他独立摧毁了正雄号,又帮助雷和号重创了云之国号,眼看着友军胜局已定,这才得意洋洋的调头转向,向这边的海面扑来。

    张英的广洪号杀到的时候,镇远号和秋津洲号的搏杀刚刚结束,为了向抽水机提供更多的电力,双方的舰长不的不把原本提供给舰炮的电力全部转移给了抽水机。毕竟,保住战舰,要比多向敌人打几枚炮弹更加重要。

    广洪号以三轮急促射向友军的敌舰表明了自己要趁机捡便宜的意图,周盛波无可奈何,这时候他顾不上搭理这个趁火打劫的小子,管自忙自己的去了;而中天高,却是叫一声苦也!这时候的秋津洲号,怎么还禁得住这样一支生力军的轰击?

    没办法,只好暂时停止抽水机的工作,把仅存的电力向炮塔输送,坚持作战,“好个混账东西!和铁甲舰就没有精神,和老子就这么大劲头吗?儿郎们,加快船速,给老子轰沉了它!”

    张英作战虽然极其勇猛,摆出一副悍不畏死的架势来,但实际上,他却是极其精明的,这一次挑选的秋津洲号,若不是给镇远号伤得七七八八,凭他的性情,真是有多远逃多远,根本不敢沾惹对方,而现在,情况却完全颠倒了过来。

    十点五十五分,从广洪号上发射出来的五枚鱼雷中的三枚集中秋津洲号,在敌舰吃水量加大的情况下,鱼雷的命中点向上移了三米有余。在击中它的五条鱼雷中,至少有二条鱼雷打在了炮弹留下的创伤处,结果,秋津洲号厚实的主装甲带根本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其实,不要说是中原级四景舰,就是清军的湖字级战列舰,其舰体水下部位也是承受不住近四百公斤炸药的攻击力的。

    巨大的爆炸轰起了漫天水花,夹带着冲天而起的黑烟和火焰,在秋津洲已经伤痕累累的舰体上留下最猛烈的一击!最终,秋津洲号的舰长中天高在拯救无望的情况下下达了弃舰的命令。

    这一次,不等管带大人下令,广洪号上的水手就先一步鸣响了汽笛,“嘟嘟!嘟嘟!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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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制海权(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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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节制海权(5)

    抚远、雷巧和万宿号各自独自对抗鸟海、爱宕、八重山三舰敌舰的作战,进行到十点四十分的时候,取得了第一个重大战果——鸟海号被一枚炮弹击中了左侧舰体。这枚炮弹的弹着点就在主装甲带上,入射角大概四十度。一般情况下,日军的厚达二百三十毫米的主装甲大概相当于三百六十毫米厚的垂直装甲。在设计的时候,是可以对抗175毫米重型炮弹在射程为一万五千米的时候的打击的,问题是,双方的距离太近了。

    战斗开始的时候,双方的距离在10,500米,随着战斗进程的推进,双方的距离逐渐缩短至不足7,000米,在这种此情况下,鸟海号的主装甲带根本不可能抵挡住175毫米重型炮弹的轰击。炮弹在进入舰体之后,还砸穿了二层舱壁与一层甲板,最终在舰体的二层甲板上爆炸,爆炸点在水线以下大概四米处。

    结果可以想像,仅仅一枚炮弹就在鸟海号的舰体左侧炸出了一个直径超过五米的缺口!横飞的弹片打穿了好几道舱壁,最终导致中弹部位附近数十个舱室进水,五分钟之内,敌舰的进水量就超过了八百吨,而且还有进一步增加的趋势。这已经是超过鸟海号总排水量五分之一的水量了。

    而日舰八重山号和万宿号的战斗,彼此的损伤也都相当惨重,来自万宿号的炮弹落在了八重山号的烟囱左后方,在击穿了露天甲板与得到加强的厚度超过一百五十毫米水平装甲之后,又击中了两座锅炉舱的隔板之后发生爆炸,结果是一次性的解决掉了该舰上的四台锅炉。

    因为轻型炮舰的舰体空间有限,且其最初设计航速只有十八节,所以八重山号等系列的战舰只有两座锅炉舱,以往配备的是十八台效率不高的燃煤锅炉,在后来的改进中,换装了四台功率更大的锅炉,因为无法对舰体结构做太大的改动,所以这四台锅炉集中部署在了两个锅炉舱内——可以说,集中部署动力系统是所有老式战舰的通病。

    失去了动力之后,八重山号立即成为了漂浮在海面上的活靶子。

    从九点五十七分正式开战到八重山号在十点三十六分被万宿号击中轮机舱,彻底摧毁了舰上的动力系统,再到四十九分开始下沉,其舰长福冈金吾在五分钟之后就下达了弃舰命令的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内,八重山号一共挨了十一枚炮弹。

    也就是说。仅仅十无分钟之内,万宿号就击中了八重山号十次!几乎每一轮齐射都有收获,主要就是因为八重山号失去了动力,无法航行,也无法机动规避,只能停在海面上挨打。

    据万宿号上的了望员报告,这十一枚炮弹中,有七枚击中了其左侧舰体。最终造成的结果,是使敌舰的左舷舱室几乎全部被海水淹没。而舰长根本来不及下令向右舷舱室注水(即便下达了注水命令,也至少要向右舷三分之二的舱室注水,才能避免翻覆沉没,而在两舷六分之五的舱室都被海水淹没的情况下,八重山号的重量将超过浮力,沉没也已经成为必然)的情况下,以左倾翻覆的方式结束了其长达二十年的生涯。

    还在继续战斗的雷巧号和爱宕号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雷巧号率先中弹,部位在舰桥左侧,炮弹直接贯穿了舰桥两侧的装甲,只是因为弹道倾角在五十度左右,所以在穿透舰桥之前,炮弹横扫了包括航海舰桥在内的十多个舱室,溅起的弹片使这些舱室内的官兵全部伤亡!其中就包括了该舰的管带。这使得雷巧号在十五分钟的时间内失却了指挥系统,炮手只得各自为战。

    这是非常糟糕的情况,作战的主力虽然是士兵、炮手,但来自上层甲板的指挥和有系统的调动舰载火炮对敌舰展开攻击,却是必不可少的,少了这一层因素,士兵只能胡乱射击,只不过,这种射击和盲人瞎马的效果差不多。

    到十点近五十分的时候,爱宕号打中了雷巧号四次!被击中的六枚炮弹中,有两枚落在舰尾,且都在左侧,这一损伤给雷巧号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一是降低了其原本就不理想的舵机的工作效率,使其转向变的很不灵活;二是导致舰尾严重进水,出现了尾倾,从而导致舰首抬离水面,让原本就已老化舰体纵向承力结构承担了更多的压力,酿成了很严重的安全隐患。

    比较庆幸的是,雷巧号上的轮值枪炮长达英经军医官的紧急抢救,终于清醒了过来,在十点四十五分的时候才在后舰桥上接过了指挥权,便在这片刻的折冲之间,雷巧号又中了两发炮弹。

    在连续被五六枚炮弹击中之后,雷巧号的左舷有一半的舱室进水,另外,位于左侧的一号轮机舱也受损,其速度一下就跌到了十二节左右。根本就无法跟上爱宕号的步伐,同时,其规避能力也大为降低。

    虽然通过向右侧舱室注水,勉强维持住了舰体的横向平衡,但是却导致吃水增加了近二米,而雷巧号的干舷本来就不高,在吃水加大之后,露天甲板上已经开始出现被海水浸没的迹象,大量海水沿着舰体表面的损伤处涌入了舰体。

    只是好景不长,又一枚炮弹击中雷巧号的舰尾,对于已经遭到重创,舰体进水超过了一千吨,损失了一半动力的雷巧号来说,这枚炮弹带来的损伤是难以承受的。

    舰尾中弹之后,雷巧号立即丧失了所有的推进系统,紧接着,舰体出现了明显的尾倾。在舰尾严重进水的情况下,管带要想使战舰保持平衡,就的向舰首的舱室注水。问题是,此时战舰的露天甲板就要被海水淹没了,如果再向舰首舱室注水,战舰必然沉没。相反,如果不向舰首的舱室注水,战舰就将因为严重尾倾而沉没。

    十五分钟之后,三枚红色信号弹从雷巧号上升了起来。这是战舰的基础被摧毁,且无法通过旗语或者灯光发出信号的情况下,发出本舰已经放弃救援努力,管带已经下达弃舰命令的唯一办法。

    如同每一艘清军的战舰的管带一样,雷巧号的临时管带达英在下达了弃舰命令之后,就将己反锁在了司令舰桥内,准备随同战舰一同殉国。只不过有数名水手、士卒用消防救生的斧头砸开了司令舰桥左侧的窗户,强行将达英拖上了救生艇。最终,他在前来接应的广洪号上目睹了雷巧号沉入大海的全部过程:这几乎称得上是极其壮观的一幕!

    在救生艇开始放到海中的时候,该舰的首倾角度已经超过了七度,舰尾的四具螺旋桨有两具全都露出了水面。可以说,纵倾对战舰造成的威胁比横倾大得多。

    在舰尾被抬离水面之后,尾部的浮力降低了很多,而战舰的中心一般在其中心点的前方,所以舰尾抬起来之后,力矩的长度更大,当近万吨地重量都压在了舰体的纵向承力结构上地时候,再坚固的舰体都会出问题。

    事实上,雷加级的设计标准排水量只有7,200吨,满载排水量也不到一万吨,其舰体结构强度就是按照这一标准(当然,这是要加上一定的余度)制订的,而结构的抗余强度一般只有百分之十五,因此,对雷巧号来说,如果首倾角度过大,结果将是灾难性的。

    十一点十一分左右,也就在达英等人离开之后不到四分钟的时间,雷巧号在首倾超过十二度,舰首几乎全部埋入海中的情况下,从位于后舰桥前方的第一百八十四号龙骨处断裂,舰尾为重力的作用,猛力的砸在了海面上!溅起的一大片扇面型的水花,让远近有幸目睹这一幕的清军水兵齐声大呼了起来!

    仅仅两分钟之后,船尾消失的海面上,拖曳得舰艏向上翘起,然后就是直直的,快速的被越来越沉重的下半身牵引着,从海面上消失了。

    抚远号上的管带李鼎新吩咐一声,“给友舰打旗语,让他们打扫战场。”自己带领的铁甲舰则快速转向,向另外一边正在进行的战场上杀了过去。

    海面上逐渐恢复了平静,只有严岛号和维多利亚号仍旧在和清军的旗舰鄱阳湖号展开不死不休的厮杀,但眼见友军的战舰越来越少,敌舰却越来越多,即便是以吉田鹤次郎和小岛羊太郎的沉稳,也不觉有些慌了手脚。

    以他们各自所处的位置,要是抓紧时间,调头就跑,未必不能,但身为日本海军的荣誉,让他们不能做出这种有辱身份的事情来;既然不能逃逸,剩下的唯一出路就是光荣的战死!向中国人展示一下,来自东方友邻的坚毅不屈了!

    吉田鹤次郎、小岛羊太郎不约而同的打定了这样的主意,两艘舰艇组成的小小编队不退反进,向着鄱阳湖号冲了过来。

    在刚才的战斗中,鄱阳湖号共对两艘敌舰发射了第九轮齐射,连续用掉了一百八十枚炮弹,而这么多炮弹发射过之后,却是仅仅只击中了维多利亚号二次,命中率刚过百分之一。这个成绩只能算糟糕。

    炮击一直持续到第十轮,才取得了第三个战果,与前二个命中相比,第三次命中所产生的意义就大的多了。

    炮弹落到了严岛号的舰桥与前烟囱之间的甲板上,在连续穿透了露天装甲与水平装甲之后,在位于一号锅炉舱前面的士兵餐厅内生爆炸。虽然当时餐厅内并没有官兵,而且弹片没能打穿包裹着锅炉舱的装甲,但是猛烈的冲击波直接震裂了舱壁,并且震断了连接着1a号锅炉的一根燃气管道,导致轮机长不得不下令切断1a号锅炉的供气系统,后还不得不关闭二台锅炉与整个锅炉舱,以便损管人员能够进去维修受损的管道。正是如此,严岛号的航行速度才从十九节跌到了十六节。

    这样的速度在海战中不能算是很慢,毕竟为了保证射击的精准度,舰艇是要牺牲一部分的速度的,但在面临支援作战而靠近的抚远号的时候,速度上的劣势就很让人头疼了。眼见抚远号已经进入到射程之内,不等小岛羊太郎下命令,日军炮手开始发射,十三英寸口径的火炮隆隆作响,向抚远号倾泻着炮弹。

    抚远号也不示弱,双方纠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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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制海权(6)

    第46节制海权(6)

    抚远号的到来,为鄱阳湖号腾出了极大的战斗空间,两艘铁甲舰的威力,是湖字级战列舰也不能不打起十二分jīng神对待的,眼下少了一艘,顿觉轻松很多,舰上的水手振奋jīng神,向着维多利亚号猛烈轰击起来。[本章由为您提供]

    此消彼长,敌舰所承受的压力瞬间增大,复合炮弹的威力虽然很大,但炸不中敌人,再好的装备也是白费,眼下维多利亚号上的士兵遭遇的就是这样的窘境。反之,鄱阳湖号上的清军炮手却是越战越勇,shè击的jīng度也愈发提高,更是给对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事实上,不管是英国还是大清,乃至日本海军,在改进老式战列舰的时候,优先考虑的都是水平防护能力,而不是垂直防护能力,原因有两个。一是海战的jiāo战距离增大,受到最严峻考验的是水平装甲,而不是主装甲带;另外,随着舰炮的威力提升,即加大主装甲带的厚度,都很难挡住口径越来越大的炮弹的轰炸;二是增加主装甲带的厚度,将导致舰体加宽,使舰体承力结构受到重压,并且对航速、续航力,乃至战舰的稳定xìng都产生严重的负面影响,且huā费巨大。如此一来,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海军会刻意提高老式战列舰的垂直防护能力。

    当然,炮手的瞄准点也生了变化,之前的海战中,只需要瞄准敌舰就能开火,而在开始换装、使用标准炮弹之后,有经验的炮手都会刻意压低仰角,这是因为在压低仰角之后,炮弹的命中点就会降低。这样一来,原本可能从战舰上方飞过的炮弹就能落在战舰的上层建筑上,原本应该落在战舰上层建筑上的炮弹则有可能落在战舰的舰体上,而原本应该落在战舰舰体上的炮弹则有可能落在附近的海面上。

    如果炮弹落在战舰附近的海面上,因为弹道平直,入shè角过小,加上炮弹速度相对较快,很有可能在与海水撞击之后,受到表面张力的作用而弹起来,最终砸中敌舰的舰体。即便炮弹钻到了海面下,也有可能击中敌舰舰体水线以下部位。而如果能够集中敌舰舰体水线以下部位,就能对敌舰造成最严重的损伤。

    这也是越来越多的战舰的主装甲带为什么会延伸到吃水线以下数米处,而不是仅仅只保护战舰暴lù在水面上的舰体的主要原因。而清军水手深谙此道,火炮发shè得又急又密,攻击目标也都是向着敌舰的水线一下的部分。

    同时,因为距离的缩短,安置于鄱阳湖号左舷上的三座三联装副炮以及五座双联装速shè炮都能各自瞄准目标,减轻了副火力指挥中心的压力,时也给了各副炮与速shè炮炮班更大的战术灵活3∴35686688

    副炮和速shè炮的作用是在距离允许的情况下,对敌舰的外层甲板及甲板上的重要设施进行轰炸,这种火炮在面对小巧灵活的炮舰的时候作用最佳,但在对付同时暴lù出来的还有缺乏辅助战舰对舰队战斗力与生存力造成的严重负面影响。

    在不远处,抚远号对严岛号的战斗很快分出了胜负,抚远号先于敌舰中炮,炮弹落在了其尾部的三号炮塔前端。在此之前,该炮塔就已经在战斗中被摧毁了,不但炮塔顶部炸开了一个很大的窟窿,左侧的炮管被炸飞,右侧的炮管则在松脱之后掉在了甲板上,随着严岛号的炮弹再次穿透其薄弱地水平装甲,在舰体内生爆炸,三号炮塔立即被抛了起来,火yào气体则顺着炮塔的基座喷了出来。

    万幸地是,抚远号上的官兵已经向炮塔的弹yào舱注入了海水。

    两分钟后,抚远号立刻还以颜sè,一枚炮弹落在了严岛号的舰尾甲板上。这枚炮弹毫不费力地撕开了舰尾的水平装甲,在撞上了一根承力梁之后改变了前进方向,随即又穿透了至少三层甲板,最终在舰尾舵舱前方大概十来米处,偏向左侧地舰体水线以下部位生爆炸。

    即便隔着近8,000米的距离,广洪号上的了望员都能看到爆炸产生的闪光!

    随着大量海水不受阻挡的涌入了舰尾舱室,原本就已经在战斗中受损的严岛号的动力系统彻底被摧毁,并开始向后倾斜,短短两分钟内,严岛号的舰尾就被海水淹没,且其航向开始向左侧偏转。也就是说,在受损之后,因为舵机失灵,敌舰将左舷暴lù了出来。

    此时,任何人都知道,严岛号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司令舰桥内,几名军官正在劝解小岛羊太郎,要求舰艇司令官离开即将战沉的战舰,留此有用之身,以待来日。可是,顽固的蒂小岛羊太郎并不打算放弃,只要严岛号还没有沉没,他就不会离开。

    只是,对手并没有给小岛羊太郎多少时间。十二点十八分,严岛号第三次中弹。两枚炮弹相继击中了严岛号。第一枚照样落在了尾甲板上,将原本已经千疮百孔的尾甲板炸得稀烂,加快了其尾倾的速度。第二枚擦则烟囱的左侧飞过,然后击中了舰桥的后侧,在横扫了三个舱室之后,最终在司令舰桥内生爆炸,炸死了包括小岛羊太郎在内的十多名官兵。这下,小岛羊太郎不但永远都不会离开舰艇,还连带捎上了几个忠诚的部下。

    严岛号巨大的船身像一条死鱼般,载浮载沉在海面上,清军有心等它自己沉没,也好节省一些宝贵的炮弹,但它就是这么漂浮着,舰尾的部分已经被海水侵沁,兀自不肯沉没,“大人,不如让炮舰过去,发shè鱼雷吧?”

    李鼎新沉yín片刻,正要点头,忽然又改变了主意,“不必!再等一会儿,派人登船,把它缴获过来!”这个突然而至的念头让官兵一阵兴奋:海战到到今天,已经将近两个月,彼此的海军还从来没有俘虏过地方的舰船呢!更不必提是四景舰这样的大型舰艇——在不得已的时候,敌军的舰长宁可选择打开通海阀以自沉,也绝不会给敌人以抓俘虏的机会。

    而这一次的情况特殊,舰上的指挥官悉数战死,士兵忙着放小艇逃生,竟是没有人再顾及这艘巨大的严岛号了!

    李鼎新回头看看,鄱阳湖号对维多利亚号的战斗还在进行,一时间还不会分出胜负,当下不再迟疑,命令一声,“放小艇,过到敌舰上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一救的地方。”

    登上随海làng漂浮的严岛号,舰上的情况惨不忍睹,前甲板上的三座炮塔有两座已经被彻底摧毁,唯一剩下的一座防火mén大开着,满地散落着巨大的、金黄sè的弹壳,到处是斑驳的血迹,到处是给硝烟熏得焦黑的舱体。

    除了这些外在的伤害之外,严岛号的内伤同样深刻,一直到这一天的海战彻底结束,清军轮番派出十余只小艇,搭载着百十余水手登舰,也只观察了舰上的少半地区,其中最主要的动力系统,经过紧急抢修,使其中的两座锅炉恢复了使用,但严岛号的进水太过严重,chōu水机的工作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但不管怎么说,这艘船还是算给救下来了。相信等回到港口,经过长时间的抢修之后,还是能够投入作战使用的。

    维多利亚号的情况愈发危呼殆矣,海面上除了自己一艘舰之外,再无其他友舰,周围的清军舰艇虽然还没有靠近,但虎视眈眈的样子,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吉田鹤次郎望望指挥舱中的部下,一个个面如土sè,对未来的命运充满了惊恐。

    “诸位,这是我们……”

    “舰长阁下,敌舰停止攻击了。”

    吉田鹤次郎一愣,回头看去,果然,鄱阳湖号停止了shè击,正在缓慢向维多利亚号接近,这种状态让他不喜反惊!中国人太狡猾了。两军对阵,无所不用其极,士兵们顾不得多想,只会有一个念头,就是解决掉眼前的敌人,对于命令的执行也是不会有半点折扣可打的;而现在,对方主动停止了shè击,反而给己方以休整时间,这样一来,士兵们注意到海面上的状况,一定会升起好生恶死之心,对于接下来的战斗,大大的不利!

    鄱阳湖舰上的瞭望哨位,有清军士兵开始挥动旗帜,“大人,敌舰要求我们放弃抵抗,他们保证……”大副用望远镜观察着,头也不回的翻译,“……会给我们与身份相对应的待遇。”说到最后,他又加上一句,“对方会给我们5分钟的时间考虑。”

    5分钟?吉田鹤次郎苦笑起来,用5分钟的时间让一个人选择是维护他身为军人的荣誉抑或是保住自己的xìng命,真是残酷的短暂啊!这让他没来由的有些嫉恨舰上的其他人,他们可不用承担如自己这样痛苦的选择吧?不如就此放手一战,左右有这么多人和自己一起下地狱,也不怕没有同伴!

    这种邪恶的念头只在脑海中盘桓片刻,就为他抛诸一边,这又是何苦?

    吉田yīn沉着脸sè,正在思忖,远方的鄱阳湖号又是一声鸣笛,“舰长阁下,敌舰又……再打来旗语了。他们说,‘这是最后一次的机会,望我等不可自误。’”值班长长野上干巴巴的声音,把对方的旗语翻译着说道。

    “长野君?你以为如今的情势,我军该如何选择?”

    “不论舰长阁下如何选择,卑职都愿意与阁下共同进退!”

    吉田一笑,笑容中是说不出的讥讽和嘲nòng,“我要去的地方,您不能跟随!”他喃喃自语的说道。

    “阁下,您说什么?”

    “没什么。”吉田摇摇头,这片刻之间,他和胜海舟做出了未经商讨,却完全一致的决断,“命令全舰,停止抵抗!向大清海军投降。”

    咸丰二十八年yīn历七月初七日(公历八月十一日),继关东海军舰队之后,关西地区海军舰队主力在四国岛和本州岛之间的纪伊水道外二十一海里的海面上,向清军投降。

    从五月二十七日台海大战起,至今日,整整四十天的时间,清军以雷坎号、万昃号、雷巽号、万宙号、广贞号被击沉;安山湖号、泰山号、威远号、抚远号、万日号、万天号、万黄号、广洪号、万列号、万张号、万宿号、雷和号、雷巧号被击伤的代价,消灭了日军的冢原级铁甲舰奈良号、四景舰的秋津洲号、松岛号、桥立号、一级、二级炮舰高千穗号、扶桑号、比睿号、千代田号、筑紫号、海mén号、祥日号、鹤舞号、大和号、千珠号、鸟海号、爱宕号、赤城号、八重山号;从美国购进的一级炮舰亩傍号、吉野号、làng速号和摩昂号、长崎号、樱雪号、长刀号、正雄号和云之国号;以及从英国租用的nv王级铁甲舰勃莱号;还有一艘日军补给舰,合计二十九艘大小舰艇,除一艘严岛号被俘,一艘维多利亚号投降和一艘德累斯顿号逃逸无踪之外,日本海军主力被彻底歼灭!

    ……

第47节 小人喻于利(1)

    从七月十日起,集结在旅大、营口两地的清军绿营部队开始做出发前的最后准备,北洋海军在津轻海峡内全歼日本海军主力之后,留下鄱阳湖号、济远号、万宙号、雷巧、雷属号,共计五艘舰艇驻守巡防津轻海峡,防止日军舰队再行占领此地,其余的巢湖号、泰山号、万日号、万天号、万黄号等舰返回旅大军港,修补之后,即刻搭载绿营军士,开赴日本本土作战。~~

    这些回航的舰艇中,除了一个巢湖号只需要补充食水、弹yào等必须物资就即刻可以投入使用之外,其余诸舰无不带伤,要想再出发的话,没有一两月的时间,根本做不到。而这样的拖延时日,是皇帝不能容许的。

    “旅大和营口两地,不是还有六艘万字级的炮舰吗?”他问军机处,“让泰山号等舰一边休整,一边担负起巡视海防的任务,让万字级的寒、暑、往、收、冬、藏号搭载士兵,东去日本。”

    “皇上,征讨日本固然重要,但旅大军港是我大清关外之地第一军港,若是只留下几艘残破兵舰,臣恐有一时之忧啊。”

    “那你说怎么办?海军刚刚取得胜利,正要打铁趁热,一旦迁延良久,给日本人缓过气来,到时候岂不又要多生枝节?”

    “皇上教训的是,”沈葆桢低头答说,“臣的意思是说,不如等在日本关西地区作战的海军战报传回之后,再行决定下一步的行止?”

    皇帝楞了一下,不怀好意的看着沈葆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再决定下一步行止?对日作战。还有什么要你我君臣再行商议,再做决定的?”

    沈葆桢吓了一跳,想不到他连这一点点小小的疏漏都不放过,“臣……臣是想说。啊!臣岂敢质疑君父,只是,绿营士兵奔赴日本作战固然该当,但亦要……”他偷偷看看皇帝越来越yīn沉的脸sè,语不成句,吓得一个劲的碰头。

    皇帝心中非常的不痛快。他知道,军机处众人心里始终以为,在海战取得胜利之后,就该坐定下来,和日本进行和平谈判了。丝毫没有半点的进取心!“传旨左宗棠并朱洪章,让他们给万字六舰补充一切所需,等海军舰队回航到港之后。即刻命令士兵登舰东渡!”

    3∴35686688”

    君臣又说了几句话,看着军机处几个人躬身退出殿阁,皇帝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恼火:都是一群面目可憎的王八蛋!等找到机会,都把你们哄出军机处去!看看谁还敢对朕的旨意阳奉yīn违?

    起身走近暖阁,杨三儿和六福几个看他神sè不愉,识趣的选择了沉默,给惊羽使一个眼sè,nv子含笑上前数步。伺候他脱下靴子,盘膝坐好,“皇上。不是海军打胜了吗?看您的样子,倒是不怎么高兴呢?”

    “海军是胜了,接下去的事情更多;要huā用的银子也得提前准备出来,哎!没有一件是容易办的。”他微不可绝的叹息一声,低头拿起眼镜,在手中把玩片刻,不自觉的苦笑一下:自己也到了要用到huā镜的时候了吗?算一算,还不到五十岁嘛!偶尔夜来翻嫔妃的牌子。照例是能让她们神魂颠倒的!

    “皇上,几位阿哥进来,给皇上请安了。”

    “让他们进来吧。”

    mén外脚步声响起,以大阿哥载澧为首,后面跟着载滢、载滪、载沚、载湀一直到载泜。兄弟们到了宝座前,齐刷刷跪倒行礼。“给皇阿玛请安。”

    “都起来吧。”

    兄弟几个纷纷起身,载澧身为长兄,第一个赔笑说道,“儿子给皇阿玛道喜。海军在津轻海峡大败东瀛海军,长了我大清威风,更灭了小日本的锐气。这都是皇阿玛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英明所至啊。”

    载澧读书不多,说出话来并不为皇帝所喜欢,但这番颂圣之言倒让他心头烦闷得以纾解,勉强笑了一下,“海军舰艇已经渐次回航,各种封赏、抚恤之事也该cào办起来了。三阿哥,四阿哥?”

    “儿子在。”

    “你们两个一个在户部,一个在兵部,这其中种种,都要认真的负起责任来,要是给朕知道,当年云桂两省报销案再在京中上演的话,除了两部堂官跑不掉,你们两个也难逃罪责!”

    “是,儿子敢不认真办差,上疏廑忧?”

    “二阿哥?你在总署任职,近来西洋各国于我大清战败日本,可有什么议论吗?”

    “有的。”载滢立刻答说,“儿子近来听闻,京中各国公使衙mén纷纷传言,中日海战结束之后,即将开始和平谈判,日本已经托请英美德法等国出面调停,日本天皇和内阁共议之后,愿意答应中国一切条件,只要能够停止战争。”

    这个消息让皇帝有些惊讶,若是这四个国家真是答应为日本调停的话,朝廷中请求停战的声音只怕又要甚嚣尘上了。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办?依旧不准吗?和日本进行海上对决,西方各国在日本的利益不会受到很大的影响,而一旦登陆作战,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些外国商人,胆子最大也最小,受战事影响,经济利益一落千丈,到时候,会不会出现极坏的后果?

    他沉思良久,忽然问道,“二阿哥,依你多年在总署任职所见,我大清若是一意将战事进行到底的话,西方各国会不会就此出兵干预?”

    “儿子想,即便如此,我大清也毫不惧怕!”

    皇帝给他的话逗笑了,“怕不怕是一回事,有没有这个必要是另外一回事。阿玛是在问你,他们会不会出兵?”

    “若是儿子看来,不会。”

    “可有说乎?”

    “我大清和日本的争斗,只是亚洲之事,且不论西洋各国距离此处有千万里之遥,远途攻击,后援难济,战事一旦开启,若能在一两个月内解决便罢,一旦不能,则必将被拖入这一汪浑水中,再难自拔。”载滢答说,“这犹是海战一途,即便海军得胜,陆上又当如何?儿子怎么也不相信,西洋各国会为了亚洲两国的战事,派遣陆军部队登陆日本,偏帮一方。”

    “……儿子这数年来和西洋国人多有往来,其中不乏在国内领军之人,听他们说,和我大清开战,是最令人惧怕的一件事。”

    “哦?”皇帝大感好奇,“这又是为什么?”

    “其一是我大清地处东方,不论风俗、民情,乃至文化都迥异于西方;平日里还好,一旦遭遇战事,兵士在战场上拼命搏杀,不死不休的风格,在西方人看来,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在西方,若是实在不能取胜,暂时投降,保存实力并不会被人认为是不可接受的事情;但在东方,……”

    皇帝打断了他,“投降是最不能为人所认可的一件事,是不是?”

    “是!”载滢声调逐渐提高,朗声答说,“因为兵士心中都报有这等为国热情,故而东西两国相会于战场上,从来没有西方人可胜过东方人的先例。”

    “嗯,”皇帝若有所思的深深点头,心中不时盘算开来,咸丰二十八年,载湀都已经是二十四岁的大小伙子了,载滢、载滪几个更是历练多年,也到了可以逐渐起用的时候了。他正要开口,又咽了回去,此事暂时还不必急,一步一步来吧。

    几个年轻的阿哥退出去,立山又一次递牌子进来了。六月初,为蔡寿祺上折子参劾他和肃顺这一对宝,让皇帝很是发了一番脾气,最后让立山捐资四百万两银子充为军用了事——立山虽然素称豪奢,凭空少了这么一大笔银子,还是ròu疼得紧,他不敢埋怨皇帝,便把火气都撒到蔡寿祺身上,甚至连他的座师——任职左都御史的翁同龢,也给他恨上了。

    肃顺对他这种鼠目寸光不以为然,蔡寿祺身为御史,有风闻言事之权,更不必提翁同龢岂是好得罪的?他是皇帝信重之辈,虽然论及帝眷不及自己二人,但论及国政正事,肃顺深知,自己和立山加在一起,也抵不过翁同龢在皇帝心中的分量的。“你啊,别总想着你那点银子,有皇上在,你还怕银子赚不来吗?”

    他这样劝自己的拜弟,“要我说,亏了点银子,把皇上心中的火气nòng平,你还得烧高香哩!”

    “大哥,不是兄弟善财难舍,四百万啊,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没了?都换成银元,扔到金水河里还有响呢!”立山委屈的大叫,“其实,当天要是大哥您说句话……”

    “呸,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肃顺用力啐了他一口,“照你这样说,倒是我在皇上面前没有为你进言了?你知道不知道,蔡寿祺这一次上折子,要是不把我也扯进去,今儿个我就得到天牢去看你了!眼光放远一点,皇上最恨贪墨,这一次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能有你的好?”

    立山看他真的动了怒,不敢再说。回到自己府中,越想越觉得恼火,总得想个什么办法放他一支冷箭,才好出一口xiōng中的恶气!在脑子中想了半天,终于给他想到了一件事情上来

第48节 小人喻于利(2)

    蔡寿祺府中有一件先祖不知道从何处购进的宝物,全名叫:外缠枝牡丹花托八宝姜芽海水西番莲五彩异兽满地娇里双云龙暗龙凤宝相花狮子滚绣毯八吉祥如意云灵芝花果牒

    据说,这个瓷盆是唐代会昌元年由渤海国进贡的宝物天下仅此一件,再无分号

    但这件东西到底是不是收藏在蔡府,立山却不能确实,只是听友人提起,也没有很放在心上,不曾向蔡寿祺求证过,今日不妨拿此事来进呈皇上,让蔡寿祺以此宝贡献,若是他拿不出来,就说他私藏宝物,问他个欺君的罪名

    皇帝于这种事从来是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天子富有四海,予取予夺,又有什么没有见过了?“人家的东西就是人家的,朕要来做什么?”他笑骂立山,“朕看你也是糊涂虫,难道要朕做哪些横刀夺爱的丑事吗?”

    “奴才岂敢”立山赔笑说道,“只是奴才想,皇上这样说,是主子圣明,宅心仁厚,我等做奴才的,不能因此而敝帚自珍,奴才家无长物,难以贡献也就罢了;像蔡大人那样,有传家倾国之宝的,居然也敢如此行事?奴才深为皇上不平”

    皇帝楞了一下,“你今天是怎么了?立山蔡寿祺上折子参你,……哦朕明白了”他轻笑起来

    立山自知瞒不过皇上,趴在地上咚咚撞头,“奴才绝不敢以蔡大人上折子参劾奴才为嫉恨,奴才只是想,蔡大人这等做法太不地道”

    “你啊,少动那些歪脑筋户部的差事还不够肃顺和你忙的吗?”他的话题一转,又问道,“关外各省军士出发前的准备进行得怎么样了?”

    “都已经完毕了”谈及正事立山恢复了道貌岸然的神态,“浙江巡抚唐炯日前已经将十五万斤金华火腿装运上车,直放辽宁,奴才计算了一下,到七月十二日,兵士正式出海之前定可发放到士卒手中”

    “各省米价、粮价怎么样?”

    “略有增长朝廷大举用兵,粮米涨价也是皇上和列位大人早早预见到的,而所涨之份,不足粮价三成,反而比朝廷及各部预估为低,有此也可见皇上数十年爱民如子,德被苍生公道自在人心啊”

    “百姓感戴朕恩,是草野自有民心朝廷上下也不能就此作为将战事久拖不决的借口等一会儿朕还要见朱洪章几个,你先下去?”

    “喳s8飞”立山答应一声,却不就走,又碰了个头说,“皇上,那蔡大人府上的事情?”

    给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皇帝也难免动了兴致“等你下去之后,找他问一声,若是有的话就拿进宫来,朕看一看,若是没有,就算了,也不必为难他”

    “是”立山心满意足,没有?没有也要蔡寿祺把东西变出来他高高兴兴的撞了个头,这才转身下去了

    立山刚出去,六福托着装有觐见官员绿头牌的盘子进来“皇上,兵部、户部几位大人到了”

    “传”

    肃顺、奕山在前,朱洪章、程学启、林文察、成祥、胡小等人在后,鱼贯而入,跪倒在厚厚的地毡上行了君臣大礼,“臣等恭请皇上圣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洪章北地六省兵员汇集到齐了吗?”

    “是已经汇聚齐备,只等皇上一纸诏令,即可东渡出海,直捣敌巢”

    “兵部拟定的作战计划朕看过了,从酒田、鹤冈、温海三地登陆,怕是难度不小啊”

    “臣等也有同感但臣想,上有皇上指授方略,下有将士用命,东瀛弹丸小国,何足挂齿?”朱洪章大言说道,“只等天兵一到,敌军必不战自溃,望风而逃矣”

    “若是那么简单的话,你以为朕还要千里迢迢的把你从辽宁海港前调回来,不辞辛劳的对尔等耳提面命吗?打了几场胜仗,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别忘了,你朱洪章现在是朝廷对日用兵的北路军团总指挥,数十万将士的生死都寄托在你一人肩上,责任何等之大?要是从你这里就抱定了轻敌的念头,这场仗不打也罢也省得损兵折将,朕也跟着你丢人”

    众人不想他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以奕山为首,伏地碰头不止朱洪章却很觉得委屈,这样的话只是在皇帝面前说说,对于他而言,不知道有多么小心谨慎,每一次的战事推进和预演,都要和兵部的司员多方谋划,生恐有什么预计不到的地方,但此刻焉敢还嘴?学着同僚的样子,猛力碰头,不一会儿的功夫,额头便一片青紫

    “日本的国民总数过4,000万,如今海战刚刚结束,明治天皇已经行以全民征兵令,这些人虽然没有受过什么正规的军事训练,作战能力远不及我军,但数量上占尽优势,又有地利之便,尔等若是抱着这种心态东渡海峡的话,战果不言自明,这场仗也不必再打下去了”

    肃顺看他神情激动,有些不解,怎么皇上一再重申日本陆军的作战能力呢?是为了给这些人敲一敲警钟,还是对方真有不为人所知的秘技?“皇上圣明天纵,非奴才等所能望君父项背,如今大战在即,还请皇上开解臣等茅塞,以为日后受用不尽之需”

    有他从旁缓颊,众人哪还有个不识趣的?谀辞涌,碰头不止

    “朕没有太多可以告诉你们的,所说的这些,只是让你们打起精神,慎重对待朕刚才就说过,日本军队不论武器配备还是兵员受训程度,都不及我绿营将士,只要你们别存着那些天兵一到,东洋小国传习而定的不切实际的妄想,朕就心满意足了”

    他训斥了众人几句,语调转为和缓,又再说道,“再有一个要特别注意的,就是日本的民人也就是那些平日里手无寸铁的百姓,你们可不要为他们的假象所欺,一旦让这些人抓住机会,给我军带来的伤害,往往较正式的作战加严重”

    成祥跪在人丛中,他山东绿营提督,一省武职之长,这一次也是要领兵出海作战,但和朱洪章几个人不同的是,他和山西的张运兰一样,是从山东威海、登州两地登船,过海远征此次进京受见,皇帝的说话让他如坠五里雾中,怎么绿营军士还会为那些手无寸铁的乡民所伤吗?他们凭什么和自己的战士战斗?木棍,还是锄头?

    “皇上,请恕奴才愚钝,乡民如何可以为我军带来伤害呢?”

    “很简单”他随手拿起一本奏折,向众人挥动一下,“朕给你们举了例子,这本奏折如果是一枚火榴弹,或者是数枚火榴弹,给一个百姓置于怀中,乃至包裹成襁褓的模样,放在怀中,等到走近绿营士兵的时候,轰然引爆,结果会是如何?”

    “那,他自己去不是也要给炸死了?”

    “呸你个无知的蠢奴才日本有多少人?绿营士兵能够有多少人?以一人命换取数十名敌军的命,难道不是在正面战场不是对手之后可以选择的最最划算的办法吗?”

    朱洪章几个悚然而惊,若真是如皇帝所说,情况就非常严重了绿营士兵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战斗,而远兵攻伐,势又不能不留孑余的展开屠杀,那又该怎么分辨善恶呢?

    皇帝故意不肯给出解决的办法,反而问他们,“这虽然是朕杞人之忧,但也不可不早作防范,你们说说,有什么办法杜绝此事吗?”

    “奴才想,也不必和这些人说那么多,若是老老实实的便罢,只要在日本国内有一处地方的百姓敢伤到我绿营军士分毫,就把这个地方的百姓全都杀了,以示惩戒”

    张运兰一句话出口,惹来众人怒目而视,“张大人,照你这样说,皇上圣德之明,又给你置于何处了?不必提即便有一二莠民作,其他百姓何辜?”

    “朱大人这话卑职不敢苟同”张运兰领兵多年,言语一道居然也历练出来了,再不是当年粗鲁不问的模样,闻言立刻顶了回去,“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弟兄们给这些刁民害了,还什么都不做?”

    奕山回身低声斥道,“你们都闭嘴这是在御前你们以为还是在自己的军营中吗?真是不知所谓”

    皇帝对张运兰的话满意极了但眼下又势必不能说出赞同他的话来,否则传扬出去,没的战事未开,先为自己留下一个酷烈的骂名他故意沉了片刻,摆手示意,制止了众人的争吵,转向成祥,“他刚才的话你听见了吗?”

    “奴才都听见了”皇帝这时候问及此事,成祥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当下顺着他的心思说道,“奴才在想,张大人的话虽然出于粗暴狠辣,但世重典,圣人所教授若是时时刻刻抱着圣人教化的心思不放,料想日本人也未必会轻启战端,占我台湾了”

    “……故而奴才想,即便如张大人所言,以苛法相绳,也是这些人应有之报”

    “到时候,看对方百姓的行止,再便宜行事”他说,“不过,若是在平常时日,还是要宽仁抚远以待,张运兰……”他用手一指跪着的男子,低声喝道,“管好你的脾,别为了这些事让朕处置你嗯?”

    张运兰自然是唯唯诺诺的应了

    皇帝双腿落地,蹬上靴子,“今儿个都早早回管驿休息,明天一早进宫来,朕为你们践行,也是提前祝愿我大清绿营兵士能够扬威异域”

第49节 小人喻于利(3)

    第49节小人喻于利3

    因为皇帝有‘找他问一声’的话,这就是旨意在手了立山离了圆明园,传轿直回京中,到都察院落轿,进到正堂,和翁同龢寒暄几句,吩咐一声,“有旨,问蔡寿祺的话s8”

    “哦,哦”翁同龢答应着,命人去传蔡寿祺,他知道蔡寿祺参劾肃顺、立山的事情,今天皇上居然派被告来问原告的话,可知事不寻常,“立二哥,可否知会一声,皇上要问蔡大人什么事?”

    立山古怪的一笑,“你放心,不是为公事,是为sī事”他笑着说道,“若是蔡大人办得好了,顺应了圣上的意思,我还要恭喜他呢你就不必担心了”

    片刻之后,蔡寿祺到堂上,面南跪倒,请了圣安,恭恭敬敬跪在那里,等候立山代天问话,“蔡寿祺,皇上问你,你府中有一件前唐传下的瑰宝,名叫外缠枝牡丹花托八宝姜芽海水西番莲五彩异兽满地娇里双云龙暗龙凤宝相花狮子滚绣毯八吉祥如意云灵芝花果牒的,可是实情?”

    蔡寿祺不想是这件事,难过的咧开了嘴巴这个宝贝确实是有的,但从来为自己视若拱璧,从来都是秘不示人的,皇上怎么会知道?如今让立山问及,难道是打上这件宝贝的主意了吗?有心撒谎说没有,日后翻查出来,一个欺君的罪名是板上钉钉的,到时候不但宝贝不保,连自己一家老小都休想落得好去他一沉yín,立山却似乎等不及了,“嗯?”

    “是,”蔡寿祺老老实实的答道,“有的这件宝物是臣之高祖,……”

    “行了皇上没问你的不必多说”立山有点烦躁的打断了他的话,“皇上说了,要你即日献宝,贡献天家”说完,又加了一句,“皇上说了,只是赏玩几日,便即归还”

    “这,请立大人上复皇上,这件宝贝臣即刻双手奉上,万万不敢言归还二字”

    “笑话难道皇上还会贪你这一件小小玩物吗?”立山满脸坏笑的回望翁同龢,“翁大人,蔡寿祺这样言辞之间诋毁圣上,该当何罪啊?”

    翁同龢也吓了一跳,明知道立山是在挟sī报复,但如今他是代天问话,蔡寿祺言语不谨,给对方抓住了把柄诋毁皇上,如何得了?这样的罪名可大可小,自己身为左都御史,不好见死不救,“豫甫,蔡大人也是一时疏忽,您就高抬贵手?”

    “翁大人,你这算什么话?蔡寿祺言语不敬,你身为上官不知多加管束,难道还要为他求恳吗?”立山瞪起三角眼,凌厉的迫问,“这就是受皇恩深重,以正sè立朝而君子自况的吗?”

    翁同龢一双清秀的眉毛深深蹙起,他并不怕立山,不担心他告自己的刁状,皇帝精明的很,很多事心里清楚,只是碍于和肃顺多年君臣情谊,嘴上不说而已这件事闹大了,于立山也未必有什么好处,因此只是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绝不出言示弱

    立山也真是不敢逼迫太过,冷笑几声,眼神在蔡寿祺身上扫过,“蔡大人,今儿个的事,我即刻进宫奏明皇上,万岁爷要是生了气,任是谁也保不住你,你好自为之”

    “立大人?立大人?”蔡寿祺从后追出几步,立山却理也不理,管自登轿自去了

    这让蔡寿祺又是惊恐又是担心,转回来向翁同龢问计,“老师,此事该当如何?要不要学生进宫去,向皇上当面请罪?”他的年纪比翁同龢还要大,但所谓五十少进士,他登龙的一年,还是翁同龢亲自选定的门生,故而有这样的称呼

    “请罪自然是要请罪的”翁同龢说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心,皇上圣明,此事断然无碍的”他想了想,口中说道,“等一会儿,我和你一起进园子请罪”

    “那,学生看眼下辰光还早,不如先回府一趟,带上这件物什,也好让皇上息怒?”

    “什么物什?”一句话出口,翁同龢立刻反应过来,苦笑摇头他知道蔡寿祺学识多有,但终究是侵沁在官场的时间还短,悟不透这其中的水深水浅立山此举一则为了泄恨,二来是为了邀宠可谓是一举而数得,眼下若是蔡寿祺自己把宝物奉上,无端‘截’了他的‘胡”必定遭其嫉恨,这种事怎么能做得?

    正要为他解释几句,又升起一个旁的念头:且不急着给他解释,等日后再说“这倒不必,你先回官衙,写一份谢罪折来,然后和我一起进园子”

    谢罪折缮好,装进黄皮匣子,蔡寿祺捧着折匣,和翁同龢一起进园子请起皇帝已经听立山说过,虽然实情经他的解说,早就不知道加了多少‘作料”但皇帝并未就此大动肝火,若是为一句话说错就要杀人的话,这近三十年的时间里,自己早就满手血腥了

    不但没有怪罪蔡寿祺和翁同龢的意思,反倒是立山挨了好一顿排头,“你这不开眼的蠢货要不是你乱说什么他府中有罕见至宝,朕又岂会给人看做是横刀夺爱之主?始作俑者正是你这个魂账你滚出去,朕懒得见你”

    过了片刻,翁同龢两个人到了,进殿行礼,碰头请罪,皇帝叹了口气,“朕言出无改,既然说是要看看你家的传家之宝,就断然不会占为己有此事……”他笑了一下,“翁同龢可以为朕作证”

    翁同龢一愣,想起来了,这是多年前的旧事了,当初在热河的时候,他得了一方古砚,是汉代赵飞燕的sī用之物,后来想转呈皇帝,给他拿过去把玩了数日之后,便完璧归赵了“是,臣也记起来了,当年还是肃大人送给臣和崇大人的呢”

    “此事不必再提了蔡寿祺年纪虽大,却是你的后辈,是你的门生,日后要多多提点他一二”皇帝拿过蔡寿祺的请罪折,看也不看的放在一边,“这份折子,朕留中不发都察院给蔡寿祺记一次过……,就这样”

    言语疏忽一事,记一次过可算是最轻微不过的处置,蔡寿祺感恩戴德,趴在地上咚咚撞头,“皇上待臣隆恩,臣粉身难报,臣祖上若是知道臣得遇明主,是含笑九泉,臣甘愿……”

    翁同龢知道他又要说才错话,皇帝已经两次说过不会要他的宝贝,只是赏玩几日,他居然还要一再提及?在一边拉了一下他的袍袖,后者一愣,话题自然就打断了

    还好的是,皇帝的注意力不在此处,连蔡寿祺说的是什么都没有听清楚,胡乱的摆摆手,“行了,都下去”

    立山羊肉没吃到,反弄了一身膻,给皇帝骂得期期艾艾,不敢多留,胡乱碰了个头,退出慎德堂,越想越觉得心中恼怒,皇上居然偏袒蔡寿祺?此事不能就此了结

    心中气恼之下,他连晚饭也没有吃,在朝房磨蹭到退值时分,立刻传轿,直奔宣武门外的蔡府,进府之后,排闼直入,“蔡大人可回府了吗?”

    蔡寿祺刚刚回府,还不及换下朝服,立山就登门了他心中恨透了立山,面上却丝毫不敢流露,“立大人,请进来坐,天气太热,给大人取井里冰镇的西瓜来”

    蔡府地方狭小,场地逼仄,又是这样酷暑难耐的天气,立山不愿久坐,当下直抉正题,“蔡大人,天气太热,我也不好多做打扰,还是请大人把宝贝取出来,我暂时请回家中,明天一早回宫复命”

    “是,是,是”蔡寿祺没口子的答应着,在宫中的一席话,已经让他彻底没有了宝物一去不回的顾虑,反倒乐呵呵的,在立山看来分外古怪,“立大人请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立山也猜得出来,这样的传家之宝断然不会放在明处,只是不知道是由府中的谁人珍藏着呢?等了很久很久的时辰,才见蔡寿祺在前,身后两个下人四手端着一个巨大的楠木箱子跟随在后,走了出来,把箱子放在桌子上,蔡寿祺用铜钥打开,珍而重之的捧出一件物什来

    这是一个上面覆盖着蓝sè丝绒的大瓷盆,取下丝绒,真容展露在立山眼前,瓷盆通体呈紫sè,厚度达半寸,但看样子重量不会很大,因为以蔡寿祺一介生,也能够轻而易举的的将其从箱中捧出,置于案上,“就是此物吗?”

    “是,正是此物”蔡寿祺点头说道,“大人请看?”

    立山先不忙着端详品相,屈起指节,在盆身上轻弹了一下,声若击磬,清亮无比,他满意的点点头,用手一端,这下几乎惹下祸事来他已经事先想到此物不会太重,双臂并未用力,但没有料到会这么轻,一抬之下,轻若无物,这瓷质的大盆,竟比纸制的还要轻些

    他大讶道:“这是瓷质之物么?”

    “扣弹时发出的声音却很像,但这样轻又不似”

    “嗯,好东西,好东西”立山得意的笑了开来,他在内务府多年,也从来不曾听过有这样的宝贝,想来皇上见了,一定会心中喜欢的?向那两个下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再覆盖如初,重放好,又对蔡寿祺说道,“蔡大人,这两个家人,我暂时借用一番,等把东西送到地方了,即刻让他们回来”

    “是,立大人有事只管吩咐他们就是”蔡寿祺刚刚说到这里,从内堂走出一个女子,一身洁白,如怒放的牡丹花一般娇艳无匹,脸sè却沉静若水,对蔡寿祺说道,“爹,还是您陪着一起去,他们手笨,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日后如何交代?”

    “是,还是你想得周到,爹就亲自走一趟”蔡寿祺随和的笑笑,转头看向立山,后者已经看得呆住了双眼,这个女子好娇媚啊是蔡寿祺的女儿?怎么不知道他府中除了这前唐旧物之外,还藏着一件宝贝呢?

    看她的年纪已经不小,可是留在府中,和携夫婿回府探亲,还是另有缘故?

    立山自知蔡寿祺对自己没有丝毫好感,故意装作若无其事,把这件宝贝进奉到宫内去,果然皇上心中很喜欢,夸赞了他和蔡寿祺几句,立山跪安之后,立刻找人询问,和家中有传家之宝比较起来,这件事就很容易打听了

    蔡寿祺有两个女儿,都是红颜薄命,他在府中惊鸿一瞥所见到的是蔡某人的长女,双字泽苕,许配给汉阳袁子晋,大约是他的名字不好,未婚而死,蔡寿祺竟逼女儿抱牌位成亲——在民间称为望门寡但在立山看来,非食古不化的假道学绝不至于出于此在心中是瞧不起蔡寿祺

    蔡寿祺的三女是命途悲惨,名叫泽芝,适江夏祖元善,出嫁后不久夫死,夫妻无所出,及殡日,泽芝仰药自尽,幸亏发现得早,及时救治,乃得活这样的消息让立山也觉得心中不忍:人活世上,又岂有不乐生而恶死者?可见是翁姑父母无一人好言劝慰,乃出此下下之策这加坐实了蔡寿祺假道学的面目不过这样也好,蔡寿祺面目如此,自己日后的行事也就不必再有任何忌讳了立山心中如是想着

    但此事不必着急进行,左右时间还有的是,先去问一问大哥的想法再说

    ……

第50节 登陆作战(1)

    七月十五日,太湖号缓缓靠近日本海一侧的酒田港码头,这一次的行船无风无雨,堪称顺利已极。e^看请使用本站的拼音域名访问我们.可见海军一月有余的辛劳和付出得到了切实的回报,日军海上防卫力量被彻底击垮,根本无力阻止清军的登岸。这倒让恩寿等人觉得有些遗憾:要是有机会给陆军展示一下海军的威武之态,该有多好?

    朱洪章步下舷梯,站在异国的土地上,周围安静一片,似乎日本的百姓根本不曾把这支来自海洋另外一边的士兵放在心中似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大人?”

    “展开布防,加强戒备。到了这里,一切都要做好十二分的工作。”朱洪章语速飞快的下达着命令,他用手一指码头不远处的一处避风所在,“暂时把指挥中心设置在那里。另外,让胡军mén、林军mén和程军mén到我这里来。”

    传令兵飞快的跑开,传达命令,不一会儿的功夫,胡小máo几个前后来到,“大人?”

    “我总感觉这里的气氛不对头。怎么日本人连最起码的防守都没有呢?”他问道,“你们以为呢?”

    “日本人来与不来,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早晚也是得打!”胡小máo言笑无忌的说道,“还怕他们来吗?”

    “我也觉得其中不对。即便日本人不知道我们在何处登陆,分驻各地的联队也该有所警觉才是。而现在……”程学启不自觉的有点后背发凉,“你们不觉得这周围太过安静了吗?好像根本没有人似的。”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朱洪章忧心忡忡的环顾四周,“你们看看。我们现在简直就是码头前的活靶子,要是敌军这时候以炮火攻击,士兵们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这样下去不行,你们赶快回去。指挥各营部队散开阵型,不能让敌人一遭烩了。”

    学启几个领命而去,指挥部队展开战斗队形,但兵士的动作还没有正式完成,炮响骤然间,在码头前的清军宿营地炸出一朵灿烂的血huā!“轰隆!”一声巨响。爆炸点周围的十三四个士兵被巨大的气làng掀倒,尸体仰面朝天的掉落海中,鲜血瞬间染红了海面。

    “有敌人!十一点,十二点方向。”有人大声呼喝着,“快点卧倒,卧倒!”

    清军士兵胡luàn卧倒,朱洪章回头看看。居然还是一大群人趴在一起的愚蠢模样,这让他又怒又气,趴在地上大声命令,“分开来!分开来!”

    士兵不知道是没有听见还是吓得tuǐ脚发软,原本很普通的命令,竟是让他连续吼了十几声,才有人挪动着身体开始匍匐前进。15

    这时候,海上停泊的太湖号等舰。一边继续安排兵士落船,一边开始以火力支援岸上的部队,舰炮的威力用来对付岸上的工事实在是太明显了。朱洪章趴在地上,只觉得身体一颤一抖,简直要给这巨大的轰击力量震得要飞起来了。

    酒田城的方向,烟雾和尘土弥漫而起,日军的火力点瞬间被压制下去,这一次不等长官下令,担任突击的胡小máo的饿虎营六营管带赵永丰从地上爬起来,一声大吼。“弟兄们,和我冲!杀倭寇啊!”

    六营近三百士卒跟随主管一跃而起,向前冲了过去。赵永丰是越南海战中殉国的广元号管带赵永年未出五福的堂弟,堂兄战死之后,他感于朝廷对武职的重视。也入伍投军了。在胡小máo的麾下,任一营之长。清朝绿营的新军制。一营设四个联队,每队100人,另外加一个预备队100人,设一管带,参领衔,正六品。

    赵永丰在数年之内从一文不名到官拜六品,很多时候还是依靠着死去的堂兄的影响,这让他又是高兴,又是懊恼,军人多有血xìng,总给人说靠关系升上来,如何能够容忍?这一次出海作战,还是他第一次经历实战,在驶来的海船上他就对自己发誓,一定要漂漂亮亮的打几场胜仗,也好让人知道,赵某人不是窝囊废!

    他这一营担任前突任务,营中士卒还没有到齐,就遭遇了日军的炮火袭击,等太湖号等舰的火力支援稍稍停止,他第一个冲了上去。

    带着弟兄们冲过码头区,前面就是酒田城区,这里是一个很小很小的镇甸,人口不足三千,但此刻都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静悄悄的一条通衢大街,两侧是鳞次栉比的民居,远近有多处房舍已经给舰上的火炮击毁,散落的木料碎片掉到街上;而街面上也到处是火炮轰击后留下的弹坑,看上去凄惨无比。

    有十五六个好上去像是士兵的日本人的尸体倒在道路中间和两边,被轰炸得碎裂开来的山炮、野炮东倒西歪,除此之外,居然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日本人都到哪里去了?刚才发起炮击的,不会就是这十几个人吧?

    赵永丰摇摇头,他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也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告诉弟兄们,都小心一点,日本人肯定都躲起来了,等着打我们的冷枪呢!”

    “真是hún账!有胆子明刀明枪和老子们干……”

    “少废话!”赵永丰骂了一声,挥动手臂,清军士兵训练有素的怀抱快枪,猫着腰,分成两列纵队,缓缓向前行进,这些人都知道自己身在异国,可说是四面皆敌,神经绷得死紧,听见一点风吹草动,总要先趴到下来,开枪shè击一番。

    一声枪响,一个倒霉的清军士兵惨叫一声,抱着小tuǐ摔倒在地,还不及同伴上前接应,从另外一面的街边的一处民居中又打出一发子弹,正中眉心!

    惨叫声立刻停止,周围安静了片刻,赵永丰在后看得清楚,用手一指。“十点钟、两点钟方向!第一、第二联队冲上去!”

    趴在地上的两支连队不敢怠慢,猛的从地上起身,一边开枪shè击,一边猛烈进攻。日军枪手的所处的地位暴lù。也顾不得多想,七连发的后膛快枪尽可能快的发shè子弹,试图阻挡清军的步伐。

    数息之间,清军的一个连队已经冲到街道靠左一面的民居前,为首的清军大吼如雷,一脚踢开木扉。先扔了一颗火榴弹进去。

    火榴弹的作用在咸丰十一年对俄国作战时得到彻底的检验,唯一不利的地方就在于发火装置,需要明火来引燃,后来经过改进,变成了靠磷火摩擦点燃引信(有点类似于火柴的原理),不过这种方法有一个缺点,就是经常出现不发火的状态。需要多次摩擦才可以。

    不过这一次的使用倒没有出现引发不利的状况,一溜淡白sè的烟雾升起,士兵用力向内一抛,身体向后躲闪,一声大响,民居靠街的窗户夹杂着破碎的窗纸和榻榻米飞了出去,其中还有几声惨嚎。

    一响之后,士兵再不停留。转身进屋,榻榻米上正有一个满脸血污的士兵奋力爬起身来,手中的枪都已经拿不住了。兀自做出一副要拼命的架势,一个清军扬手一枪击毙了他,随即飞身撞开隔间早已经给火榴弹炸得七零八落的隔扇mén,举手就是一梭子子弹打了出去。

    日军的反应速度也是相当之快,眼见敌人突破防线,根本不做纠缠,除了房中被击毙的一个人之外,其他人早就跑得没影了。这让赵永丰很觉得无奈。拼了半天,只杀了一个敌人?

    退出民居,对面街中的战友也已经撤退了出来,看他们神情无奈的样子,收获似乎不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这让赵永丰舒服了一点,继续整理队形。开步前进,行不到三十米,同样的子弹从几乎同样规制的民居中打出来,shè伤了一名清军士兵。

    这一次赵永丰和对面的战友使了个眼sè,不再照刚才的样子进攻了。反而后退几步,找到一个隐蔽处聚在一起商议,“你怎么看?”

    “这样下去不行。”第二连队的连队长说道,“太耽误时间了。这么长的街道,要是到处都埋伏敌人,几时才能清理干净?”

    “我也说是。”赵永丰眼睛一转,对同伴说道,“你注意了没有?日本人的民居都是木制的?”

    “是,我听军mén说过,似乎日本这个地方总有地震,不用木头盖,震塌下来,会多死很多人的。”

    “管他地震不地震?既然是木头的,就最怕火!你怎么说?”

    “那还说什么?干呗!”

    赵永丰嘿嘿一笑,回身吩咐,“去,让弟兄们放火,烧死这群杂碎。”

    酒田是海港小镇,海风习习,让人暑汗全消,但这种天气,也为放火提供了很大的方便,从街道两边的民居中扔进火把,片刻之后,全木制结构的房舍顶端开始冒出腾腾火舌,借着海风的作用,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临近的房舍引燃,一传十、十传百,火势越来越大,越来越猛,站在街道尽头的清军只觉炙热无比,不自觉的向后退去,“都给我站住了,注意警戒!”

    放火的办法立刻收到了效果,从前方逐渐燃起火头的民居中,冲出三十余名日军士兵,身上土黄sè的卡其布军服已经有星星点点的火苗闪动,头发、胡子、眉máo都被火焰炙烤得卷曲、消失,发出皮脂、máo发燃烧后特有的焦臭味道,清军距离还远,就能够清晰的闻到。

    为首的是一个军曹,手里执一支快枪,腰上别一柄战刀,随着大步向前的动作,战刀在身体左右来回晃动,“冲上去!冲上去!”

    赵永丰放下心来,看不见敌人的战斗是最苦恼的,如今他们出来了,还有何惧怕,“跪姿,发shè!”这种三姿shè击是绿营军士入伍之后最长训练的科目,动作无比熟练,突突突,突突突!的几梭子子弹打过,日军士兵割麦子一般的倒下,手脚chōu搐几下,便即不动

第51节 登陆作战(2)

    赵永丰把枪口垂下,看看正在燃烧的市集,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这就是正式上战场了吗?似乎不及自己心里想得那么高兴呢?

    “大人,有人出来了!”一声士兵的惊呼响起,“哎呦,是个孩子!”

    众人凝神看过去,同时皱紧眉头: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浑身是火!身上的衣服已经给烧光了,精赤着小小的身子,喉咙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从起火的家中逃到街上,到处luàn跑,但不及数息之间,猛烈的火焰便彻底吞噬了他。4∴⑧0㈥5

    清军士兵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一幕,呆了片刻,才有人怯生生的问了一句,“大人,怎么办啊?”

    “救火!”赵永丰硬邦邦的抛下一句话,先一步冲了上去。

    放火容易,救火则要难得多,海风阵阵,吹得火焰到处飘散,人根本靠不到近前去,赵永丰几次想要水来灭火,但酒田城是她们第一次‘光临’,对于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连水源在那里都找不到,更不必提救火了。

    不过赵永丰也不是笨蛋,很快给他想到了办法,“把这几栋房舍都推倒了,快!”

    数百名军士一起动手,推倒了街道两侧的几处民居,才勉强阻截了火势的进一步蔓延,几近一个时辰之后,处于无物可烧的明火全部熄灭,燃烧得不充分的木料免得通体焦黑,发出‘劈啦、劈啦’的声音,沉沉的黑烟升腾而起,整座酒田城都像是被雾气笼罩住了似的。

    而在救火的过程中,清军也有所发现:小小的酒田城近千名百姓都拥挤在府治知事大厅中——这是城内极少数的全石材建筑之一。建筑高二层,里面会客室、会议厅一应俱全,等到清军士兵到大门前时,里面早给人用立柱顶死了。

    这一下更显得其中有弊。众兵士懒得费劲,拿过几颗火榴弹,绑在一起,拉燃引信,向外就跑!轰然一声巨响之后,大门被炸开了数尺见方的不规则的大洞。从里向外冒出硝烟,战士们嗷嗷大叫着冲进门去,楼上楼下一通翻查,终于在一间屋子中,找到了脸sè惨白,抱拢在一起的城中百姓。

    屋中的靠街面的窗户都被用木板顶死,只有极细微的光线从缝隙中shè进来。室内一片烟熏火燎的味道,想来是着火之后的烟雾飘散进来所致;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死命的用手捂住嘴,生怕自己的咳嗽声给别人听见,小脸憋得通红,看上去无比的可怜。

    领队的是个队正,姓刘,看清眼前这一切,回头吩咐。15“去,告诉大人,找到日本人藏身的地方了。”

    自己则走到人丛前面。从蜷缩成一团的百姓中随手挑中一个,用力一拉他的衣领子,“你,起来!爷们有话问你。”

    这个人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眼泪鼻涕瞬间流了满脸,嘴里用日语大喊大叫,说着什么;怎么也不肯老老实实起身,他身边有一个女子。看样子是他的家人,抱住男人的tuǐ,哇啦哇啦的说着话,清军士兵根本听不懂,也无谓和他们多做解释。抡起步枪,用枪托重重的砸在这个男人的头上。后者哼都没有哼一声,身体萎顿了下去,给清军士兵拖死狗一般,拉着就走。

    那个女人更害怕了,哇哇大哭着,跟在后面,抱住刘队正的大tuǐ,放声嚎哭不止。不但是她,原本畏缩在一起的日本人中,又有几个貌似不怕死的,也猫着腰跟了上来,那样子,倒像是要把同伴抢回去似的。

    刘队正用眼角余光瞥见这些人的小动作,冷笑一声,把步枪的枪口向上,突突突的发shè了几颗子弹,吓得众人忙又缩了回去,他用带着青烟的枪口在众人脸上逐一点过,“再敢动,老子就全毙了你们!”

    百姓连忙低下了头,看那样子,是不寒而栗了。刘队正不再多说,转头出了知事大厅,街上又有嬉笑声传来,是几个讨厌的清军士兵正在拿那个被选中的倒霉蛋取乐,你抓一下他身上的衣服,我揪一把他头上蓬生的luàn发,动作狎侮到了极致,后者脸sè惨白,又不敢反抗,双臂抱成一团,无力的躲闪着。

    “吵什么?”刘队正喝止了士兵的胡闹,对那个惊魂未定的日本人说道,“你能听得懂汉语吗?”

    “…………”男子胡luàn的摇摇头。

    “快去个人看看,怎么通译还没有来?都是他娘的懒骨头!”

    片刻之后,终于有人带着通译来了,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个日本人叫太郎,没有姓,家中有兄弟四个,比他小的几个弟弟都为天皇陛下的紧急征兵令征调入伍,分发到战斗部队去了。他的年纪超过限制,躲过了这一劫。

    刘队正想了想,对通译说道,“你问问他,酒田城中一共有多少日军?从哪里来的?”

    “一共有200多人,”太郎答说,不过是从哪里调过来的,就不是他所能回答的了。

    刘队正不再多问,摆手示意把他带了下去。“队长,这些人该怎么处置啊?”

    “啊?”刘队正回头看去,知事大厅中藏匿的百姓已经给清军像哄鸭子般的驱赶了出来,望着已经烧毁的家园,百姓yù哭无泪,对这些远道而来的侵略者更是敢怒不敢言,围拢在一起,低声抽泣。

    他也觉得很为难,这近千名的百姓该如何安置啊?便在此事,赵永丰和二营管带汤志强得到消息,快步跟了上来,“大人?汤大人?”

    “怎么样?”

    刘队正把情况说了一遍,赵永丰大手一伸,“取地图来。”

    地图取到手中,展开来看,一目了然:酒田、鹤冈和温海三地,都是属于镇台是设在仙台的日本陆军第二管区的范围之内。这样看来的话,所遭遇到的敌人,也一定是来自这支部队了。

    赵永丰知道,日本陆军六处管区各有一个师团。是日本陆军正式编制,作战非常勇猛,这一次在酒田城中所遭遇的情况,也可见一斑,听那个叫太郎的人说,有二百人左右。想来是一个陆军中队的编制(中队是日本陆军最小单位,中队长大尉衔,共计130——150人不等)。

    但听刘队正说,这一次的战斗根本没有发现那么多的敌人,这就有两个可能,或者是日本人见敌军势头正盛,不敢接触。转身逃跑了;或者是隐藏在城中角落,伺机打击。

    “老汤,你怎么说?”

    “先报告列位大人吧。等几位军门决定之后再说。”

    朱洪章和胡小máo听完赵永丰的汇报,也觉得很为难:大清海军诸舰在对日作战之后,几乎全部带伤,因此海军的运力受到极大的限制,一次只能搭载不超过两万名士兵过海,这些人中还有一些是后勤、补给、保障军中。正式能够提枪作战的,占不到其中的七成,而且还要分作三处地方登岸。手中可用之兵更是有限。

    而对于占领区内日本百姓的处置,朝廷那边始终还没有拿出一个妥善的办法来,一切都要朱洪章自决,这更让他觉得头疼无比——他自从仕以来,就是在兵部任职,这种民政事务,从未经手过,根本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眼下虽然还不必急于一时,但等到日后,问题出了,板子一定会落在自己屁股上!

    自索无解之下,他看向胡小máo。后者正向他lù出一抹苦笑,显见是于此根本提供不出什么有效的建议。“命令士兵们,都打起精神来。我们现在是在敌国,百姓虽然手无寸铁,但也不要让他们靠近,派人把他们集中起来,统一居住吧。”

    “是。”

    “胡兄,你以为呢?”

    朱洪章把问题抛出来,胡小máo不好不说话,“告诉下面的人,也不必大惊小怪,没的让日本人看我们的笑话。还有,别太苛待百姓。”

    赵永丰一一答应着,转而又说道,“大人,卑职已经让人把酒田城的知事大厅全部腾空,不如请几位大人就到那里去办公、休息吧?”

    “等明天吧,等明天海军舰船离了岸,我们再过去。”

    “是!”赵永丰不再停留,举起右臂横在xiōng前,敬了个军礼,转身出外而去。

    看着赵永丰的背影,朱洪章一笑,“老胡,你这部下办事倒是很有条理啊?”

    “他还听话。”胡小máo不置可否的一笑,“是了,大人,这一次的运兵,到几时才能结束?”

    “八月初一之前能够集结完毕就已经是邀天之幸了。”谈及此事,朱洪章无奈叹息,“跨海征伐,道路险阻,难啊!”

    “我们总算还好的,只是不知道方忠兄和成少兄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希望不会有很大问题吧?”

    距离酒田城一百九十公里外的鹤冈城,是张运兰和成祥二人统领的绿营部队登岸地点,和朱洪章的好运气不同的是,这一支从晋、鲁两省士兵组成的清军部队遭遇到了日军猛烈的抵抗。

    这一支阻击部队是日本陆军第二管区仙台镇台的近两个步兵联队,按照日本陆军的规制,每一个联队有1721人,设一大佐、一中佐(日本的‘佐’相当于我们熟悉的‘校’)统领,两个联队的总人数超过3,000大关,拥有克虏伯山炮、野炮共计120门,士兵随身的轻武器也全部换装了七连发的快枪。

    鹤冈府是日本东海岸山形县除府治山形之外的第一大府城,日军虽然mō不清清军会从何处登陆,但军部紧急商议之下,认为东海岸将是不二选择,是则从富士、新泻、山形到秋田一线的东部诸县,都在重点防御圈之内,至于更北的青森县,因为距离东京太远,为日方放到了第二防御bō次考虑。

    而清朝人的行军路线,正和日军所谋略相wěn合,第一场大战在山形县的鹤冈府海岸滩涂前jī烈的打响了

第52节 最长的一昼夜(1)

    定远号行进到距离鹤冈府海岸线不足5,000米的距离上,开始对岸攻击。「域名请大家熟知」在一个半时辰的时间内,用175毫米口径的炮弹把滩涂纵深两公里的土地狠狠地犁了一遍,随即放下登陆小艇,搭载着士兵开始登岸。

    登陆艇是以皇帝当年手绘的图纸建造的,因为动力系统的问题,登陆艇造成之后,皇帝大失所望!这种单纯用来搭载兵员的小艇和普通的小型炮舰没有更大的区别,只不过是空间更大,可以短途运输更多的士兵,而舰上舍弃了普通炮艇上所有不需要的装备,加装了两tǐng重装机枪火力。

    皇帝对这样的产品自然不满意,但也无可奈何,最后只生产了不到十艘登陆艇,便将这项技术束之高阁了。

    这一次陆军出征,把这些登陆艇也同时带上了,其实,登陆艇的样式虽然不及皇帝后世所见,但也不是全无作用——这种小艇的优点在于船体轻盈,速度飞快,而且艇上有相对猛烈的火力掩护,用来掩护陆军抢滩登岸,简直再合适也没有了。

    在这一次鹤冈府登陆作战中,登陆艇的作用得到了切实的体现,总载重量不过一百吨的小艇,拥有着超过六百匹的强大马力,小艇一路前冲,速度极快,猛的冲上滩涂,放下艇前由钢板制成的挡板,士兵涉水而下,怀中抱着步枪,快速上前,“按照在军营中学过的做,就有活命的希望!”

    各个小队的队正一边大吼着,一边指挥士兵。完成初步的战术动作,海上的清军诸舰还在猛力的向岸上发shè着炮弹,炮火延伸shè击,落点距离清军登岸之地已经越来越远了。

    清军齐声呐喊,从滩涂后一跃而起。翻过眼前的一道缓坡,对面就是日军的阵地。日军在通往鹤冈府城的道路上早已经设好了三道防线,指挥官叫小川榜,是个中佐,他手中的士兵有从镇台带来的一千九百人,另外还有从鹤冈府紧急征用的三千二百人,把这些人作为预备军力使用——倒不是他舍不得把这些人投入战场,而是因为装备不齐。这三千余从民间征调而上的兵员中,只有三成左右配备了快枪,其余七成。又有一半配发了老式火枪,其余三成,连这种火枪都没有!只能每人发一枚火榴弹,以为作战利器。

    凭这些人的战斗力,上了战场也是白白送死,若仅仅是这样也还罢了,只恐为他们所累。还会拖垮整支部队的士气,因为这样的考虑,小川榜把他们留在了下面,前线作战。以相对有些训练经验的士兵和那些新近招募而来的人员担任。

    战斗在瞬间打响,两国部队所使用的都是连发快枪,唯一的区别只是装填弹药量的不同,日军是七发子弹,清军是十五发,子弹啁啾飞过,士兵嚎叫着,弯着腰。一边shè击,一边向前猛冲。

    三百米宽的通道。成为清军绿营士兵的噩梦!日军的快枪飞快shè来的子弹,击中敌对的士兵。中弹者大声惨呼着倒在地上,旁边经过的战友连看一眼的精力都欠奉,突突突的发shè着子弹,从身前越过,“救救……我!”

    在距离敌军的第一道防线还有四十米的时候,清军带队的一个赵姓队正一声大吼,“卧倒!”一声喊完,自己先一步趴了下去,他身后的士兵有样学样,纷纷匍匐在地,“火榴弹!”

    赵队正又叫了一嗓子,管自从腰间抽出火榴弹,拉动引信,嗤嗤!白眼冒起,一甩手抛了出去,火榴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尚未落地便爆炸了!

    “真该死!”赵队正骂了一声,这玩意燃烧得太快了,“再扔,再扔!”

    不等他命令,士兵们纷纷掏出腰间带着的火榴弹抛了出去,第一次上战场作战,兵士难免紧张,有十几枚火榴弹甚至不及拉开引信,像个bāng槌般落在敌军阵地中,把日军吓得够呛,却丝毫不起作用。

    “你们都是笨蛋!学过的都忘记了吗?”赵队正不顾一切的破口大骂,趁着炸起的烟雾尚未完全消散,第一个爬起身子,抄起已经更换好弹夹的步枪,冲了出去,“和我一起上!”

    越到近前,彼此的容貌都可以清晰的看见,赵队正扬手一枪,击毙了一个从壕沟中直起身子的日军士兵,再要打第二枪的时候,偏生子弹卡壳,还不等他拉开枪栓退出子弹,左右连续三枪,从他的肋下、小腹和xiōng膛打了进去。

    赵队正的身体打着旋的摔倒在地,却并不很痛苦,只是觉得呼吸困难,张大了口,勉力喘了几口气,“娘……”只说出这一个单调的音节,黑暗便笼罩了他。

    士兵们蜂拥而过,双膝一曲,跳进壕沟,密集的子弹声响如爆豆,将面前的日军士兵尽数击倒,但日本人是悍勇之气超乎清军的想象,即便只剩下一口气,也要和清军拼命,有几个身负重伤的日军兵士,手中连步枪都已经失去,兀自张开双臂,抱着身边经过的敌人的双tuǐ,张大嘴巴,用力撕咬,nòng得清军不得不再补上几枪,彻底将其击毙,方才了事。

    清军片刻不停,沿着壕沟弯曲的曲线向前突进,接替赵队正的是他的副手,同样也姓赵,官衔是守备——这是清绿营军中最低一级的长官,再之下就是列兵了。他和死掉的赵队正是同村人,论起来还是堂兄弟(清军中,这种同村入伍,彼此有亲族情谊的人非常多),命人整理一下队正的遗容,放在一边,等战后收理,带着战士,继续向前。

    前行绕过一个转弯,刚刚一冒头,敌军的一梭子子弹打来,吓得众人向后一闪,隐蔽到了shè击的死角处,赵队正从地上慢吞吞的站起,探头从壕沟外看看,这里已经到了壕沟的尽头,是一处用横梁和泥土构建起来的防御工事,三五支快枪的枪口暴lù在外,封锁了向前的道路,越过此处向后看去,三百米外是日军的第二道壕沟战线。

    眼下唯一能做的,只有拔掉这个卡子,赵队正想了想,缩下身子,和士兵耳语了几句,众人各自取下身上带着的火榴弹,拉开引信,隔着壕沟天然的转角,抛了出去,“轰!轰!轰!”几声大震之后,赵队正第一个翻出壕沟,借着烟雾的掩蔽,一溜匍匐前进,爬到敌军工事的上面。

    后面的第二道防线内的日军发现了他的动作,也猜出他的意图,开始猛烈shè击,他所处的地势较高,全无可隐藏之处,只好蜷缩起身子,来回躲避,子弹落在身边的泥土中,发出尖锐的厉响。

    壕沟一边的清军也立刻做出了反应,趴在壕沟的阵地前组织还击,给队正提供火力掩护,“突突!突突!”双方你来我往,杀得一团热闹。

    赵队正抓住机会,掏出两枚火榴弹,拉燃引信,从工事的shè击孔扔了进去。“轰隆!”一声巨响,赵队正只感觉自己的后腰像是被铁锤猛击了一下似的,震得好一番疼痛。

    眼下顾不到这些,赵队正一个翻身,从坡顶下来,工事从内向外呜呜的冒着黑烟,片刻之后,烟雾逐渐淡去,他这才提枪在手,钻鼠洞一般的tǐng进工事内。这两颗火榴弹的效果相当不错,里面的六个人有四个已经被当场炸死,还有两个也是满身满脸的血,其中一个的一条胳膊都被炸断了,但还没有死。

    听见声音,那个断臂的用仅剩的一支手臂托起步枪,还不等他把枪端稳,赵队正扣动扳机,把他迎面打倒。另外一个始终昏mí,暂时不必理他。

    赵队正向外走出几步,给正在探头探脑的弟兄们招招手,让他们跟着自己过来,“赵头儿,真bāng!这么快就解决战斗了?”

    “还有一个活着的,等一会儿把他押回去,让大人们审问。”赵队正草草吩咐着,这处工事建筑得非常牢固,丝毫不必担心外面的敌人会攻进来,“弟兄们先歇一会儿,然后我们接着向前冲。”

    “啊?赵头,还要攻啊?”士兵们一个个面如土sè,“怎么只有我们在前面攻,后面的弟兄呢?”

    “少废话!”赵队正啐了一口,“我看你是自己要找倒霉!给别人听见了,办你个临阵畏缩,就当场毙了你!到时候,朝廷的抚恤银子得不着不说,给你家里送一个白盒回去,不但你丢人,连你爹娘也跟着挨骂!”

    所谓白盒,是朝廷在处理因为战场避战,或者犯了军纪被杀的士兵的一个办法,也就是用原sè的木料随便拼凑的一个骨灰盒,和正式战死的士兵所用的红sè的骨灰盒作为区分(在很多人都知道的中越自卫反击战中,笔者当年所在是村落,也确实是送回白sè的骨灰盒的例子)。凡是家中收到这样的骨灰盒的人家,无不羞惭无地,因为这证明了自己的孩子不是死在敌人手中,而是为自己人击毙的!

    士兵给他骂得期期艾艾,心中顺服,嘴上还在不依不饶,“这不就是和赵头儿您吗?换了别人,这话也不能出口不是?”

    “闭上你的臭嘴!”赵队正丝毫不加以颜sè,“都起来,准备出发了。”

第53节 最长的一昼夜(2)

    说话间,脚步声凌luàn,从壕沟上或滚或爬的来了几个人,彼此都认识,他们都是张运兰任提督的山西绿营部下,分属于晋州勇字第三营和第九营的兵士,互相或者叫不来彼此的名字,但都觉得眼熟,相互笑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怎么样,兄弟?”

    “不好!队正刚死。器:无广告、全文字、更”赵队正简单解释了几句,“大人有命令,让一股脑拿下眼前这三处壕沟,进到鹤冈府城,现在看来,没的多大问题。”

    “我们营中的管带也是同样的命令。”说话的姓高,同样是个队正,和赵队正不同的是,他是正儿八经的官职,前者却是火线临时指挥,因为这样的缘故,赵队正在对方面前,总觉得矮了半截,“那,高兄,您看怎么个打法?”

    “没的可说的,还是照你老兄刚才的办!我刚才在后面都看见了,是条汉子!”高队正说,“你和你的弟兄们在后,我带人前突,咱们有功轮着得,诸位看怎么样?”

    “妥了!就听高老兄的。”一倡众诺,高队正也觉得无比得意,伸tuǐ踢一踢周围散座得不成样子的部下,笑骂道,“都给老子活动活动你们这身懒筋,该出发了。”

    把士卒收拢到一起,高对正说道,“等一会儿冲出去,有后面的弟兄们给我们火力支援,一股脑的冲到前,先拿火榴弹招呼,都听见了吗?”

    众人别无二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步枪。高对正点点头,深喘了几口气,先把步枪放在头顶的战壕边缘。双手一撑,身体飘然而出,随即抄起步枪,大步向前!

    连队中的百数十名战士跟随主官的身形。纷纷跳出壕沟,一路开枪,一路前行。后面的清军中分出三个连队跟随前进,剩余的人则提供火力掩护。

    这一次的突击和第一次不同,清军投入的人员更多,有将近五百人左右。而日军方面,似乎也和第一道防线中的素质有着极大的差别,子弹打得又疾又稳,对于敌军战壕中shè出的子弹根本不放在心上似的,一个位置空出来,立刻有人填补上,密集的子弹发shè从无间断。

    清军在第一轮的冲锋中。就有六十余人被对面飞来的子弹打倒,躺在地上痛苦的呻yín着,连高对正也受伤了,肩膀中弹,打了一个对穿的窟窿,倒在地上,血流不止。

    士兵眼尖势头不利,前突的士兵掉头就跑。后面的人收势不住,双方撞了满怀,场面一时húnluàn已极;而日军的枪炮适时响起。又打倒了一片。

    赵队正在后面急得呲牙咧嘴,有无法可想,这样的时刻,即便是自己带人上去,也起不到太大作用,只能命令士兵猛烈开火,压制敌军的火力,给战友创造逃生的机会了。

    突击出去的士兵cháo水般退却下来。出去四百多,囫囵回来的,不足三百人,堪称是伤亡惨重了。

    正午的阳光晒在壕沟内,让人浑身发痒。众人解下腰间的水壶,用力灌了几口。“这样下去不行,还是派人回去,请炮舰支援吧?”

    “支援也不顶用。刚才不也打过了吗?再远不管用;再近就炸到自己了。”一个姓刘的队正说道,“若是手边有野炮或者山炮的话,就不至于如此了。”

    清军这一次在日本登陆的部队携带有不同口径的山地炮和野战炮,但都给分配到温海和酒田的战场去了,远水不解近渴,多言无益。

    一个负责警戒的士兵忽然低下头来,低声说道,“大人,有人上来了。”

    众人起身观望,果然,从缓坡后面有三五十人猫着腰,低着头快步行来,一个个都把大帽子压得低低的,让众人看不清楚容貌,但是自己人却是可以肯定的。片刻之间,这些人到了壕沟前,屈膝跳下,为首的一躬身个大个子,还要微微弓着身子和别人说话,一开口就骂街,“干你娘的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进攻?”

    几个队正这才认清楚,竟然是张运兰亲自到了,“给军门请安。”

    “我问你们,为什么还不进攻?在这里等什么?”

    “大人,卑职组织进攻来着,不过日本人的火力非常猛,伤亡很大……”

    “放屁!打仗还有不死人的吗?我出京的时候,皇上和我说了,不要提什么伤亡数字,死伤了多少人,皇上从大清就给我们派多少人来!今天老子和你们也是这句话,死了多少人,老子给你们补充多少人!”

    他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街,取出xiōng前的怀表看看,“现在是……”他虽然挂着怀表,但只是摆样子的,却不认识,递给身边的亲兵,“现在是几点了?”

    “十二点二十分。”众人看在眼里,也不敢笑。

    “现在是十二点二十分,再过十五分钟,还拿不下来第二道壕沟的话,老子亲自带人上去!”他回身一指站在人丛中的两个人,“周成、杜鑫远,三营和九营是你们的人,你们两个带着人给老子冲上去!”

    周、杜两个是两营管带,闻言大声答应着,领着几个队正到了一边,商议对策。张运兰站在原地,唬着一张脸盯着几个人。片刻之后,众人分散开来,周成走到张运兰面前,“军门,卑职等都商议好了。”

    “不必和我说怎么打,只管去做。”张运兰说道,“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等突破战壕,知会我一声就行。”

    周成和杜鑫远点点头,开始布置作战,清军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是以全部兵力整体压上,靠人数的优势也化解战场的劣势,死人是难免的,就看谁能够得老天保佑,从战场上活下来吧!

    将队伍整理停当,周成和杜鑫远一先一后。从壕沟中跳了出去,“弟兄们,和我杀倭寇啊!”

    这一次进攻,清军两营剩余的战力全部投入了进去。参与突击的士兵总数超过700人,在不足三百米宽的阵地前蜂拥而上,周成一边跑一边喊,“别直着跑!别直着跑!”

    有了管带的呼喊声,清军士兵倒似乎有了主心骨一般,动作虽然拥挤。但并不húnluàn,跑进到二百米距离的时候,日军的枪声又响了起来,“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二百米的路程成为死亡的陷阱,不时有人被击中倒地,发出惨烈的嚎叫,周成和杜鑫远心硬如铁。大喝如雷,“别管他们,继续跑!”

    九营第三连队的一个姓马的士兵快步从受伤的战友身边跑过,“救救我!”

    小马停住脚步,回头看看,倒地是自己同队的战士,两个人一起受训,一起出征。袍泽情谊深厚,正在艰难的向自己身处满是鲜血的手掌,哀哀呼救。如何能够就这样不闻不问?

    “小马,你在干什么?快跑!”

    “队正?绿营军制……”

    “那得是等到战斗结束之后!”队正恨铁不成钢的大骂,“现在救他,连你也……啊!”

    队正后腰中弹,大声惨呼着摔倒在地,这一次,小马更不能不管了,把步枪背在肩头。弯下腰去要扶起二人,“你快点向前跑……这里,不用你!”

    “队正,等把您和他送回去,我再冲。”

    队正疼得呲牙咧嘴。不时丝丝倒抽凉气,“你个不听话的小子。”

    小马也不理他。管自一手一个扶起队正和战友,两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连走路也成为了苦事。这犹不算什么,又一颗子弹飞来,打中小马的膝弯,年轻人痛呼一声,三个人变做了滚地葫芦。

    “你个hún账东西!早告诉你进攻,你就是不听。”队正讷讷的骂着街,声音逐渐低成下去。

    “还有一百米!快跑!快跑!”几个队正也跟随主官一起大吼起来,“冲过去,杀鬼子啊!”

    敌军越来越bī近,日军一个大队指挥官心知,只要敌人突破眼前的死亡地带,就是自己的末日到来了,这样一想,心中也有些慌luàn起来,在这样的距离上,双方已经能够清楚的看见彼此,再拖延下去,更加不利。举起手中的步枪,开始瞄准shè击。

    日军的火力再猛烈,终究不是能够快速发shè的,数息之间,脚程最快的清军战士已经冲进壕沟,二话不说,先是一通扫shè!“通通通!通通通通!”

    三五十个士兵快速的把枪中的子弹打光,触目所及的日军士兵已经变成了地上的一滩浑浊的血ròu,换好一个新弹夹,士兵们脚下不停,猫着腰,顺着壕沟开始前进——最严酷的阶段已经过去,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将这些该死的日本人尽数诛杀了!

    日本人场面占尽劣势,但反击起来兀自有声有sè,每一处壕沟的隐蔽地点,都成为对敌作战的战场,竟有人是把同伴的尸体作为掩护,趴在后面继续开枪的。

    战斗进行了十五分钟,但在清军士兵感觉,倒像是有一生那么的漫长!触目所及的都是日军身穿土黄sè卡其布军服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战壕两侧,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令人xiōng口发闷,有强烈的呕吐感。

    “注意脚下。”一个队正迈开大步子跨过脚下的尸体,回头吩咐。

    “您还是看着您自己吧?”一个士兵和他打趣,“要是摔倒了,可没有嫂子给您洗衣服!”

    队正还不及说话,只觉脚下发软,赶忙顺势提起tuǐ,还不及看看是不是不小心踩到了日军的尸体,忽然一声枪响!有一个重伤垂危的日军军曹,拿出腰间佩戴的****,对他开了一枪!子弹从下体shè进,从上腹部贯穿了出来。

    队正呆了一下,低头看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怎么了?头儿?怎么了?”身后的战友快步跟上,一眼看清,眼睛都红了,“你们这群畜生!”

    把受了重伤的队正拉开,抓起那个敌军军曹,从靴筒里抽出匕首,压在他的喉咙上,用力向外一划!

    鲜血泉涌般喷了士兵满身满脸,军曹双手捂住脖子,却连叫声都发不出来——这一刀连他的喉管、气管和声带都给切断了!

    这个士兵恨恨的把他的尸体扔下,恨恨的啐了一口,“畜生!”回头吩咐,“都盯紧了,管他死的活的,有动一动的,就用步枪伺候!”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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