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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     国色生枭txt下载     国色生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七一六章 秘密之外的秘密

    皇后将伤药均匀地涂抹在楚欢的伤口,偶尔楚欢的肌肉抽动之时,皇后甚至也能体会到楚欢的疼痛,动作便更轻。

    涂上伤药,皇后这才松了口气,轻声道:“快穿上衣服,别凉着。”

    楚欢呵呵一笑,穿好衣裳,只是背上被撕烂,颇为不雅,皇后此时心情倒也平复许多,她一个妇道人家,且不论身份如何,触碰一个男子的肌肤,在世俗之中,总是有些暧昧,不过事急从权,却也是无可奈何。

    皇后正要移动身体,猛然感觉腿伤一阵刺疼,“哎哟”一声,楚欢立刻转身,握紧匕首,道:“怎么了?”

    皇后摇头道:“没事……!”只是秀眉紧蹙,脸上带着一丝痛苦之色,楚欢一怔,眼角却已经瞥见皇后的腿,依稀看到有些不对劲,凑近看了一眼,发现皇后腿上的伤口,皱眉道:“怎么受伤了?你为何不说?”

    “被石头刮了一下,并无大碍。”皇后道。

    楚欢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上山的时候。”

    “这么久了?”楚欢道:“你莫非不知道,伤口如果不及时处理,很容易感染,一旦恶化,后果可就不妙。”他语气带着一丝责怪,皇后叹道:“要穿过北岭,艰难困苦,如果一开始我便伤了,让你们知道,总是不好。”

    楚欢摇了摇头,道:“有伤就要处理,哪能耽搁。”道:“你伸直腿,我瞧瞧现在如何!”

    皇后道:“不必,我自己可以处理。”

    “你懂得治伤口?”楚欢皱眉道:“你会医术?”

    皇后摇了摇头,楚欢道:“我在军中的时候,学过疗伤,我瞧瞧你伤口是否感染,如果尚未感染严重,我这伤药倒可以派上用场,一旦伤口恶化,只怕还要找寻其他要材料了。”

    皇后蹙眉道:“有这么严重?”

    “看来你以前没有受过伤。”楚欢叹道,努了努嘴,示意皇后将腿伸直,皇后犹豫了一下,终是坐在枝干上,将腿伸直。

    她的腿长而饱满,曲线柔美,楚欢解开包住伤口的丝巾,忽然有些奇怪,暗想皇后身上穿着粗布单衣,从哪里弄来的丝巾,惟一的手帕也已经遗落,眼角瞅见皇后为自己擦拭背部伤口的丝巾,与绑扎皇后腿伤的丝巾一模一样,显然是出自同一处,脑中一转,瞬间就明白这丝巾的来源,竟是皇后贴身衣衫撕扯下来。

    皇后从天公被挟持出来的时候,衣衫并不多,中途换了粗布单衣,只留贴身小衣没有换,那贴身衣裳,自然是用上等的丝绸所制。

    皇后何等精明,见到楚欢眼神,立刻知道楚欢心中所想,方才她要找寻东西为楚欢擦拭伤口,粗布单衣难以撕扯,无奈之下,只能撕了一片贴身小衣,虽然是无可奈何,可是自身贴身之物擦拭在男人身上,总是不妥,再加上楚欢此时眼神,皇后大是尴尬。

    楚欢解开绑带,只见到皇后雪白的肌肤之上,有一道划口,在肌肤上异常显眼,触目惊心,楚欢凑近过去,闻了一闻,皇后一惊,厉声道:“你做什么?”

    楚欢一怔,抬头见皇后怒视自己,知道皇后误解,道:“我闻一闻有没有味道,幸好这山林里寒气较重,还没有恶化……!”

    皇后蹙着眉头,道:“你转身过去!”

    楚欢一愣,见皇后神情严肃,心知皇后只怕有些恼,转了身过去,却还是道:“伤药现在便要敷上,目下没有水,找到有水的地方,还要好好清洗一下伤口……!”

    皇后也不说话,却是拿着伤药,自己涂抹,心中却是有些复杂,心想自己为何会突然着恼,若只是将楚欢当成晚辈,对方好心为自己疗伤,自己本该感激才是,可是自己发恼,那便是将对方当做一个大男人看。

    “皇后,涂好伤药,你尽管歇息。”楚欢探头向下面瞧了瞧,只见到群狼兀自没有离开,还在树下转悠,暂时并无什么动作,显然群狼知道树上的敌手不好对付,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又不甘心就此离去,所以在树下徘徊,“我就在这里守着,这些畜生一时半会只怕不会退走。”

    皇后轻叹道:“咱们这才走了两天,还没走到一半,便遇上这么多事情,也不知是否能够走出北岭!”

    楚欢笑道:“你放心就是,无论如何,我也会带你们走出去。”

    “楚欢,你当初一个人穿过北岭,可遇到这些凶险?”

    “皇后是说狼?”楚欢摇头道:“还真没有碰到狼,不过遇上一头豹子,还几次遇到蟒蛇,好在都是有惊无险……!”

    皇后“嗯”了一声,沉寂片刻,忽然问道:“那姑娘是你的夫人?”

    “你是说媚娘?”楚欢笑道:“是,我已经娶她过门……!”

    皇后道:“她看起来对你很在意。”

    “是,既然是我老婆,自然对我好。”楚欢笑道:“皇后不也对皇帝很好吗?”

    皇后并无说话,楚欢犹豫了一下,才道:“听说当年华朝灭亡后,皇后带着两百名忠心耿耿的亲卫队流落天涯,最后投奔到秦侯身边……!”

    “你是在忠义庄知道这些事情?”皇后问道。

    楚欢微微点头,“是元羽亲口所言。他说皇后为了替华朝报仇,答应秦侯,只要杀了屈楚离,拿下京城,就会下嫁秦侯!”

    “你知道的确实不少。”皇后淡淡道。

    楚欢叹道:“皇后当年为何不让秦侯助你兴复大华?那时候元羽还在,大华朝后继有人,而且据我所知,华朝统治中原两百年,虽然京城失陷,天下动荡,可是华朝还有留恋华朝的臣子,如果秦侯当真举起兴复大华的旗帜,再加上元羽和你的影响力,华朝也并非没有兴复之望!”

    皇后蹙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在寻思秦侯当时的心思。”楚欢叹道:“他也曾是华朝的地方官,为何没有想着尽忠华朝?”

    皇后淡淡道:“他已经为皇朝报得大仇!”

    “娘娘,恕我直言,如果他扶持元羽登基,重建华朝,自然是第一功臣。”楚欢道:“可是攻灭京城,建立秦朝,虽然也可以说是为华朝报了仇,可是……事实而言,秦军打下京城,杀死屈楚离,不过是为建立大秦扫清障碍而已,即使没有皇后的条件,秦侯依然也要攻打京城,也绝不可能让屈楚离活下去!”

    皇后蹙眉道:“你究竟想说些什么?”

    楚欢问道:“皇后,我能否转身?”

    皇后犹豫了一下,“嗯”了一声,楚欢这才转身,见得皇后蹙着柳眉,只是那张成熟美艳的脸此时看上去愈加的迷人,她身着华服,自有一股贵妇人雍容典雅的大气奢贵,可是此时穿粗布单衣,却也依然掩饰不了她的成熟艳美。

    “元羽当初说了不少。”楚欢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我听到的也确实不少,其实我很清楚,当时情况紧急,元羽下定决心要将一些秘密告诉齐王,他知道自己很可能活不了,所以在临死之前,必须要将当年的秘密都告知齐王,哪怕我就在齐王身边,他也无法顾及……因为他有一个担心!”

    “担心?”皇后凝视着楚欢的眼睛。

    楚欢也是盯着皇后迷人的眼眸,“元羽担心,等他死后,当年的秘密就会石沉大海,齐王再也没有机会知道……或许在元羽看来,你并不想让齐王卷入太多是非,许多的秘密,本该由你告诉齐王,可是他却代你说出来,那只能说明,他担心你为了保护齐王,会将当年的秘密隐瞒下来……!”

    皇后身体微颤,却还是道:“你还想说什么?”

    “当初在忠义庄的时候,我没有想太多。”楚欢道:“可是后来我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记起元羽的话,总觉得其中还是有许多的蹊跷之处。元羽留在忠义庄,一直不曾离开,说是要在那里守卫那些忠魂……他是华朝的皇家血脉,注定要担起兴复大华的重担,无论愿不愿意,这都是他的使命,如果他是个懦弱无能胸无大志之辈,寄养忠义庄,不问世事,倒可以理解,毕竟没有志向的亡国皇子,和死人也差不了多少。”

    皇后柳眉微竖,声音也有些冷:“楚欢,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事实上,我所认识的元羽,一直都是心存志向,否则他也不会用自己的生命去保卫齐王,在临死之前,将诸多秘密告知齐王。”楚欢轻声道:“由此可见,元羽一直都存有兴复大华的志向,按照道理,既然有这样的心思,决不至于隐身在忠义庄,不问世事。”

    皇后道:“难道隐居有什么不妥?”

    “对一个心存大志的亡国皇子来说,当然不妥。”楚欢道:“所以我思来想去,他在忠义庄一直没有出去,很有可能是一直受到监视,根本无法离开忠义庄。”

    “那你们去往忠义庄的时候,莫非有人监视?”皇后淡淡问道。

    楚欢笑道:“我和齐王前往忠义庄的时候,确实没有遇上监视的人,不过我后来想过,那时候元羽在忠义庄已经呆了二十年,虽然年纪比皇帝还小,可是看上去却已经行将就木,枯槁一人,那时候的元羽,已经做不了什么,而且大秦已经建立二十年,元羽再想复兴大华,缺钱少人,难成大事,自然也就没有再监视的必要……只有被人监视,才能够解释他为何甘愿在忠义庄留守二十年,也才能解释,为何他见到齐王,会将众多秘密告知齐王……!”凝视皇后,道:“只因为他将自己的理想,都寄托在了齐王的身上,他将兴复大华的胆子,递到了齐王的肩上!”

    皇后眼中神色复杂,并无说话。

    “元羽是皇后的兄长,按照道理,他应该享受荣华富贵,不应该蜗居在忠义庄。”楚欢道:“他是秦国的国舅,即使无法享受荣华富贵,也不至于被人严密监视,无法离开忠义庄,所以……皇帝在提防元羽,一直担心元羽东山再起……!”嘴角泛起怪笑:“这个道理很简单,一直以来,一个王朝毁灭,后来者对前朝余脉绝不会心慈手软,必是要斩草除根……元羽活着,就是华朝的一面旗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够举起来,所以皇帝忌惮元羽,理所当然。皇帝是个杀伐果断的人,虽然元羽身为秦国国舅,但是历来成大事者,不会妇人之仁,皇帝南征北战,打下万里江山,又岂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既然对元羽忌惮,又何必派人监视,最好的办法,应该是让元羽彻底消失,如此一来,才会让他真正安心……!”

    皇后脸色变的冷峻起来,盯着楚欢眼睛,冷笑道:“若是换成你,你便要痛下杀手?”

    “不在其位,不谋其事。”楚欢笑道:“我不是皇帝,所以在我而言,并无答案。不过元羽却能够活下来,当然不是皇帝心慈手软,而是另有原因,这个原因,恐怕元羽到死都未必知晓!”

    “是什么原因?”皇后淡淡问道。

    楚欢一只手指搭在鼻尖上,打量皇后两眼,笑道:“按照元羽的说法,皇后嫁给秦侯,只因为秦侯打下了京城,处死了屈楚离……可是在秦军攻打京城之前,皇后一定知道,秦军迟早要打到京城,也一定会处死屈楚离,不需要任何条件,秦侯都会这样去做,既然如此,皇后又何必牺牲自己,让秦侯去做一个他一定会做的事情呢?”

    便在此时,却传来媚娘的声音:“欢哥,你那边怎样?”

    “没事。”楚欢看着皇后,目光并不移开,“你们自己照顾好自己,这群畜生一时不走开,恐怕要等到天亮了……小心它们偷偷摸上树……!”

    媚娘和祁宏都是答应了一声,皇后终于问到:“那你觉得我是为何要提出那样的条件?”

    楚欢道:“你们投奔到秦侯身边,只因为秦侯一开始就打出了攻打京城,杀死屈楚离,为华朝皇帝报仇雪恨的旗号,当时群雄争霸,列疆封王,割据自立,并非每个人都那么聪明,也并非每个人都会打出华朝的旗号,秦侯打出旗号,自然是一招妙棋,也正是这个旗号,让你们投奔到秦侯身边。那时候你们流亡四处,需要的就是一支强大的军队,用以复兴华朝,而秦侯的旗号,或许让你们觉得此人可能是一位忠臣,所以这才投奔到他身边。”

    皇后闭上眼睛,娇躯轻颤,楚欢叹了口气,道:“秦侯一开始对你们或许真的十分恭敬,甚至让人错以为他真的是华朝的忠臣,可是你是个聪明人,跟在秦侯身边,渐渐就知道了秦侯的为人,更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第一七二二章 坦诚相对

    古树之下,群狼肆动,楚欢却是坐在树上,气定神闲,匕首始终握在手中,可是一双眼睛,却是凝视着皇后那张成熟艳美的脸庞。

    皇后竟似乎有些寒冷,又或者楚欢盯着她看让她感到有些不自在,情不自禁往后挪了挪。

    “你一开始或许真的以为秦侯可以帮助你们复兴大华,不过很快你就发现,那只不过是秦侯的手腕而已。”楚欢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在你们投靠秦侯开始,你们实际上就已经在秦侯的掌控之中,成了他留在手中图谋天下的一张王牌。”

    “不要说了。”皇后俏脸泛白,蹙眉道:“你虽然背叛了大秦,但是……但是也曾是秦国的臣子,圣上对你有知遇之恩,你又何必在他死后,对他恶言相向?”

    “恶言相向?”楚欢摇头道:“娘娘错了,如果赞美皇帝重情重义,反倒是小瞧了他。他当年是一个图霸天下的英雄,利用一切资源达成一统天下的目的,对动荡的天下来说,是有大功的,我今日说这些,并非是对他评判,只不过是想解开我心里一直疑惑的谜团而已。”

    皇后叹道:“多少年前的事情,你又能知道多少?”

    “所以才在这里向你请教。”楚欢微笑道:“至少在我看来,有些事情,终究不会一直尘封下去,有些秘密,也总有揭开的一天。秦侯当年既然要以你们作为他成就大业的王牌,在他夺得天下之前,你们自然是安然无恙,可是一旦真的天下大定,以皇后的智慧,当然不可能猜不到结果。”

    皇后迷人眼眸盯着楚欢,就似乎是想看穿楚欢的心。

    楚欢却是面带笑容,继续道:“元羽是大华朝的皇子,而且不是庸碌无能之辈,这对元羽来说,实在是大大不利。如果他是昏聩无能之徒,难成大器,在秦侯眼中百无一用,那么秦侯或许还有可能饶他一命……不过以我对秦侯性情的了解,即使是那样,估计他也不会手下留情,更何况元羽还是一个心存大志的前朝皇子,正因如此,从某种角度来说,秦侯定鼎天下之时,便是元羽丧命之时,这是劫数难逃。”

    皇后香肩微耸,微一沉吟,终于道:“你觉得圣上定国之后,一定会……会杀死皇兄?”

    楚欢见皇后称呼元羽为“皇兄”,那么元羽是华朝皇子,便再无可疑。

    “皇后比我更明白这其中的关窍。”楚欢肃然道:“否则你也就不会成为皇后了!”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欢叹道:“皇后当年以退为进,要秦侯攻下京城,便即嫁给他,真正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让秦侯打下京城,只不过是想要保住元羽和那一干华朝亲卫队的性命而已!”

    皇后丰腴的娇躯一颤,香肩一耸,失声道:“你……你胡说什么!”

    “皇后若说我是胡说,那就当我是胡说。”楚欢道:“只是事实究竟如何,世人只怕也没有几个关心了……当年元羽甚至都没有明白皇后的真正用心,不过我想以他的智慧,后来应该洞悉其中的缘由。当年秦侯对皇后生有爱慕之心,皇后当然是心知肚明,而且你当时也清楚,立国之后,秦侯或许不会对你如何,但是一定会对元羽他们动手,正当元羽他们还指望秦侯帮他们复国之时,你却已经考虑如何保住他们的性命……!”轻叹一声,道:“你那个时候一定是最为艰难之时,不但要将自己的真实目的藏在心中不能告诉别人,而且明知秦侯野心勃勃,却还要虚与委蛇……!”

    皇后盯着楚欢,冷笑道:“楚欢,你是否觉得自己很聪明?”

    “不是我很聪明,只是皇帝死后,你虽然心情不佳,但是……!”楚欢顿了顿,终究还是道:“但是我并没有瞧出你悲伤欲绝的样子。”

    皇后淡淡道:“莫非圣上被刺,我也要陪他一同去死?非要每日以泪洗面,才是你说的悲伤欲绝?”

    楚欢摇头道:“皇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为了保住元羽他们的性命,皇后当年委屈自己……!”

    皇后厉声道:“住口……楚欢,你说这些,到底有什么用意?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欢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我只是想让皇后知道,虽然是我将你从天宫挟持出来,但是……我们绝不是敌人,在你而言,我更不应该是什么叛贼!”

    皇后一怔。

    “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当年你是因为为了保住元羽他们的性命才嫁给秦侯,可毕竟夫妻一场……!”楚欢叹道:“可是皇帝如今已经归天,你对大秦朝廷,也不必有什么留恋。留在天宫,你依然是笼中之鸟,也依然会成为争权夺利的工具,从你走出天宫的那一刻起,就等若是从笼中而出,你再也不必成为他人利用的工具。”

    皇后眼中显出轻蔑之色,冷笑道:“这是你的真心话?”

    “皇后莫非以为我是在说谎?”

    “楚欢,你扪心自问,你利用齐王,让我前往西北,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皇后目光清冷,“瀛仁少经世事,即使以皇子身份在西北,难道你便会任由他驱使?西北是你打下来,如今的西北,恐怕也是遍布你的亲信党羽,不出意外,瀛仁不过是你手中的工具而已,等到必要之时,以瀛仁为旗帜,图谋天下,别人不知你心思,难道我不知晓?你不过……你不过是又一个瀛元而已!”

    楚欢笑道:“皇后是觉得,我劝你去西北,就如同当年的秦侯一样,也将你作为手中的工具使用?”

    “莫非不是如此?”

    楚欢微一沉吟,终于道:“当今之世,进则有一线生机,退则死无葬身之地,即使我想退,时局也容不得我往后退……!”

    “这倒不假!”皇后淡淡道:“你手下那帮心腹党羽,到了今时今日,跟随你的目的,自然都是希望能够建立功勋,挣得荣华富贵,你想退,他们也不会退。”

    楚欢点头道:“皇后所言极是,这便是事实,连我也无法阻挡。而且太子已经视我为秦国叛贼,更是四处通缉,这种情势下,拼死一搏,也就成了唯一的选择……皇后方才说,我要以你和齐王为旗杆,将你们当做工具,其实……这话并不对?”

    “哦?”

    “西北人对秦国没有什么归属感。”楚欢叹道:“其实我一直以为,在西北若是举起王爷的大旗,西北人未必愿意效忠旗下!”

    皇后蹙起柳眉,美丽的眼眸微微一转,似乎明白什么,道:“那么你让我前往西北,难道……难道是另有所图?”

    楚欢犹豫一下,终于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皇后,皇后如果到西北,对西北当然是大有助益……!”苦笑道:“至少不会让王爷为难!”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王爷对于击灭太子,很感兴趣,甚至于以此为头等要事。”楚欢道:“我一直将王爷当做朋友看待,如果他执意进军河西,我自然会帮他完成这个心愿,可是……如果皇后还在河西,等到两军对阵,王爷又如何能不顾忌皇后的安危?如此一来,太子完全可以利用皇后大做文章,到时候战事未开,西北就等若先输了一阵!”

    皇后明白过来,“我离开河西,那么西北对河西用兵,便无后顾之忧,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可以这么说,至少不会让王爷为难。”楚欢道:“而且我答应皇后,你到了西北,一切都将自由,无论你想做什么,无论你想去哪里,都不会有人阻止。你无论选择什么样的道路,都由你自己决定,我也将完全尊重你的决定。”

    皇后见楚欢神情平静,这话说的十分真挚,怔了一下,她毕竟见多识广,只觉得楚欢这话隐含深意。

    楚欢此时却已经探头往下瞧了瞧,皱眉道:“这些畜生真是执迷不悟,现在还不退走……!”向皇后道:“娘娘先歇息吧,我在这里守护!”

    皇后想了一下,终于问道:“楚欢,你为何突然与我说这些?”

    楚欢含笑道:“其实……若我所言冒犯,皇后不要见怪。”

    “你说!”

    “其实以前一直觉得皇后高高在上,就像天上的仙女……!”

    皇后忍不住道:“莫要胡说!”

    楚欢哈哈一笑,才道:“那时候只觉得皇后高不可攀,不食人间烟火,不过现在我忽然明白,无论帝王将相还是贫民百姓,都只是血肉之躯,都有喜怒哀乐。”随即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道:“皇后当年为了保住他们的性命,委曲求全,其实我心里很钦佩,我不知道你这二十多年心中如何想,不过……乱世佳人,往往都只能成为战争的牺牲品,我并不希望看到你是那样的结果,愿意看到你拥有自己选择前路的自由……!”轻叹一声,道:“北岭一行,艰难重重,我们要同生共死,所以我愿意和皇后坦诚相对,如果皇后愿意,可以将我当做朋友看!”

    皇后有些错愕,怔怔道:“朋友?你……你和我做朋友?”只觉得楚欢这话实在有些石破天惊,普天之下,又有谁敢说和皇后做朋友?

第一七二三章 梦魇

    楚欢见皇后一脸错愕之色,不由抬头挠了挠头,道:“是不是……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皇后却是轻轻自语:“朋友……我,我好像真的没有朋友……!”随即展颜一笑,这一笑当真是艳美不可方物。

    皇后一直都是端庄稳重,楚欢自见过她第一面开始,皇后虽然不至于冷若冰霜,但也从来不曾真正笑过,便是偶尔嘴角泛起笑意,那也是十分掩饰,唯独这一下却是完全笑开,容颜大展,丰姿冶丽,楚欢看在眼中,心中忍不住便想:“皇后和琉璃相貌酷似,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可是这感觉却完全不同。”

    “和本宫做朋友,你还是头一个这样说。”皇后笑道:“楚欢,你是否是见到本宫落魄至此,才敢说这样的话?”

    楚欢摇头道:“倒不是这般说。以前不知皇后性情,我交朋友很小心,宁缺毋滥……!”

    皇后笑道:“这般说来,你现在觉得本宫可以和你做朋友?”

    “就是不知道皇后是否觉得我能够做你朋友?”

    皇后莞尔笑道:“堂堂西北总督,说话却像孩子般,你那些部将如果知道,只怕是要笑话你……!”

    楚欢见她笑颜如花,忍不住道:“以前可有人当面夸你笑起来很好看?”

    皇后一怔,随即沉下脸,道:“楚欢,莫要胡说……!”却觉得楚欢说话有趣,以前何曾有人敢在她面前这般说话,又浮出笑容,道:“你这孩子,武功不差,倒也会说话……!”

    “孩子?”楚欢忍不住揶揄道:“你觉得我哪里像孩子?不瞒皇后,我可是堂堂正正的男人,男人该有的东西,我可是一样不缺,比他们还优秀……!”

    皇后只觉得这话有些古怪,扭过脸去,竟是觉得脸颊一热,宫廷生活,庄严肃穆,她便是与皇帝在一起,也是端庄贤淑,楚欢言辞之中,却是带着民间的调侃轻浮,她自然听出其中味道,只觉得大大不妥。

    一阵沉寂之后,皇后终于轻声道:“你猜的没错,当年……当年确实是为了保护皇兄,所以……!”摇了摇头,幽幽叹了口气。

    “我能够理解,而且十分钦佩。”楚欢轻声道:“皇后,我冒昧问一句话,你可不许生气。”

    皇后因为出身之故,从不曾与人真的畅谈心扉,虽然在宫中锦衣玉食高高在上,可是和所有的宫中妃嫔一样,难有欢乐之时,那金碧辉煌的皇城,就宛若大笼在,将她囚禁于其中。

    她在宫中每说一句话,都是要深思熟虑,哪怕是贵为皇后,也不敢随意言语,她毕竟也是前朝公主,在秦宫之中,言谈举止自然是更加小心谨慎。

    可是楚欢说话,时而严肃,时而轻松,有些从前万万听不到的言语从楚欢口中偶尔蹦出来,皇后感觉楚欢说话不知分寸之余,却又觉得和楚欢说话轻松自在,到似乎没有束缚在身上,那种感觉让她浑身一阵轻松。

    “什么?”皇后美眸凝视楚欢。

    楚欢犹豫一下,终是摇头道:“罢了,还是不问了。”

    皇后一怔,一直以来,哪有人敢与皇后说话还留半截,楚欢不说,她反倒愈发的好奇,道:“怎么又不问了?你到底想问什么?”

    “这个……!”楚欢见皇后看似淡定,但明显有些焦急,这个素来端庄典雅的美妇人忽然显出这样的情态,竟有一番别样风情,楚欢故意咳嗽一声,微向前凑了凑,皇后只盼他快些说出问题,楚欢往前凑过来,她也不以为意,反倒觉得楚欢似乎要说什么悄悄话,身体微微前倾,竟也往楚欢凑过来。

    皇后肌肤雪腻,这般靠的紧了,楚欢只觉得眼前宛若一面晶莹剔透的白玉一般,虽然是中年美妇,可是皇后脸上竟然没有一丝褶皱,岁月只是给她增添几许成熟风味而已,压低声音道:“你保证,我若是说错了,你可不许生气!”

    “你尽管说。”皇后道:“你说话本就颠三倒四,就算说错什么,我就当没听到。”

    楚欢笑了一笑,终于轻声问道:“你……有没有喜欢过皇帝?”

    楚欢也是心血来潮,内宫秘事素来不出宫门,民间却又偏偏对宫廷秘事最感兴趣,那是世间最吸引人的故事,听皇后承认当初是为了保护元羽这才嫁给秦侯,楚欢忍不住便相知道一些其他的秘事。

    皇后闻言,呆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楚欢竟是询问这样的问题。

    楚欢只以为问的差了,正要道歉,皇后却是轻声道:“其实……其实他待我一直很好,当年投奔他之后,他……他一直不曾委屈我。”扬起天鹅般的雪白颈项,微抬头,望着黑压压的茂盛林业,沉默片刻,终是道:“当年如果没有他,我们只怕也活不了,我……我心里一直很感激他。”

    楚欢轻叹道:“皇后记人恩情,难能可贵,这世间许多人只知道铭记仇恨,至若别人的恩惠,转眼便即忘记。”

    皇后苦笑道:“我与他毕竟夫妻二十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待我一直十分关护,就算当初我心里对他有不满之处,如今他已经去了,又何必记在心上……!”

    “那……那你对他只存有感激之心,并无男女之爱?”楚欢眨了眨眼睛。

    皇后看了楚欢一眼,道:“你个小孩子,问这么多做什么?”

    “你仔细看一看,我哪里还是小孩子?”楚欢笑道:“无非是皇后你觉得年纪比我大些,可是在我看来,你还年轻的紧,正是……!”他话没说完,猛听得一声狼嚎陡然而起,这一声狼嚎来得十分突然,一众森林狼在树下转悠了半日,也静了小半天,楚欢固然一直是戒备提防,皇后说话间,却几乎忘记树下还有狼群,这狼嚎突起,却是让没有准备的皇后吃了一惊,娇躯一颤,“哎呀”轻叫一声,楚欢见她脸上显出惊怕之色,鬼使神差伸手将皇后抱进怀中。

    皇后惊怕之下,被楚欢一只手臂抱住,却也是没有多想,任由楚欢抱住,一阵幽香钻入楚欢鼻中,楚欢条件反射抱住皇后,那一刹那也是没有多想什么,只是见到皇后害怕,一种保护**油然而生,等抱住皇后,群狼嚎叫声中,楚欢却是感觉到皇后那丰腴的身体温暖香软,丰满而不肥腻,圆润饱满,凭心而论,抱在怀中的那种香软感觉极好。

    狼嚎声声,很快,就听祁宏那边传来声音:“大人,它们好像要撤了……!”

    楚欢抱着皇后,大声应道:“小心有诈,不要放松戒备!”

    果然,很快便听到狼嚎声向林中深处散过去,显然这群森林狼看到连头狼都被轻易杀死,知道对手厉害,盘亘再三,终是知难而退。

    楚欢这才松了口气,忽感觉鼻尖痒痒的,却是皇后几缕青丝抵在他鼻尖。

    闻着皇后身上的香味,楚欢竟是感觉自己的心跳陡然间似乎快了起来,皇后缓过神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竟是被楚欢抱住,脸颊贴在楚欢的胸膛,能够清晰地闻到楚欢身上散发出来的男人味,她心下也是一慌,不知为何,此时却感觉全身有些绵软无力,勉强挣了一下,只是楚欢虽然是随手一抱,但是他的气力极大,皇后一时没有挣开。

    皇后此时竟也觉得自己心跳厉害,被一个男子如此抱着,虽然是情急之下,可是那种感觉却也异常的奇异,她一只手勉强抬起,撑在楚欢胸口,轻轻推了推,楚欢低头瞧了一眼,只见皇后微仰着脖子,脸颊朝上,正在怀中仰视自己,那张成熟美艳的脸因为惊怕,此时却是颇有些楚楚可怜,两人面颊近在咫尺,皇后精致的五官尽在楚欢眼底。

    剪水双瞳,如梦似幻,琼鼻微翘,脸颊如玉,白里带着一丝绯红,一双朱唇虽然因为连日奔波失去了光泽,可是形状精巧秀美,似乎还在轻轻颤动,那长长的睫毛也是微微轻颤,两人四目相视,楚欢凝视着那精致的朱唇,竟感觉那微微轻颤的朱唇有着无限的诱惑力,心头荡漾,脑中一时间竟有些空白,情不自禁缓缓凑近过去。

    皇后见得楚欢低头凑近过来,美眸之中显出惊骇之色,她嘴唇动了动,想要发出声音,可是却并无声音发出,反倒是朱唇轻动,更增诱惑。

    楚欢已然忘记怀中女人究竟是谁,只是看到一个娇艳成熟的美妇人,一张成熟美艳的脸,那一张精致性感-带着诱惑力的朱唇。

    眼见得便要吻在那朱唇之上,皇后瞳孔骤然变得更为可怖,就似乎见到厉鬼一样,眼眸中充满了惊骇和愤怒,又似乎带着恨意,她按在楚欢胸膛的手,一时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就似乎全身的气力都集中到手臂上,猛力一推,就似乎压抑了千年突然迸发般,朱唇嘶声道:“你……你滚开,你知道我是谁,你……你这个禽兽……!”

    楚欢听得皇后喝骂,顿时清醒,急忙停住,被皇后推开,皇后眼角却已经泛出泪水,声音凄然:“你大逆不道,你……你这样待我,必遭……必遭天谴……圣上,圣上不会放过你……!”

    楚欢想不到皇后反应竟然如此激烈,可是却发现,皇后一脸惊恐,那一双眼眸之中,带着复杂深色,甚至有些迷离。

    皇后此时却是往后缩,靠到树干上,丰腴娇躯剧烈颤动,就似乎受到极大的惊吓一般。

第一七二四章 心魔不灭

    皇后的惊叫声,却是惊动那边,媚娘已经大声道:“欢哥,怎么了?”

    楚欢此时大是尴尬,应道:“没事,不用担心。”心下却是觉得皇后实在有些一反常态,凭心而论,自己虽然一时冲动,差点吻上皇后朱唇,却也不至于让皇后如此失态,若说皇后贞洁自守,对自己的行为大为恼怒,那倒也罢了,可是她最后却说皇帝放不过自己,却有些匪夷所思了,皇帝明明已死,这时候又如何将皇帝抬出来,难不成是皇后情急之下,搬出皇帝恐吓自己?

    楚欢心下倒也有几分愧疚,心想自己一时情动,竟是冒失亵渎了皇后,只是皇后倾城美貌,再加上那成熟的熟女风情,美妇在怀,幽香袭人,无论哪个男人,一时冲动那也是人之常情。

    皇后风风雨雨多年,大风大浪俱都见过,至若这些男女之事,自然也是十分熟悉,若说只是愤怒,那倒也罢了,可是皇后此刻明显是一副惊恐交加的神情,那是一种深入骨髓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惊恐,这就让楚欢有些疑惑。

    无论是当年黄矩在通天殿谋反,还是冯元破天公谋逆,甚至是挟持皇后出宫,皇后一直都表现的十分镇定,并无此番的惊恐之态,缘何自己只是差点亲吻她一下,便让她如此失态,更是惊恐到极致?

    看到皇后如此模样,楚欢心下却是一软,暗暗怪责自己没有分寸,歉声道:“皇后,你……你不要紧吧?是……是我不好,你不要怪罪……!”

    皇后靠在树干上,娇躯颤抖,竟似乎没有听到楚欢所言,两眼含泪,只是喃喃自语:“你会遭报应……你会遭报应的……!”

    楚欢愈发尴尬,轻声叫道:“皇后……!”微微靠近了一些,她身体一靠近,皇后就像是遭遇到猛虎的兔子,更是将身体卷缩起来,猛然之间,她身体一侧,整个人便要从树上跳下去,楚欢大惊失色,探手抓住皇后手臂,皇后“啊”地惊叫一声,扭过头来,嘶声道:“放开我……放开我……!”

    她声音极大,楚欢知道媚娘和祁宏定然听见,这声音听在那两人耳中,自然大有联想,楚欢只觉得尴尬无比,祁宏此时倒是默不作声,媚娘却已经大声道:“欢哥,你在做什么?”

    楚欢苦笑道:“皇后要从树上跳下去!”

    “什么?”媚娘显然也有些吃惊,“她……她为何要跳下去?你……你做了什么?”

    “方才狼嚎惊吓了她……!”楚欢只能道:“她现在就好像丧失了神智……!”说到这里,猛然间意识到什么,拉回皇后,双手按住皇后香肩,大声道:“皇后,你怎么了?我是楚欢,你看清楚,我是楚欢……!”他被媚娘一说,此时反应过来,皇后竟似乎真的像是做了一个噩梦,一时间丧失了理智。

    皇后在楚欢的大叫声中,竟是静了下来,看着楚欢,呆了一下,左右瞧了瞧,似乎回过神来,“这……这是哪里?”

    “这是北岭。”楚欢心想连身在何处都不记得,看来皇后刚才还真是头脑不清楚,心下有些吃惊,暗想自己都没碰到皇后嘴唇,竟能将皇后吓成这个样子,这与素来淡定沉稳的皇后完全判若两人。

    皇后闭上眼睛,身体依然微微颤抖,呼吸微促,丰满酥胸上下起伏,楚欢见她静下来,这才松了口气,放开双手,却还是小心提防,防止皇后又要从树上跳下去。

    皇后靠在树干上,没有睁开眼睛,楚欢等了片刻,见皇后呼吸渐渐匀称,竟似乎已经睡着。

    楚欢苦笑着摇了摇头,坐在一旁,偶尔斜睨皇后一眼,只见到这个成熟的美妇人在沉睡之中,美丽的脸上也兀自带着惊怕之色。

    楚欢守了一晚,他倒是担心森林狼会去而复返,并未合眼,好在他毅力惊人,而且吃苦耐劳,便算一夜不睡,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当下盘膝在树上,想着罗多传授的修炼方法,当下一面修炼《龙象经》,继续朝大严道冲击,修炼大严道的方法,他早已经是驾轻就熟,脑中甚至不用多想,身体经脉便能够自主运行,倒是想着心宗武功配上经文将会威力大增,所以一面修炼,一面口中无声念诵经文。

    等到次日天亮,阳光透过树梢撒射下来,本来黑乎乎一片的山林虽然依旧有些昏暗,却是明亮了不少。

    楚欢睁开眼睛之时,见到皇后正坐在树干上,仰着白皙的脖子,似乎在透过树梢望着天幕,夜里看皇后,她的肌肤就十分白皙,此时四周明亮,那肌肤也就更加的白皙,欺霜赛雪,晶莹如玉,她姿势不变,也不知这般坐了多久,脸上自然再无昨夜那惊恐之色,只是望着上空怔怔出神。

    似乎听到楚欢这边动静,皇后瞧过来,楚欢也正瞧着皇后,四目相对,楚欢禁不住想到昨夜那荒唐一幕,脸上有些发热,皇后竟似乎忘记一般,微笑道:“早!”

    她声音轻柔,就似乎是与一个极其熟悉的人轻松打招呼一般。

    楚欢一愣,但立马笑道:“早,你伤势如何?”

    皇后道:“已经好了许多,你的伤药药效很好。”

    此时却听到树下传来媚娘的声音:“欢哥,下来吃东西,咱们要早些赶路。”

    楚欢帮着皇后下了树,昨日采摘的果子还剩下不少,足够四人吃上一顿,媚娘趁空将楚欢拉到一边,上下打量。

    楚欢口里咬着一个果子,一手摸着脸,道:“这般看着我,是否觉得我又英俊许多?”

    媚娘从树后向皇后那边看了一眼,见皇后并没有注意这边,才压低声音道:“老实交代,昨晚到底发生什么,那个女人为什么叫那么大声?”

    “大声?”楚欢凑近媚娘耳边,低声道:“若是论起叫声,谁又能比得过你?”

    媚娘伸手便往楚欢手臂上掐过来,楚欢急忙闪过,苦笑道:“好了,昨晚皇后得了癔症,恐怕是受了惊吓!”

    “当真?”媚娘美眸转动,凑近低声道:“可是我听她责骂声音,有些不对劲,倒像有人……!”妩媚的脸上显出古怪神情。

    “有人什么?”楚欢盯着媚娘。

    媚娘吃吃一小,低声道:“她那叫声,倒像有人……有人要强暴她一般……!”

    楚欢一怔,随即皱眉道:“不要胡说,她只是得了癔症,受惊吓而已……媚娘,这些胡话,可不能在她面前说起。”

    “我若是说了呢?”媚娘轻笑道:“难道还怕她不成?”

    楚欢苦笑道:“是她怕你。”

    “我又不是母老虎,他怕我作甚?”媚娘撅撅嘴,扭动腰肢,又斜着螓首往那边瞧了一眼,这才蹙眉道:“只是昨夜她像疯了一样,我当真以为……当真以为你们在一起,你一时冲动,真要强暴……!”

    “不要再胡说。”楚欢皱眉道。

    媚娘咯咯一笑,轻声道:“不过说回来,她长得倒是极美,年轻时候固然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便是现在,那也是风韵犹存,更何况她还是皇后,你若真对她做了什么,那也是人之常情……!”

    “常你个大头鬼。”楚欢心下有些发虚,忍不住轻骂道:“等回了西北,再好好收拾!”

    吃过果子,四人也不耽搁,继续向前出发。

    楚欢的伤药确实药效奇佳,昨夜他背上被森林狼抓伤,伤药涂抹之后,虽然不至于立刻痊愈,却也不再疼痛。

    皇后显然也是受益匪浅,腿伤抹了伤药,在山林之中也可以自己坚持行走,楚欢在前开路之时,尽量找寻比较好走的道路,哪怕多弯一些道路,但是为了照顾皇后,也便绕一些。

    走过一道山谷,爬上一座山峰,山上虽然比之山谷内要明亮许多,可是山上悬崖陡峭,崎岖难行,要越过高山,甚至比穿过山谷还要艰难。

    这般又行了一天,途中倒也是多次遇到蛇虫猛兽,好在楚欢三人俱有武功在身,狼虫虎豹倒也不在话下,倒是途中遇上一头豹子,将那豹子击杀之后,美美地享用了豹肉,剩下的豹肉,拣好的地方割下来,祁宏背在身上。

    途中皇后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不多说一句话,而楚欢也没有再见皇后真正笑过一次。

    到了第四日上,身在山谷之内,忽然下起了大雨来,这在山谷内穿行便更加的困难,而身在山谷之内,脚下是枯草荆棘,头上是茂林如盖,四眼望去,都是黑压压的大树,已经难以辨清东南西北。

    雨势不小,难辨方向,楚欢只能先领着几人到了一个大树下暂避大雨。

    这北岭深处,避雨倒是容易,许多大树林荫茂密,层峦叠嶂,上方的枝叶便已经将大部分雨水都抵挡下来。

    只是几人都知道,在这山谷之内,如果没有准确的方向,那么就算在其中转上十天半个月,只怕也难以走出山谷。

    楚欢等几人歇下后,确实在附近找了一块石头,石头一面有一个小凹槽,他用匕首将那凹槽扩大,挖成了一个圆形的洞孔,宛若石头做的圆碗一般。

    将石头摆在雨水落下之处,用来接水,媚娘等人俱都好奇,楚欢却又找媚娘要了一根银针,银针极细,楚欢见得银针一头略粗,便有在石头上-将那细头小心翼翼磨了磨,等到石头凹槽之中接满了水,楚欢这才将石头搬到树下,找了一片叶子,将那树叶平放在了凹槽的水面之上。

    媚娘等人也不知道楚欢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只是见到楚欢一本正经,小心翼翼,也不多问,随即见到楚欢将银针竖放在树叶之上,很快,便见到那放着银针的树叶竟然缓缓转动,很快便停了下来。

    楚欢小心翼翼捧着石头,转了一个方向,眼睛却是始终盯着悬浮在树叶上的小银针,见到那银针随着树叶转动,嘴角显出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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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第三更!

第一七二五章 司南

    媚娘看的疑惑,不知楚欢到底在弄什么玄虚,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此时皇后却也靠近过来,见到楚欢制作的东西,显然也有些疑惑,忍不住轻声问道:“楚……楚大人,这……这东西难道可以指明方向?”

    楚欢抬头看了皇后一眼,赞赏道:“皇后知道这东西的作用?”

    皇后道:“钦天司似乎有一样东西,被称作司南,可以在人迷失方向的时候指明道路,无论是在沙漠还是在大海,它都可以准确指明方向……我倒是见过一次,与现在的模样大不相同,不过……不过却有些相仿。”

    楚欢哈哈笑道:“你们记着了,这是指北针……唔,就是皇后所说的司南,你们看着细针方向,就是指向北方,知道了北方,自然也就知道其他方向……以后你们若是迷路了,便可以用这个法子试一试,应该不会有问题。”

    皇后有些惊讶道:“这……这当真就是司南?”

    楚欢含笑点头道:“也算是司南吧,不过十分简单,与钦天司的那种司南在道理上是相通的,不过钦天司的那种司南,必然是十分精准,而且做工也会更加精巧。”

    媚娘忍不住赞道:“欢哥,你怎么知道这个法子?”

    “我知道的比你想的还要多。”楚欢笑道:“不过你们记着,方才我摩擦这针头,是为了让针头带上磁性……!”

    “磁性?”祁宏不解道:“大人,这磁性又是什么东西?”

    “你就当是法术好了。”楚欢道:“银针之上带有磁性,便可以指明方向,可是一旦磁性消失,也就失去了效用。”

    皇后道:“也便是说,隔上一段时间,便需要将这银针在石头上摩擦一番,经过摩擦,银针便具有你说的磁……磁性?”

    “正是如此。”楚欢道:“现在咱们已经知道了方向,就知道该如何前行,等回头方向不明,便可以再用这个法子辨明方向。”

    几人这才明白过来。

    雨势不小,就在大树之下吃了一顿,祁宏和媚娘在准备食物的时候,楚欢则是用匕首砍了一些树枝,简单做了几件枝伞。

    祁宏和媚娘都是习武之人,体质非比常人,就算淋雨在身,也并无大碍,楚欢倒是担心皇后的体质,皇后虽然看起来丰满,体质不差,但一直身处深宫,锦衣玉食,若是经过大雨淋湿,未必能够抵抗。

    既然在北岭群山之中,宛若沧海一粟,艰难向前跋涉。

    ……

    ……

    河西,武平府城,总督府。

    仅仅几天,总督府已经是新人换旧人,冯元破阴谋造反,已经是昭告河西,而冯元破的总督府,也已经成为了太子的临时行宫。

    整座武平府城,自然都已经在太子的控制之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自然是让武平府城人心惶惶,太子自然知道当前要务是要让河西尽在自己掌控之中,河西自打立国开始,就是由冯家父子坐镇,冯家二十年的经营,河西从上到下的官员,大半都是冯家父子一手提拔起来。

    冯元破虽死,太子却知道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河西的冯家势力一网打尽。

    冯元破一死,群龙无首,而河西少帅冯天笑更是杳无音讯,太子深知冯天笑若是不死,必成祸患,暗中派人四处搜找,对于搜查冯天笑的力度,比之捉拿楚欢更为严峻。

    既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对河西的冯党势力进行大清洗,太子便只能暂且安抚,没有冯元破的河西官员,因为参加祭天诞礼之故,倒有大半都落在了太子的手中,而太子将这群官员暂时安置在武平府内,严密监控。

    这些人虽然在太子手中,太子却不能立刻铲除,其中都是河西根深蒂固的人物,一旦进行一场血洗,那么整个河西必定会天翻地覆,到了那个时候,便是太子也难以控制局势。

    要控制河西,首当其冲是控制河西的军权,太子倒是雷厉风行,短短数日之内,除了武州尚未掌控,河西大半兵马都已经控制在其手中。

    他手中有皇家近卫军和神衣卫这两大利器,出手迅捷,再加上有河西官员掌握在手中,控制河西的速度却也是极为迅速。

    河西兵马,除了曾经隶属于冯元破麾下的几万河西军,另一支势力太子自然也是不会忽视,那便是两万多名夷蛮骑兵。

    太子不得不承认,冯元破虽然谋反被诛,但是此人留下来的财富却是大大帮了朝廷一把。

    冯元破一心想要争霸天下,在河西征赋练兵,可说是殚精竭虑,如今不但留下了数万河西精兵和两万夷蛮精骑,而且仓库充盈,无论是粮食还是财帛器械,都是充满仓库,太子亲眼见到充盈的仓库,既是惊喜,却又心惊。

    如果冯元破不是在天道点失手,一旦真的被他挟天子以令诸侯,再加上多年来河西储存的实力,冯元破无疑是争雄天下的有力竞争者,亦是大秦朝廷最危险的敌人之一。

    冯元破麾下本就有近三万河西军,再加上两万夷蛮精骑,兵力已经超过五万,除此之外,太子很快就得知,冯元破打着修建天宫的幌子,征调了近十万民夫,大兴土木,这些民夫都是精壮男子,在修建天宫之余,冯元破竟是派遣了一部分武将担任工头,这些武将平时完全以军队的制度对其中大部分民夫进行管理,甚至于每个月都会抽出一定时间,对这些民夫进行初步的军事训练。

    十万民夫之中,倒有近半数接受过训练,虽然与正规军相比,差之甚远,但是不可否认,一旦兵力出现紧缺,这些民夫完全可以调配到军队之中,随时补充兵力,如此一来,便免去了在民间四处征兵的时间消耗。

    连日下来,太子乘坐着特制的马车,一面在城中安抚军民,一面视察归附的河西兵马,甚至专门前往天宫附近的民夫营地巡视了一遍。

    等到他接见夷蛮各酋长之时,已经是进入武平府城后的数日之后。

    夷蛮十三酋长对冯元破心存畏惧,夷蛮精骑被调到河西之时,十三酋长便被冯元破软禁在了武平府城,每日里倒是好吃好喝供着,更是专门送去一批美女,让一众酋长乐在其中。

    十三酋长在武平府城所过的生活,远比在漠北生活的要舒心的多,对于他们来说,秦国的美酒佳人,足以让他们忘记自己是被囚禁在河西。

    太子接见十三酋长之时,十三酋长甚至还以为传召他们的是冯元破,等见到坐在轮椅上的太子,众人面面相觑。

    “冯元破谋反,已经被朝廷所诛。”太子开门见山,“本宫乃是大秦太子,今日宣召你们,只是让你们做一个选择。”

    冯元破被杀的消息,虽然已经公示,但是十三酋长被软禁在特殊的行苑之中,每日里醇酒佳人,而且太子控制武平府城之后,第一时间便派人将行苑封锁,十三酋长并不在意,对于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今日听说冯元破竟然已经被诛,都是面面相觑,随即低声私语,他们所言都是夷蛮语,太子蹙起眉头,只不过这些夷蛮酋长的表情却是让太子一眼便即看出,他们对冯元破之死,明显充满了怀疑。

    冯家父子坐镇河西二十多年,二十多年来,可谓是大秦帝国北方的磐石,立国之初,天下方兴未艾,夷蛮人瞅准机会,趁机大肆进入北方地区,烧杀劫掠,那还真是渡过了一段欢乐的时光,等到冯家坐镇河西之后,对夷蛮人进行了无情的打击,刚刚从平定天下的沙场走下来的河西将士,对付一盘散沙的夷蛮人,自然是所向披靡。

    冯家两代先威后恩,本就一盘散沙的夷蛮人更是被打的支离破碎,冯元破也成了夷蛮人心中的梦魇,整个漠北,一提到冯元破和河西军的名字,便是噤若寒蝉,也正因如此,夷蛮人这些凶残的恶狼,在冯元破的面前却宛若温顺的绵羊。

    他们很难相信,那个在河西风光无限,在漠北纵横无阻的冯元破,竟然就这般轻易死去。

    太子见他们窃窃私语,咳嗽一声,很快,便从屋角一扇屏风后面走出一个人来,身姿曼妙,体态风流,正是雪花娘娘。

    雪花娘娘捧着一只精致的鎏金木盒子走出来,脸色有些苍白,众酋长见到雪花娘娘,也都认识,顿时便静了下来。

    雪花娘娘出自夷蛮斯拉夫部族,斯拉夫部族酋长骨联合那也是十三酋长之一,见到雪花娘娘,怔了一下,随即立刻大声说了几句什么,夷蛮人毕竟对中原礼节知之甚浅,在骨联合那眼中,雪花娘娘依然是本部族的子民,见到雪花娘娘,立时出言相询。

    雪花娘娘这是蹙着柳眉,俏脸上带着一丝惶恐,也不回答,盈盈走上前去,将那鎏金木盒子放在了十三酋长面前的地上,随即立刻退后几步。

    众酋长互相瞧了瞧,太子却是抬起手,面含微笑,示意众人打开盒子。

第一七二六章 收服

    骨联合那左右瞧了瞧,弯下腰,这鎏金木盒子并无上锁,他心中暗想,难道这位太子又要赏赐什么东西不成,秦国的宝物对夷蛮人自然有着极大的吸引力,他不再犹豫,伸手掀开箱盖子,瞧见箱中物事,“啊”地叫了一声,退后两步。

    众人奇怪,探头来看,却见到那箱中盛装着一个头颅,显然是为了防止头颅损坏,在头颅边缘,竟是放了一层冰块。

    达官贵人在冬天时节,为了防止夏天炎热,也都会在地底深处库存一些冰块,不过保存的手艺比较繁杂,代价也不低,普通人根本无法享受。

    虽然有冰块祛暑,但是这颗头颅已然有些变形,面部浮肿,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不过众人却是一眼便能认出,这正是曾经风光无限的河西总督冯元破之首级。

    骨联合那出身夷蛮,自然见过无数首级,只是他本以为这箱子里面是珍宝,谁知道却是一颗变形的头颅,自然是吃了一惊。

    “诸位已经看到,冯元破的首级便在这里。”太子扫视众人,气定神闲,“此人阴谋造反,已经被朝廷诛杀,你们自然都认识他?”

    想到曾经威名赫赫的河西总督,如今便只有一颗人头在这里,而眼前这个看起来干瘦苍白的秦国太子竟是带着淡淡的笑意,众酋长身上顿时升起一股火寒意。

    “本宫说过,要让你们做一个选择。”太子道:“夷蛮骑兵从漠北远道而来,听冯元破说,你们是为了帮助大秦平叛,不过本宫并没有亲耳听见,而且本宫还听说,冯元破对你们夷蛮人十分严酷,本宫很想知道,你们领兵前来,到底是被冯元破所逼,还是真心助我大秦平叛……!”眉间一挑,眼露寒光,“又或者说,是另有所图?”

    骨联合那见太子神情不善,急忙道:“太子……尊贵的太子殿下,我们夷蛮出兵,乃是真心实意想帮助大秦平定叛乱!”

    其他酋长见状,也纷纷道:“真心平叛,真心平叛!”

    太子露出温和笑容,“当真如此?我知道你们夷蛮人实诚,不善说谎。这样吧,本宫现在就给你们两条路选择,如果你们不想卷入秦国纷争,本宫可以让你们率领麾下的夷蛮精骑返回漠北,而且还会赠送礼物……当然,如果你们留下来,本宫会很高兴,而且本宫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夷蛮人尽心帮助本宫平叛,等到剿灭叛匪,本宫将会给与重赏。”

    骨联合那显出犹豫之色,转过身,众酋长顿时围作一团,叽里咕噜,很快,太子便见得一众酋长之间似乎发生了争执。

    他察言观色,已然明白,这些酋长明显已经分成了两派,有些人看样子还是愿意留下来,但是有半数酋长却似乎想要领兵返回漠北。

    太子斜睨了雪花娘娘一眼,雪花娘娘见太子目光,急忙上前去,对着那些酋长说了几句话,她虽然说的也是夷蛮话,但是声音娇柔清脆,太子听在耳中,倒也不觉得夷蛮话有多难听。

    雪花娘娘说了几句,便有夷蛮酋长似乎在询问什么,雪花娘娘在这群夷蛮酋长面前,倒是气定神闲,片刻之后,众酋长大都是微微点头,雪花娘娘又说了几句,骨联合那也扬起双手,对着那群酋长一阵言语,随即又对雪花娘娘说了几句,甚至用手指头指了指太子。

    雪花娘娘回头看了太子一眼,蹙起柳眉,俏脸上显出为难之色,声音轻了一些,骨联合那皱起眉头,叽里呱啦几句,看向了太子。

    太子淡淡问道:“他们在说什么?”看着雪花娘娘,显然是在询问。

    雪花娘娘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太子,他们……他们说愿意帮助大秦平叛,不过……不过有一个条件!”

    “条件?”太子道:“什么条件?”

    雪花娘娘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却没能说出话来。

    太子道:“你尽管说,只要他们真心相助本宫,就算条件苛刻一些,本宫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雪花娘娘这才小心翼翼道:“他们……他们说,既然要让他们效忠大秦,为什么不是圣上召见他们……!”

    太子道:“你大可以告诉他们,父皇已经驾崩,本宫如今是大秦之主!”

    “我……我已经告诉了他们,可是他们说……他们说……!”雪花娘娘似乎有些为难,说话吞吞吐吐。

    太子皱眉道:“有话但说无妨,便是说错了,本宫也不会怪责,不必吞吞吐吐。”

    雪花娘娘这才低着螓首,轻声道:“他们说臣妾本是皇帝的妃子,如今皇帝既然不在了,臣妾……臣妾在秦国就不是尊贵的身份……他们说,如果……如果太子能够让臣妾侍奉在左右,成为太子的妃子,便可以重新获得尊贵的身份,秦国的叛乱,也就是夷蛮的家事,他们自当倾尽全力……!”

    太子眉头一紧,骨联合那略通秦语,横臂在胸,“尊贵的太子殿下,我们夷蛮愿意助秦国平乱,只是希望你们能够让伊莉莎保有尊贵的身份,这也是对我们夷蛮人的尊重!”

    太子瞥了伊莉莎一眼,问道:“如果本宫不答应呢?”

    骨联合那正色道:“太子刚刚说过,允许我们带领精兵返回漠北,如果太子殿下拒绝我们的条件,也就是对我们夷蛮的蔑视,我们只能选择离开。”

    太子对夷蛮风俗知道的并不多,夷蛮人的风俗,一旦父亲死去,除了亲生母亲之外,继承家业的后嗣可以将父亲其他的妻室娶为己有,以保证他们在家族和族群之中继续享用原来的地位,反倒是无法被接纳的妻室将被所有人看不起,这也成了夷蛮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风俗。

    对于骨联合那和众多酋长来说,大秦的皇帝既然死去,那么雪花娘娘的地位便是一落千丈,他们在秦国保有的唯一尊贵,就只有雪花娘娘,如果雪花娘娘地位一落千丈,对于夷蛮来说当然是难以接受的事情,反倒是如果太子能够按照夷蛮人的风俗,将雪花娘娘收纳为后宫,作为大秦帝国新的主人,雪花娘娘也就继续保有在秦国的地位。

    太子自然没有想到夷蛮人竟然会提出这样完全不符合中原伦理纲常的条件,眉头锁紧,雪花娘娘偷偷看了太子一眼,小心翼翼道:“太子,他们……!”

    太子抬起手,向骨联合那道:“父皇虽然驾崩,但是雪花娘娘在帝国的地位不会动摇,他是本宫的庶母,按照中原伦常,是不能收纳,不过本宫可以答应你们,本宫登基之后,可以册立雪花娘娘为大秦的太后,这样你们可满意?”

    “如果是这样,那么还有另一个办法。”骨联合那道:“我们夷蛮还有许多美丽的姑娘,可以选送一位美丽漂亮的姑娘来到秦国,太子娶下夷蛮的姑娘,给予她尊贵的身份,我们也可以为太子继续效命。”

    太子心知这般夷蛮人一根筋,因为雪花娘娘的缘故,让他们的荣耀之心大增,放在从前,他们倒不会有此心思,可是有了雪花娘娘,他们自然希望继续延续这样的荣光。

    太子更是明白,即使自己不答应他们的条件,以目前的形势,自己掌控这群酋长,夷蛮骑兵也依然会成为自己手中的利器,可是如此一来,必然会导致这些夷蛮酋长对自己的怨恨,强行控制他们,或可谋得一时,却不是长远之计。

    一旦果真平定了天下,因为此事结仇的夷蛮人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反倒是如果这时候与他们形成良好的关系,从长远去看,对秦国自然是大有裨益。

    太子沉默片刻,终于道:“本宫答应你们的条件,不但会让雪花娘娘成为太后,而且本宫可以让你们挑选的夷蛮姑娘入宫,成为本宫的妃子!”

    众夷蛮酋长互相瞧了瞧,又叽里呱啦几句,骨联合那率先横臂在胸,高声道:“斯拉夫部族骨联合那,向太子殿下立下誓言,自今而后,斯拉夫部族将效忠尊贵的太子殿下。”其他众酋长也纷纷横臂在胸,向太子立下誓言。

    太子这才显出微笑。

    当下抚慰众酋长一番,又赏赐了一些珍宝,等到众酋长心满意足退下之后,太子这才向雪花娘娘含笑道:“今日之事,多谢娘娘相助,你放心,本宫承诺的事情,不会变卦,本宫登基之后,会让你成为太后!”

    雪花娘娘低着头,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太子殿下,如果……如果你不嫌弃,其实……其实臣妾很愿意侍奉在你左右!”

    太子瞥了雪花娘娘一眼,淡淡道:“娘娘既然已经是大秦皇家中人,就该弄清楚大秦的礼制法度,对你必然有用。”

    雪花娘娘脸上一热,一阵尴尬,低着头退了下去。

    等雪花娘娘退下后,太子才轻声道:“出来吧!”

    屏风后面,一人快步出来,拱手道:“殿下!”

    “玄武,夷蛮这群酋长,你还要派人继续盯着。”太子凝视眼前之人,“神衣四大千户,如今只有你在本宫身边,神衣卫督已经过世,你应该清楚!”

    “是!”从天道殿地下囚牢被救出的玄武千户恭敬道。

    “河西的神衣卫,都交给你来统帅。”太子道:“自今而后,神衣卫的所有行动,将由本宫亲自下令,没有本宫命令,神衣卫不可轻举妄动!”

    玄武道:“圣上当年组建神衣卫,便是直接效命于圣上,如今圣上已经驾崩,神衣卫将效命于太子殿下!”单膝跪倒在太子面前。

    太子微微颔首,含笑道:“本宫已经准备了一些银两,回头你都赏赐给神衣弟兄们,告诉他们,本宫对你们依然信任,你们也依然是大秦最忠诚的衙门!”

    “卑职叩谢殿下!”

    “玄武,本宫有一事,想要问你!”太子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你可知道关于风寒笑的事情?”

    玄武抬头看着太子,问道:“殿下指的是?”

    “当年的常天谷之战。”太子肃然道:“本宫问你,风寒笑当真是青龙联合西梁人所杀?是谁派青龙赶赴关外杀死风寒笑?”

第一七二七章 白楼朱雀

    青龙本是毕恭毕敬单膝跪在太子面前,听得太子所问,豁然抬头,眉头已经紧锁,大感意外道:“殿下是说,风寒笑是被青龙带人所杀?”

    太子见玄武脸上满是惊讶之色,便知道玄武事先定然是不知此事。

    “如此说来,你并不知道此事?”

    玄武肃然道:“回禀殿下,在您询问此事之前,卑职对此一无所知。卫督分派差事,也从来都是谨慎隐秘,神衣卫四大千户更是互不相干,除了极为棘手的事情才会委派两名甚至两名以上的千户联手办差,通常情况下,四大千户都需要独当一面。”

    太子微微颔首,其实他询问之前,就没有指望玄武真的会知道其间真相,神衣卫素来是谨慎隐秘,暗杀风寒笑此等大事,知道内情的人必然是少之又少。

    “据本宫所知,神衣卫白楼,便是义国公府?”太子沉默片刻,终于问道:“一直传言,神衣白楼有无数的档案,神衣卫所做的诸多事情,在白楼都能够找寻到档案,可有此事?

    玄武正色道:“回禀殿下,世人皆说神衣卫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这未免有些夸大,但是在白楼之内,确实有堆积如山的档案在其中,朝廷百官的档案,俱在其中,而神衣卫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无论成功与否,在白楼之内都有存档,神衣卫办差,回去复命之时,都要将所经历的事情口述出来,由白楼内专门管理档案的吏员整理存档。”顿了顿,才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风寒笑被杀,如此大事,白楼之内应该有存档在其中,便是青龙千户,外出办差,也要按照神衣卫的规矩行事,将所作所为上禀白楼!”

    太子道:“你是说,在白楼之中,当真可以查到风寒笑被杀的真相?”

    玄武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道:“按照常理,应该是有存档在其中。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

    “事情太大,大到不可留档。”玄武道:“如此重大的档案,必然是要交由卫督查阅,卫督大人查阅过后,如果觉得这样的档案确实不能留存下来,那么……很有可能立刻销毁。”

    太子皱眉道:“有这个可能吗?”

    玄武微一沉吟,才拱手道:“按照神衣卫内部的规矩,这些事情,身为神衣卫吏员,绝不可外泄一句,只是殿下如今统帅神衣卫,那么卑职只能将所知尽数禀报!”

    “这是本宫希望看到的。”太子凝视玄武,温和道:“本宫也希望你对本宫知无不言。”

    玄武肃然道:“殿下说青龙千户暗杀风寒笑,是何原因以及如何行动,卑职都是一概不知,但是卑职明白,青龙千户是绝不敢擅自暗杀帝国大将……!”顿了一顿,才小心翼翼道:“如果不出意外,下令暗杀风寒笑,应该是卫督大人下令!”

    “哦?”太子身体微微前倾,“你觉得这是轩辕平章下令?”

    玄武道:“卑职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卫督大人的命令,青龙千户敢做出如此惊天大事。”犹豫了一下,拱手问道:“殿下,卑职冒昧问一句,此事圣上实现可知晓?”

    “你是问,在风寒笑被杀之前,父皇是否知晓此事?”太子轻声道。

    玄武点头道:“正是,如果是圣上指示卫督大人下达这道命令,那么白楼之中,定然还有存档,而且对于暗杀风寒笑的原因,在档案之中,也应该能够找寻到蛛丝马迹。”

    “如果父皇不知此事呢?”

    “那就只能是卫督瞒过皇上,暗中下达了这道命令。”玄武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卫督大人也定然会将此事隐瞒下来,销毁档案,免得留下麻烦。”

    太子立刻问道:“轩辕平章难道敢背着父皇私下下达暗杀命令?”

    玄武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殿下,卑职身为神衣千户,有些话本不该卑职擅言,但是……卑职可以用性命保证,卫督大人所下达的每一道命令,即使有些并没有向圣上禀报,可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帝国的利益,也是为了效忠圣上,这一点,卑职深信不疑。”

    太子叹了口气,苦笑道:“如此说来,轩辕平章还当真背着父皇下达了不少命令。”

    玄武肃然道:“殿下,卑职斗胆直言,便是早些年,圣上日理万机,政务繁忙,对神衣卫的事情也不能事必躬亲,而近些年来,圣上修道,时间更是紧迫,有诸多事情,圣上都是直接让卫督大人自己处理……卫督大人无论做什么事情,第一考虑的便是帝国的利益。”

    “青龙,虽然你对此事知之甚少,可是你毕竟是神衣千户,莫非对此事没有一丝察觉?”太子皱眉道:“莫非你对暗杀风寒笑的原因,一点也不清楚?”

    玄武摇摇头,也是皱眉道:“其实西北的吏员,一直也都是由青龙负责,神衣卫在西北也安插了眼线,用来监视风寒笑的行动……!”

    太子见玄武对此事确实不知,有些失望,轻声道:“青龙应该是落在了楚欢的手中……!”

    “楚欢?”玄武眉角微微上扬。

    “是。”太子道:“你有所不知,风寒笑被杀之时,身边有十三太保随从,你应该知道,当年风寒笑和十三太保的尸体都是落在悬崖之下,可是少了一具尸首……!”

    玄武点头道:“卑职知道,这几年来,神衣卫也一直在调查失踪尸首的下落……!”眼角一跳,“殿下,难道……难道楚欢……!”

    “不错,楚欢便是那具失踪的尸首。”太子冷笑道:“他是十三太保仅存下来的唯一一人,死里逃生,而且便是他在天道殿揭露了当年这起暗杀的事实,是他当众宣称,是青龙联合了西梁的游骑,杀死了风寒笑和十三太保。”

    玄武皱眉道:“原来如此,卑职在安邑之时,与楚欢有过交往,却没有想到他便是失踪的太保。”

    “那据你所知,风寒笑在西北,可有谋逆的举动或者心思?”太子盯着玄武眼睛问道。

    玄武摇头道:“边关的封疆大吏,一直都在神衣卫的监视之下。卑职倒是清楚,无论是赤练电还是风寒笑,在常天谷事件之前,都没有谋反的迹象。风寒笑虽然在西北威望极高,但是西北军的均需供给,都是靠朝廷提供,而且风寒笑无权对西北各道的行政事务进行干涉,除此之外,西北军中,也有许多将领是圣上后来安排进去,风寒笑就算想反,也没有那样的条件。更何况一旦他真的起兵,西北军稍有动作,神衣卫立刻就能察觉……!”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殿下有所不知,圣上安排达奚彰守卫西谷关,在其身边,一直有两名神衣校尉混在收官的兵将之中,只是达奚彰他们并不知道这两人出身于神衣卫。”

    “哦?”

    “西北大营那边,有神衣卫的眼线,一旦风寒笑在西北有异动,只要是没有朝廷的吩咐,风寒笑擅自调兵,哪怕只是千人,在西北大营的神衣眼线第一时间便会放出飞鸽,飞鸽也将会以最快的速度抵达西谷关。”玄武神情严峻,“西谷关的神衣卫一旦接到飞信传书,将会第一时间带着圣上的密旨让达奚彰封锁西谷关……!”

    太子有些吃惊道:“你是说,父皇对风寒笑早有提防,甚至在西谷关都安插了神衣卫?”

    “是,只要西谷关封锁,风寒笑便寸步难行,而且立刻切断了关内的供应。”玄武道:“密旨一直都在神衣卫身上,真要到了那个时候,达奚彰奉旨闭关,自然好说,如果他稍有犹豫,神衣卫就有权利可将其诛杀!”

    太子微微点头,玄武继续道:“所以风寒笑当时不可能有谋反的心思,那个时候他若是谋反,就等同入自杀……!“

    “这就说不通了。”太子道:“既然风寒笑不谋反,轩辕平章为何要下令暗杀他?”太子道:“风寒笑是当时唯一可以镇住西北边关的大将,在他没有任何谋逆之心的情况下,擅自暗杀,岂不是断折帝国臂膀?你刚才也说,轩辕平章凡事都会将帝国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可是这件事情,对帝国有百害而无一利!”

    玄武道:“所以卑职觉得,这中间只怕是另有隐情,卫督大人下令暗杀风寒笑,恐怕其中暗藏不为人知的大秘密。”

    “京城已经失陷,那么白楼是否已经被摧毁?”太子道:“如果要找寻关于风寒笑的档案,是否还有希望?白楼储存的那么多档案,有没有…….有没有可能落入那些乱贼之手?”说到这里,太子脸上已经布满忧虑,白楼既然有朝野百官的档案,其中信息量之大,可以说连帝国最深层的秘密都在其中,如果这些秘密都落在敌人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玄武道:“如果那份档案并没有**,在白楼定然可以找寻到。殿下放心,白楼虽然在国公府内,却也可以说不在其内,他们就算将国公府完全摧毁,也未必能够找到白楼,而且……就算他们找到白楼,想要进入白楼,只怕也没有法子……!”

    “哦?”

    “白楼的档案,更不可能落入他们手中。”玄武十分肯定道:“便是到了最危险的时候,镇守白楼的朱雀,也会将所有档案付诸一炬,不会有一份落入敌人之手。”

    “朱雀?”

    玄武道:“正是,神衣四大千户之中,朱雀便是镇守白楼的千户,她的朱雀衙,就是白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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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感谢skybearr好朋友的捧场鼓励,破费了,定当全力以赴,以自己最大的心血完成这部书!

第一七二八章 死里逃生

    太子愕然道:“原来朱雀一直都在白楼。”

    “白楼是神衣卫的心脏所在,卫督大人也并非时刻留手在白楼之内。”玄武解释道:“所以朱雀千户的重要使命之一,就是镇守白楼。”

    太子微一沉吟,终于道:“你派人回京城一趟,看看是否能够联络上朱雀,让她从白楼之内找出有关风寒笑的档案,特别是关于常天谷之战的档案,如果有留存,尽快送过来。”

    玄武道:“卑职遵命。”

    “除此之外,本宫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办。”太子低声道:“赤练电从天宫逃脱之后,便一直不见踪迹,他手下的赤备突骑甚至从天宫附近走过,本宫如果没有猜错,这一支赤备应该是赤练电早有安排,准备过来接应他。”

    玄武道:“殿下的意思是,赤练电已经被赤备接应离开?”

    “有这个可能。”太子道:“所以本宫令你派人前往辽东,探查赤练电的情况……如果有可能,大可以将之行刺!”

    玄武神情顿时变得严峻起来,拱手道:“卑职领命。”

    “赤练电麾下良将众多,不过却未必是铁板一块。”太子缓缓道:“赤练电知道父皇已经驾崩,如果他还活着,很有可能会对本宫形成极大的威胁,辽东军已经成为了心腹大患……本宫令你前往辽东,将赤练电麾下重要将领的情报全都打探清楚,是了,这些人的档案,在白楼之中,应该也有存档,你让回京之人将这些人的情报也都取出来。”

    玄武道:“殿下如果确定要行刺赤练电,卑职愿意亲自前往辽东一趟……赤练电毕竟是战功赫赫,时至今日,如果他真的脱身回到了辽东,对于自身安危必然是严加防范,要行刺他,必然要制定出一套周密的计划,一击不中,就很难再有机会。”

    太子若有所思,沉默片刻,才道:“赤练电如今到底是何心思,本宫也很难完全猜透。他当年与本宫颇有交情,甚至对本宫有教授之恩……辽东军如果成为敌手,固然是巨大的祸患,可是如果他能够效忠本宫,也将是本宫平定叛乱的最大助力……!”

    玄武道:“如果是这样,卑职倒有一个主意!”

    “你说!”

    “在赤练电还没有做出反叛朝廷的举动之前,朝廷目前咱不必动手,卑职让人仔细打探辽东的境况。”玄武道:“与此同时,卑职将开始制定行刺的计划,准备的时间长一些,成功的可能也就会大大增加,等到赤练电当真反叛朝廷,卑职将启动行刺计划,力求一击而中!”

    太子道:“如此也好,玄武……!”

    他尚未说完,门外传来声音:“启禀太子殿下,沈御史求见!”

    太子一怔,皱眉道:“哪个沈御史?”

    “都察院右都御使沈客秋沈大人。”来人禀报道:“他们刚刚抵达,据他说,是从京城而来……!”

    太子面上已经变色,眼中显出激动之色:“是沈客秋?快,快让他来见本宫!”

    当初暴民冲入京城,整个京城一片混乱,琉璃夫人为了安全起见,在京城陷落之前,将太子带出了京城,当时情急,滞留在京中的官员多如牛毛,等到京城失陷,太子心中清楚,其中只怕有无数的官员都已经被暴民所杀,那其中有众多的太子党成员,是太子多年积累的人才储备,一朝之间,损失惨重。

    好在朝中不少重臣随驾北巡,到时保留了一丝元气,如今太子正是利用这些随驾北巡的官员整顿河西政务。

    沈客秋当年是太子党的重要人物之一,并未随驾北巡,此人颇有才干,而且对太子忠心耿耿,此时太子听闻沈客秋竟然来到河西,就宛若被斩断的手臂忽然有了死而复生的可能,心中大喜。

    很快,就听得一阵脚步声响起,太子盯着大门之外,第一个进来的乃是礼部尚书薛怀安,身后则是跟着一群人,少说也有十三四人,与薛怀安正冠长袍相比,那一群人看上去衣冠不整,有半数人甚至连冠帽都没有,太子双腿虽然不好使,可是眼睛却还是十分的敏锐,一眼便瞧出紧跟在薛怀安身后的正是都察院右都御使沈客秋。

    沈客秋虽然还带着冠帽,却已经是破旧不堪,见到坐在轮椅上的太子,脚步加快,一个箭步冲上来,跪倒在地,声音已经哽咽:“老臣拜见太子殿下,殿下……!”一时间却不知说什么好。

    身后一群人也都纷纷跪了下来,太子看到这一群大秦的高官显要,如今却都成了这个狼狈模样,大是感慨,抬手道:“都起来说话,沈御史,快起来,大家都起来,你们一路上受苦了……!”

    薛怀安上前扶起沈客秋,其他人也都纷纷起身,太子已经大声道:“来人啊,上座,看茶!”

    这大厅之内,本就有数张大椅子,太子显然是觉得不够,侍从立刻搬来椅子,众人还有些犹豫,太子却已经亲切道:“你们今日都不必拘礼,都坐下说话……!”眼睛扫过,发现这中间大都是朝廷的高官,而且半数都是太子党中人,他知道这些人的才干,陡然来了这群人,让用人捉襟见肘的太子顿时心情大好。

    “你们都是从京城赶过来的?”太子道:“沈大人,京城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沈客秋脸上顿时显出悲怒之色,拱手道:“殿下,如今的京城,繁华不再,暴民在城中烧杀抢掠,我堂堂大秦国都,如今已经是烈火炼狱……!”握起拳头,痛心疾首道:“京城百姓宛若鱼肉,遭受屠戮……!”

    旁边一名官员也是悲愤交加:“那帮乱民入城,到处放火,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多少府邸宅院被他们付诸一炬……还有许多盗匪,趁机带人杀到京城,整座京城,大街小巷,遍布尸体,尸臭冲天,到处可闻……!”

    “皇城呢?”太子问道:“皇城有展翼率领的近卫军守卫……!”说到这里,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诚然,皇城虽然城高坚固,而且还有展翼率领的千名近卫军守护,可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整座京城都已经成为修罗地狱,处于其中的皇城又岂能幸免?

    虽然瀛元并非好色之君,但是后宫却也依旧妃嫔不少,连上宫女太监,整座皇城之内,那也是有五六千之众。

    皇城一旦被攻破,必定是人畜不留。

    近卫军虽然骁勇,但毕竟不过千人之众,而且皇城一旦被围,给养切断,不用攻打,完全可以将皇城里面的人活活困死。

    众人已经是神情黯然,沈客秋苦笑道:“回禀殿下,据老臣所知,皇城各门,一直都是紧闭,那些暴民也确实多次对皇城发起攻击,不过都没有成功……不过那帮暴民见皇城攻打不下,便干脆绕着皇城一周搭起了帐篷来,听说是要将皇城里的人活活困死。”

    薛怀安皱眉道:“皇城被围,城内有近万人,储存的食物和水不会太多……!”眼中满是担忧之色:“臣只怕皇城之内会因为食物短缺,如果是那样,后果不堪设想。”

    皇城乃是皇族居地,宫殿如云,巍峨大气,美轮美奂,但是储存的食物却不会太多,宫里的贵人们都是吃新鲜食物,所以每日里都会有新鲜食物运送到宫内,暴民冲入京城,事出突然,皇宫之内,自然不可能及时储存太多的食物。

    “殿下,那帮暴民简直连畜牲都不如。”一名官员此时已经是泪如雨下,颤声道:“臣的家人没有逃过此劫,府邸被他们一把火烧个干净,全家老少都被活活烧死在府里。”

    “他们将许多官员抓住之后,斩了首级,然后用竹竿串起来,立在大街之上,一眼望去,都望不到头。”另一名官员哀诉道:“许多的官家太太和小姐,被凌辱之后,被逼着脱光衣衫,赤身**排在一起,在大街小巷被游行示众……殿下,您可要发兵将那干暴民杀个干净。”

    太子自然能够想象京城的惨状,长叹一声,眼角抽动,问道:“是了,你们是如何躲过,又如何来到这里?徐大学士在哪里,为何没有和你们一同前来?”

    沈客秋忙道:“这还多亏了神衣卫。我们都是留守在京城的神衣卫所救,当时情势混乱,到处都是暴民,神衣卫将我们救下之后,一时也出不了城,所以暂时躲藏在城中……后来是找寻了机会,神衣卫让我们乔装打扮,这才混出城来。”

    “是神衣卫?”太子一怔,随即想到朱雀千户还坐镇白楼,如今尚在京中,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朱雀千户看到情势危急,这才派了人手营救这群官员,神衣卫毕竟人手太少,救不了太多人,能够救出这些大臣,已经很不容易。

    “正是。”沈客秋道:“我们出城之后,还有数名神衣卫护送我们一路来到了河西,不过到达城外之后,他们就告辞离去,返回京城……圣上当年设立深神衣卫,果然是英明之举,这次如果不是神衣卫出手相救,我们只怕一个也走不出京城。”顿了顿,问道:“是了,殿下,圣上如今是否还在天宫?方才我们询问薛部堂,薛部堂却是让我们先来见殿下!”

    太子知道隐瞒不住,而且对这帮大臣,已经没有必要隐瞒,神情黯然道:“父皇已经驾崩,龙体如今停留在天宫!”

第一七二九章 散沙

    沈客秋和众官闻言,先都是一呆,觉得自己是否听错,甚至有几人脸上一片茫然之色,薛怀安叹道:“诸位,圣上数日之前,已经驾崩,如今国事,都由太子殿下处理!”

    薛怀安说的真真切切,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沈客秋已经从椅子上起来,噗通跪倒在地,已经是嚎啕一声,大哭起来,其他众臣也都是纷纷跪倒地上,大厅之内,片刻之间,已经是哀嚎阵阵,十几名官员痛哭流涕,捶胸顿足。

    太子神情黯然,薛怀安也是红着眼眶,见众人大声嚎哭,也陪着哭了几声,这才过去扶住沈客秋,道:“老御史年事已高,圣上驾崩,普天同悲,可是接下来国事艰难,老大人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万要保重身体。”

    太子抬手道:“老大人,父皇驾崩,本宫也是悲痛欲绝,不过目下父皇驾崩的消息还没有昭告天下,正如薛大人所言,如今时局艰难,我们要同舟共济,共同度过当下的难关。”

    沈客秋被薛怀安搀扶起来,众臣也纷纷起身,擦拭眼泪,沈客秋哽咽道:“殿下,以老臣之见,圣上驾崩,不但不必隐瞒,而且应该昭告天下!”

    薛怀安皱眉道:“老大人,如今盗贼丛生,天下动荡,他们不知道圣上驾崩还好,一旦知道圣上驾崩,这后果……!”

    “殿下,东南半壁已经沦丧,已经不必多讲。”沈客秋擦干眼泪,正色道:“臣等已经知道,冯元破谋反,朝廷以雷霆手段将之铲除,如今河西控制在朝廷手中,接下来自是要整顿北部兵马,收复京城……!”顿了顿,才道:“圣上既已驾崩,天地阴阳,国不可一日无君,若是圣上驾崩的消息不能昭告天下,太子也就无法继承大统,那我大秦,便将处于帝国无君之状况,对当下的帝国来说,绝无益处!”看向薛怀安,拱了拱手道:“薛大人的顾虑,自然也不是没有道理,在如今的情势下,帝国各道,却有一些居心叵测制备蠢蠢欲动,有一些或许还忌惮于圣上的威严,不敢轻举妄动,一旦将圣上驾崩的消息昭告天下,或许真的会有不少乱寇跳出-台面来。”

    薛怀安点头道:“正是如此,殿下也正是担心这一点。”

    “殿下,到了如今这个份上,能听从朝廷调令的,自然是忠于朝廷,那些别有居心之辈,即使朝廷的诏令抵达,他们也不会遵从调令。”沈客秋正色道:“北方各道,虽然亦有居心叵测之辈,但是比起南方,却是情势明了的多。让一群心怀叵测之辈蠢蠢欲动,倒不如昭告圣上的消息,若当真有人跳出来,其实未必是坏事,至少让殿下和朝廷对忠奸之臣一目了然。”

    太子微微颔首,旁边一名官员拱手道:“殿下,臣等在前来河西的道路之上,却也是商议过朝廷接下来应该何去何从。”

    “哦?”太子立刻问道:“你尽管说来。”

    那人道:“天门盗贼浩大,席卷东南,现在人人谈到天门道,就为之色变,可是臣等却是觉得,只要朝廷在北方稳住阵脚,集结一支重兵,长驱南下,天门道其实不堪一击。”

    “哦?”

    沈客秋解释道:“殿下,在我们离开京城的时候,天门道的一支先锋部队已经进入了京城,我们其实也见到了所谓的天门道众。”

    太子立刻问道:“本宫也已经得到消息,天门道打过了秦水,沈大人,天门道当真骁勇善战?竟是连雷老将军也是难以抵挡?”

    沈客秋摇头道:“朝廷一开始的时候,便觉得天门道不过是一群乱民积聚起来的乌合之众,不过后来雷老将军率军前往东南平叛,几度受挫,甚至于老将军也……!”神情黯然,微一犹豫,才继续道:“也正因如此,朝廷才开始以为天门道很难对付,对天门道的战斗力大大高估。”

    “哦?”太子皱眉道:“照你说来,天门道比朝廷估计的要孱弱?”

    “老臣经此一劫,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有些话,对殿下也就冒昧直言。”沈客秋肃然道:“老臣虽然只是文官,却也明白,一场战争的成败,良将精兵固然起了极大作用,但是归根结底,却是取决于天时地利人和。”

    太子正色道:“老大人所言不差,正是如此。”

    “雷老将军固然是世之名将,从京城调走的屯卫军,也都是精兵,可是仅有这良将精兵,却不能成为胜败的条件。”沈客秋一脸凝重之色道:“天门道起自江淮,但是很快就扩展到东海,那里的百姓如此容易就被天门道蛊惑,究其原因,与朝廷实在是大有干系。”

    众臣互相看了看,都并无说话,不过心里都清楚,沈客秋言外所指,其实便已经是涉及到皇帝。

    太子微一沉吟,才轻叹道:“父皇年迈过后,有些事情,做的……确实欠妥……!”他自然清楚,帝国到了如今这个份上,其源头正是出自皇帝,只是毕竟身为人子,而且在众人面前,便是这样说,已经是向众人承认了皇帝的昏聩。

    “帝国各道赋税一加再加,百姓度日艰难,天门道趁虚而入,自然很容易就让那些饥贫交迫的百姓受到蛊惑。”沈客秋神情凝重,语气亦是沉重:“天门道在东南活动多年,一朝而起,天门道众便如同蚂蚁一般迅速聚集起来,对天门道来说,在东南开战,他们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绝对不好应付。”

    太子点头,沈客秋继续道:“反观朝廷的兵马,雷老将军率领的屯卫军要在东南剿匪,若是官兵上下齐心,后勤供应及时,就算天门道占据了一定的天时地利人和,却也未必不能取胜,可是……哎,东南地方上的官员贪墨成风,无能之辈遍处可寻,天门道对他们威逼利诱,他们很容易就成为了天门道的傀儡。帝国此前多年未曾征战,当年的大秦虎狼之师,也早已经今不如昔。他们疏于操练,兵无斗志,据臣所知,地方官兵甚至出现了严重的吃空饷问题,许多地方的兵力,根本达不到满编满员,这突然打起来,兵力本就不足,再加上是一群毫无斗志的将士,不但帮不了雷将军,更有诸多兵马突然反叛,给朝廷带来了极大地麻烦,正因为如此,雷老将军才兵败东南,雷老将军虽然是一代名将,可是……!”摇了摇头,其他众臣也都是一脸唏嘘。

    皇帝生前,帝国千疮百孔,危机四伏,不少耿直忠臣上谏,皇帝辣手无情,诛杀众多耿直大臣,剩下的人们自此闭口不言,整个帝国一团死气,谁又敢多言一句,虽然许多人心里都清楚东南战事到低失败在何处,但是却也并无多少人敢说出来。

    如今皇帝既去,太子主政,而且沈客秋这些人当初大都是太子党成员,这时候再无顾忌,而且帝国到了如今这个样子,皇帝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倒是太子因为腿疾闭门不出,沈客秋此时说起来,也不会犯忌到太子。

    “方才你们说天门道其实不堪一击,又为何如此断言?”太子问道,“你们在京中见到了天门道众,他们到底如何?”

    沈客秋坐正身子,道:“殿下,天门道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我们瞧见,他们的军士组织不严,纪律松散,其战斗力与拿着凶器的暴民几乎没有什么两样。而且我们亲眼看见,率先进城的几千天门道兵马,虽然只有几千人,却已经是各自为战,甚至因为劫掠财物,他们自己人都动起手来。”

    薛怀安奇道:“老大人是说,天门道徒自行残杀?”

    “正是。”沈客秋点头道:“天门道众的组成,都是地方乱民,一队兵马里,多是一村一县的同乡,一旦出现争执,一个村子里的就会抱成一团,与另一村子里的人刀兵相见,若是一个县里的与另一个县里的出现争执,那么一个县里的又抱成一团……一旦打起来,便是那些天门道的将领,也难以指挥他们。”

    太子冷笑道:“果然是一盘散沙。”

    薛怀安抚须道:“当初他们一同叛乱,一开始饥贫交迫,或许还能团结在一起,可是等到劫掠了大批财物,这矛盾便显现出来。”

    “而且据老臣了解,天门道虽然号称百万之众,但是真正能够打仗的,也不过两三万人。”沈客秋道:“天门道中也有些能人,训练出了一批精兵,但是数量太少,大多数的天门道众,都只是打着天门道的旗号而已。就好比一个村子里有百十来人由人领头,举了一面旗子,便算是天门道的兵马,听说天门道主力在哪边,就跑过去投奔,仗打顺了倒好,可是一旦失利,大部分的天门道众便一哄而散……天门道众几乎没有明确的作战目标,他们的目的,便是因为自己饥贫交迫,所以聚集起来,亮着天门道的旗号,去劫掠其他人,许多的天门道众劫掠四方,到处流窜……!”

    太子神情肃然,仔细聆听,时不时地微微颔首。

    “东南上百座城池,大多数都被他们抢掠一空,甚至不少付之一炬。”沈客秋悲愤道:“他们打下一城,根本不可能安民布告,而是四处劫掠,杀官吏,劫富豪,甚至连贫民百姓也不放过,就如同蝗虫一般,走过一处,便祸害一处……!”

    太子皱眉道:“天门道的那位天公,既然蛊惑百姓造反,当然是野心勃勃,甚至想取我大秦而代之……可是他纵容部下劫掠,毫不约束,如果说他杀官劫富是为了取得百姓的支持,可是现在竟然连百姓也不放过,那又是为了什么?”

第一七三零章 奇兵

    薛怀安也是疑惑道:“殿下说的极是。据臣所了解,天门道众受邪道鼓惑极深,投入天门道的乱民,三教九流无所不包,但是他们对天公却都十分的崇拜,天门道众但凡听到天公之令,无有不从。”

    沈客秋道:“薛大人所言不差,虽然天门道是一群乌合之众,各自为战,但是对天公却是极度的崇信。如果不是因为天公,数十万天门道众,也根本不可能联合在一起,他们一开始凝聚一团,归根结底,便是因为这个天公之故。”

    “所以如果天公当真要约束这些无法无天的暴民,只要他定下军规,即使不能约束所有的人,但是大部分的天门道众,应该不至于违抗。”薛怀安微锁眉头:“可是天门道众的所作所为,很显然,天公并没有定下军规。”

    沈客秋看着太子,颇有些疑惑道:“那位妖道天公,既然能够蛊惑数以百万级的乱民,凭心而论,也绝非泛泛之辈。可是他现在的所作,却实在是有些让人看不懂……他要借助乱民称王称霸,甚至是……那总要一步步打下根基,更要收买人心,如今他部下的天门道众,见人便杀,逢城便烧,所作所为,与禽兽无益,就似乎那些天门道众,要与天下人为敌,无论是官员豪绅,还是贫民百姓,他们不分高低……如此一来,天门道想要立足,又能依靠何人?”

    边上一名官员忍不住道:“难道那位天公,是一个疯子?”

    “疯子?”太子眼角微微跳动。

    “殿下,如果不是疯子,决不至于这般漫无目的的行事,天门道众,如今只知道烧杀抢掠,不得人心。”那官员道:“天公就似乎是想让天门道众纵情杀戮,并无丝毫的远见。”

    薛怀安道:“正是这个道理,臣也奇怪,那天公既然不是泛泛之辈,而且又佣兵数十万,总不至于连军规也没有。若是他能够严加约束,不滥杀无辜,甚至于安民抚恤,倒也未必不能在东南站住脚跟,可是以现在情势,天门道等于自寻死路。他们乱杀一气,无论是豪族士绅还是平民百姓,都不会再与他们走在一起……!”

    “这倒不假。”又一名官员冷笑道:“天门道众进到京城之时,不少先前在京城为乱的暴民甚至与他们互相厮杀……!”

    “那些难民都是从东南避难到京畿附近的,因为天门道,他们背井离乡,对天门道自然是十分痛恶。”薛怀安道:“据说京城的暴民有数万之众,那天门道不过几千先锋部队,这要打起来,天门道又怎能是敌手?”

    “京畿附近的百姓虽然是从东南逃过来,不过大都是天门道还没有打过来,他们就举家逃离,京城之内,真正直接受天门道荼毒的倒并不多。”沈客秋道:“都是暴民出身,在京中烧杀抢掠,沆瀣一气,我们离京的时候,倒无大的冲突,不过时间长了,难免会互相撕咬起来,而且天门道后面的队伍也正向京城集结,人数多了,到时候可就少不得大动干戈了。”

    太子终于道:“天门道致只知烧杀抢掠,虽然攻下众多土地,可是却不事生产,完全是一股无头脑的贼寇,这帮蝗虫吞噬了库存,等到粮绝,本宫看看他们又能如何。”

    “华夏遭劫,天地沉沦,南方如今焦土一片,遍地尸骨,天门道不留后路,百姓们也难以生产,等到粮食断绝,必定会出现严重的大饥荒。”薛怀安皱眉道:“殿下,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天门道固然会饿死不少人,可是无数的黎民百姓,也会因为粮食短缺而死去,瘟疫也必将横行……!”长叹道:“即便那时候殿下收复了东南,也必定是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老臣先前说过,天门道目前还有些实力,但是长此以往,必定会越来越虚弱。”沈客秋道:“所以臣等以为,只要殿下坐镇北方,假以时日,出兵南下,必然是一战功成,尽收失地。在南下之前,北方却必须在朝廷的控制之下,如此殿下南征,才能后顾无忧……!”

    太子明白过来,道:“所以你觉得本宫应该将父皇的死讯昭告天下,若是有人敢跳出来,大可以利用当下的时机,予以剿灭?”

    “老臣正是这个意思。”沈客秋道:“河西军都是能征善战之兵,若是有跳梁小丑不知天高地厚蹦跶出来,殿下大可以以雷霆手段将之诛灭。”

    太子淡淡笑道:“该叛的,已经叛了!”

    沈客秋一怔,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楚欢已经叛了。”太子道:“赤练电恐怕也是蠢蠢欲动,不过暂时到没有直接谋反的证据。”

    沈客秋冷笑道:“楚欢不过是布衣出身,借着齐王,才有今日。老臣当初就觉得此人心术不正,他坐镇西北,翅膀硬了,竟果真反叛了朝廷。”

    “西北贫瘠,虽然西北人好勇斗狠,但是后勤难以支撑他们长时间征战。”一名官员冷笑道:“封锁了西谷关,将他们困死在关外,用不了多久,西北定然会发生内乱……!”顿了顿,才道:“反倒是辽东赤练电,殿下不得不防!”

    沈客秋也点头道:“赤练电麾下有我大秦最强的骑兵军团,而且粮秣充足,若是他起兵反叛,以朝廷目前的实力,不好对付!”不等别人说话,立刻道:“不过当务之急,殿下应该及早昭告圣上驾崩的消息,而后立刻登基,新君登基,布告天下,昭告安民,对民心未必不是一种激励。”

    其他几名大臣纷纷道:“沈大人所言极是,殿下应该早登大位,如此一来,才能让乾坤正定!”

    太子神色平静,若有所思,沈客秋继续道:“殿下登基之后,便可以名正言顺诏令天下。赤练电心思如何,殿下只要一道调令,便可以知晓!”

    “哦?”

    “老臣得知,辽东军虽然正在平剿河北青天王,可是辽东骑兵的主力并未从辽东调出。”沈客秋道:“殿下只要向赤练电下一道调令,令他调出辽东主力,全力攻打河北,如果赤练电听从调令,以辽东军的实力,要平剿青天王,困难并不大,不但可以借助辽东军剿灭青天王这祸害,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可以削弱辽东军的实力。”

    薛怀安皱眉道:“若是赤练电不听从调令呢?”

    “那就证明赤练电必然存有反心。”沈客秋肃然道。

    薛怀安神情凝重道:“可是如此一来,赤练电反心一明,朝廷如何应对?河西这边虽然兵马不少,可是比起辽东军,还是远远不及。”

    沈客秋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太子察言观色,自然看出端倪,道:“沈大人,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为国谋事,便算说差了,本宫也不会责怪。”

    沈客秋神情严峻道:“殿下,赤练电若是忠心朝廷,自然是朝廷之福,可是如果他当真要谋反,正如薛大人所言,实在是朝廷最大的威胁,远比天门道、青天王甚至是楚欢之流的威胁要大得多,朝廷也只能倾尽全力,利用一切手段平定辽东。”

    太子微一沉吟,终是轻叹道:“当年父皇将赤练电安排在辽东,乃是为了让他镇守边陲,可是没有想到,今日竟然成了朝廷的大患。如果赤练电对朝廷忠心耿耿,辽东军为朝廷所用,本宫手握河西和辽东兵马,要平定叛乱,实在不是困难之事。”顿了顿,才道:“诸位都是朝廷的肱骨之臣,本宫也对你们直言相告,以河西军的实力,想要抵挡住辽东军都存在困难,就不必说平定辽东。”

    不少臣子都显出黯然之色。

    想当初大秦帝国雄兵数十万,所向披靡,无论是西北军还是辽东军,都是能征善战,在京城更是驻扎了精锐的十二屯卫军,四大名将,也都是独当一面的擎天大将,可是短短数年之间,东南天门道之乱和河北青天王之乱,将朝廷的十二屯卫军消耗殆尽,四大名将,仅赤练电硕果仅存,而且居心难测,帝国最强的两大边军,西北军和辽东军,也都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

    沈客秋犹豫一下,似乎下定决心,终于道:“殿下,老臣以为,仅凭河西之力,确实很难应对辽东军,可是……另有一支兵马,算得上是奇兵,未必不能帮助太子稳定大局。”

    “另一支兵马?”众人面面相觑。

    当今天下,能够与辽东军相抗衡的,除了河西军,便知有西北军,太子既然说西北楚欢已经谋反,又从何而来另一支可以与辽东军相抗的兵马?

    太子盯着沈客秋,似乎也不明白,问道:“沈大人说的是哪路兵马?”

    “高丽!”沈客秋终于道:“殿下,今时今日,如果当真要对付辽东赤练电,为何不利用高丽人?”

    众人闻言,都是骤然色变。

    一名官员忍不住道:“沈大人此言差矣,我大秦之事,自有大秦解决,又如何要去寻求区区高丽小国帮忙?而且高丽人两面三刀,言而无信,又如何能够相信他们?”

    便有几名官员微微点头,显然是对沈客秋所言不以为然。

第一七叁一章 高丽王

    沈客秋却是肃然道:“诸位大人,我知道你们心中顾虑。我大秦天朝,便算是危难之时,又如何能够借用高丽人的实力?只是诸位也该知道,当此危亡时刻,第一要事,便是要平定叛乱,还都洛安,北方不平,殿下的兵马如何能够南下平定天门道?如今河西乃是根基之地,殿下如果未能扫定北方,一旦南下,后方空虚,其后果定然是不堪设想。”

    众人闻言,都是面面相觑。

    “沈御史所言,有几分道理。”薛怀安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向太子道:“河西到目前为止,还未能完全稳定下来,如果不能稳定北方,殿下确实不能轻易南下。”

    一名官员道:“楚欢被封锁在西谷关以西,只要西谷关扼守住,西北军便不成大患。不过辽东军若有野心,赤练电必然会在殿下南下之时,趁虚而入……!”

    沈客秋立时道:“所以北方如果未平,殿下决不可南下用兵。而且殿下一旦平定北方,朝廷的声威大震,到时候再南下剿贼,必将势如破竹。”

    太子摸着下巴,道:“你的意思是说,当前最大的敌人,便是赤练电?”

    “老臣正是这个意思。”沈客秋道:“如果不出意外,以老臣之见,赤练电便是殿下重振大秦的最大一座山,只要将之平定,普天之下各路贼寇,都不足为患。”

    薛怀安道:“沈御史,且不说是否能让高丽人听从调令,即使他们当真出兵,一旦被人知道是朝廷向高丽借兵,朝廷的声誉只怕……!”

    一旁另一名大臣已经皱眉道:“高丽人曾经占据过辽东,在辽东为非作歹,辽东百姓对高丽人深恶痛绝。如果仅仅是朝廷发兵征剿,辽东的百姓或许还会犹疑,可是如果高丽人进犯,整个辽东,必然会倾尽全力与高丽相争,一旦被他们知道是朝廷向高丽借兵,他们对朝廷也必然生出怨恨之心……!”

    太子微点头道:“本宫也有这般担心。”

    沈客秋却是笑道:“这一点,殿下和诸位大人倒不必担心。”

    “哦?”

    沈客秋道:“殿下,高丽人的实力,自然无法与我大秦相比,但是真要与辽东军相拼,却也不一定输于辽东军。”

    薛怀安道:“沈御史,话可不能这般说。立国至今,辽东军坐镇东北边陲,高丽人可是寸步难行,而且辽东军屡屡侵袭高丽境内,高丽人几乎是每战必败,据说高丽人现在一听到辽东军的名号就心惊胆战,他们对辽东军极其畏惧……!”

    “确实如此。”旁边一名官员道:“咱们大秦立国以来,高丽人屡屡犯境,可是每一次都是狼狈而退,到如今连抵挡之力都是十分虚弱……以下官之见,高丽人是不会轻举妄动。”

    “诸位,你们应该知道,高丽人也是极其好战。”沈客秋道:“他们屡屡败于辽东军之手,固然是赤练电善于统兵,辽东军能征善战,另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便是在赤练电和辽东军身后,一直有我大秦帝国支撑,高丽的国力,又如何能够与我大秦相比?诸位方才也说过,高丽人是屡败屡战,贼心不死,亦可见他们对辽东也是贼心不死。”

    太子唇边泛起一丝怪笑:“赤练电一直对高丽试行扰敌之策,这些年来,几乎每年都要派出兵马在高丽边境掠杀一番,高丽人对赤练电恐怕是既恨且怕!”

    “正是如此。”沈客秋道:“高丽人好战,而且如今的高丽王金山庞本就是一个好大喜功之人……!”看向薛怀安,道:“当年高丽使臣前往京城,薛部堂是与高丽人有过接触,对高丽人应该是略知一二的。”

    薛怀安点点头,道:“如今的高丽,又称为金朝高丽,不到五十年前,高丽被称为李朝高丽,高丽王乃是李氏一族。李朝的末代高丽王昏聩无能,金山庞的祖父金月承本是李朝的大将,趁高丽国势混乱之际,发动了政变,取代了李朝,自立为高丽王……金朝以武立国,穷兵黩武,最盛之时,带甲十五万,也确实都是精兵强将。”

    众人都是凝视着薛怀安,听他叙说。

    “前朝五太守之乱时,天下纷乱,金山庞趁机率兵侵入我辽东,占据了整片辽东地区。”薛怀安肃然道:“高丽人占据辽东之后,将辽东设为高丽的行政地区,囊入了高丽版图,而且高丽人在辽东横征暴敛,残暴如狼,直到赤练电收复辽东之前,高丽人已经在辽东横行霸道二十年。”

    “辽东人对高丽人的仇视,便是从那时候开始。”沈客秋微微点头。

    薛怀安继续道:“金月承之子继承高丽王位之后,继续扩军,只是此人寿命不长,没多少年便一病归西,金山庞也就继承了高丽王位。”他轻抚胡须:“金山庞此人十分狡猾,却又十分的残暴,据说此人练箭,以活人为靶,每年至少有四五百人死在他的箭下。而且他喜欢围猎,猎杀的却不是野兽,高丽占据辽东之时,辽东专门建有金山庞的一座行宫,此人每年秋季都会率领大批兵马在辽东狩猎,驱赶数以千计的辽东百姓入山,而后将山团团围住,他带人入山狩猎,以杀人为乐事!”

    太子唇边泛起冷笑,并不说话。

    “赤练电收复辽东之后,金山庞自然是不甘心,头几年几乎是年年出兵,只是死伤惨重,而且导致国力衰弱。”薛怀安道:“到后来已经无力发起攻击,只能一退再退,在赤练电的步步紧逼之下,终是派出了使臣来我大秦,乞降称臣。”

    沈客秋点头道:“诸位觉得,以金山庞的性情,会甘愿屈服在赤练电的脚下?”

    薛怀安摇头道:“当初赤练电进京之时,曾经向圣上奏明过高丽之事。金山庞知道不是我大秦敌手,所以被形势所迫,才会称臣,但是高丽人的骨子里,却对我大秦十分怨恨,对赤练电和辽东军更是有着切肤之恨,赤练电在朝中说过,高丽虽然称臣,但是对高丽人决不能丢以轻心,他的扰敌之策,其实当年也是向朝廷奏明过,便是要不停地对高丽进行骚扰,遏制他们休养生息,以免养成大患。高丽人一旦翅膀硬起来,东北边境,必然还会生出事端。”

    太子道:“也就是说,高丽人一直都是心存不轨,在积攒实力,等着有朝一日报仇雪恨?”

    沈客秋道:“金山庞必然是有这个心思。”顿了顿,才道:“所以老臣才说,如果赤练电存有谋反之心,正可借用高丽王金山庞,让高丽人和赤练电互相厮杀,这不但是为了平定辽东赤练电,也可以借此机会,大大削弱高丽人的实力,他们两败俱伤,对朝廷是大大有利。”

    薛怀安道:“沈大人,如果当真可以让他们两败俱伤,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只是……高丽王既然狡猾多端,而且深知赤练电的实力,这些年来他隐忍不发,难道会在此时便会轻举妄动?”

    “老臣可以肯定,只要派出一名巧言善辩之士加以游说,高丽王有九成的几率会出兵。”沈客秋道:“这些年来,赤练电一直压着高丽人,不但金山庞心存怨恨,高丽的将士定然也是心中怨怒。如今的高丽,就是一堆干柴,只要有合适的火星子蹦上去,立刻就能燃烧起来。”

    “游说?”太子微一沉吟,似乎还在考虑是否要借用高丽人的兵马,片刻之后,终于道:“沈大人可有合适的人选?”

    沈客秋起身来,拱手道:“最合适的人选,便是老臣!”

    众人顿时都是一怔。

    太子眉头微紧,“沈大人,你…….!”

    “殿下,时当大秦危急时刻,老臣不能上阵为殿下杀敌,但是愿意献上三层不烂之舌,为殿下尽一份绵薄之力。”沈客秋肃然道:“老臣此去高丽,定然会竭尽全力,游说高丽王出兵,若是不能成功,老臣便自绝于高丽,客死异乡!”

    太子眼角微微抽动,“沈大人,这……你年事已高,远去高丽,一路奔波,本宫……!”

    沈客秋笑道:“殿下不必为老臣担心,老臣就算是死,也会等到见了高丽王,游说高丽王之后……!”

    在场众人不少显出钦佩之色,薛怀安犹豫了一下,问道:“老大人,你前往高丽,又代表何人前往?如果是代表朝廷,高丽人绝不会守住秘密,他们定然会将此事大加宣扬……!”

    “自然不会代表朝廷,老臣也定然会竭力撇清与朝廷的关系。”沈客秋笑道:“老臣此番前往高丽,是作为青天王的使者前往!”

    “青天王?”众人都是变色。

    沈客秋道:“正是,老臣将以青天王使者身份求见高丽王,只说是青天王愿与高丽王结盟,两面夹击辽东赤练电。”又道:“高丽人对辽东虎视眈眈,辽东境内,不可能没有高丽人的耳目眼线,高丽王也一定知道辽东正与河北青天王打得你死我活,这个时候我以青天王使臣前往,定然可以取信高丽王。”

第一七三二章 狭道

    薛怀安略一沉吟,向太子道:“殿下,若是如此,倒也不失是一个妙策……高丽王对我大秦心有怨恨,若真是以朝廷的名义派人前往,不但对朝廷的声誉不利,而且高丽王倒未必会轻举妄动,可是如果是青田王派人前往,他或许真的会动心。”

    “不错。朝廷派人前往,高丽王知道朝廷要与他结盟攻打辽东,他必然会知道赤练电心怀叵测,如此一来,高丽王很有可能会存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思,按兵不动。”一名官员道:“但是青天王派人前往,高丽王的态度必然不同。青天王在河北兴风作浪,而且兵锋一度进入福海道境内,高丽王很有可能对此事十分清楚,或许在他看来,青天王实力雄厚,有这样一个盟友主动上门与之联络,高丽王必然是求之不得。”

    太子叹道:“本宫只是担心老大人的身体。你们从京城一路奔波而来,老大人年事已高,本就是辛劳无比,如果再长途跋涉前往高丽……!”眉宇之间,充满担忧之色。

    沈客秋却已经跪倒在地,决然道:“殿下,老臣从京中脱身,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而且苟延残喘活下来,便是希望一身枯骨能够为殿下做一些事情。辽东局势,风云变幻,一旦有变,若是朝廷没有准备,后果必然不堪设想。老臣此去,无论成败,也算是回报殿下这些年来对老臣的关护。”盯着太子,眼中满是期盼之色。

    太子微一沉吟,终是微微颔首,道:“老大人既然心意已决,本宫也不阻拦。只是此去路途遥远,而且还要经过辽东境内,本宫会派人一路护送……此外你前往高丽,花销定然不少,本宫会为你准备礼物,当作青天王送给高丽王的重礼。”

    沈客秋叩首在地,“老臣谢殿下恩典!”随即抬头,道:“殿下,老臣准备等到殿下登基之后,即刻启程,而国不可一日无主,老臣在此叩请殿下,即刻登基,定鼎乾坤!”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都已经纷纷起身来,哗啦啦一片跪伏在太子面前,齐声道:“臣等叩请殿下登基大宝,继承大统!”

    太子犹豫一下,道:“父皇驾崩不久,本宫……!”

    “殿下,正因为圣上驾崩,殿下才要担起大秦的兴亡。”沈客秋正色道:“国无君王,乾坤不正,值此危难时刻,殿下身为帝国储君,自要挺身而出,解救苍生于纷乱之中。”叩首道:“臣请殿下即刻登基!”

    “臣等叩请殿下登基!”

    太子长叹一声,道:“本宫当年患上腿疾,便曾想过让出储君之位。只是这么多年下来,汉王和齐王都未能独当一面,汉王更是与黄矩勾结,图谋造反,至若齐王……!”哭笑摇头道:“他长在深宫,不知人心,更不知民心,帝国重担交托在他身上,莫说是本宫,便是父皇也不会放心……!”微一沉吟,终于道:“本宫并无继位之心,可是如今国势颓微,天下大乱,若是本宫置之不理,我大秦江山,必将沦丧,而天下万民,也必将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你们说的不错,国不可一日无君,父皇已经驾崩,本宫也不能独善其身,当此危难之际,本宫只能站出来,为帝国的兴亡,肝脑涂地!”

    众人齐声高呼:“殿下英明!”

    “只是国势如此,登基大典也就一切从简。”太子道:“薛大人,你掌管礼部,登基大典如何筹备,你心中自然有数。”

    薛怀安道:“殿下,恕臣之罪,其实臣来到武平府城后,已经会同几位礼部官员,开始筹备登基大典事务。”

    “哦?”太子眼角显出一丝笑意,“原来你已经做了准备。”

    薛怀安从怀中取出一张文牒,打开了扫视一眼,道:“殿下,臣已经挑选了几个大吉之日……!”

    沈客秋已经问道:“薛部堂,距离最近的吉日,是什么时候?”

    “五天之后。”薛怀安道:“只是五天时间,太过仓促,臣以为下个月中旬有一个好日子,尚有二十日,可以充分准备。”

    太子没有说话,沈客秋已经道:“如今之势,拖延一日,天下便无主一天,非常之时,还是及早登基为好。是了,殿下也说过,一切从简,既然还有五日时间,薛部堂便抓紧时间,日夜抓紧,应该可以在五日之内筹备好登基大典。”

    薛怀安看了太子一眼,见太子沉默不语,想了一下,才道:“启禀殿下,臣在五日之内,可以筹备好登基大典,只是一切可能简单一些……!”

    太子微笑道:“无妨,本宫说过,一切从简!”

    便在此时,却听得门外一声雷鸣传进来,太子轮椅滚动,到了厅门处,仰视苍穹,只见得天上乌云密布,空中飘荡着毛毛细雨。

    “九州四海风云变,苍穹一动引风雷!”太子轻声吟道。

    众臣互相看了看,神情都是肃然。

    ……

    ……

    风雷骤变,一道闪电如同火镰划过,紧跟着便是一道沉闷的雷鸣。

    楚欢抬头望着阴云密布的苍穹,天地很快便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好不容易穿过一道山谷,登上了一座山峰,可以仰视苍穹,却偏偏又是阴云密布。

    穿行北岭数日,几人的衣衫被林中的树枝藤蔓刮扯,都已经有些残破。

    “翻过这道山,不出意外的话,咱们便可以走出北岭。”楚欢回过头,看着身后几人,衣衫楼烂,几人乍一看去,倒如同叫花子一般,便是雍容华贵的皇后,此刻却也是显得颇有些狼狈。

    听楚欢这般说,几人都是抬头看着楚欢,楚欢手指前方,“不过这座山看起来崎岖难行,没有道路,怪石嶙峋,你们一定要小心。”

    媚娘抬手擦拭额前的汗水,道:“走了这些天,我还以为咱们永远也走不出北岭。”

    楚欢哈哈一笑,向前望过去,随即皱起眉头,此时已经攀爬到半山腰,距离山顶还颇有些距离,只是上面都是悬崖峭壁,根本无路可走,想要爬上山巅,几无可能。

    为今之计,只能从山腰环绕过去。

    “上不了山。”楚欢停下步子,抬手向上面指了指,回头道:“都是悬崖峭壁,根本不可能爬上去,咱们只能绕一圈,你们看应该是往哪个方向去?”他左右看了看,山上都是陡峭的怪石,许多地方都没有落脚处。

    几人也都是左右看了看,大家心里清楚,绕着山腰穿过这座山峰,少说也要两天时间,山谷之内倒还罢了,若是在山上走错了道路,道路堵死,也就等于前面的辛苦白费,要折返回头。

    左右两边,是两个选择,不过没有人知道哪边的道路会顺畅一些。

    “无论走哪条路,都不会畅通。”虽然天色阴沉,可是祁宏却也是满头大汗,“大人,咱们对这里并不熟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这是最后一座山峰,过了山,很快就能穿过北岭,即使走不通,咱们折返回来便是,已经在北岭走了这些时日,也不在乎多走一两日。”

    楚欢点点头,仔细瞧了瞧,道:“从这边先试试。”也不多言,带头在前,几人跟在后面,此时空中已经细雨纷纷,几人在北岭承受数日艰苦,便是皇后,此时对这毛毛细雨却也并不在意。

    一开始道路确实是崎岖难行,只能在峭石陡壁之间艰难前行,皇后脸上都是水珠子,固然有鹅毛细雨打湿在脸上,却也有香汗珠子从肌肤里溢出,香汗珠子和雨水混在一起,因为耗费体力极大,她那白皙的脸蛋此时却是红扑扑的,白里透红,加上滚动在脸颊上的水珠子,异常娇美。

    回首望了一眼身后峰峦叠嶂的崇山峻岭,皇后心下倒也有些惊讶,想不到自己竟能徒步走出这么远的道路来。

    走了大半日,道路竟是顺畅起来,贴着山崖石壁边上,是一条足可以并行三人的道路,虽然还是有些崎岖,但是比之先前只见到乱石成堆却是顺畅许多,几人心下都是欢喜,只以为选对了道路,可是这条道路行了不过一个多时辰,前面陡然便狭窄起来。

    楚欢忍不住皱起眉头来,抬目远望,心下却是有些吃惊,不知不觉中,几人已经是走在悬崖峭壁的边缘,一边是陡峭的石壁,中间是一条环绕着山壁的小路,而小路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道路在前收缩,最狭窄处,仅容一人贴着石壁勉强通过,好在这狭窄之处并不长,经过之后,此后的道路又舒展开来。

    “怎么了?”媚娘在身后问道,随即顺着楚欢目光瞧过去,也蹙起柳眉。

    这条道路,对楚欢等人来说,要想行过并不困难,可是对皇后来说,那就实在是太过困难,楚欢叹了口气,道:“我以前听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现在看来,这北岭山道,不在蜀道之下。”摇头道:“咱们折返回去吧。”

    话声刚落,却听到身后传来皇后声音:“不用回头,我……我可以过去……!”

    皇后此时从后面却也是看到了前面的路况,她知道楚欢要折返回头,是考虑到自己无法通过。

    这一路上,楚欢等人对她照应良多,她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楚欢只怕早就走出了北岭,对楚欢来说,早一日回到西北,便会早一日稳定西北,如果此时折返回头,也就等如又浪费了一天的时间。

    而且另一条道路究竟能不能走通,也是未知之数。

    此时前方也仅仅只有那一条狭窄之处难以通过,皇后并不想因为自己又耽搁一天时间。

    媚娘瞥了皇后一眼,道:“这可不是逞能的时候,你看那里,一不小心,就要掉入万丈悬崖……那可是要粉身碎骨!”

    皇后淡淡道:“我既说可以过去,便是跌入悬崖,也是天意如此。”

第一七三三章 挺身

    楚欢想了一下,终是道:“这样吧,我背皇后过去……!”

    “不必。”皇后却是看得清楚,那狭道紧窄之处,身体要贴着山壁缓缓挪动才有可能过去,楚欢自己应无问题,可是一旦背负自己,凶险程度便大大增加。

    “皇后,此处凶险,你并未走过这样的道路……!”楚欢还要再劝,皇后却是露出一丝笑容,道:“楚大人是否觉得本宫一无是处,连这样一条窄道都无法通过?”

    媚娘冷笑道:“欢哥好心帮你,你还不知好歹,真要摔死了,那也怨不得别人。”

    皇后却并不理会。

    楚欢见皇后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劝说,却是神情严峻,嘱咐道:“到了狭道那里,双手扣住石壁上凸起的岩石,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当下率先上前,道路慢慢收缩,眼见便要到得狭道处,楚欢身体面向山壁,扭头向身后几人道:“千万要小心……!”

    皇后瞧见那狭窄的道路,眼中倒是划过一丝忐忑之色,但瞬间即逝。

    皇后紧随在楚欢身后,媚娘跟在皇后身后,祁宏殿后,四人面朝山壁,双手扣住山壁上凸起的岩石,慢慢移动过去。

    四人如同壁虎一般,便是楚欢,也是小心翼翼,狭道地面也是凹凸不平,楚欢沉声道:“脚步移动要慢,等到一只脚踩实了,才能移动另一只脚,皇后,不要向后看,也不要管身后是什么景象……!”

    皇后“嗯”了一声,面朝山壁,感觉身后风声呼呼,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楚欢一面移动,一面注意皇后,为了以防万一,距离皇后咫尺之遥,每当皇后移动过来,他才微微拉开距离。

    皇后此时却是心跳得厉害,胸脯起伏,脸色也有些泛白。

    天地昏暗,细雨绵绵,皇后只觉得身后的风声宛若从九幽地狱传出来的鬼嚎,她不敢朝左右看去,更不敢回头张望,眼角余光瞧见楚欢距离自己不远,勉强微斜头望过去,却见楚欢正看着自己,楚欢见皇后瞧过来,却是微笑鼓励道:“皇后,你做的很好,不必害怕,已经走了一半,只要走过这条狭道,我们很快就能走出北岭,你也很快便能见到王爷。”

    皇后也是勉强一笑,楚欢轻声道:“慢慢移动,脚上踩实,抓紧石头……!”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向楚欢那边移动过去。

    “哗啦啦!”

    从旁传来一声响,却是媚娘脚下不小心踩到碎石,几块石头从崖边落下,好在媚娘身手灵活,立刻抓紧了壁石,有惊无险。

    “小心。”楚欢大声道:“媚娘,你没事吧?”

    “不用担心。”媚娘应道。

    皇后却是心中惊恐,探出一只脚,踩到一处光滑处,脚底压了上去,却觉得脚下一滑,却是雨水落在石头上,石面打滑。

    这要是换了其他三人,自然可以立时反应过来,皇后脚下这一滑,却是让她全身一阵发软,手上的力量便也轻了,楚欢此时正看着这边,瞧见皇后身躯一晃,便知道大事不好,想也不想,已经探手靠近过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响起,皇后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沉,双手已经松脱,整个人便已经从崖边滑落下去。

    祁宏尚未瞧见,媚娘却已经是骤然变色,她瞧见皇后落崖,也看到楚欢一只手探出,竟也是从崖边滑落下去,魂飞魄散,失声叫道:“欢哥……!”

    皇后双手依然保持高举的姿势,但是身体却是急速下坠,她此时脑中一片空白,甚至都忘记恐惧,随即感觉自己的手腕子一紧,似乎被什么东西箍住。

    她似乎听到上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声:“欢哥……!”

    媚娘此时当真是魂飞魄散,皇后滑落下去,她心中吃惊,可是瞧见楚欢似乎想也没有想跟着滑落下去,她只觉得一阵晕眩,祁宏见到媚娘身形晃动,已经探出手,抓住媚娘一只手臂,沉声道:“夫人,小心……!”

    媚娘脸色惨然,勉强侧过身体,边上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只怕一块石头落下去也是四分五裂,更不必说血肉之躯。

    “祁宏……欢哥……!”媚娘眼中已经是泪水滚落,朝着崖下大叫:“楚欢,楚欢,你在哪里?”

    祁宏脸色冷峻,道:“夫人,你先冷静下来,大人神功盖世,不会……不会有事!”可是这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如此深渊,楚欢便是铜皮铁骨,落入崖下,那也是活不成。

    祁宏此时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是一场噩梦。

    纵横西北武功超绝的楚欢,怎可能丧生在这小小的狭道之上,他此时脑中也有些空白,只是一只手臂紧紧抓住媚娘,生怕媚娘做出冲动事情来。

    媚娘身形无法移动,却是带着哭腔道:“你是说欢哥不会有事?你……你是说他不会死?”

    “不,不会的!”祁宏只听到四周风声阵阵,细雨绵绵,崖下没有其它动静,身体竟也是微微颤动,“夫人,大人的命硬,连阎王……连阎王也不敢收的!”

    媚娘惨然一笑,道:“多少艰难他都挺过来了,又怎会折在这样的鬼地方……他若真的死了,我也不能活了……!”

    “夫人,你……!”

    媚娘轻叹道:“祁宏,他在西北还有一大家子人,你撑下去,到西北去报信……!”

    祁宏听媚娘说的决然,心下吃惊,“夫人,你可千万不要做糊涂事……!”

    “我早就对他说过,他若丢下我,无论到哪,我都要找他算账。”媚娘声音竟是平静下来,“便是到了鬼门关,我也要追上他……!”一转身,面朝悬崖,泪如雨下,闭上眼睛,便要从崖边跳下,祁宏却是死死拽住媚娘,“夫人,就算大人……就算大人去了,你也不能就此撒手,你也说了,大人还有一大家子家眷在西北,大人有事,西北必定动乱不堪,你若是不能回西北……!”

    “管不了那么多。”媚娘淡淡道:“是生是死,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便在此时,却听得下面隐隐传来声音,媚娘心如死灰,一时间没有听到,祁宏修炼过龙象经,五感倒是十分敏锐,听得声音,立刻道:“夫人,你听……!”

    媚娘看了祁宏一眼,祁宏锁紧眉头:“你听下面,好像……好像有动静?”

    媚娘一怔,随即美眸中显出一丝希望,她凝神静气,果然,从下面隐隐传来叫声:“……娘……我……不要……心……!”

    “是欢哥的声音!”媚娘大喜过望,“祁宏,你听,是不是欢哥的声音?”

    祁宏十分肯定道:“虽然听的不是十分清楚,可是卑职肯定,一定是大人的声音……!”冲着山崖下面叫喊:“大人,是你吗?你们现在怎样?”

    楚欢现在的感觉十分不好。

    他整个身体,此刻悬挂在山壁上,壁面庞大,却没有落脚的地方,他一只手握着匕首,那把匕首深深插入在石壁之中,自上而下,划出一道深深的裂缝,而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握着皇后的手腕子,皇后的身体在下面荡荡悠悠,双目紧闭,人却已经昏了过去。

    皇后从崖边坠落的一刹那,楚欢根本没做多想,探手去抓皇后,那崖道狭窄无比,楚欢却也是身不由己地随着坠入悬崖。

    也幸好他手中一直有一把匕首,身在半空中,抓住皇后之时,也将匕首插入了山壁间,只是惯性使然,身体一直下坠,那匕首倒也是锋利无比,硬是在山壁上切开了一道裂缝,此时两人的重量,就完全集中在那把匕首之上。

    楚欢此时也根本不去想自己方才为何会不顾凶险挺身而出,他现在只担心这匕首支撑不住,两人同时落下去。

    悬崖深不见底,落下的石头甚至没有丝毫的回声,楚欢知道自己和皇后的性命可称得上是命悬一线,可是想要脱离此刻的困境,实在是难如登天。

    方才身体在山壁擦拭,手臂和大腿多处擦伤,鲜血溢出,他一手紧握着支撑生命的匕首,另一只手握着皇后手腕,虽然他气力极大,可是如此境况下,却也是十分吃力。

    四面风声不小,依稀听到上面传来媚娘的嘶叫声,楚欢此事尚未调顺气息,勉强应了两声,只是风雨交加,却也不知道媚娘是否能够听见。

    好在是武道修为不浅,只要匕首能够支撑住,楚欢倒也能够撑上一段时间,可是此刻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想要脱身,实在是困难至极。

    “皇后……!”楚欢叫了两声,皇后却并无反应,反倒是皇后的手腕子冰冷透凉,楚欢心下大是担心,勉强看了下四周,灰蒙蒙一片,便是连他自己的身体,也已经有些发寒。

    山风吹来,浑然没有夏日的温暖,带着寒意,雨水打落在身上,无论是楚欢还是皇后,身上本就不多的衣衫都已经湿透。

    楚欢绞尽脑汁,拼命思考接下来脱身的方法,忽然之间,听到一个柔软虚弱的声音响起:“这,这是哪里?我……我已经死了吗?”

    却是皇后被冰冷的细雨打在脸上,幽幽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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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感谢太上之忘情好兄弟的破费捧场,多谢支持,沙漠会继续努力,不让诸君失望!

第一七三四章 生死一线

    “皇后,你……你没事?那可太好了!”楚欢听到皇后声音,心中一块石头落下,微宽了心。

    “你……你是楚欢?”皇后眼睛睁开来,竟是发现自己悬浮于空,有些惊讶,微抬头,见楚欢在自己上方,更是诧异,“楚欢,你……你也死了吗?”

    楚欢笑道:“皇后,是我,我是楚欢,你放心,咱们还没有死,至少现在还活着。”

    皇后一怔,她记得自己从悬崖边摔落下来,当时便知道没有生还的可能,此时听楚欢这般说,却有些将信将疑,左右看了看,又向上瞧了瞧,依稀记得自己坠落之时,楚欢似乎正竭力营救自己,她毕竟是聪明人,瞧见身处之境,立时明白过来,此时感觉额头一凉,似乎有水滴滴在自己额头,抬起另一只手擦拭一下,才发现是血滴,又瞧见楚欢手臂处被岩石刮破的伤口,一时之间,竟是清泪流出,哽咽道:“楚欢,谢谢你!”

    “谢什么?”楚欢勉强笑道:“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皇后轻叹一声,道:“是我连累你,咱们……咱们只怕也活不了了。”身处悬崖绝境,皇后也发现两人完全靠那把匕首撑着,她便是再乐观,也知道不可能支撑太久。

    “还没死,就有生存的希望。”楚欢道:“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放弃希望……皇后,你感觉如何,可有受伤?”

    “我没事,可是……可是你受了伤。”皇后道:“你伤口正在流血。”

    “能保住命就不错了,伤势已经不重要了。”楚欢苦笑道:“皇后……!”

    皇后已经打断道:“不要再叫我皇后。”

    “那……那我叫你什么?”楚欢道:“总不能喊你姐姐吧?”

    皇后叹道:“咱们生死一线,只要不唤我皇后,你叫我什么都成……楚欢,你……你明知道凶险万分,为何……为何还要救我?”

    楚欢道:“我说过要带你们走出北岭,总不能半途而废。而且……而且我们不是朋友吗,既然是朋友,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朋友……!”皇后苦笑道:“你真当我是朋友?”

    “那是自然。”楚欢笑道:“而且……而且皇后……唔,而且姐姐你长得如此漂亮,若是掉到山崖下面,毁了容貌,那可是罪过。”

    皇后见他真的称呼自己姐姐,又好气又好笑,可是生死茫茫,这时候也不会去计较,只是道:“你好歹也是一道总督,封疆大吏,平日里说话也这般油嘴滑舌吗?”

    “油嘴滑舌?”楚欢叹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长得本就漂亮,都到了这个时候,我又何必骗你……!”好奇问道:“是了,你为何不喜欢我叫你皇后?”

    皇后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将自己当作皇后……!”

    楚欢怔了一下,隐隐明白什么,道:“看来你嫁给皇帝之后,一直不曾开心。”

    “你先前猜得不错,嫁给皇帝,是为了保住大哥和那几百人的性命。”皇后道:“后来我入宫的时候,身边还跟随着一批亲信……为了与皇兄联络,他们会秘密出宫……!”

    “皇帝手下有神衣卫,他们就算不能对天下之事洞若观火,但是京城发生的事情,他们一定不会疏漏。”楚欢叹道:“更何况元羽和你都是前朝皇族,你虽然成了皇后,皇帝也不会放松对你们的警惕……你派人秘密与愿与联络,很难躲过皇帝的眼睛。”

    皇后苦笑道:“你说的不错。其实我派人秘密出宫,只是让他们瞧瞧皇兄过的怎样,我也知道皇帝心狠手辣,就算皇兄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却也一直心存忌惮,我只担心他瞒着我,暗中对皇兄下手……可是后来,我派出的亲信,一个接一个消失,到最后我身边竟然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那你可知道是谁做的?”

    皇后摇头道:“我没有证据,可是……除了他,又能是谁?”

    “我想也是如此。”楚欢道:“他暗中将你身边亲随俱都除去,可谓是一举两得,不但可以让你和元羽无法联络,而且将你身边的亲随剪除,也就等若将你完全掌控在手中……!”苦笑道:“也难怪你从没有将自己当成皇后,你这个皇后做的,只怕连普通百姓的自由也没有。”

    皇后抬头见楚欢手臂上兀自流血,担忧道:“你……你手臂一直流血……楚欢,两个人撑不了多久,你松手,自己或能活下去!”

    “松手?”楚欢笑道:“你是让我松哪只手?握着匕首的手,那我们就一起坠下悬崖……!”

    “不要……!”皇后惊声道:“楚欢,你听我说,你救了我,我心中感激,可是……可是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要死。你松开我,还有机会活下去……!”

    楚欢叹道:“事到如今,你也莫说傻话,现在看来,咱们能多活一会儿就是一会儿,便算松手,我也是上下不得……!”

    “你……!”皇后无奈道:“楚欢,你……你心里怨不怨我?”

    “怨你?”楚欢不解道:“为何这般说?”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皇后声音伤感:“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落崖,我知道你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就这般死在这里,定然不甘心……!”

    此时风吹细雨,皇后脸上满是雨水,身上衣衫也已经湿透,楚欢只觉得她手腕子愈加的冰凉。

    “真要怨,也怨不得你。”楚欢叹道:“我明知你体力不支,而且走那般的险道十分勉强,可是为了求急,却还是冒险,如此才害你落下来……!”

    便在此时,却听得上面传来媚娘的叫声:“欢哥,你坚持一下,我们正想办法救你上来……!”

    楚欢仰头道:“你们自己小心,崖边湿滑,要注意安全!”

    上面应了一声,便在此时,楚欢却只觉得手臂一松,匕首“刺啦“一声,又往下切开一小截子,他与皇后身体同时往下坠了一坠,皇后惊呼一声,脸色惨白,楚欢心下也是吃惊,好在很快稳住,他心知皇后此时定然是惊怕,安慰道:“不要担心,一时半会应该还能撑得住,便算是摔下去,也不是你一个人,走在黄泉路上,咱们还有个伴。”

    皇后苦笑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说笑……!”

    楚欢哈哈笑道:“咱们随时都可能摔落下去,临死之前,说说笑笑岂不很好?难不成要哭哭啼啼?”

    皇后只是幽幽叹了口气,并不说话。

    “皇后,你对皇帝并无爱意,那么你是否谈过恋爱?”楚欢道:“反正也不会有别人知道,不如你告诉我?”

    “恋爱?”

    楚欢道:“便是你有没有自己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皇后犹豫了一下,道:“我幼时生长在皇宫,还未梳礼,国破家亡,就一直跟随皇兄流亡,直到后来投奔到瀛元身边……!”

    楚欢道:“我明白了,你现在便这般美貌,年轻的时候,必然是倾国倾城,瀛元瞧见你,自然是一眼便喜欢上你,他是秦侯,你在他身边,他自然也不会允许别人靠近你……哎,从你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被他关进笼子,自然是没有谈过恋爱……!”

    皇后身在此境,时刻面临死亡,一只脚也等若是踏进了鬼门关,倒也不似从前那般内敛,禁不住问道:“那你……那你可谈过恋爱?”

    楚欢笑道:“我玉树临风,潇洒倜傥,若说没有谈过恋爱,你相信吗?”

    “吹牛皮!”皇后忍不住笑道,竟似乎忘记身处险境,“照你这般说,你谈过很多恋爱?”

    楚欢道:“说多也不多,但是都刻骨铭心。”

    “哦?”皇后仰头看着楚欢,“那你能不能说给我听听,我没有谈过恋爱,临死之前,听你说说谈恋爱,也是不错。”

    楚欢低头看着皇后那张充满成熟韵美的俏脸,笑道:“你当真想听?”

    皇后“嗯”了一声,楚欢想着身在此境,能不能活下去已经是听天由命,脑中却想起许多事情来,犹豫了一下,终是将自己经历过的几段刻骨铭心感情简要说了一遍。

    与琳琅冲破世俗忌讳固然让皇后心惊胆战,黛儿从对手变成妻子,与媚娘在大沙漠中的生死与共,更有与绮罗在草原上的生死之恋,无一不让皇后觉得匪夷所思,虽然楚欢仅仅透漏了绮罗的身份,黛儿和媚娘的真实身份并未说明,可是皇后听楚欢与西梁塔兰格结为夫妻,惊声道:“你……你与西梁公主结亲?这……这怎么可以?”

    “这有什么不可以?”楚欢笑道。

    皇后道:“你当时是秦国使臣,秦国与西梁虽然表面议和,可那也是权宜之计,双方仇怨已深,你……你与西梁公主结亲,便是秦国应允,西梁人又如何能答应?”

    “你说的不错,西梁人一开始还真是不同意。”楚欢道:“不过我与绮罗两情相悦,男未婚,女未嫁,她要嫁我,我要娶她,谁又能管得了?喜欢一个人,全心去爱护她,无论她身份地位,无论她贫穷还是富贵,无论她容貌如何,只要我愿意,谁又能将我怎么样?”

    皇后微微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如果喜欢一个人,却有诸多顾忌,不敢去说,不敢去爱,连这样的勇气都没有,那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区别?”楚欢缓缓道:“爱情是自己的,谁也管不了,天上地下,也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第一七三五章 相契

    雨势没有减弱,反而是越来越大,楚欢身体经过龙象经的改造,只要匕首能撑住,他便是再支撑几个时辰都能挺住,只是皇后却明显有些不支,身体悬垂于半空之中,虽然一条手臂被楚欢拉住,可是她整条手臂却已经发麻,疼痛难忍。

    楚欢见到皇后秀眉微蹙,心里便明白是怎么回事,问道:“可是手臂疼痛?”

    “无妨……!”皇后忍住道:“楚欢,我刚才不是说笑,你放开手,我不想连累你……!”

    “不要放弃。”楚欢道:“我也说过,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放弃希望,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不可放弃。你从河西跋山涉水前往西北,不就是想看到齐王吗?如今就差最后一步,过了北岭,进到西北,就能够见到齐王,你难道想这个时候半途而废?”

    皇后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山雨冰冷,皇后衣衫湿透,衣衫贴在她丰腴的身体上,曲线起伏,只是她的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便是朱唇也已经没有血色。

    “咱们上不去的……!”皇后叹了口气,声音已经虚弱不少,“楚欢,看来你我真的要死在一起……!”

    “要真是活不了,死在一起便死在一起。”楚欢道:“皇后,这样下去,你手臂恐怕要脱臼……我拉你上来一些,你看成不成?”

    到了此时此刻,皇后又怎能说不行,只是道:“要我怎样做?”

    “匕首看起来还是很牢固。”楚欢道:“这山壁的岩石倒是十分坚硬,匕首嵌在里面,只要我们动作不是太大,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我拉你上来一些,你……你抱住我脖子,这样或许会舒服一些,也不会让手臂脱臼……!”

    “抱住你?”皇后竟是有些尴尬。

    楚欢苦笑道:“皇后,你若是觉得我占你便宜,那就当我没说……!”

    皇后也是苦笑道:“你当真觉得我不明白事理,到了这种时候,也没那么多顾及……只是要让你受累了……!”

    楚欢也不多言,一面注意握着匕首的手臂,提防匕首松脱,另一只手则是缓缓手提,皇后的体重对于楚欢来说,实在是轻盈的很,要将皇后身体提起来,自然不是什么难事,楚欢提起手臂,皇后身体也慢慢升起,直到皇后身体贴近楚欢,楚欢才道:“另一只手臂抱着我脖子……!”

    皇后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拒绝,手臂环绕过来,楼主了楚欢脖子,柔软丰腴的身体便即与楚欢紧紧相贴,那丰满酥胸依然是高高挺起,顶在楚欢胸口,虽然比不得少女结实,可是却更有弹性,楚欢低声问道:“抱紧了?”

    皇后“嗯”了一声,楚欢这才缓缓松开握着皇后手腕子的手,如此一来,支撑力便在皇后那只环绕楚欢脖子的手臂上,皇后落崖之后,本就身体发软,被阴雨淋湿身体,身体已经感觉有些不舒适,手臂上力量虚弱,虽然环绕着楚欢脖子,身体却还是向下一沉,好在楚欢却是出手如电,虽然松开了皇后手腕子,却迅速抱住了皇后的腰肢,如此一来,皇后抱着楚欢脖子,而楚欢则是抱着皇后腰肢,身体紧贴,几无缝隙。

    此时两人脸对着脸,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楚欢就如同抱着一只软软的香包,皇后身体香软无比,一缕缕成熟妇人身上特有的体香散发出来,直往楚欢鼻子里钻,随着冷风吹动,皇后几缕发丝从楚欢面庞上抚过,酥酥痒痒,一丝丝淡淡的芬芳在鼻端徘徊。

    皇后显然是觉得这样的姿势很是不妥,虽然是形势所迫,脸颊却还是泛起一阵潮红,她面颊泛白,白里带着潮红,十分美艳。

    只是这般一来,却是感觉舒服不少,不但手臂不再像先前那般疼痛难忍,更为紧要的是,与楚欢这般紧紧相贴,皇后只觉得楚欢身上一股股暖流往自己身上蔓延过来,再不似先前那般浑身泛冷。

    两人面颊近在咫尺,皇后有些尴尬,微转头,侧脸对着楚欢,楚欢近在咫尺瞧着皇后侧脸,不但可以看到她脸部到脖子上的轮廓曲线,而且她脸上的肌肤纹理也是看得异常清楚。

    如同琉璃一般,皇后无论是身体整体曲线还是细节轮廓,都是万里挑一,如同鬼斧神工所修,虽然已是中年,但是皇后的曲线轮廓依然保持的极好,肌肤也依然是白皙水嫩。

    “看什么?”一阵沉寂,楚欢正瞧着皇后脸颊,忽听得皇后轻声问道。

    楚欢一怔,随即轻笑道:“看你的脸。”

    “哦?”皇后依然是侧着脸,“已经人老珠黄,有什么好看的……!”

    “谁说人老珠黄?”楚欢笑道:“我越瞧你,越觉得你像个刚刚出嫁的少妇人……!”

    皇后轻笑一声,道:“我还以为你说我会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油嘴滑舌……!”

    楚欢听她言语倒也轻松,道:“十几岁的小姑娘,人事不知,懵懵懂懂,又怎能比得上你的美丽……对了,你平时是如何保养,教教我,我以后也好学学。”

    “胡言乱语。”皇后忍不住好笑道:“你一个大男人,怎地想着学这些东西,学了也无用。”

    楚欢道:“那倒不见得。”感觉皇后身体已经暖和了一些,环住自己脖子的手臂也不似先前那般冰冷,轻声问道:“还冷不冷?是不是好多了?”

    皇后轻轻“嗯”了一声,缓缓转正脸,与楚欢正面相视,两人鼻尖相距不过一指之遥,见楚欢脸上带着笑容,皇后柔声问道:“你脖子酸不酸?累不累?”

    “这会儿倒好,不过过些时间,应该会有些发酸。”楚欢笑道:“只可惜以前只修炼手脚功夫,没有修炼脖子功夫,若是练了铁脖子功夫,便是脖子上挂上两头牛,那也不怕……!”

    皇后故意沉下脸,佯怒道:“你说什么?你说我是牛?”

    “岂敢岂敢?”楚欢忙道:“我是打个比方……!”

    皇后展颜笑道:“都死到临头了,你还嬉皮笑脸,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笑脸?”楚欢道:“好像某人现在也在笑,莫非你也不怕死?”

    皇后幽幽道:“你说得对,反正都要死了,与其哭着死,还不如笑着死……是了,你脖子若是酸了,与我说一声。”

    “说了又能如何?”楚欢道:“你总不能松手的,咱们现在只能听天由命,瞧瞧媚娘他们是否能想出法子来……!”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深山里,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就算找人帮忙,也是难觅人迹。”皇后轻声道:“咱们现在也就是在这里等死而已……只是临死之前,能和你说说话,那……那也挺好……!”她说话之时,气息如兰,让人心神荡漾。

    便在此际,上面传来祁宏粗重的声音:“楚督,你们还在不在?”

    楚欢仰首高声应道:“暂时还在,我在山腰上,距离你们那里有些距离……你们可想出什么法子来?”

    “绳子!”上面祁宏大声道:“悬崖边太陡峭,难以撑住脚,我们想了一个法子,在山壁上搂出一个可以系绳子的地方,这样就可以稳当许多。”

    楚欢道:“不错,悬崖太陡峭,你们就算有绳子,也无法站在崖边拉我们上去,很难使上气力……,而且那样太过凶险,一个不小心,你们自己都要摔下来……在石壁上找寻一处可以系稳绳子的地方,这是个好主意……!”

    “卑职已经在做了。”祁宏大声道:“大人,皇后娘娘怎样?”

    “皇后和我在一起,暂时也不要担心。”

    “那你们再撑一下。”祁宏大声道:“我和夫人兵分两路,她去寻绳子去了。”

    楚欢道:“山里哪里来的绳子?你们这样,看看附近有没有藤蔓,这深山老林多有古藤,应该很结实,你们寻到藤蔓,想办法连在一起……!”

    “大人,你是说古藤?”祁宏声音充满兴奋,“不错,这是个好法子,你放心,我们这就按你说的去做……!”

    楚欢这才松了口气,低头下来,却见皇后一双美眸正盯着自己,笑道:“怎么了?”

    皇后道:“你怎地想到用古藤做绳子?这……我如何没有想到。”

    “这可怨不得你自己。”楚欢道:“当年在西北的时候,我们十三太保在西北山林之中受过苦训,遇到诸多困难,全都要靠自己想法子……你没有经历过这些,自然是不明白的。”抬头望了望上面,距离坠落下来的崖边颇有些距离,皱眉道:“只是要找寻这么长的古藤,也不容易……!”斜眼瞧了瞧插在山壁里的匕首,道:“造出支点,找到古藤做成绳子,一时半会根本做不到,我只盼这匕首能够撑住我们……!”

    他转头又与皇后正面相视,发现皇后脸上红扑扑的,可是嘴唇却有些发紫,担心道:“你……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皇后勉强一笑,道:“没事,就是……就是头有些晕……!”

    楚欢道:“恐怕是被这雨水淋了……!”环抱皇后的手臂紧了紧,她这一用力,皇后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要挤入楚欢身体,两人身体紧贴的毫无空隙,此时楚欢固然能感受到皇后身体的香软,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成熟妇人体香,而皇后却也能够感受到楚欢身体的结实,亦能够闻到楚欢身上的男人气息,不知为何,皇后此刻却感觉自己的心开始跳得有些快,心跳越快,闻到楚欢身体气息的感觉就越浓,抱着楚欢脖子的手臂,情不自禁紧了一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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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龙聚兵,菩萨开门!
一局诡异的惊天大陷阱,局中有局,计中有计,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是计中人,谁是布局者?八字谶言之后,又尘封着何等隐秘的故事?是狼巡天下?还是狡狐瞒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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