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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     国色生枭txt下载     国色生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零零一章 异物

    素娘这才明白,楚欢并没有听错自己的意思,失望之情顿去,见得楚欢居高临下看着自己,很不好意思,脸上通红,不敢看楚欢,但是楚欢的吩咐她也不敢违抗,从床上起身,跪着转过身来,看上去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楚欢见到这小媳妇脸上都是汗水,鬓角的秀发已经被香汗打湿,贴在脸颊上,看上去真是娇艳欲滴,妩媚动人,这熟透的俏媳妇,此时这妩媚娇艳的样儿,如同熟透了的水蜜桃儿一般,任谁瞧见了,都想狠狠地咬上一口。

    方才一番折腾,楚大老爷两只手肆无忌惮在她胸脯折腾,胸口衣襟已经是一片狼藉,凌乱不堪,那雪白色的小衣早已经被拉开,里面淡黄色的肚兜露出来,系在肩头的带子松脱,半边肚兜垂下来,粉腻的两团挤在一起,此时素娘就跪在楚欢脚边,居高临下看着,那一道深邃的雪沟是撩人心魂。

    素娘瞧见楚欢眼睛盯着自己胸脯,虽然自己胸脯早被楚欢折腾了小半天,此时却还是不好意思,正想着要将自己的衣裳收拾一下,免得春光外泄,却听得楚老爷已经吩咐道:“把小衣脱了吧……!”

    素娘“啊”了一声,立刻明白过来,粉脸通红,低下螓首,楚欢却已经蹲下来,伸出手,一根手指挑着素娘的下巴,挑起素娘脸庞,素娘心慌意乱,紧张无比,不敢闪躲,楚欢那一双漆黑的眼睛就在眼前,素娘不敢去看,目光左闪右躲,楚欢已经吩咐道:“别看别的地方,看着我……!”

    素娘很是为难,但是楚欢如今的话,在她看来,如同皇帝的圣旨一样,不敢反抗,只能怯生生地看着楚欢,那眼眸子闪动,她有些敬畏楚欢,楚欢这样命令,总是让小媳妇有些委屈,脸上那委屈样儿看上去当真是楚楚可怜,楚欢看着眼前这张脸庞,不得不承认,虽然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但是素娘却是有着一股子诱人的少妇味道,虽然还是黄花闺女,但是那股子味道已经洋溢出来,最为紧要的事,素娘并不是有意做出妩媚的样子,她的娇媚是天生,以前穷家生活掩饰住,如今渐渐弥漫出来,特别是唇下那一刻殷红的粉痣,更是让这俏媳妇透着几分风流味道。

    “你好美!”楚欢凝视着素娘脸庞,情不自禁道。

    素娘心中有事娇羞又是欢喜,脸上更是发热,目光想要闪躲,楚欢却已经命令道:“不许躲开!”素娘没有办法,眼巴巴地看着楚欢,楚欢却是一边瞧着素娘,一边将素娘的小衣解开,褪下,只留一件肚兜在身上,素娘禁不住双臂环住胸口,可是瞧见楚欢眼中显出些许不悦之色,可怜巴巴地又将双臂松开,任由那巍峨挺拔的酥胸顶着肚兜挺立在楚欢眼皮底下。

    楚欢伸出一只手,勾住素娘肚兜边沿,向外拉了一拉,里面那壮观的美景尽收眼底,那两团比大馒头还要浑圆丰硕的饱满呈现在楚欢眼皮子底下,素娘娇羞无限,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女人都是这样被相公玩弄,就怕楚欢不高兴,不敢有丝毫的反抗,她那一对大白兔没有丝毫的下垂,黄花闺女,挺拔如山,差不多有大碗碗口那么大,雪白雪白的,犹如两个规则的雪白半球贴在素娘的身上,方才被楚欢揉捏了小半天,两只雪白丰腻的肉团微微泛红,尤其是顶端那鲜红欲滴的乳蒂,因为情动,早已经凸起,硬邦邦地如同黄豆米粒一样翘着,形状十分的好看。

    看到那两点樱红挺立,楚欢忍不住拉开肚兜,那一对大白兔顿时便从里面蹦出来,楚欢早已经伸手,一手抓住一个,将头埋了进去,**四溢,深吸几口气,舌头已经在樱桃之上搅动起来,素娘呼吸急促,全身发颤,一瞬间就感觉全身没有了气力,情不自禁地挺起酥胸,倒似乎是配合着要将雪白的丰乳全都塞进楚欢的口中一样,她只觉得全身像触电一样,楚欢的舌头在她的乳蒂上扫动的时候,她全身的毛细孔就好像全都打开,身上的汗珠子已经从肌肤之中向外渗透出来,喉咙里发出极为压抑的呻吟声,两只手臂已经不由自主勾上了楚欢的脖子,带着楚欢的脸部完全埋进了自己的胸脯之内。

    楚欢手没闲着,已经扯开素娘的腰带,在素娘的配合下,将外裙退下,只留下了里面一条薄若蝉翼的丝质小裤,那圆润白腻的两条腿儿,却是紧紧夹住,楚欢此时似乎忘记让素娘给自己脱衣裳,一根手指顺着小腹往下滑落,到的双腿间,感觉到素娘双腿紧紧并拢,那是连一根手指也塞不进去,轻声道:“打开一些……!”

    素娘最怕的就是楚欢会探摸她的桃源,那里春水泛滥,心里很不好意思,感觉到楚欢手指头要探入双腿之间,紧紧并拢,不让他去探摸,只怕楚欢发现春水太多会觉得自己是个轻浪的女人,可是此时楚欢命令下来,她又不敢违抗,很是为难,可怜楚楚微微松了一些,仅仅一道缝隙,楚欢的手就像泥鳅一样探到那美处,素娘全身一颤,条件反射般迅速夹紧,将楚欢的手紧紧夹在两腿之间,楚欢只觉得这小媳妇双腿的力量还真是不小,这一下子夹住,手一时还动不了,只觉得那里温热如火,湿漉漉一片,就像有一碗温水泼在了那里,暖洋洋的。

    隔着薄薄的纱裤,楚欢虽然一时瞧不见,但是手的感觉却异常灵敏,他常听到肥美多汁这样的词儿,现在想来,倒似乎是为素娘量身定做,他已经与几位美娇娘有过鱼水之欢,琳琅、绮罗甚至是林黛儿,对她们身体还是是熟悉,此时只觉得素娘那处比之其他几位娇娘有着明显的不同,异常的饱满肥润,其中一根手指就贴在那桃源秘处的缝隙边缘,竟是感觉随着素娘身体的紧绷,那妙处竟似乎有一股吸力,将自己的手指带着往里扯。

    楚欢十分惊讶,他从没有经过这样的妙物,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竟真是感觉那肥美多汁的妙处真的有一股子吸力般,蠕动之间,饱满的缝隙已经是将一根手指扯进去,素娘似乎并无察觉,躺在床上,此时已经闭上眼睛,脸上一片潮红。

    “怎会这样?”楚欢心下惊疑,忍不住掉过身来,硬生生地分开素娘双腿,素娘羞臊无比,她毕竟是黄花闺女,楚欢如此直白地打开她双腿,让她十分的不适应,不由轻轻挣扎了几下,楚欢低声道:“不许乱动,跟你说了多次,乖一些,不要动!”

    素娘无可奈何,两只手照着自己的脸,火烫火烫,只能任由楚欢胡作非为,楚欢打开双腿,这才看得真切,小裤之内,兵无穿其他的东西,这小裤轻纱所制,雪白的紧,又薄若蝉翼,此时已经是被春水打湿了裆部,真像是被泼了一碗水在那里,裆部的轻纱紧紧贴着,这层轻纱此时已经失去了掩饰的作用,那里已经是清晰可见,黑白相间,芳草异常的茂盛,下面却又是粉嘟嘟的异常勾人,一条细细的缝隙密不透风,但却从里面不停地向外渗透出水水。

    楚欢一根手指贴近过去,不知道刚才是不是错觉,贴近之时,素娘全身又是一颤,这一次楚欢却是感觉的一场清楚,那细细的小缝儿张开来,就像一个等待猎物的兽口,瞬间张开,一股吸力便将手指往里面扯,楚欢这才确定,这巧媳妇的身体果然异如常人,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他从没有听说过女人那里还有吸力,如果不是今日自己碰到,那是万万不相信的。

    其实他现在也已经察觉出素娘的与众不同,不但桃源秘处异常的饱满丰腴,而且溢出的春水比自己所经的几个女人都要多,他已经看过《红楼梦》,书里说女人都是水做的,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刺啦”一声,楚欢竟是没有褪下素娘的小裤,而是直接撕开了素娘的裆部轻纱,将那美妙处显露出来,素娘虽然双手掩在脸上,但是楚欢这个动作她是知道的,又羞又急,气息急促,声音如同梦呓:“二郎……你……你别这样……我有些……有些怕……!”

    楚欢却是将素娘抱起来,轻声道:“不要怕,我会小心……!”竟是下了床,抱着素娘,素娘睁开眼睛,吃了一惊,不知道楚欢要做什么,失声道:“二郎,你要做……你要做什么?”

    楚欢却已经抱着她,将她放在房中的那种大椅子上,放她坐好,将她双腿一左一右搭在椅子两边的把手上,这个动作,在这个时代,就是久经人事的妇人也会羞臊无比,更何况素娘这样的黄花大闺女,一时骚的面红耳赤,她虽然不知道别的女人圆房之时会不会也这样,但是却明白,这个姿势一定是十分羞人,靠坐在椅子上,两只手蒙着脸,不敢再看楚欢一眼。

第一零零二章 绝世人鼎

        素娘捂着脸,两条白生生的腿儿却是分开着,忽然感觉到有东西凑近到自己的桃源洞口,娇躯急颤,似乎很是害怕,条件反shè般伸过伸出一只手,似乎要阻拦楚欢继续往自己身体凑过来,那只手儿正推在楚欢的小腹处,那里紧绷结实,六块腹肌如同石头一样。

    “老实一些,我不舒服……!”楚欢低沉声音响起,素娘心里顿时有些害怕,不自觉中,本来是推向楚欢的手不由下垂了一些,立时碰到一根坚挺如石的东西,素娘虽然闭着眼睛,却是知道那是什么,手儿像触电一样,便要迅速收回,却听得大总督已经吩咐道:“抓着它,带它进去……!”

    素娘自然不笨,当然知道楚欢是要自己抓住什么,更知道是要将它带到哪里,她其实自己对自己的身体也不算真的很了解,她并不知道,她的身体异于常人,乃是一等一的上佳人鼎,万中无一,当初在云山府,便是被道士看出,这才将她骗到了静慈庵之中。

    人鼎之身,自然非比寻常,特别的敏感,其实在楚欢抚弄她胸脯的时候,小媳妇就感觉身体如火,chūn水汪汪,桃源之处奇痒难忍,此时更是全身酥麻,被楚欢都弄到这个地步,确实有些难以忍耐,只是女人的矜持,让她不敢表现得太过迫切,楚欢这一声吩咐,让俏媳妇不敢再耽搁,虽然羞臊,但还是用颤抖的手儿抓住了坚挺,她的手微微发抖,手心中都是汗,楚欢感觉到那里被素娘用小手抓住,亦是感觉全身一麻,低声道:“带它进去……!”

    素娘又是紧张又是期盼地将小总督带到了桃源洞口,她此时姿势固然羞人,更加上小裤未脱,只是在裆部撕开裂缝,瞧上去更是充满了视觉的诱惑,当小总督碰上洞口的一刹那,素娘紧要贝齿,似乎要接受一场生死考验一般,全身急颤,臀儿扭动,却似乎又要躲闪。

    楚欢并不犹豫,被素娘带到洞口,在素娘闪躲开之前,再不说话,整个人就势向前,已经压在了素娘柔软香绵的身子上。

    “啊……!”当楚欢缓缓挤进素娘的身体内时,素娘全身都泛起鸡皮疙瘩,禁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她是黄花处子之身,从来没有经过男人,更何况楚大总督的又是那般的庞大坚硬,她本来分开的两条白生生的腿儿,此时已经是禁不住收拢,环住了楚欢的腰。

    楚欢刚刚进入的时候,并没有其它几个美娇娘那种紧窄的感觉,一开始反倒觉得进入十分容易,似乎里面很宽敞,肥腻多汁,但是当他挤入的深一些之后,陡然间就感觉到里面瞬间收缩,就像是进入一个布好的陷阱,初时一片空旷,但是瞬间伏兵四处,四面八方瞬间紧绷,竟似乎是将自己的小总督咬了起来,而且越咬越紧,那已经不仅仅是处子之身的紧窄,完全是一种异乎寻常的紧缩,刚才还没进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俏媳妇异乎寻常的体质,此时却是真正体会了这异物的滋味。

    楚欢感觉到素娘那里肥腻异常,软软的,肉肉的,甚至有种油油的感觉,挤入进去越来越紧,瞅着素娘脸庞一片酡红,香汗淋漓,楚欢愈发的坚挺,素娘上身倒似乎是因为紧张和痛苦卷缩起来,如同受惊的小白兔儿,当楚欢完全进入之后,尚未动弹,已经是感觉肖总督完全被箍住,俏媳妇里面的力量当真是不小,那种紧迫的挤压感,差点让楚欢把持不住,如同在云霄一般,差点进入就喷shè。

    楚欢心中暗叫非同小可,这一刻他也知道,身下这个怯生生的小媳妇,从这一儿刻便真正地成了自己的人儿。

    楚欢压在素娘香软的身子上,轻声道:“是不是不舒服?”

    “没……没有……!”素娘依然不敢睁开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痛苦,甚至还有一丝儿委屈,“你……你舒服就好……!”

    楚欢看着她怯生生的脸蛋儿,心中有些怜爱,道:“那你不舒服,就告诉我,我……我小心一些……!”

    素娘“嗯”了一声。

    楚欢此时也是烈火烧身,不再多言,开始在素娘体内挺动,素娘一根手指塞进口中,贝齿咬着,极其娇媚。

    只是楚欢挺动两下,便又有要喷shè而出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他从前行房的时候从来不曾有过,明白原因,只因素娘天生尤物,异于常人,那桃源洞中不似别的女人,其他女人一开始紧窄无比,渐渐便会畅通起来,而素娘却是恰恰相反,开始进入的时候,十分顺利,如同进入油脂之中,但是身体一旦经受刺激,便会很快收缩起来,而且收缩的越来越紧,紧紧包裹,正是因为天赋奇趣,所以若是换做一般男人,撑不住数下便会泄露阳身,便是楚欢,只是挺动数下,便已经感觉到有些忍耐不住,知道若是再动弹,定然撑不住,瞬间就会喷发出去。

    但凡男人,这种时候,自然是不甘示弱的,若是这般三两下便出了身体,反倒是让身下的女人瞧不起,便是楚欢,那也是有这样的心思。

    这闺房奇趣固然让人惊叹,可是却也不是谁都有能耐享用,楚欢停了下来,不敢再动,素娘全不知道自己是上等人鼎,有奇趣在身,正感受着楚欢的火热和充实,虽然很有些疼痛,却是咬牙忍着,在疼痛中感受着其中的欢愉,只是楚欢没有几下便即停住,正自奇怪间,猛然感觉楚欢只是停顿片刻,又重新挺动起来,她身体敏感,感受十分敏锐,隐隐感觉着楚欢的小总督似乎在瞬间有庞大了一些,身体顿时更加的充实起来。

    素娘却是不知,楚欢只是一瞬间,就想到了奇法,他运气在身,身体的韧xìng就会变的强大许多,因为血气的流通,也就不至于让血气太盛,如此一来,即使被包裹的很紧,却也不至于很快就产生喷shè的感觉,这气息一运气来,还真如同楚欢所想,全身那种血液沸腾的感觉便即平静许多,挺动之间,虽然素娘的身子依然将楚欢紧紧包裹住,但是却已经不再有那种转瞬便出的感觉。

    楚欢这也是灵机一动,此时却等若是一边行房,一边练功。

    素娘一开始身体火辣辣的有些疼痛,但是片刻之后,那种辛辣的疼痛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那种初尝禁果的快感,楚欢的身体强壮,床第间的功夫本就了得,素娘渐渐地只觉得腾云驾雾,身上的男人就好像狂野的骑士,在他强悍的驯服下,自己这匹胭脂马载着他,越飞越高,在他粗暴的骑乘下,飞向一个又一个云端。

    不知道多久,素娘已经忘记了身在何处,体内的cháo水一次又一次喷涌而出,而身上的男人竟没有停歇的迹象,反倒像是越来越勇猛。

    楚欢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行房练功,按照《龙象经》宝象道的运气法门运气,目的本是为了让血气平静,不至于做一个快枪手,他的目的确实达到,《龙象经》护身,确实没有让他做成快枪手,可是不知为何,素娘体内每一次洪cháo涌来,楚欢就感觉那股滚烫的chūn水似乎被吸纳进入了自己的身体之内,本来这种事儿十分耗费体力,随着时间推移会越来越累,但是楚欢每一次被素娘体内滚烫chūn水洗礼后,却是感觉身体内的气血流通十分迅速,整个身体就像火烧一样,宛若置身于熊熊的烈火之中,在这烈火之中,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体的jīng力和体力越来越强。

    那烈火滚烫,楚欢本来有些黝黑的肌肤,此时却布上了一层红晕,大汗淋漓,在素娘体内进进出出,畅快无比,楚欢就似乎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团烈火的种子,这火种必须从自己的体内发出去,否则自己很有可能就要被烧成灰烬。

    他的速度频率越来越快,素娘俏脸酡红,香汗淋漓,似乎经受不住楚欢如此快速的折腾,身体此时已经如同一弹软泥,她不知道楚欢为何会如此勇猛,也不知道这样的冲刺什么时候会结束,任由楚欢在自己白生生香软软的身体上纵横着,享受着自己从来不曾经历过的快感,不知不觉中,她的手指已经从嘴里拿开,或许真的是被楚欢带上了云端,她忘记了置身何处,喉咙里发出了大声的娇吟。

    楚欢听到素娘那媚人的叫声,情难自禁,但是此时虽然情浓之中,却还是想到如莲也住在这个院子里,素娘叫的太大声,他倒是担心如莲听见,不又低声命令道:“不要叫……!”

    素娘被楚欢吓的惊醒过来,急忙捂住嘴,不敢再大声媚叫,只是捂着嘴闷哼。

    一开始楚欢担心自己喷shè的太早,可是现在虽然还是被素娘紧紧咬着,却没有了喷shè的感觉,知道这样折腾下去,素娘也是经受不住,搂住了素娘xìng感的身体,将她倒转身体,跪在椅子上,抱着素娘的腰肢,看着那两片雪白滚圆的臀瓣,肉感十足,被轻纱小裤裹着,更是诱惑无比,楚欢顺手从旁边桌子拿过茶壶,倒了一点在手中,温水,当下不犹豫,将壶嘴对着素娘的臀瓣,里面的茶水倒在上面,素娘全身发颤,那臀儿禁不住轻轻摆动,扭过头来,云鬓凌乱,眼若媚丝,星眸迷蒙,见得楚欢正往自己的臀儿上倒茶,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却是不敢多说。

    茶水倒在臀瓣上,小裤便湿了,贴在臀瓣上,这情景当真是撩人无比,楚欢将茶壶丢到桌上,再次抱住素娘的腰肢,吩咐素娘拿手握着自己的坚挺,带进了洞口,洞口都是水水,像是发了洪灾,楚欢进去,一只手摸在素娘滚圆丰满的臀瓣上,心里忍不住赞了声,舒服,手感极好,两瓣臀儿湿亮亮的质感十足。

    随着楚欢动作渐渐快起来,素娘虽然想极力克制,但是却还是闷哼着,她此时全身乏力,被楚欢弄得迷迷糊糊,但却还是记着楚欢的吩咐,不敢叫出声,只能用手捂着,但是那种感觉太过压抑,很不舒服,她只觉得如果能够叫出声来,才会舒服一些,在楚欢的挺动之间,扭过头,哆哆嗦嗦请示道:“二……二郎,我……我可以……我可以叫出声……叫出声吗?我……我小点声……!”

第一零零三章 奇货可居

    楚欢情在浓处,随口恩了一声,于是在她的冲刺之中,素娘终是再次叫出声来,虽是如此,却还是不敢太过放纵,尽力压制,她叫的声音却是十分的野性,野性之中带着一股子天然媚意,楚欢听着那声音,看着那粉白的臀儿如同波浪般滚动,一时间再也控制不住,在素娘的媚叫声中,终是一泄如注,那一刻,身体内的烈火种子似乎也喷发而出,全身上下一阵通泰。

    素娘此时已经如同烂泥,软绵绵趴了下去,全身上下香汗淋漓,香汗珠子顺着滑嫩的肌肤滚落下去,楚欢担心她凉着,瞧见小裤已经湿透,将她小裤褪下,抱着素娘丰腴的身子,放好在床上,素娘又是疲倦又是羞臊,不敢睁开眼睛。

    两人都是赤身**躺在床上,用被子盖好,楚欢将素娘抱在怀中,亦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素娘却是疲软无比,她不知道被楚欢带上云端多少次,已经再也没有了精力,闭着眼儿,迷迷糊糊睡去,反倒是楚欢却并不觉得身体疲倦,而是精力极佳,体力竟似乎也没有什么损耗,似乎比行房之前的精力和体力更盛。

    楚欢抱着素娘软绵绵的身子,心中很是奇怪,不知道为何会如此,但是却隐隐感觉似乎与素娘有些关系。

    行房之中,素娘每一次腾上云端,就会春水喷涌,而每一次楚欢都感觉自己的身体获益匪浅,他此前一直修炼宝象道,身体并无任何异状,反倒是今日行房练气,身体却出现古怪的症状,如同烈火燃烧,要将他的躯体焚毁一样,也恰恰只有通过行房,才能将体内的火种放出去。

    只是片刻功夫,搂着素娘香香软软的身子,楚欢兴致再起,可是他也知道不能再胡来,莫说素娘是黄花处子,今夜刚刚破了身子,就是久经房事的妇人,那也是难以经受自己这样的折腾,幸亏素娘农家出身,身体结实,这才承受了自己半日的折腾,若换做琳琅那样的大家闺秀,就未必能够承受得住。

    不知不觉中也睡着,这一觉竟是睡得十分香甜,等到醒来之时,天已经亮了,感觉怀中热乎乎的,睁开眼睛,便看到素娘那张娇艳欲滴的脸庞,素娘早已经醒来,被楚欢抱在怀中不敢动弹,一双秀眸也是睁开,正看着楚欢,楚欢眼睛突然睁开,正与素娘四目相对,素娘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急忙闭上眼睛,动也不敢动一下。

    楚欢瞧着素娘脸上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大手此时正搭在素娘的翘臀上,光滑腻手,圆滚滚的手感极佳,心中一荡,反应起来,素娘似乎感觉到什么,睫毛闪动,脸上瞬间便红了,楚欢见她装睡,心中好笑,凑到素娘耳边,轻声道:“是不是不舒服?”

    他想着自己做完狂风暴雨,心中倒有些后悔,暗想自己当时也实在是太过冲动,折腾的太生猛了一些,这俏媳妇虽然身体结实,但终究是黄花大闺女,只怕自己狂风摧花,伤了小媳妇。

    素娘不敢睁眼睛,但也不敢不回答,怯生生轻声道:“没……没有,很……很舒服的……!”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有些没羞没臊,更是将螓首贴到楚欢怀中,生怕楚欢看到自己羞臊的表情。

    楚欢正想翻身而上,将素娘压在身下,便在此时,外面院子里传来声音:“师傅,你醒了没有?老太爷过来了,在大堂已经等了一阵子!”

    楚欢听孙子空叫声,一开始有些恼火,但听到老太爷过来,倒是不敢怠慢,在素娘额头亲了一下,柔声道:“我去见客,你再休息一阵,我让他们准备早点。”

    素娘乖巧点头,楚欢这才起身来,穿了衣裳,出门漱洗,收拾一番,这才到了正堂,此时杜辅公正在大堂陪着苏老太爷。

    楚欢知道老太爷为何会来,他昨日就卖了个关子,让老太爷今日再过来,见到楚欢过来,老太爷已经笑道:“大人,昨日回家,一直不知道大人有什么妙招,一宿都睡不着,这一大早,就登府打扰了。”

    杜辅公也已经道:“大人,昨天晚上,两名疫病患者已经送到,孙博柳隔了一间院子出来,今日为那两人治病。”

    楚欢没有忘记和马神婆的赌约,点点头,孙博柳之前为素娘扎过针,清楚用针扎医除疫毒的方法,并不担心,宾主落座之后,这才看向杜辅公,问道:“杜先生,昨晚府里的菜肴,你觉得味道如何?”

    楚欢让厨房用新盐做菜,知道的人并不多,只有孙子空和那几名厨子,另外还有林黛儿,除此之外,并无对别人说,便是杜辅公也不知道。

    杜辅公不知楚欢为何会有此一问,抚须道:“说起来,昨晚我还多吃了一碗饭,这厨子的手艺似乎有了长进……!”

    楚欢心中暗想,此前食用的是西关七姓送来的盐巴,西北缺盐,就算是世家豪族,也没有上等精盐,粗盐不但有咸味,还夹杂着其他的怪味,用那种粗盐做菜,手艺再好,也会破坏菜肴的味道,楚欢让厨子用上经过精心提炼的新盐,除了咸味,再无其他杂味,味道自然是强出许多来,杜辅公自然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还以为是厨子的手艺有了长进。

    楚欢并不卖关子,叫了孙子空进来,孙子空手中端着一只小瓷碗,里面正是放着楚欢昨日提炼出来的新盐,示意孙子空将新盐送到老太爷面前,老太爷还有些迷糊,不知道楚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得碗里的东西细若沙,白中带青,还真是从未见过。

    “老太爷,你可以沾一点尝一尝。”楚欢笑道:“你猜猜这是什么?”

    杜辅公已经背负双手靠近过来,瞅着碗里的新盐打量,老太爷探出一根手指,蘸了一些在手中,随后放入舌尖,眯着眼睛品了品,很快,脸上就显出惊讶之色,再次探出一根手指,这次蘸的多了一些,放入口中,闭上眼睛,嘴唇动了动,陡然间睁开眼睛,失声道:“这……这是从何而来?”

    杜辅公见得老太爷一脸震撼之色,知道这碗里的东西非同小可,不等楚欢说话,自己也蘸了一些,放入口中,啧吧了几下,饶是他满腹经纶,此时也显出骇然之色,失声道:“这……这是盐!”

    楚欢拍手笑道:“杜先生说的不错,这就是盐!”

    老太爷已经急道:“大人,这是从何处而来的盐?老夫从没有见过这种颜色的盐巴,是从关内弄过来的?”他双眼眯起,一脸迷茫:“这好像……不是海盐,但是味道……味道并不比海盐差!”

    楚欢点头道:“老太说的不错,这不是海盐,也不是出自关内,至如颜色,这是刚刚出来的新盐,过上几日,青色会褪去不少,会渐渐泛白……!”

    “不是海盐?”杜辅公摸着胡须,纳闷道:“湖盐和井盐我也是见过的,可都不是这个样子,而且味道……也没有大人这盐纯!”

    楚欢看着老太爷,问道:“老太爷,这种盐,如果让你售卖,你觉得大概能买到多少一斤?”

    老太爷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头,“一斤三百文!”

    楚欢一怔,“三百文?”

    “商人做买卖,讲究的是奇货可居。”老太爷解释道:“朝廷控制食盐的生产和调运,这食盐的生产成本并不高,但是谁都缺不了,朝廷要安民生,价钱制定的不会太高,至少能让老百姓都能吃得起盐,即使如此,其中的利润也是十分庞大。若是天下相安无事,倒也没什么,可是一旦乱起来,这食盐就成了最不起眼却又最为紧要的东西,盐道一断,食盐供应不足,大伙儿又缺不了,那么价钱便是连朝廷也难以控制的。以前从关内运来的那些海盐,盐质极差,太平无事的时候,也能卖出近百文,如今西关百废待兴,什么都缺,那价钱就更了不得,以前不到一百文,如今已经是一百四五十文……大人这新盐的盐质,十分纯粹,乃是上等的精盐,如今要在西关的市面上售卖,三百文也是很容易脱手的……!”

    楚欢微微颔首,道:“我相信三百文一斤,西关也能卖出去,不过西关能够买得起这种盐的毕竟不多,而且我也并不想以西关为主要的销售市场……老太爷,你说这种新盐,运到关内,能不能卖得出去?”

    “当然可以。”老太爷毫不犹豫道:“关内也不是不缺盐,前阵子老夫还打听过,天门道的反贼已经占据了东海道十之七八,整个东海道几乎都要沦陷,帝国的海盐,主要出自东海、江淮和福海三道,这三道频临大海,是帝国海盐的产地,东海和江淮遍布天门妖人,虽然还有些盐场控制在朝廷手中,但是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运盐,有天门妖人的骚扰,产盐的数量也是大大降低……如今只有福海道还保持着帝国的食盐供应,东海和江淮产出来的食盐,不足从前的十之二三……!”叹了口气,抚须道:“这时间长了,到时候不仅仅只是西北缺盐,关内恐怕也会出现盐荒,如果朝廷不能迅速平定东南的叛乱,等到后来,贼势日盛,恐怕就只有福海道支撑帝国的食盐,可是仅靠福海道,又岂能供应整个帝国所需?”

    楚欢眼睛微亮,“老太爷的意思是,这种新盐如果进入关内,会有很大的市场?”

    老太爷正色道:“不说三百文,如果价格定在两百文至两百五十文之间,这种新盐在关内必然会十分抢手……!”随即狐疑道:“大人,这种新盐,能有多少?如果只是为利润,数量又不多,并不需要买到关内,在西北就能以高价卖出。”

    楚欢叹道:“关键是数量太多,我只怕仅仅西北三道吞不下来……!”

第一零零四章 命脉

    老太爷和杜辅公相视一眼,老太爷年纪老迈,一生所见多如牛毛,杜辅公满腹经纶,亦是见多识广,但是却实在很难明白楚欢的话。

    “子空,拿上来吧!”楚欢向孙子空示意,在这两人面前,楚欢不卖关子。

    孙子空出去一下,很快就进来,手里捧着一块白色的石头,正是寒石。

    老太爷嘴角蠕动,神情更是迷茫,楚欢已经含笑道:“老太爷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寒石。”老太爷道:“算得上是西北的特产……大人,这寒石与你那新盐又有何关系?”这个时候楚欢让孙子空抱进一块寒石,老太爷当然明白这寒石可能与新盐有某种关联,但是他便再睿智,也不可能想到寒石会制作成盐,所以不可能往这方面想,脸上一脸疑惑。

    杜辅公轻抚胡须,若有所思,陡然间身体一震,似乎想到什么,双眉一锁,匪夷所思道:“大人,你……你该不会说,这新盐……这新盐会是……!”只觉得不可思议,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楚欢已经含笑点头道:“杜先生,你猜的并没有错,这新盐,就是从寒石之中提炼出来!”

    杜辅公张大了嘴巴,老太爷虽然听见,却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忍不住问道:“大人,你……你说什么,你是说……新盐是从寒石里面提炼出来?”

    楚欢神情变的严肃起来,正色道:“正是,新盐是从寒石里面提炼出来!”

    老太爷这次听得明白,禁不住道:“大人,你可不要那老头子开玩笑,这……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都要进棺材的人,土生土长的西北人,可从没听说过寒石可抑制作成食盐……!”老太爷只觉得实在有些荒谬,他宁可相信楚欢是在逗他老太子取乐,也不相信石头可以变成食盐。

    楚欢肃然道:“老太爷,你是我的长辈,您老德高望重,我怎敢与你开玩笑?”

    孙子空也在旁边道:“老太爷,师……唔,总督大人并没有开玩笑,这食盐,确确实实是从寒石之中提炼出来,是总督大人亲自动手,小的在旁边协助,小的亲眼看着大人从石头之中提炼出来食盐。”向杜辅公道:“杜先生,大人没有事先告诉你,只是想确定是否真的可以成功,昨天晚上的菜肴,都是出自用新盐做出来,所以味道和平时不同。”

    老太爷还有些不相信,杜辅公见楚欢神情严肃,而且知道这种场合,孙子空绝对不敢胡言乱语,虽然这事儿确实是匪夷所思,但他却相信楚欢并没有开玩笑。

    他所知甚广,却从不知道西北寒石可以制盐。

    他明白这其中的意义,知道这不仅仅是个小发现,这是一个关乎到民生大计的大事,关乎到后代子孙的生活。

    从石头里面提炼食盐,这在从前,从来不曾有人发现过,甚至从来不曾有人想到过。

    杜辅公陡然间感觉自己此前是否还是低看了楚欢,这位年轻的总督,似乎比自己所知道的要强大的多。

    老太爷的手有些抖,大堂之内,一时寂静无声,许久之后,老太爷才长叹一声,道:“大人,你初来西北,却……却已经给西北上下带来了天大的礼物……!”老人家眼圈已经泛红,“老夫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竟能吃到西北自己产的精盐……!”

    他异常的激动,杜辅公明白寒石产盐利在千秋的意义,而老太爷亦明白寒石产盐对当前西关形势的意义。

    老太爷虽然是世家商贾,属于地方豪绅,但是对天下的形势并不糊涂,其实他已经看明白很多事情,朝廷在东南用兵,迟迟不能平定天门之乱,反倒是东南那边的形式越来越恶劣,他心里很清楚,朝廷的心思在东南那边,不会对西北给予太多的帮助,西关想要复兴,只能靠西关人自己,而且他更知道,照目前的形势下去,东海和江淮的盐道最终会完全断绝,帝国只能依靠福海道一道的食盐供应全国,那样必定会产生盐荒。

    西北与福海道山高路远,关内的食盐到时候都供应不上,就更别说会有食盐运到西北来,老太爷一直忧心此事,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西北必然有将面临一场大灾,这场灾难,甚至不下于西梁兵的入侵,也正是因为有此担心,老太爷甚至已经暗中找人秘密寻找私盐,尽可能地储存一些食盐。

    但是楚欢此时却是如同变魔法一样,将石头变成食盐,而且石头还是西北数量庞大的寒石,老太爷就等如是在大海之中的一条随时可以沉默的小破舟中,瞧见了一艘富丽堂皇的龙舟,心中岂能不激动,而且他更明白,食盐等如银子,当西关拥有了这样一条经济命脉,那么西关的复兴,指日可待。

    老太爷因为激动而头晕眼花,身体摇晃,旁边杜辅公急忙扶住,楚欢也起身来,“老太爷,你没事吧?”

    杜辅公扶着老太爷坐下,老太爷缓过神来,摆手笑道:“大人,你可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这等法子,你……你又是怎样想出来……!”心中竟是真的觉得,莫非楚欢真的是上天派来拯救西关的菩萨。

    楚欢笑道:“也是从前听一位高人说起过,当时只以为是开玩笑,这次试了一下,不想竟真的成功,实在侥幸……!”

    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是穿越而来,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后世,岩盐制盐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且换句话来说,自己知道岩盐可以制作食盐,也确实是上学时候化学老师所教,那老师个头很高,算的上是一个高人。

    杜辅公惊讶之余,也是十分激动,他知道这是一个了不得的机遇,已经道:“大人,想要在这边做点事情,并不容易,常言道的好,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有银子,兴复西关只是一句空话。既然大人有这样的发现,那么便要立刻着手准备。”

    楚欢道:“杜先生有什么建议?”

    “首先一点,西关所有山脉,必须都收归官府所有。”杜辅公正色道:“有不少山脉湖泊,属于地方士绅的私产,寒石既然可以制盐,而且盐铁属于官营,那么带有寒石的矿山也就不能交由私人开采……!”看了老太爷一眼,道:“老太爷,杜某直言,便是西关七姓的私山,那也是要收归官府!”

    老太爷皱起眉头,西北多山,其中不少山脉都属于私人所有,西关七姓是西关道世族豪绅之首,每一姓名下却也有不少矿山。

    矿山收归官府所有,自然触及到了十足大家的利益。

    “我们苏家名下,倒是有几座矿山。”老太爷沉吟片刻,终于道:“苏家的事情,老夫还能做主,将矿山交出来,倒也不是为难的事情,即使族内有怨言,老夫也能镇得住,不过……!”顿了顿,终于道:“拥有私山的世家豪族不在少数,西关四州,都有世家豪族的私山……老夫只担心大人如果强行将私山收归官府所有,会造成人心不服,产生怨言……!”

    楚欢颔首道:“老太爷说的是,我初来乍到,根基未稳,还要仰仗西关的世家豪族们帮忙,但是盐铁官营,开盐场制盐,方法不会瞒住很久,迟早会泄露出去,如果矿山收不归官府所有,那么许多人就可以开采自己的私山,暗中制盐,到时候只怕会出现诸多私盐交易,整个盐市就会乱……!”顿了顿,道:“杜先生说要收山,这是免不了的事情,我是下定决心要收山的,不过我倒是想出一个法子来,两位看是否能够实行!”

    老太爷问道:“什么法子?”

    “说到底,收山触及到世家豪族的利益,不过如今的世家豪族,多数只有地契在手,地契,并无太多的财力。”楚欢缓缓道:“我听说许多曾经显赫一时的家族,如今连饭都吃不上,既然如此,我倒觉得有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法子,官府收山势在必行,但是却会给予他们补偿,按照矿山面积的大小,给予相应的补偿,老太爷,你觉得这个法子如何?”

    老太爷微一沉吟,点头道:“若是如此,倒可以一试。大人说的不错,其实许多曾经家财殷实的家族,如今已经不比从前,如果给予他们一定的补偿,想必就不会有太大的怨恨。而且盐铁官营,这是历来的王法,老夫想他们应该这其中的道理。”

    楚欢看向杜辅公,问道:“杜先生,除了收山,还有什么建议?”

    “一是产,一是卖。”杜辅公道:“既然要制盐,少不得要开盐场,盐场制盐,还需要商道将食盐变成银子。”向老太爷拱了拱手,继续道:“有西关七姓的帮忙,开办盐场应该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但是要将食盐卖出去,却不是简单的事情。”

    老太爷立刻道:“总督大人,杜先生,我们西关七姓在关内都有生意往来,可以帮助售卖食盐!”

    杜辅公摇头道:“首先,盐铁官卖,西关七姓都不是官商,如果由你们售卖食盐,就坏了王法,只怕别有居心之辈会对我们不利。此外,大人是西关总督,可以利用西关官盐署在西关买盐,若是将西关的盐擅自运入关内,朝中必定会有人弹劾大人。”

    楚欢靠在椅子上,摸着下巴道:“杜先生有什么主意?”

    “上折子是免不了的,恳请圣上颁下食盐内进的旨意,关内如今也缺盐,西关有盐入关,也是为朝廷解决一件棘手的大事。”杜辅公道:“盐场可以尽快建起来,在朝廷的旨意下达之前,大人可以在西关先卖盐,大人自然可以签一道命令,指定经营食盐的官商,这权利,大人是有的。”

    楚欢道:“这倒不难,老太爷可以从族里挑出能干的人才,开设盐铺,我会下一道命令,指定其为经营食盐的官商。”

    老太爷知道这是楚欢对苏家的信任,立刻道:“大人放心,老夫会挑选族中最能干的人手出来筹办此事。”顿了顿,不无担忧道:“只是大人确定朝廷会同意大人的食盐入关吗?老夫直言,这是一块肥肉,朝廷不会如此轻松就让大人取得食盐入关的权利吧?”

第一零零五章 新盐入关

    楚欢点头道:“这一点我也考虑过。盐铁官营,各道设立官盐署和官铁署,管理地方的开采生产和调运出售,官盐署和官铁署,都隶属于户部衙门,要得到跨境的销售权,就需要户部衙门的授权文书……!”摸着下巴,淡淡笑道:“若是以前,我在户部之中,要弄到这样的文书,倒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不过……如今已经从户部衙门出来,这事儿就变的有些复杂了。”

    老太爷颔首道:“正是如此。据老夫所知,如今的户部尚书是马宏,高廉他们曾经想要出粮租地,就曾经派人往京城去找过那位马尚书,那位马尚书与他们的关系似乎很好……!”

    “这事儿我也知道。”楚欢道:“马宏曾经是极力赞同高廉他们的出粮租地之策,不过户部左侍郎郎毋虚和我都是希望西关的豪族能够自己恢复过来,当时以我和郎毋虚二人之力,马宏倒是没能遂了心愿。”

    楚欢提到郎毋虚,就想到杜辅公与郎毋虚还有些仇隙,瞧了他一眼,见得杜辅公云淡风轻,并无什么异色,这才放心。

    杜辅公似乎也明白楚欢心思,已经道:“大人,这一份授权文书,必须要弄到手。大人虽然远离京师,但是在朝中却并不是无人,开发新盐,这样是为江山社稷着想的大事,就算马宏那帮人从中作梗,但朝廷也不会全都是糊涂人。”顿了顿,低声道:“大人与齐王殿下是有交情的,黄矩死后,中书省如今管事的是徐从阳徐大学士,大人可以给齐王殿下去一封书信,陈述新盐入关对帝国的益处,新盐入关,不但可以解决关内食盐供应不足的问题,还能够让西关得到财政上的补充,让西关能够早日恢复元气,这是一举两得事情……!”

    楚欢明白过来,笑道:“向齐王解释这新盐入关对帝国的益处,殿下自然会找到徐大学士商议,徐大学士是朝中有大智慧的人,看事情看的远,他当然明白这中间的利害。”

    “朝廷着力于东南战事,无法给予西北太多的照顾,但这并不是说朝廷就要放任西北不管。”老太爷道:“朝廷只是腾不出手来,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其实能够派大人来西关,已经表明朝廷对西北其实还是十分的在意。如果西关能够自己想出法子,迅速恢复元气,这当然是朝廷愿意看到的。大人如今找寻到寒石炼盐的法子,不但是对西关,对整个帝国也是居功至伟的。”

    杜辅公点头道:“正是如此。朝廷不会意识不到关内迟早会出现盐荒,也不会意识不到新盐入关对西关复兴的重要,就算大多数人看不明白,徐从阳还是能够看明白的,都说他徐从阳是老成谋国之人,如果传言没有错,他徐大学士定然是竭力赞成大人新盐入关的策略的。有齐王和徐从阳的支持,再加上户部衙门如今可不仅仅只有马宏一人在当家,郎毋虚是户部左侍郎,此人极为狡猾,更加上他如今是齐王党中正当红的人,未必会甘愿受马宏的摆布,马宏想要从中作梗,郎毋虚未必会让他如愿。”

    楚欢笑了一笑。

    其实他心里很明白,黄矩死后,郎毋虚以齐王党的重要人物自居,拉拢了许多的官员进入到齐王的势力范围。

    杜辅公并没有说错,郎毋虚是个狡猾的人,更是个小人得志的类型,汉王党崩溃后,太子党和齐王党是朝中两大势力正盛的党派,至若新党,实力虽然不俗,但是却还是难以与这两大党派相争。

    齐王出宫开府,楚欢一早就猜到了皇帝的心思,皇帝善于帝王之术,对臣子采用的是平衡之策,当初有汉王党与太子党相争,维系着朝堂势力的平衡,等到汉王党势力强盛,压过太子党,皇帝在不动声色之中,逼迫汉王党的核心人物安国公造反,然后辣手无情予以铲除。

    皇帝这事儿干的干净利落,朝中最强势的汉王党,一夜之间便遭受灭顶之灾。

    但是汉王党的凋落,就代表着太子党必定会重新崛起,皇帝当然不愿意看到太子党一家独大,提拔徐从阳统揽中书省事务,下旨让齐王出宫开府,甚至一度提拔齐王的亲信楚欢,给予楚欢前所未有的恩遇,甚至让他在年纪轻轻便统领一道,这一切都是表明皇帝要扶持起齐王势力。

    皇帝扶持齐王党的目的,当然不是因为他宠爱齐王,楚欢如今已经渐渐看清一些事实,或许在皇帝看来,他本就不存在爱与不爱,天下人,都只是他手中的棋子而已,他要专心修道,就必须要朝堂的势力能够互相制衡,有了平衡的朝堂,他才可以安心修道。

    如今正是齐王党最甜蜜的时期,皇帝一直对新党的人有所宠爱,但是在如今这种时刻,就算宠信马宏这群新党中人,却也不会因为新党而对齐王党给予打压,不管齐王子承不承认,朝堂内外,都会将郎毋虚当成齐王党的重要人物,作为齐王党的重要人物之一,郎毋虚即使在户部衙门的地位比马宏低,却也会因为身后的势力,不会太过忌惮马宏,反倒是马宏,明知道皇帝要扶持齐王党,他当然不会和齐王党中的郎毋虚撕破脸皮。

    郎毋虚当初背弃了安国公,投到齐王门下,等到黄矩被杀,汉王党崩溃,他更是将全副身家前程压在齐王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退路,郎毋虚阴险狡猾,他当然看得很清楚,齐王党和太子党的争斗,你死我活,鹿死谁手,尚未可知,齐王党想要取得最终的胜利,自身就必须拥有强大的实力,在郎毋虚看来,楚欢是绝对的齐王党人,楚欢的实力强大,也就代表着齐王党的实力强大,新盐入关,对楚欢壮大自身的实力自然是至关重要,为了壮大齐王党的势力,给自己一个美好的前途,郎毋虚自然也会竭尽全力帮助楚欢运作授权文书。

    楚欢之前就已经想通了其中的一些关窍,有齐王、徐从阳和郎毋虚以及齐王党势力的帮衬,楚欢倒是相信那份授权文书应该还是能够弄到手。

    “给朝廷的折子,杜先生帮我草拟一份。”楚欢吩咐道:“至若盐场,确实是越快越好,不过一开始倒不宜大肆开矿炼盐,需要找寻一处合适的地方开设盐场,先试着制盐,等到一切上了轨道,再做其他计较……!”向老太爷问道:“老太爷,我觉得这一处盐场,倒不宜与朔泉城相距太远,您老可有适合的地方?”

    老太爷略一沉吟,双眉一展,道:“城西不到五十里地,有西峡山,虽然在西北算不得大山脉,不过山上布满了寒石,而且还有一处大山谷,十分宽阔,如果在那里修建盐场,就地开采寒石,就地制盐,老夫觉得倒是一个极佳的处所。”

    “西峡山?”

    “正是。”老太爷道:“大人不妨抽时间去看一看,确实是个好地方,而且城西外十里,就是平西军‘坤’字营的驻地,一旦西峡山盐场有变,平西军可以随时前往接应。”

    楚欢笑了笑,道:“老太爷既然如此说,那么西峡山定然是一个好地方,就先这样定下来,第一处盐场,就建在西峡山。”

    老太爷立刻问道:“大人如果有什么吩咐,尽管示下,其他人不好说,我苏家定然是全力协助大人建设盐场,需要些什么,大人尽管开口,苏家会竭尽所能。”

    楚欢拱手笑道:“一切有劳老太爷。”心中却是想着,开设盐场迫在眉睫,没有银子,自己什么事而也干不了,不过开设盐场也不是简单的事情,自己制盐,只是个小实验,要开设正规的盐场,规模就大得多,而且按照工序,分批进行,例如开采寒石,例如过滤,例如消毒,例如煮盐,每一道工序都要分开,进行流水式的生产。

    除此之外,盐场的工人还真是要好好挑选,正准备与老太爷商议工人的人选,一名家仆却是急匆匆过来,禀道:“大人,董知州求见!”

    “董知州?”楚欢皱起眉头,董世珍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老太爷已经起身道:“大人有公务在身,不便多扰,老夫这就先回复,准备建设盐场的事宜,先派人往西峡山勘测一番,画一张详细的地图过来。”

    楚欢拱手感谢,让杜辅公送老太爷出去,老太爷前脚出门,董世珍后脚便已经到了大堂,一进大堂之内,立时便道:“总督大人,大事不好!”

    楚欢见董世珍神情凝重,看上去倒似乎真有什么大事,请董世珍坐下,令人上茶,这才道:“董大人不要急,天还塌不下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让董大人如此着急?”

    董世珍喘气急促,神情凝重,那小眼睛中甚至带着恼怒之色:“一早就有人来报,刁匪洗劫了一处村子,村中男女老幼一百多号人,全都死在刁匪的屠刀之下,村子被洗劫一空,更是被一把火给烧了……当地县令来报,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满目苍夷,鸡犬不留……!”他看上去愤怒之极,双手已经握起了拳头。

第一零零六章 云里风

    楚欢心中也是大吃一惊,急问道:“是什么地方?”

    董世珍已经拿了一副卷轴,在桌上打开,楚欢只看了一眼,就认出这是西关道的地图,西关道四州的州府县都在其上。

    “大人,就是在这里。”董世珍指着地图道:“就在越州境内,西泉县下辖的一处村子,叫做牛栏村。”

    楚欢神情冷峻,问道:“可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县衙门的人赶到之时,牛栏村的火势还没有熄灭,遍地尸首。”董世珍叹道:“刁匪已经没有了踪迹,只有满地的尸首,男女老幼,一个不剩……那场景,真是惨不忍睹……!”

    “刁匪行凶,滥杀无辜,当地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楚欢握拳道:“难道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

    “倒是留下了蛛丝马迹。”董世珍忙道:“在现场看到了许多的马蹄印,可以猜测,那帮行凶的悍匪,应该是一帮马匪,他们来得快,去的也快……!”顿了顿,才道:“西关道有多股流寇为非作歹,但大多是乌合之众,能够配备马匹行凶的马匪,在西关并没有几个。”

    楚欢看向董世珍,并无说话,董世珍明白楚欢意思,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云里风的人马所为。”

    “云里风?”楚欢奇道:“这是什么意思?”

    “云里风是不久前突然出现的悍匪,他们有三四百号人,在西关众流寇之中,人数算不得多,但是却心狠手辣。”董世珍解释道:“这群人都配有马匹,屡次行凶,据下官所知,他们领头的戴着青铜面具,谁也看不到他的真面目,跟着他的匪众,行凶之时,也都蒙着面纱,来去如风……!”握拳道:“正因为他们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捉摸不透他们的踪迹,所以被人称作云里风,意思是像云里的风一样,谁也捕捉不透……领头的就被称为铜面人。这次牛栏村遭受屠杀,依照现场留下的马蹄印来看,行凶的十有**就是云里风了。”

    楚欢冷笑道:“好嚣张的名字,还云里风……!”皱眉问道:“董大人,这西关到底有多少悍匪?”

    “恐怕比大人想象的要多。”董世珍苦笑道:“西关几乎每一县都有不安分的流寇,只是人数多少而已,人数较多的,也有十几股……!”

    “听说西关最强的一股悍匪,是葫芦寨?”楚欢忽然展眉道:“董大人自然听过葫芦寨?”

    董世珍忙道:“大人英明,葫芦寨已经是西关最大的毒瘤,为祸一方,祸害不浅啊。”

    “听说葫芦寨有不少人马,依仗着地利,甚至不将官兵放在眼中。”楚欢凝视董世珍问道,楚欢赴任的途中,在闫平山被一批刺客行刺,那批刺客却又是分数两路人马,其中一路人马便是葫芦寨的人手,据楚欢了解,葫芦寨位于葫芦山,处于越州和天山道沙州交界之处,葫芦山绵延百里,群山环拱,地形复杂,葫芦寨的虬将军就是依仗着地利,纠集了数千人马,为祸一方。

    董世珍点头道:“葫芦寨的匪首被人称为虬将军,那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他的葫芦寨,啸聚了数千人,打家劫舍,不少流寇都是往他那里投奔过去,势力日壮,这毒瘤若是不早日拔除,后果不堪设想……!”

    “官兵剿匪,天经地义。”楚欢道:“董大人,本督很想知道,本督赴任之前,你们这边是如何剿匪的?据本督所知,西梁人撤退之后,朝廷还是从关内送来了一批军械粮草,余老将军临去之前,组建了平西军,就是为了剿平乱匪,恢复西关的治安,怎地这么久过去,西关的治安还如此恶劣,更有甚者,明知道有葫芦寨这颗毒瘤,平西军却屯驻府城,根本没有人动作。”见董世珍还站着,示意董世珍先坐下说话。

    董世珍坐下之后,这才解释道:“大人,其实东方将军对葫芦寨也是恨之入骨,东方将军两次发兵葫芦寨,可是虬将军的人马坚守不出,这葫芦寨地形太过恶劣,易守难攻,虬将军更是专门派人在葫芦山设立屏障陷阱,他几千人马,分成数个营寨,扼守在险要之处,东方将军两次率军攻打,都是无功而返,反倒是折损了不少将士……!”

    “两次攻打不下,就任由葫芦寨祸害一方?”楚欢叹道:“董大人,你是越州的知州,一州的父母官,越州是你的辖区,你总不能任由越州境内存在如此大的毒瘤吧?你和东方将军一文一武,莫非你二人联手,对葫芦寨也是束手无策?”

    “东方将军日思夜想,正在思量攻打葫芦寨的策略。”董世珍道:“不过这次牛栏村惨案,却是影响巨大。西关还有不少的百姓并没有返乡,返乡的百姓,那也是想要重建家园,安居乐业,牛栏村的村民也正是在不久之前才络绎返乡,可是经此一案,恐怕西关人心惶惶……大人,您可得想出一个法子来,以安民心啊!”

    楚欢微一沉吟,已经分府门外的孙子空,令他去请东方信。

    楚欢手中只有两百近卫军,兵权在东方信手中,剿匪事宜,不管楚欢情不情愿,都需要与东方信商榷。

    东方信这一次倒是来得痛快,一身戎装,到得总督府,不等楚欢说话,已经道:“牛栏村的事情,末将已经得到了消息,总督大人准备怎么办?”

    楚欢笑道:“东方将军手握兵权,平西军归属东方将军统属,这平西军是余老将军编制,就是为了确保西关的治安,本督倒想问东方将军,牛栏村的惨案,将军又准备怎么办?”

    东方信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道:“按照我的意思,自然是要剿匪,狠狠地杀一杀那帮流寇的气焰,不管牛栏村是哪路流寇所为,所有的流寇,都要斩尽杀绝。”

    “东方将军说得很好。”楚欢道:“既然如此,不知道将军准备从何处入手?本督刚刚与董知州谈论过,这越州境内,少说也有数股流寇,势力都是不弱,将军要剿匪,心里总该有个计划吧?”

    “大人要将士们剿匪,自然是天经地义。”东方信看着楚欢,神色不变,“拔刀子和流寇拼命,这是当兵的分内事,可是大人是否已经准备好出兵的钱粮?大人应该知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没有足够的粮草,如何剿匪?而且出兵的规矩,大人应该多少知道一点,调动兵马,那是要花银子的,先要给弟兄们发下安家费,谁也保不准能活着回来,不给家人留下点安家费,谁会去拼命?除此之外,还有剿匪过后的抚恤金和赏金,不知大人是否都已经准备好?”

    楚欢摸着下巴,亦是面不改色,问道:“抚恤金?赏金?安家费?”

    东方信点头道:“正是,这都需要银子,本来这事儿用不着末将提醒,末将带兵打仗,去流血拼命,钱粮的事儿,本就是由大人来操办。末将只是担心大人以前没有带过兵,不知道出兵的事宜,等到回来,伸手找大人要银子抚恤和赏赐,到时候如果大人拿不出来,将士们可就不答应了,万一闹出什么事端来,后果不堪设想……!”

    董世珍在旁已经解释道:“大人,抚恤金和赏金,这不必多说,将士们流血拼命,若是战死,少不得抚恤,若是立功,那也少不得奖赏,这两项是不小的支出,必须准备好。至若安家费,其实这也是环境所逼,从前到也没有这档子事儿,只是西关的情况,不同别处,平西军中,有不少都是西关本地人,家眷都在西关,贫苦无食,许多人家,就是靠着家里有人当兵,靠着那点口粮和军饷过活……所以东方将军上任之后,第一次率兵剿匪,军中将士就要求发下安家费,否则拒不出兵……当时就斩了十几号人,差点酿出兵变,后来还是朱总督亲自出面,抚慰将士,立下了出兵先发安家费的规矩……!”

    楚欢明白过来,问道:“也就是说,东方将军麾下这只平西军,只有拿了银子才会剿匪,否则不会服从军令?”

    “大人也不必说得如此难听。”东方信靠在椅子上,“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皇帝不差饿兵,大伙儿吃不饱,谁会去拼命?说到底,当兵固然是为国尽忠,也是为了填饱肚皮,大人是西关总督,三军将士就指着大人给口饭吃,大人如果喂不饱,他们难不成饿着肚皮上阵杀敌?末将倒是无所谓,不过三军将士可是不答应的。”

    楚欢心中冷笑,转视董世珍,问道:“前几次出兵剿匪,从户部司拨银子下去了?”

    “没有。”董世珍摇头苦笑道:“这户部司如今是徒有虚名,一贫如洗,朝廷迟迟没有银子拨下来,户部司空空如也,哪里能拨出银子。之前乱匪猖獗,不剿是不成了,下官无奈,只能和城中的豪绅们商量着,让他们捐献一些银两出来,剿匪也是为了保一方平安,他们出些银子,那也是无可厚非。”

    东方信嘴角浮现怪笑,起身道:“如今总督大人坐镇西关,末将想,那些士绅应该不会抚了大人的面子……大人尽管先筹银子,末将去营中准备出兵,只要第一批安家费发下去,末将保证立刻出兵,不剿灭几股刁匪,便决不回师……!”很随意地拱了拱手,“末将先告退,等着大人的好消息。”不等楚欢多言,转身便走。

第一零零七章 借力

        东方信尚未走出大门,楚欢声音已经从后面传过来:“且慢!”

    东方信嘴角泛起冷笑,也不回头,只是道:“不知大人还有何指教?”

    “你的意思是否说,如果本督拿不出银子,平西军就不会出兵剿匪。”楚欢缓缓道:“余老将军重组的平西军,并非是救命于水火的正义之师,只是一群想着领安家费的老爷兵?”

    东方信眼角微微跳动,回过头,只见到楚欢一双眼睛正犀利无比看着自己,他这是第一次看到这位年轻的总督目光如此冷峻,虽然是武将,心中却也是一跳,却还是面不改sè道:“大人这些话,其实不用和末将说,四营官兵,就在城外,大人如果实在拿不出银子给他们安家,大可出城对他们说!”

    楚欢缓缓起身,背负双手,淡淡道:“如果需要本督对他们训话,平西军也就用不上东方将军了!”

    东方信瞬间变sè,怒道:“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国难当头,匹夫有责。”楚欢淡淡道:“西关本就是百废待兴,这一点,你东方将军比本督要清楚得多。户部司有无银子,你比本督清楚,本督素来只听说为国而战的将士,却没听说过国难当头之时,没有银子,却眼睁睁看着匪患成灾,按兵不动。”他双眸如冰,“东方将军,平西军这规矩,总不是余老将军定下的吧?”

    东方信立刻道:“这是将士们自己的心思,总督大人也不用多问末将,就像你所说,没有银子,便是末将,也无法号令三军!”

    “如此说来,本督是否该上奏朝廷,你东方将军无力指挥平西军,需要朝廷另派大将?”楚欢缓缓坐下去,盯着东方信眼睛:“朝中猛将如云,治军之将也不在少数,要派一名jīng通治军打仗的勇将,并不是难事!”

    东方信不怒反笑,大声道:“总督大人若是这样说,尽管向朝廷上折子就是。我东方信戎马生涯,那可不是吓大的,平西军这烂摊子,朝廷愿意派人来接手,末将还真是求之不得。”摸着钢须,冷笑道:“只是末将不得不提醒大人,平西军都是骁勇之士,虎狼之xìng,如果朝廷要派大将,最好还是派一名能够镇得住的,若是派来无能之辈,恐怕会适得其反,西关反倒更是不安宁。”

    他话中有话,楚欢又何尝听不出其中的讽刺意思,此时董世珍已经起身打圆场道:“东方将军,总督大人,两位都是为了平定匪患,目的相同,倒也不必起争执。”向楚欢道:“大人,实在不成,这一次就由下官出面,去向士绅们征调一些军费……!”

    楚欢已经看向董世珍,问道:“董大人向谁征要?”

    “这个……自然是城中的各豪商富贾。”董世珍忙道:“从其他地方,也难以征调到什么东西,百姓如今能吃饱肚子就已经不错,从他们那里征不了什么……!”

    “难得董大人还想着百姓。”楚欢道:“只是董大人或许忘记了,那些士绅,也是百姓,他们也都是返乡不久,重建家园,处在困难时期,官府帮不了他们倒也罢了,若是在这个时候屡次三番向他们征调军费。且不说他们是否承受得起,只怕心中也会有怨言吧?西关重建,本也就要靠他们帮衬着,若是他们对官府不满,这以后办差也就更加困难了。”

    董世珍皱眉道:“可是除此之外,又能有什么法子?户部司倒也不是没有向朝廷催要银子,三天两头上折子,可是京城那边,并无任何动静……!”

    “高廉那帮外来士绅不是家资殷实吗?”楚欢道:“他们不比西关的士绅,西关士绅都是遭受过西梁人的破坏,许多人已经是家破人亡,损失惨重。西梁人没有打进北山和天山,从那两道来了不少士绅,他们的元气未伤,听说仅仅那位高廉一家,在越州买房置地,都是大手笔,那可是一等一的有钱人,像他这样的人,此番不是有许多迁到了西关吗?前番还听他们说,要为西关的重建出一份力,如今东方将军缺银子,正是他们出力的时候,能者多劳嘛,他们既然银钱多,就让他们多拿一些出来,董大人,你看如何?”

    董世珍为难道:“大人,官府办事,素来讲究公平,虽然高廉这群外来士绅家资确实殷实一些,但……如今在西关买房置地,还在官府入了户,他们也就都是西关的人,咱们总不能厚此薄彼,若是如此,只怕人心不服,反倒要酿出事端来……!”

    楚欢靠在椅子上,瞅着不远处的东方信,道:“如果是这样,那么本督只有休书往朝廷去催要安家费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本督也是难做无银之官,一面是乱匪肆虐,荼毒百姓,一面是平西军按兵不动,要安家费才能出兵,本督夹在其中,两面为难,只能向朝廷伸手了。”

    东方信眼中划过一丝怪异之sè,却还是道:“既然如此,那就祝愿总督大人马到功成了。”

    他不再多言,转身出门,董世珍见气氛尴尬,只能道:“下官也先回去想想别的法子,这匪患,不得不除啊!”

    董世珍出了总督府,上了马车,只见车内已经坐了一个人,董世珍吓了一跳,瞧清楚是东方信大模大样坐在上面,这才松了口气,吩咐马车离开,东方信已经得意洋洋道:“瞧见姓楚的脸sè没有?他还想将老子的军,要换将?哈哈哈,老子倒要瞧瞧,他有没有那样的本事。”

    董世珍含笑道:“朱总督将平西军交给将军,自然会竭力保住将军的,朝廷那边也不得不掂量朱总督的意思。而且这平西军也不是谁都能够镇的住的,东方将军是西北名将,如今平西军上下,对将军都是敬畏有加,换了旁人来,谁也坐不住那位置。”抚须道:“楚欢也不过是装腔作势而已。”

    “你去找到祝青叶。”东方信道:“让他放出风去,就说牛栏村的案子,是云里风干的,本将是有心要去剿匪,可是姓楚的推三阻四,舍不得银子,庸碌无能……!”见董世珍皱起眉头,忍不住道:“怎么了?”

    董世珍叹道:“祝青叶不好使唤了。”

    东方信一怔,随即怒道:“他娘的,一个地痞流氓,老子一根手指便可以弄死他……!”皱眉道:“他之前不是一直和你走得很近吗?你不是说他惟命是从,是条听话的狗吗?”

    “这次碰上高人了。”董世珍眯着眼睛道:“祝青叶曾经是在江湖中混迹多年的,倒是结交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物,听说这次楚欢前来,身边带了几个人,其中有个家伙此前与祝青叶是故交,祝青叶对此人十分敬畏……!”

    东方信明白过来,“你是说祝青叶投到姓楚的门下?”

    “暂时倒没有。”董世珍摇头道:“不过想要用祝青叶去对付楚欢,如今已经不好用……!”

    “既然不好用,找个由头将他抓起来。”东方信怒道:“或者找个人将这不听话的狗给宰了,老子最疼恨这种朝三暮四之人。”

    董世珍道:“抓起来是不成的,楚欢知道后,随时可以插手,编织罪名是行不通。至若找人宰了他……祝青叶在这边门人众多,三教九流都与他有交往,若是事情败漏,反倒有些棘手……这种事情,最好是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不过祝青叶江湖经验很深,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真要对付起来,还要好好斟酌才是……!”

    东方信眼中不无鄙夷道:“你们读书人,做事情就是婆婆妈妈,杀个人没有那么困难,就算败露,又能如何,也让别人都知道,与咱们为敌,绝没有好下场……!”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这事儿你自己想办法吧。不过安家费的事儿,你可得盯紧些儿,姓楚的说要找朝廷拿银子,朝廷现在只顾着东南,不会想着这里的。把牛栏村的消息传出去,百姓们必然会群情激奋,一定会想着平西军出兵,咱们按兵不动,责任就都推到楚欢头上,朝廷不拨银子,最后他实在撑不住,就只能从士绅那边想办法……他做恶人,咱们拿银子,实惠咱们得了,那些士绅到时候就只会怨恨楚欢,若是人人喊打,姓楚的在西北也就呆不久了。”

    东方信在马车之中得意而笑,楚欢此时却也是脸带笑容。

    董世珍前脚出门,杜辅公后脚就进了门内,开门见山道:“东方信自以为是将大人逼到困境,却不知恰恰帮了大人的忙。”

    楚欢含笑道:“先生的意思是?”

    “大人不正想着要找户部批下新盐入关的授权文牒吗?”杜辅公道:“说到底,新盐入关有两大益处,一来可以解决关内盐荒,二来可以为西关的重建筹措银子,如今关内还没有到盐荒的时候,毕竟还有屯盐能够支撑,但是西关却支撑不下去了,大人大可以在折子中将此事呈奏上去,便说西关匪患成灾,百姓惶惶不可终rì,大人手无兵权,负责剿匪的平西军却又需要安家费才能出兵……户部司一贫如洗,大人可以在折子中将西关的局势说的越严重越好,而且定要在折子中向朝廷催要钱粮……!”

    楚欢示意杜辅公坐下说,才道:“我找寻朝廷要钱粮,朝廷肯定拿不出来,可是却又不能置西北恶劣的局势于不顾,这种情况下,只要西关这边自己能够想到法子筹措到剿匪的银子,朝廷一定会大力支持,至如什么办法,我想朝廷也不会太计较……!”

    “正是如此!”杜辅公含笑道:“牛栏村惨案,东方信索要安家费,只能帮助大人向朝廷施压,徐大学士如果有了这个理由,就更容易帮助大人得到新盐入关的授权文牒。”

    “东方信敢这样做,无非是觉得自己的位置稳如泰山,他自以为身后有朱凌岳撑腰,平西军又被他大力安插心腹排除异己,除了他谁也镇不住。”楚欢摸着下巴道:“咱们这道折子呈上去,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朝廷另派大将,不过有朱凌岳力保,而且目下东方信确实能够镇住平西军,朝廷如今只求西北太平,应该是不会罢免东方信,不过只要朝廷不罢免东方信,那么就只能拨银子剿匪,朝廷拿不出银子,就只能支持西关利用其它法子筹措银两……!”含笑向杜辅公道:“先生妙笔生花,这道折子,还请先生挥墨!”

第一零零八章 礼物

    洛安,皇宫,雪花内殿。

    皇后站在光明殿外,心中有些委屈,也有些愤怒,她恬静如水,温柔贤德,从她的表情上,很难看出她心中的所想,只是她那一双柳眉蹙起,就已经是很少见的事情,如果不是心中却是有些恼怒,她那双很漂亮的柳眉很少会紧蹙起来。

    她委屈,带着些许愤怒,但是更多的却是担忧。

    她跟随皇帝二十多年,皇帝对她一直呵护有加,每个人都有愤恼的时候,当皇帝不愿意见任何人的时候,身边却总是有皇后陪伴着。

    但是现如今,皇后想要见皇帝一面也变得困难起来。

    皇后虽然从不恶意中伤别人,但是在心中,却还是忍不住将那位雪花娘娘看成狐狸精,皇帝修道,本来就已经对朝政很冷淡,但是不管怎么说,在修道之余,隔三差五还是会召集重臣在殿中议事,群臣还是能够有机会见到皇帝。

    但是自从雪花娘娘那个狐狸精来了之后,皇帝竟似乎忘记了他是一国之君,至少在许多人看来,皇帝开始不理朝政,甚至很少出光明殿,整日里和雪花娘娘呆在雪花内殿之中。

    皇后虽然担心皇帝这样不理朝政会误国,但是她素来不插手朝政,也从来不在皇帝面前提及国事,她今天来到光明殿,只因为她确实担心皇帝的身体,皇帝已经老迈,莫说他如今年纪已经大了,便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也经不得如此日夜沉迷在歌舞风月之中。

    皇后从来没有想到过,当初那位纵横天下抱负远大的一代英主,随着岁月的流逝,竟然越来越荒唐,也越来越昏聩。

    难道他的智慧和英明早早地消耗完毕,在皮囊衰老的同时,智慧也渐渐衰退萎缩?

    皇后知道,那位雪花娘娘是河西道总督精忠候冯元破敬献的美人,皇后甚至还知道,皇帝修道,要冲破关卡,需要人鼎帮助修炼,这位雪花娘娘,就是冯元破送来的人鼎。

    雪花娘娘媚骨天生,虽然体型玲珑,但却是胡人出身,体质极好,妖娆风骚,精通床第欢愉之术,皇后很难想象一个老迈的皇帝与与一个妖娆风骚的狐女在一起,身体还能够保持健康。

    一名高大的胡人太监缓步过来,皇后蹙着眉头,已经问道:“圣上是否让本宫进去?”

    “对不起,皇后,圣上说了,今天谁也不见。”胡人耶利辛知道眼前这名贵妇是皇后,虽然平时气焰嚣张,此时倒也不敢太过放肆,上次楚欢在光明殿大打出手,狠狠教训了他一顿,倒是让他的气焰弱了不少,知道在皇宫之中,就算有雪花娘娘撑腰,也照样有厉害的人物敢对自己动手。

    皇后一双柳眉锁得更紧,在皇后身边的水涟忍不住道:“耶利辛公公,你可向圣上说清楚,是皇后求见?”

    水涟对几名胡人又何尝满意。

    他本是皇帝身边最近的人,在宫中的地位极高,莫说宫中的宫女太监,就是那些后宫的妃嫔们,也都要给这位水公公几分面子。

    但是自打雪花娘娘到来之后,他就只能在光明殿伺候着,没有资格进入雪花内殿,想要通禀求见圣上,还需要两名胡人太监通禀,他这位曾经红极一时的公公,如今想见皇帝一面也变的困难,这在众多宫人的眼中,等若是失宠,宫中的人们再见到水涟,也就不显得如何尊重了。

    水涟知道,要想将皇帝的心思从雪花娘娘那里拉出来,如今也就只有皇后能做到,只有将皇帝从雪花娘娘身边拉出来,胡人太监在宫里的地位才会下降,而他水公公,才有可能恢复往日的辉煌。

    皇后宫中的宫女太监,水涟自然是少不得派自己心腹太监去接近,看似不经意地将胡人太监的嚣张跋扈以及雪花娘娘的欲求无度透露给皇后宫中的人知道,而皇后的宫人知道,少不得就流入了皇后的耳朵之中。

    皇后好不容易前来,皇帝却不见,水涟便有些急了,耶利辛对水涟却没有什么好脸色,翻着怪眼,用半生不熟的中原话道:“杂家当然说清楚了,圣上说了谁都不见,杂家是按照圣上的意思传达……!”并不多说,只是向皇后弯弯腰,转身便要回到殿中。

    皇后愣了一些,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些酸楚,落寞之中,正想离开,却瞧见一名官员正带着几个人往这边过来,皇后瞧了两眼,认出来者是吏部尚书林元芳,这是皇帝极为宠信的臣子,但是皇后对这人却并无什么好感。

    林元芳身后是四名随从,四人用两根扁担挑着一只大木箱子,木箱子乃是上等木材所制,外面漆了金漆,金光耀眼,看上去十分的昂贵。

    见到皇后,林元芳急忙小跑过来,跪伏在地,“臣林元芳参见皇后,皇后万安!”

    皇后挤出一丝笑容,“林尚书平身吧。”忍不住问道:“林尚书这是送来什么东西?”

    “回禀皇后,这不是臣所献。”林元芳立刻道:“这是精忠候千里迢迢从河西道呈献过来,臣正要敬献给圣上。”

    皇后闻言,顿时就没有什么兴趣。

    皇后当然知道精忠候冯元破是什么样的人,林元芳溜须拍马显露在外,谁都能看出他的阿谀奉迎,而冯远破却不同。

    冯元破是杀猪出身,乍看上去憨厚朴实,但是皇后清楚得很,比起林元芳,冯元破的奉迎功夫那才是炉火纯青,至少皇帝一直都很喜欢这位精忠候,多次夸赞冯元破忠心耿耿,是少见的既忠诚又有能力的臣子。

    皇后从前对冯元破也并无什么感觉,海纳百川,皇帝要治理天下,什么人都要用,但是上次冯元破敬献雪花娘娘之后,皇后对冯元破就有些不满,今日瞧见冯元破又送来东西,心中更是有些不舒服,她也没有心思多问,只是瞥了那漆金的金丝大木箱子一眼,便即转身离去。

    林元芳见得皇后离开,这才起身来,望着皇后的背影,整了整官袍,扭过头去,却见到那位正准备入殿的耶利辛重新出来。

    林元芳本来已经冷淡下去的表情,重新堆上了和蔼可亲的笑容,耶利辛似乎对这位林尚书也有好感,那张死人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这不是林尚书吗?”

    林元芳已经拱手笑道:“耶公公,你日夜操劳,可真是辛苦了。”看也不看一旁的水涟,上前去,旁若无人地取了一锭金子放在耶利辛手中,“公公操劳太过,也要注意身体才是,不知道圣上现在可方便?”

    水涟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大是不平,心中暗想着林元芳果然是带着面具活着,以前雪花娘娘没有入宫之时,这林元芳瞧见自己,那都是客客气气,隔三岔五少不得也会塞点东西表示一下,但是现如今却是连看也不看一眼。

    一想到这里,水涟竟是忍不住响起楚欢,真要说到为人,水涟还真是觉得楚欢有情有义,即使知道自己失势,那也是对自己客客气气,并不虚伪。

    耶利辛不动声色收起金子,眉开眼笑道:“圣上刚刚见过玄真道宗,现在真在歇息,不过杂家现在去为林尚书通禀。”

    “有劳有劳!”林元芳一脸笑意,“公公就对圣上说,精忠候冯元破有礼物敬献上来,下官送到宫中,是要请圣上观看!”

    “是精忠候的礼物?”耶利辛立刻道:“杂家这就去通禀。”

    耶利辛进去通禀,林元芳让随从先放下木箱子,背负双手,在殿外等候,目光扫过站在殿外的水涟,依然像没瞧见一样,顺势划过。

    没过片刻,耶利辛便已经出来,道:“林尚书,你的随从是不能入殿的……!”招手示意几名殿前武士,“你们几个将木箱子抬进去。”这才向林元芳笑道:“林尚书,圣上在里面等你,请随杂家来!”

    耶利辛在前领路,林元芳跟在后面,身后四名殿前武士抬着木箱子径直跟着进入了雪花内殿之中。

    林元芳被带到内殿的一张大床边上,这大床四周都是金色的幔帐,已经垂下,瞧不见里面的动静,林元芳示意殿前武士将木箱在放在内殿中间,等到武士退下,这才跪在床边,恭敬道:“微臣林元芳,拜见圣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拜见雪花娘娘,愿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已经听到金色幔帐之内有些许动静,轻笑腻语之声隐隐传出,知道皇帝和雪花娘娘应该在其中,虽然这雪花内殿没有几个人可以进来,但是玄真道宗和林元芳却是例外,玄真道宗每日都要与皇帝参禅,虽然如今多了雪花娘娘,却依然不会影响皇帝对玄真道宗的宠信,每日里玄真道宗都会前来雪花内殿,至若林元芳,虽然不会像玄真道宗这么频繁,但是只要入宫求见,皇帝通常都会接见。

    里面很快就传来皇帝慵懒的声音:“是林爱卿?听说你是送礼物过来,到底是什么礼物啊?”

    “回禀圣上,不是微臣敬献的礼物,是精忠候派人从河西道送过来的。”林元芳撅着屁股,脑袋挨着地面,“微臣恭请圣上龙目一观!”

第一零零九章 碧玉宫殿

    金色幔帐一条缝隙打开,旁边伺候的宫女立刻上前去,挑起了幔帐,老皇帝身着金色的轻衫,坐起身来,那妖娆如狐的雪花娘娘已经在后面为老皇帝披上锦袍,她狐女性子,入宫之后,未曾受过宫中礼仪的教导,颇有些随性,搂着老皇帝的脖子,在皇帝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随即贴在皇帝耳边低语几句,老皇帝顿时放声大笑。

    林元芳撅着屁股,恭恭敬敬跪着,老皇帝抬手道:“林爱卿平身吧。”

    林元芳谢恩起身,皇帝问道:“精忠候又派人敬献礼物?上次送来雪花娘娘,让朕很喜欢,此次又是送了什么稀罕东西上来!”

    林元芳立刻道:“启奏圣上,东西就在箱子之中。精忠候派人送入京城,这礼物密封在箱子之中,谁也不曾见过,精忠候托人带话过来,这件礼物要送到圣上面前,由圣上龙目亲自一睹!”

    皇帝抚须笑道:“精忠候是个实诚人。”挥手示意打开木箱子。

    耶利辛立刻从殿外传进来几名殿前武士,令他们打开箱子,几名武士也知道箱内的东西非同小可,小心翼翼打开。

    箱子打开之后,便见到底座是碧光闪闪的碧玉,上面则使用黄绢盖着。

    “取下黄绢!”皇帝瞧见,来了兴致,雪花娘娘也已经坐在皇帝身边,斜倚在皇帝身体上,美目闪动,对黄绢下的礼物也是很有兴趣。

    黄绢被小心翼翼拉下,随着黄绢拉开,内殿之内,光芒晶莹,一阵碧油油的光芒弥漫在内殿之内,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却是一栋纯粹用碧玉制作而成的宫殿模型。

    内殿所有的人顿时都是目瞠口呆,皇帝纵横四方,富甲天下,但是见到眼前这碧玉宫殿,却也是微微色变。

    “咦,圣上,这里有一份奏折!”林元芳眼尖,瞧见那宫殿里面放了一份奏折,急忙取过来,呈给皇帝,皇帝却是抚须笑道:“精忠候怎地也会这样的心思?林爱卿,你看看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是!”林元芳恭敬道,打开折子,轻声念道:“臣河西道冯元破朝南而拜,吾主万岁万岁万万岁:臣遥在河西,日夜思念吾皇万岁,仙宫日夜赶工,如今已经完成主殿,臣请良匠三十六人,合天罡之数,精雕细作仙宫主殿之形。仙宫共修有大小三十六殿,今主殿已成,恳请圣上龙目一睹,但有不妥之处,再行修造。”

    林元芳尚未念完,雪花娘娘已经拉着皇帝那干枯的大手,走到了碧玉宫殿边上,这碧玉宫殿虽然只是模型,但是琼楼玉宇,雕梁画栋,九阙横斜,尽显富丽堂皇,多处造型都是别出心裁,妙到巅峰,鬼斧神工,当真不是人脑所能想象出来。

    雪花娘娘一双美丽而狐媚的眼睛圆睁着,那眼眸子里已经不是妖魅之色,而是惊叹。

    皇帝脸上却也是带着掩饰不住的欢愉,仔细观看之下,愈发觉得这宫殿模型实在是大费心思,这冯元破花了这么大的心思,皇帝心中大是满意。

    仅仅天宫主殿的模型就已经如此富丽堂皇让人惊叹,这样的实景宫殿,恐怕更会给人带来震撼。

    “圣上,您看……!”雪花娘娘牵着皇帝的手,绕着碧玉宫殿转了数圈,声音娇脆甜腻:“真的有这样的宫殿吗?”

    皇帝笑道:“这是精忠候为朕修造的行宫……!”看向林元芳,见林元芳恭敬站在旁边,并没有继续念下去,问道:“念完了?”

    “圣上,还有一段……!”

    “不用文绉绉地念,告诉朕,后面都是些什么意思。”皇帝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宫殿的顶端,那里有一颗红宝石,碧光之中,璀璨生辉。

    “圣上,精忠候在奏折里的意思是说,天宫的主殿已经修造完工,如今正在抓紧修造辅殿……!”林元芳弓着身子跟在皇帝身后,“河西道百姓自从得知是要为圣上修造天宫之后,上下齐心,人人都是奋勇争先,精忠候也是征调了数万人修造宫殿,加上辅助的,为了修造宫殿,河西道已经动员了近十万人,工程浩大,修造的速度却是很快……所有的费用,都是精忠候在河西道筹措,如今将主殿的模型送进京城,圣上若是有不满意之处,河西那边,会立刻重新修造……!”

    皇帝放了雪花娘娘的手,让她自己围着碧玉宫殿转悠,背负双手,转身道:“河西道的天公,一年半前开始修建,这速度倒是不满。林爱卿你也知道,当初在铁血园中,冯元破献上了一副天宫图,上面就已经将仙宫的模样画了出来……!”指了指模型,“你觉得这宫殿与当初那幅画可有差别?”

    林元芳瞅了几眼,惊叹道:“鬼斧神工,圣上,这宫殿的模型,依臣之见,就是从画上搬下来的……这精忠候是真的用了心的……!”

    “大鼻子虽然是武人出身,但是外粗内细。”皇帝抚须含笑道:“朕交给他办的差事,他从来都是小心翼翼……林爱卿,你拟一道旨意,就对大鼻子说,朕对主殿很满意,不用修改了。”

    林元芳弓着身子谄笑道:“圣上英明。圣上,精忠候还在折子上说,三十六殿,除了主殿,另有三十五座辅殿,按照天罡位修造,圣上是真君降世,这行宫从选址开始,就注意灵气,如今位置、布局以及材质都是尽可能地让灵气凝聚,可是除此之外,还要一个名字!”

    “名字?”

    “正是。”林元芳道:“精忠候上奏,他找寻了阴阳师看风水,三十五座辅殿的名字倒也罢了,这主殿的名字,至关重要,阴阳师说,只有王者与真君合为一体的至圣者,才有资格为主殿命名,精忠候当时就明白过来,这王者与真君的合体,当今天地之间,就只有圣上!”

    皇帝哈哈笑道:“大鼻子是让朕为天宫主殿命名?”略一思索,道:“朕是天子,更是道宗真君,朕赐主殿天道二字!”

    “天道……天道殿!”林元芳轻念一遍,立时赞叹道:“圣上英明,天道二字,尽显王道霸气,又有道法自然蕴藏其中……妙,妙,实在是妙……!”看了一眼折子,又道:“圣上,精忠候这最后的请求,恐怕……恐怕有些难办……!”

    “哦?”皇帝斜了林元芳一眼,“他有什么请求?”

    “是这样,精忠候在折子里说,当初是因为圣上的道身出现在河西,天公与圣上显圣,这才让精忠候想到了修造天宫。”林元芳道:“主殿造好,有了殿名,就可以上匾,只要上匾,就要进行入殿仪式……但是精忠候让阴阳师们算了许多次,这入殿仪式,只怕……只怕暂时是无法进行了……!”

    皇帝微皱眉头,问道:“为何?”

    “按照阴阳师的说法,修建的是天宫,主殿是天宫的心脏,灵气汇集之地。”林元芳道:“若非大富大贵之人,根本无法镇住主殿的灵气……所以进行入殿仪式,第一个踏入主殿的人,必须要有富贵之气,这才能与灵气相融,否则换成普通人,无此福缘,反倒要破了天宫的风水!”

    皇帝道:“冯元破已经是河西总督,而且朕已经赐封他为精忠候,算得上是大富大贵……由他第一个踏入天道殿,莫非也镇不住?”

    “折子里说,阴阳师们的意思,虽然冯元破也是富贵之身,但是他终究是俗世之身,五根不净,非是纯正的富贵之身。”林元芳道:“真正的富贵之身,乃是天赐,而不是人赐,天赐福贵,万物朝圣,人赐福归,终是俗身……!”

    雪花娘娘在旁听到,美目流转,道:“若是这样说,天下谁是真正的富贵之身?人赐福贵不是富贵,可是这普天之下,又有谁的富贵不是圣上所赐?”

    林元芳立时跪倒在地,“普天之下,只有圣上是天赐福贵,世间万物,都只是圣上赐福!”

    皇帝抚须道:“如此说来,天道殿要举行入殿仪式,必须要朕前往才成?”

    雪花娘娘闻言,美丽的眼睛顿时亮起来,拉住皇帝的手臂,娇滴滴媚若春水般道:“圣上,天宫既然这样美轮美奂,圣上就带臣妾去河西看看。臣妾离开河西的时候,足不出户,只是听他们说,冯总督正在为圣上修造行宫,可是臣妾从不曾见过……!”她看着碧光幽幽的碧玉宫殿,“这样美丽的宫殿,只要看一眼,就是死了也好啊……!”

    皇帝道:“爱妃莫要胡言。”

    雪花娘娘撒娇道:“圣上,你就带臣妾一起去看看嘛……圣上贵有天下,万里江山,都是圣上所有,圣上为何也不出京去看一看您的江山……!”

    皇帝若有所思道:“你是让朕北巡?”

    “天宫本就是为圣上北巡而修造的行宫。”雪花娘娘娇媚腻人,“如今天道殿已经修好,圣上为何不借此机会北巡,一来可以巡视天下,二来正好可以为天道殿举行入殿仪式……圣上修道成仙,需要道场,通天殿本是圣上修建用来修道的道场,可是被污血玷污,臣妾听说天宫所在,灵气四溢,或许在那里,圣上可以找到真正可以修道的道场!”

第一零一零章 母子

    皇后回到宫中,宫人们很少看到皇后的表情会如此凝重,许多年来,宫里的人们都知道皇后温良谦和,几乎从未发过脾气,皇后如今为何苦恼,宫人们心里并不是不明白,但是谁也不敢多一句嘴。

    皇后静坐床边,看着窗外的梅花。

    听得身后脚步声响,皇后并没有回头,直到脚步声到的身后停住,皇后这才回头,却见到齐王瀛仁已经跪下叩拜,皇后伸手拉住,柔声道:“来,坐到母后身边来。”

    瀛仁十分温顺地在皇后身边坐下,看到皇后眼圈有些泛红,皱起眉头,“母后好像哭过!”

    “没有。”皇后拿着黄绢擦了擦眼角,“只是刚才有东西飞进眼睛里……!”

    齐王立刻道:“孩儿这就去传唤太医……!”便要起身,皇后已经拉住他的手,摇头道“并无大碍,你不用担心。”

    齐王脸色有些难看,道:“母后,孩儿不是三岁孩童,并非什么都不明白,有些事情瞎子都能看出来,孩儿不是瞎子,也会看的明白。”

    皇后柳眉微蹙:“瀛仁,你想说什么?”

    “母后最近一直烦恼,孩儿问过宫人们,母后的食量也大减……最近夜里时常从梦中惊醒,这一切,孩儿知道都是因为什么。”齐王凝视着端庄美丽的皇后,“都是因为那个狐狸精……!”

    皇后骤然变色,低声斥道:“住口!”

    “母后害怕她吗?”齐王瀛仁双眉锁起,眼中显出愤怒之色,“她只是冯元破送来的一名胡女,蛮邦野女,靠着美色迷惑父皇,这样的妖女,不是狐狸精又是什么?”

    皇后拉着齐王的手,伸手要去捂齐王的嘴,“瀛仁,不要胡说,那是你父皇的妃子,你是皇子,这样说话,是以下犯上,若是被你父皇知道……!”

    “知道又如何?”不等皇后说完,瀛仁便已经冷笑道:“莫非父皇知道了,还要砍了我的脑袋?母后,父皇曾经与你相敬如宾,可是现在,一个月都不能见上一次,日夜只是和那妖女混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是妖女所致,孩儿恨不得……!”他眼露杀机,已经握起拳头来。

    皇后眼中显出惊恐之色,四下里看了看,并无宫人在身边,却依然不安,压低声音道:“瀛仁,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这些话,难道是你能说的?”

    “母后,难道你就愿意这样一直难受下去?”瀛仁咬紧牙关,“你身份尊贵,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父皇……他不能如此对你,一个贱婢胡女,更没有资格夺走父皇对你的关心。”

    皇后凝视着瀛仁,半晌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才幽幽轻叹道:“瀛仁,这是大人的事情,你不用多管……母后只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就好!”

    “平平安安!”瀛仁摇头道:“母后,你比孩儿更清楚,孩儿既然是皇子,就算想求平平安安,那也是求不得的。”

    皇后蹙起柳眉,瀛仁已经道:“母后应该还记得两年前,孩儿在西山道曾经被刺客行刺……!”

    皇后握紧瀛仁的手,“你以后一定要小心……!”

    “孩儿在西山被刺,母后可知道是何人所为?”瀛仁缓缓道:“当初孩儿前往忠义庄,是太子去密信让孩儿为他取刀,忠义庄被刺,刺客早就做好了准备,孩儿抵达忠义庄之前,无人知道孩儿的目的地,可是……刺客却事先知道了孩儿的行踪,甚至早早就在忠义庄做好准备,母后,你说,幕后主使是谁,不是已经昭然若揭了?”

    皇后两只手微微发抖,“你是怀疑太子指使人要行刺你?”

    “其实这个答案孩儿早就应该知道。”瀛仁紧握拳头,“但是这么多年来,太子一直披着假仁假义的面具,看上去对孩儿呵护有加,但是他的双腿瘸了,心也变得恶毒了。孩儿一直被他假仁假义的面孔欺骗,虽然答案显而易见,可是孩儿却一直都不相信他会有害死孩儿的的心思……但是现在想起来,孩儿脑子也变得清楚了,他去密信让孩儿前往忠义庄,就是让孩儿进入陷阱,想在忠义庄害死孩儿……只有他知道孩儿要前往忠义庄,所以才会事先做好准备……!”

    皇后握着瀛仁的手,感觉瀛仁的手已经开始变凉。

    “三哥疯了之后,太子根本没有顾念兄弟之情,派人对三哥极近侮辱。”瀛仁眼中闪着寒光,“母后可知道,孩儿听说,就在前几日,太子派人送给三哥一坛酒,说是上等的美酒,要让三哥将那坛酒一滴不剩地饮完,可是……那酒坛之中盛装的,根本不是美酒,而是……而是马尿……!”

    皇后眼眸之中划过一丝无奈,身体却已经微微发抖。

    “这种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太子不出面,却派人三天两头去侮辱三哥,当初他不是三哥的对手,与三哥争斗,落于下风,心中一直有怨气,所以如今是连本带利找寻三哥讨要回来。”瀛仁缓缓道:“母后,孩儿现在已经出宫开府,门下的人多起来,懂得也就多了……既然孩儿已经被放到那个位置,就注定要与太子争个你死我活,道理很简单,如果孩儿输了,孩儿的结局,只怕比三哥还要惨,太子笑里藏刀,他早就想过要致孩儿于死地,如果孩儿败在他的手中,母后你想,孩儿还能平平安安吗?”

    “瀛仁,母后去见你父皇,让你离开京城好不好?”皇后抚摸着瀛仁的脸庞,“大秦万里江山,让你的父皇赐你一块封地,远离京城,不要再和太子争了。只要太子感受不到你的威胁,他就不会对你怎么样……!”

    “母后,你觉得这可能吗?”瀛仁苦笑道:“你是英明睿智的女人,可是怎地变的糊涂了?大秦虽然是万里江山,可是终究是大秦的天下,孩儿就算离京千里,又能怎样?从太子对待三哥的事情上,孩儿已经看得很清楚,太子是个口蜜腹剑、心胸狭窄、瑕疵必报之人,他对孩儿既然已经生出嫌隙之心,等到他朝继承大统,你觉得他会放过孩儿吗?他若真的要对孩儿动手,孩儿就算是在千里之外,也逃不脱他的毒手。”

    皇后眼眸闪烁,语气带着一丝痛苦,“事情竟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

    “母后,父皇为何选在这种时候让孩儿出宫开府,难道你心里当真不清楚?”瀛仁压低声音:“三哥不成了,可是父皇担心太子的势力会越来越大,最后会不受控制,威胁到父皇的地位,所以父皇必须要找出一个人来与太子相争,就像当初三哥与太子之争,如此才能让朝臣分成两派,互相对立……其实父皇的选择并不多,他要找的这个人,只能是孩儿……!”

    皇后眼圈泛红,“母后从来都不希望你被卷入皇储之争,母后一直想着,等你大了,恳求你的父皇给你一块封地,咱们不管是谁继承大统,只在自己的封地平平安安过日子就好……!”

    “母后,京城不太平,天下也不太平。”虽然刚刚出宫开府不久,但是瀛仁脸上那种稚气正在迅速地消退,变的日益成熟,“且不说孩儿离不开京城,就算离开京城,也未必能够过上太平日子……!”凝视着皇后,声音压得更低,“更何况,如果真的有人要离开京城,那也绝对不是孩儿,这天下,本就应该属于孩儿!”

    “你说什么?”皇后全身一震。

    “母后,我的外祖父,是大华朝的皇帝,我的父亲,是大秦帝国的皇帝,这万里江山,除了孩儿,还能归谁?”瀛仁握起拳头,“孩儿说过,您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您的父亲,是大华帝国的皇帝,你的丈夫,是大秦帝国的皇帝,蛮邦野女,有什么资格夺走您的丈夫?”

    皇后那本来端庄凝重的脸庞,显出惊骇之色,“瀛仁,你……你是怎么知道……!”

    “母后是否准备瞒着孩儿一辈子?”瀛仁苦笑道:“孩儿提到的忠义庄,母后或许不会熟悉,但是它的另一个名字,母后一定不会忘记!”

    皇后盯着瀛仁的眼睛,只听瀛仁一字一句道:“母后可还记得忠孝别院?”

    “忠孝别院?”皇后轻轻念了一遍,随即身体剧震,失声道:“是……是那里……!”

    “孩儿一直没有对母后详细诉说那件事情,只是怕勾起母后的往事,让母后伤心。”瀛仁轻声道:“忠孝别院,是当年汉阳国忠孝陵王的别院,在攻灭汉阳国之前,母后曾经在忠孝别院住过一段时间,而且那里还有母后的至亲之人,母后当然不会忘记……!”

    皇后此时已经控制不住,眼角泪水滚落,颤声道:“你……你都已经知道了,如此说来,你……你已经见过……见过他?他……他现在还好吗?”闭上眼睛,“我已经二十年不曾见到过他!”

    “一百六十三名大华帝国的勇士,在忠孝别院一战,几乎是全军覆没。”瀛仁的声音也有些发颤,“母后,如此说来,那个人所说的一切,全都是真的?”

第一零一一章 最后的皇族

        皇后脸蛋有些泛白,问道:“他……他都说了些什么?”

    “该告诉我的,他都已经告诉了我。”瀛仁看着皇后,“母后,你是大华帝国的公主,我的血管之中,既流着大秦王朝最尊贵的血液,也流淌着大华帝国的血液。舅舅告诉我,这江山,如果拥有真正的主人,那就只能是我。”

    皇后那丰润的嘴唇微颤着,“他已经告诉你,他是你的舅舅?”

    “母后,他是不是我的舅舅?”瀛仁盯着皇后的眼睛,“这个答案,只有你能告诉我。”

    皇后长叹一声,终于道:“他如今可好?”

    瀛仁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我一直没有告诉母后真相,只是害怕……害怕母后会伤心……!”看着皇后,yù言又止。

    皇后是何等聪明的女人,瀛仁的神情和他的yù言又止,顿时让皇后明白了什么,两只手已经握起来,颤声道:“难道……难道他已经……!”

    “母后,舅舅已经走了。”瀛仁低声道:“他是为了我,他救了孩儿的命,如果他不是我的舅舅,又怎会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

    皇后眼角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去,眼眸中充满着无尽的哀伤,瀛仁凑近过来,握着皇后的手,“母后,你不要伤心,舅舅虽然不在了,但是孩儿还在,孩儿发誓,一定要好好保护母后,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皇后悲声道:“他没有骗你,他确实是你的舅舅,他是大华帝国的皇子……二十年前,忠孝别院一战,大华帝国最后的武士几乎尽丧忠义别院,你的舅舅不认丢下他们,留在了那里……忠义庄,这个名字改的好,大华最后的勇士们,都是忠义之士!”

    瀛仁皱眉道:“舅舅是母后唯一的亲人,难道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皇后苦笑道:“在你父皇统一天下之前,母后就已经与皇上有了婚约,母后答应过他,只要打下洛安城,让母后亲眼看到屈楚离那jiān贼被除,母后就嫁给皇上……母后六岁之时,屈楚离攻占了洛安京,母后只能跟随你的舅舅,在大华帝国最后那帮武士的保护下,流落天下。当时天下大乱,诸侯纷争,你的舅舅带着母后辗转各地,最后投奔到你父皇的身边……!”

    瀛仁微微点头道:“孩儿知道,父皇当时打出来的旗号,就是要诛除屈楚离,重振大华帝国……!”

    “这不怨你父皇。”皇后轻声道:“天下四分五裂,争夺天下,名不正则言不顺,大华是关中四姓撑起来的朝廷,屈楚离打下京城,残酷无情,大肆诛杀关中四姓的人,元、单、诸葛、成四大姓,遭受了灭顶之灾,屈楚离更是建国伪齐,自称皇帝……他是国之恶贼,你父皇打出诛除伪齐,那也是让天下归心的事情……!”

    “可是……伪齐虽然被灭,但天下最后却是大秦的。”瀛仁轻声道:“父皇是在说谎。”

    “不管你父皇初衷如何,后来已经由不得他。”皇后幽幽叹道:“跟他征战天下的文臣武将,到头来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光宗耀祖,他们跟着你父皇打天下,本就是要成为开国之臣,那时候大华皇族只剩下母后和你的舅舅,就算你父皇愿意将天下交还给元家,但是他手下那帮人会愿意吗?”

    瀛仁知道瀛元征灭诸国,最后却让元家的人来做皇帝,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初跟随你舅舅投奔你父皇,一开始确实是觉得你父皇或许真的可以复兴大华。”皇后声音很轻,她虽然年过四十,但是保养的极好,气质天成,雍容华贵,肌肤也是十分有光泽,并没有因为年纪而显得松弛老迈,反倒是因为那股成熟的气质,更显得典雅端庄,高贵自然,“母后跟随你舅舅流落十年之久,投奔到你父皇的身边,你父皇对我们十分的照顾……!”

    “父皇可有向天下人宣告,大华的公主和皇子在他身边?”瀛仁眼神闪烁,低声问道。

    皇后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瀛仁,似乎对瀛仁问出这样的话感到吃惊,片刻之后,才叹道:“瀛仁,你……真的已经长大,也真的已经变了……!”她用手抚摸着瀛仁的脸庞,“你的父皇曾经和我说过,要让一个男人迅速地成长,就要让他去争斗……他说的没有错,你现在长大了,成熟了,可是……母后心里……!”说到这里,只是苦笑着摇摇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母后,通天殿死了那么多人,你没有亲眼看到。”瀛仁眼眸子闪动,“那是孩儿第一次看到那样的场景,什么是敌人?我现在明白了,如果你的刀子犹豫,没有果断地砍下对方的脑袋,那么敌人的刀子一定会割断你的喉咙……就是这么简单,孩儿要保护母后,就要先保护好自己,郎毋虚有一句话说的没有错,要保护自己,就只有除掉敌人,对待敌人,不可留情。”

    皇后闭上眼睛,瀛仁忙道:“母后,是不是孩儿说错话了?”

    “孩子,你这话也许并没有错,但是……幕后从来不希望你变成这样的人。”皇后幽幽道:“你刚才的问题,是否是觉得我们当初投奔你父皇,皇上会利用我们打出旗号?”

    瀛仁道:“父皇当初征战天下,打出的旗号本就是兴复大华,母后你是大话的公主,舅舅是大华的皇子,如果向天下宣告你们的存在,大秦的军队,自然是更加的名正言顺!”

    “母后钦佩你的父皇,最重要的原因,与此有关。”皇后道:“其实你舅舅一开始也说过,我们投奔你父皇,他一定会将我们的身份告知四方,用我们作旗号,可是事实并非如此……我们投奔你父皇的时候,虽然向你父皇告知了身份,但是你的父皇却并没有将我们的身份公之于众,当时知道我和你舅舅身份的,寥寥无几,并无几个人,哪怕是今天,这大秦朝堂之上,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母后是大华的公主,许多人都只以为你舅舅是投奔你父皇的义军,并无几人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她的神情变的和缓下来,“你父皇告诉过我,那时候诸侯争霸,不但明里在战场上厮杀,而且诸侯互派刺客,暗中刺杀,你父皇就经受过无数次刺杀,有几次差点被刺客得手,他担心如果我和你舅舅的身份一旦被人知晓,别有居心之人就会派出刺客前来行刺,所以为了保护我们,从来不曾将我们的身份公之于众。”

    瀛仁只是若有所思,并没有说话。

    “不过后来秦国的铁蹄征伐天下,十八诸侯国一个接一个地被大秦的铁蹄所攻灭,你舅舅渐渐看的清楚,大华已经不可能复兴,你父亲的麾下,从来都是以大秦的臣子自居,没有一个人会说自己是大华朝的臣子,甚至到后来,所有人都好像已经忘记有大华朝的存在……!”皇后轻声道:“忠孝别院一战之后,死了那么多人,你父皇派人过来接母后离开,但是你舅舅那时候终于向母后告别,他告诉母后,他要留在忠义别院,为那些死去的大华武士守陵,他们是大华最后的武士,他作为大华的皇子,留在那里守卫他们,才能让他们的忠魂安息。”

    瀛仁眉头微紧,想了一想,嘴唇微微动了动,终于道:“母后,舅舅……舅舅宁可与你分离,也要留在那里,难道……仅仅是为了给武士们守陵?”

    瀛仁本就是个头脑聪明之人,以前喜欢玩乐,无忧无虑,没有将心思放在人心争斗之上,但他毕竟是徐从阳的弟子,读过了众多的书籍,徐从阳也没有少给他叙说从前那些帝王将相的轶闻正事,如今陷入党争之中,头脑便显得异常的灵活。

    皇后蹙眉道:“那你的意思是?”

    “其实母后应该比孩儿清楚。”瀛仁看着皇后双眸,那双漆黑的美丽眼眸子在闪动着,“舅舅留在那里,也许只是为了保护母后而已。”缓缓道:“忠孝别院一别,母后虽然再也没有见过舅舅,可是……难道二十年来,母后不曾与舅舅有过书信往来,难道对舅舅的一切都是一无所知?”

    皇后身体轻颤,泪水又从眼角滚落。

    “母后,舅舅留在忠孝别院,恐怕是因为他知道,如果继续跟着母后,最后很有可能会连累母后。”瀛仁低声道:“舅舅从来没有忘记过,他是大华帝国的皇子,他没有忘,父皇也不会忘记,父皇是九五之尊,定鼎天下,母后则是母仪天下,但是舅舅呢?父皇难道会忘记舅舅是大华皇子的事实?”

    皇后握着瀛仁的手,声音发颤,“孩子,不要再说了,这些话……本就不是你该说的……忘记这些,母后会想办法,让你离开漩涡,让你……让你太平无事!”

    “舅舅留在忠孝别院,是迫不得已。”瀛仁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低声道:“因为舅舅很清楚,等到父皇登基,他若是还跟在父皇的身边,必然会有杀身之祸,甚至……会因为他的原因,连累到母后。”

第一零一二章 失之争者

        皇后抓紧瀛仁的手,柳眉竖起,神sè变得寒冷起来,面带寒霜,低声斥道:“瀛仁,你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你……你怎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语?如果被你父皇知道你是这样想,他……一定会很伤心!”

    皇后显然担心隔墙有耳,身体轻颤,jǐng觉地看向四周。

    “母亲为何会担心有人偷听?”瀛仁道:“这宫里的都是母后的人,母后本不应该如此jǐng觉,可是孩儿每次过来,母后说话都十分小心,难道母亲觉得在你的身边,会有人在时刻监视着你?”他的拳头握起,“母亲如此jǐng觉,是为了提防谁?”

    皇后声音已经发颤,“孩子,你为何会变成这样?这些话……这些话都是谁教你说的?”

    “母后,我已经十九岁了。”瀛仁双目泛光,“母后,如果我没有记错,祖父是在父皇十八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父皇不到二十岁,就继承了武侯的爵位,天下大乱之时,父皇也不过二十多岁,他二十多岁就已经开始与诸侯争夺天下,孩儿已经十九,即将满二十,已经不是小孩子。”他坐正身体,“有很多事情,孩儿从前想不明白,现在回想起来,却已经想的明白了。”

    “你想明白了什么?”皇后蹙眉道:“有些事情,不用去多想,想得太多,对你并不好。”

    “孩儿以前也一直以为,母后和父皇十分恩爱,可是孩儿现在突然明白,或许在母后心里,一直都在害怕父皇。”瀛仁双眉锁起,“母后在宫里很小心,是否害怕什么?”他的声音虽然低,但是言辞却很尖锐,“都说父皇对母亲很好,可是孩儿忽然想到,父皇其实和母后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太多,这些年来,父皇迷心修道,虽然也偶尔来看母后,可是却很少住在这里,母后,你告诉孩儿,父皇对你是不是真的很好?舅舅留在忠义别院,是否因为担心连累你,他二十年守在忠义别院,是真的想留在那里,还是另有原因?”

    皇后脸sè有些苍白,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道:“不要再问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舅舅竟然已经走了。你说的不错,二十年前,和你舅舅在忠义别院分别,虽然再没有见面,可是却并没有因此而失去联系。母后当初和你舅舅分别,身边还是带了四名随从,两男两女,他们都是跟随母后多年的侍从,他们跟随着我一起入宫……有他们在身边,母后虽然不能出宫,但是他们几个可以,每年母后都会派人去往忠义别院见你的舅舅,告诉他,你正在慢慢长大,你舅舅最想知道的,就是你是否平安……!”她的泪水禁不住滚落,手捏着丝绢,轻轻擦拭。

    “四名随从?”瀛仁回想着,忽然明白什么,“母后,你说的是齐伯伯和姚姑姑他们几个?”

    “你还记得他们?”皇后眼中显出欣慰之sè,“就是他们几个……!”

    “怪不得他们对我那样好。”瀛仁轻叹道:“孩儿一直都以为那是因为自己是皇子,原来,他们几个是跟随母后入宫的,如此说来,他们也都是……大华遗臣?”

    皇后犹豫了一下,终是微点螓首,“他们从未忘记自己是大华的人!”

    “可是后来他们突然不见了。”瀛仁皱起眉头,“孩儿还记得,最早没有踪迹的,就是齐伯伯,他……他好像是在七八年前就不见了……后来是姚姑姑,再后来另外两个人也都没了踪迹……!”看着皇后,“母后,他们都去了哪里?”

    皇后眼中划过一丝痛苦之sè,yù言又止,起身来,道:“瀛仁,母后倦了,你先回去吧……!”

    “母后,事到如今,你还要隐瞒孩儿什么?”瀛仁也站起身来,急道:“你身边,现在只有孩儿,也只有孩儿能保护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你都告诉孩儿……!”他拉着皇后的手,眼中带着乞求之sè,“母后,孩儿已经长大,孩儿想知道,齐伯伯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皇后看着瀛仁眼眸中既有乞求,又有一丝痛苦,心中不忍,重新坐下,低声道:“瀛仁,你答应母后,母后告诉你之后,你赶紧忘记,不要记在心中……!”

    “母后你说!”

    “母后入宫之后,一直没有中断和你舅舅的联系,每年最少都会和你舅舅通一份书信。”皇后轻声道:“其实书信之中,也从来不会多说什么,只会问候彼此的身体,最多的,就是提到你,你舅舅想知道你所有的一切,而母后,尽可能地让他知道你的成长……!”

    瀛仁眼眸闪动,“原来舅舅一直在关心我……!”

    “负责联络的,就是你齐伯伯。”皇后道:“和你舅舅分别之时,你舅舅特意让你齐伯伯跟随我,你可还记得你齐伯伯的名字?”

    瀛仁摇摇头,懊恼道:“孩儿记得曾经问过他,他也告诉过孩儿,可是……孩儿并没有放在心上,已经忘记……!”

    “他的名字,不要忘记,他是个忠义的人。”皇后低声道:“他曾经是大华帝国御前侍卫总管,城破之后,就一直护卫着我们,洛安京城陷落之时,你的舅舅不过十岁,而母后,才六岁,我们流落在外,遇到无数的苦难,却都是因为你齐伯伯,逢凶化吉。你舅舅让他跟随我,只因为你齐伯伯是顶尖的武道高手,而他……为了入宫保护我,甚至……甚至不惜净身……,他曾经甚至想过要将一身功夫传授给你,但是……母后当初不希望你卷入争杀之中,所以……!”轻叹一口气,道:“他的名字,叫做齐白河,不要忘记!”

    瀛仁郑重点头,立刻问道:“可是他后来去了哪里?为何他杳无音讯?”

    “我与你舅舅通信十多年,一直都是十分顺利。”皇后道:“八年前,你齐伯伯带着我的书信前往忠义别院,可是从此便杳无音讯,再也没有他的消息。我们等了几个月,都没有消息,你姚姑姑一直喜欢你齐伯伯,她担心你齐伯伯,恳求我,要出宫去找寻,母后心里也担心他,虽然觉得事有蹊跷,可最后还是同意你姚姑姑出宫……!”说到这里,喟然长叹道:“如果我知道结果,一定不会让她离开……!”

    “难道姚姑姑也是一去不复返?”瀛仁一怔,蹙眉回忆,“不错,孩儿记起来了,齐伯伯消失几个月之后,姚姑姑也没了踪迹……!”更是疑惑道:“还有另外两个人呢?他们好像隔了没多久,也没了踪迹,母后,你可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不知道。”皇后摇头道:“你齐伯伯和姚姑姑是出宫之后没了音讯,另外两人,则是突然在宫内消失……已经过去了许多年……!”皇后长长的睫毛闪动,眼眸子深处,隐藏着一丝恐惧,“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与你舅舅便再也没有联系,这些年来,母后一直都不知道他是死是活……现在才知道,原来他在一年前就已经……!”声音带着无限的伤感。

    瀛仁却是皱眉道:“母后,我记得齐伯伯那时候也不算苍老,不过五十岁年纪,他的武功,应该还不弱……他当初担任大华御前侍卫总管的时候,如果按照年纪来算,应该很年轻,那么年轻就能成为御前侍卫总管,那么他的武功一定很厉害。”

    “确实很厉害。”皇后点头道:“母后那时候还小,只是后来听你舅舅说过,你齐伯伯当上御前侍卫总管,凭的是真本事,击败了许多的高手,他的武功,十分了得!”

    “齐伯伯武功本来就很厉害,而且又是奉母后之命秘密办差,他在宫中多年,与世无争,又怎会有人要对他不利?如果真有人对他不利,又会是谁?”瀛仁眉头紧锁,“后来为何连姚姑姑也不放过?还有另外两人,也在宫中消失,母后,你不觉得这事情大大蹊跷吗?从那以后,你身边便没有亲信之人,而且……再也无法与舅舅通信,你说这一切……!”他双眉扬起,似乎明白了什么,凝视皇后眼睛,“母后,你是否早就猜到是谁?”

    “不会的……!”皇后摇头道:“他……瀛仁,记住你齐伯伯的名字就好,其他的就都忘记吧,母亲……母亲真的倦了……!”她爱怜抚摸瀛仁脸庞,“以前的就随他过去,只要以后你能平平安安就好,母后会想办法,一定会想办法,让你离开这漩涡……!”

    “怎样离开漩涡?”瀛仁看着皇后,“母后有什么方法?”

    “你现在的对手是太子。”皇后目光闪动,无奈道:“母后会找机会,告诉太子,你……你并没有与他争斗之心,母后会帮你劝说太子,让你们化干戈为玉帛,你们是……你们是兄弟,不能血脉相残……!”

    “母亲错了!”瀛仁摇头道:“如果是半年前,孩儿或许真的不会争什么,即使舅舅的话孩儿没有忘记过,却也从来不想去争斗。可是……孩儿现在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能成为刀蛆,那么就只能成为鱼肉……!”压低声音,“父皇让孩儿出宫开府,就是为了与太子相争,如果孩儿退却,太子不会放过孩儿,就像他不会放过三哥,而父皇也不会让孩儿那么轻松脱身,他既然让孩儿与太子相争,又怎会坐视孩儿退下去……!”他的目光锐利起来,“母后,其实孩儿已经退无可退,而且……孩儿也没有想过要退,有些东西既然是孩儿的,孩儿就会重新拿回来!”

第一零一三章 玉台照水

        太子府。

    太子坐在轮椅上,透过那巨大的窗口,看着外面如画一样的风景,梅花飘香,小桥流水边上,便是一片梅花林。

    太子面无表情,呆呆地望着院中的梅花林,看上去有些呆滞。

    “殿下……!”身后传来琉璃夫人轻柔的声音,她行走之时,宛若一朵云儿,悄无声息,异常的幽静,端着小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玉碗,里面的汤水还在冒着热气,“妾身已经煎好了药,你趁热喝了!”

    太子扭过头来,看着琉璃夫人美丽的容颜,露出一丝笑容,琉璃夫人走到太子身边,喂着太子喝了小半碗汤药,嫣然一笑,宛若chūn风,“殿下气sè这几rì好了许多,等喝完了药,妾身陪太子到花园处转一转,好不好?”

    “好。”太子点头道:“琉璃,你说梅花美不美?”

    “殿下很喜欢梅花。”琉璃微笑道:“每年梅花开得艳,殿下都会坐在这里赏梅。”

    太子轻声道:“梅花香自苦寒来,它们饱经苦寒,却从来没有被苦寒击倒,环境越是恶劣,开的也就越漂亮。”

    “妾身听说,梅花有很多类型。”琉璃夫人喂着太子喝药,她的声音温柔婉转,让人心神愉悦,“殿下在这院子里,似乎只种了一种梅花。”

    太子望着园中梅花,轻声道:“这是玉蝶梅,叫做玉台照水……!”顿了顿,轻叹道:“玉台照水……当初为这梅花取名字的先贤,果真是一个雅人。”他转视琉璃,忽然皱起眉头,问道:“琉璃,你是否有什么心事?”

    琉璃夫人忙道:“没有,殿下,你……!”

    “你的眼中有忧虑。”太子轻叹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苦笑道:“是否在府里待得太久,有些闷?”

    “殿下多想了。”琉璃放下药碗,柔声道:“妾身陪在殿下身边,就已经十分开心。”

    “你的眼中深处,有忧虑。”太子凝视着天下间最美丽的容颜,“告诉我,你担心什么?”他伸手握住琉璃的手,“你有什么难处,我会竭尽一切帮助你。”

    “其实……!”琉璃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殿下,你可知道,西北传来消息,在那边,很快就有一场瘟疫要发生。”

    太子颔首道:“我已经知道,西关道总督派人回京,禀报西北已经出现疫情,而且会随着天气变热,疫情将会急剧蔓延……他需要朝廷派出御医前往,研究对付瘟疫的办法。此事已经报到了中书省,应该很快会有结果……!”

    “殿下可知道朝廷会怎么办?”琉璃长长的睫毛闪动着,看上去忧心忡忡。

    太子摇头道:“我并无插手此事。朝廷现在的心思主要是放在东南,很难抽出jīng力放在西北那边,不过这次西北的疫情看来非同小可,不但是楚欢,还有西北不少官员往京中呈来了折子……朝廷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虽然拨付钱粮很困难,但是派一些医道高手前往救灾,倒也不是什么困难之事……!”轻轻摩挲着琉璃夫人光滑如瓷器般的手,“琉璃,你老家在西北,所以对西北十分关系,我心里明白,回头我也会尽可能想办法,让朝廷给予西北一些帮助。”

    “多谢殿下。”琉璃夫人道:“可是……!”犹豫了一下,终是幽幽叹道:“殿下,我推你出花园……!”

    “你还有话要说。”太子道:“琉璃,你想说什么?”

    琉璃夫人叹了口气,道:“其实妾身也想前往西北去看一看,妾身虽然没什么能耐,但是对歧黄之术也是有些通晓……!”顿了一下,丰润的红唇轻轻蠕动:“如果妾身能够去往西北,或许能给那里带去一些帮助……!”

    太子皱眉道:“你要去西北?”

    “这只是妾身心血来cháo的想法。”琉璃道:“妾身如果去往西北,就要离开殿下身边,而……而妾身不想离开殿下身边。”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太子道:“毕竟是自己的故乡,先是兵灾,如今又是瘟疫,你心中担心,那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你是我最心爱的女人,就算你有应对瘟疫的能耐,我又怎舍得让你去那里受苦冒险……!”

    “其实妾身去往西北,不仅仅是为了疫情。”琉璃想了一下,终于道:“西北的百姓对京城的事情知道的很好,他们并不知道殿下的仁义,妾身如果能代表殿下去往西北救灾,那里的百姓一定会对殿下感恩戴德……!”

    太子含笑道:“琉璃是想为我收揽民心?”

    “其实妾身更希望殿下能够早rì站起来。”琉璃柔声道:“妾身跟在殿下身边几年,却一直没能让殿下早rì站起来,心里……心里很愧疚……!”

    “琉璃,我不许你这样说。”太子皱眉道:“你来到我身边之前,我如同行尸走肉,只是坐以待毙而已。但是自从你到了我身边,我才知道,其实这世间还是美好的,你让我重新找到了生存下去的意义……我的病症已经大有好转,有你在身边,我相信迟早我都会重新站起来。”

    “但是……但是妾身希望你能更快站起来。”琉璃粉嫩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握着太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脸庞上,“殿下是否知道医圣世家?”

    太子点头道:“自然是知道的,当初我也曾派人四处找寻医圣世家的人,可是医圣世家随着天蜀国的灭亡,也早就不知所踪,便是连神衣卫,也不曾找到他们的下落。”

    “殿下找寻他们,当然是因为知道,医圣世家在医道之上无与伦比。”琉璃那一双美丽的碧sè眼睛流盼之间,风情万种,“医圣世家的家主张一阳,更是世所罕见的神医,他的医术,据说已经不在他的先祖张仲景之下。”

    “医圣世家的名头,早就是流传的神乎其神。”太子叹道:“据说那位张一阳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却也不知道是否徒有虚名。”

    “起死回生或许是夸大其词。”琉璃道:“但是如果能找到张一阳,琉璃相信,他绝对可以让殿下在最短的时间内站起来。”

    太子奇道:“琉璃今rì为何会提到张一阳?”

    “其实妾身是在怀疑,医圣世家的人,或许已经出现在西北。”琉璃轻声道:“虽然他们销声匿迹,但是绝不会消失在人间。张仲景以悬壶济世为己任,他的子孙后代,也绝不可能就此不问世事,将祖上传下来的医术就此埋没。妾身早年也听父亲说过,他就曾见见过一名了不得的神医,虽然对方没有表明身份,可是父亲猜测,那人很有可能就是医圣世家的人,隐姓埋名,却依然在世间救死扶伤。”

    太子若有所思,“琉璃是说,医圣世家的人听说西北有疫情,也会前往?”

    “这是妾身的猜测,并不敢肯定。”琉璃微锁柳眉,“那位张一阳是否在世,妾身也无法确定,可是妾身倒是觉得,他们既然是医圣张仲景的后人,就不会忘记先祖的教诲,当年天蜀国发生瘟疫,就是医圣世家的人出身解除了灾难,如今西北疫情发生,医圣世家的人只要知道消息,妾身相信他们一定会派人前往……!”顿了顿,这才道:“妾身就是想前往西北一趟,一来可以为家乡的父老乡亲出分力,二来可以代替殿下抚慰百姓,最紧要的是,妾身可以就地找寻医圣世家的人,只要找到他们,妾身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恳求他们前来为殿下治好腿!”

    “西北苦寒,而且我不希望你离开我的身边。”太子伸出一根手指,托起琉璃的下巴,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人,毫无瑕疵,古往今来无数的仕女图,可是似乎没有哪一幅画比得上琉璃的容颜,琉璃的容颜,或许本就不是画像所能表现出来,“我会派人去西北,让他们打听医圣世家的消息……山高路远,我不想看到你受苦。”

    “殿下忘记了,妾身本就是出自西北,对那里的环境十分适应。”琉璃嫣然一笑,“而且医圣世家既然不想让外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一定会想尽办法掩饰痕迹,不是医道中人,很难察觉到他们的存在,妾身也是杏林中人,或许能够找寻到蛛丝马迹……!”

    太子犹豫着,琉璃却已经柔声道:“殿下若是真的不希望琉璃前往,琉璃就陪在殿下身边,哪里也不会去的。”

    太子正要说话,忽听得有声音传来:“殿下,有人求见。”

    太子转动轮椅,回过身来,只见到鬼刀田侯站在不远处,问道:“何人?”

    “他自称是河西道礼部司主事,叫做邹泓!”田侯恭敬回禀。

    “邹泓?”太子皱眉道:“他是冯元破的人?”

    “是冯元破所派。”田侯道:“据说他这次是奉了冯元破之命,向圣上敬献礼物,而且冯元破也为殿下准备了礼物,他亲自带人送来。”

    “礼物?”太子淡淡道:“这冯元破素来与本宫没有交往,怎地会想到本宫?”看着田侯,“送了什么礼物?”

    “狼獒!”田侯道:“他送来两头狼獒!”

第一零一四章 狼獒

    太子府演武场,这里十分开阔,太子府的护卫们,每日里都会在鬼刀田侯的带领下,在这里进行操练,他们是太子府的私兵,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每一个都是以一当十,他们是太子最忠诚部下,可以随时为太子献出自己的生命。

    田侯推着太子的轮椅,来到演武场的时候,早有一名官员快步迎过来,不到五十岁年纪,一副文士气息,跪在太子脚下,“河西道礼部司邹泓,拜见太子殿下。”

    “听说精忠候让你给本宫送来礼物。”太子开门见山问道:“本宫很想知道,你们不辞辛劳,长途跋涉,从河西给本宫带来了什么礼物!”

    邹泓跪在地上,“回禀殿下,敬献给殿下的礼物,是冯总督亲自挑选,费了很大的心思,他交代下官,一定要将礼物亲自送到太子府交给太子,而且冯总督还说,这礼物,太子一定会很喜欢。”

    “冯总督莫非连本宫的心思都能猜到?”太子不动声色,淡淡道:“是冯总督太聪明,还是本宫太笨?”

    邹泓脸上变色,额头贴着地面,“下官该死,是下官失言,恳请殿下赐罪!”

    “起来吧。”太子道:“远来是客,你从河西长途跋涉给本宫送来礼物,本宫若是赐罪,岂不是要被人说成好歹不分?”

    邹泓起身来,回过身,拍了拍手,不远处便有几人推着两辆车子过来,车厢四周都是铁栅栏,每辆车厢内,都关着一头凶悍的动物。

    乍看起来,如狼似狗,可是却又比它们体型大的多,如同一头小牛犊子。

    “这是狼獒!”邹泓看着那两头猛兽,虽然被关在笼子里,但是邹泓眼中还是显出一丝紧张之色,“这就是敬献给殿下的礼物。”

    狼獒在笼子里,双目如铜铃,圆睁着,瞳孔漆黑,看上去异常的凶恶,张着嘴,那锋利的獠牙显露出来,看上去比刀子还要锋锐,狰狞可怖,两头狼獒都是通体黑毛,毛发如钢针,让人一看就心生惊悸。

    太子给了田侯一个眼神,田侯推着轮椅过去,绕着车厢转了一圈,太子已经问道:“冯总督怎会想到给本宫送来这样的礼物?”

    “殿下,这不是一般的猛兽。”邹泓解释道:“他们是狼王和獒王配生而出,比之虎豹还要凶猛,但却又可以被驯服。”

    “哦?”太子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狼王?獒王?”

    “夷蛮境内,狼群众多,夷蛮曾经向冯总督敬献了最凶狠的狼王。”邹泓道:“至若獒王,是从西边高原所得,一獒抵十犬,一头普通的獒,比之十头猎犬还要凶猛,就别说獒王了,獒王见到虎豹,也不会有丝毫惧怕……这狼獒,就是獒王和狼王杂交而生,出自獒王之体。”

    “这两头狼獒都被训练过?”太子问道。

    邹泓立刻道:“正是。殿下,这两头狼獒自幼便经受训练,十分凶猛,它们是以人肉喂养大!”

    “人肉?”太子皱眉道。

    “夷蛮总有不安分的部落,冯总督会时常出兵征伐,抓到的俘虏,就会关入死囚牢。”邹泓道:“狼獒就是吃夷蛮人的肉长大。”

    “都知道冯总督是屠户出身,果然是心狠手辣。”太子淡淡道:“只是本宫这里并无人肉喂它们,冯总督将它们敬献给本宫,莫非还让你带来夷蛮俘虏,让本宫喂食?”

    “不敢。”邹泓急忙道:“这两头狼獒,除了人肉,还会吃牛肉马肉……不过它们不吃死肉,喂食的时候,需要活牛活马……!”

    “牛马倒是不成问题。”太子与那狼獒的眼睛对视,换做普通人,看到狼獒那凶恶的眼睛,定会不寒而栗,但是太子却淡定自若,“你说它们比虎豹还要厉害?”

    “正是。”邹泓道:“一头狼獒,可以轻松对付一头猛虎,两头狼獒合力起来,三五头猛虎都未必是它们的对手。”顿了顿,拱手道:“总督大人说,这两头狼獒敬献给殿下,可以帮助殿下看守府邸,保护殿下的安全。”

    “保护本宫的安全?”太子哈哈笑道:“邹泓,你回头看一看,本宫府里的护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以一当十,有他们在本宫身边,本宫还需要两头畜生来保护?”

    十多名太子府的护卫一字排开,一个个虎背熊腰,看上去都是十分的彪悍。

    邹泓看了那十多名护卫一眼,眼眸子深处明显划过一丝不屑,但却还是恭敬道:“殿下,恕下官无礼,若真是比较起来,这两头狼獒,未必……!”顿了顿,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有什么尽管说,你既然是客人,就算说错了什么,本宫也不会怪罪!”太子平静道。

    邹泓这才道:“下官亲眼见识过狼獒的厉害,所以……下官以为,这两头狼獒,未必比太子府的护卫要弱……!”

    他话一出口,田侯已经皱起眉头,十多名太子府的护卫都是听得清楚,一个个显出怒容,更有人眼中划过杀机,只是太子在这里,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太子冷笑道:“你好大的胆子,是否说本宫的护卫,连畜生也比不上?”

    邹泓“噗通”跪下,“殿下说过,不会怪罪,下官才敢这样说。”

    “你起来吧。”太子道,“你凭什么这样自信?”

    “回禀殿下,在河西的时候,三名一等一的勇士合力对付一头狼獒,但是只片刻之间,三名勇士就都丧生在狼獒的利齿之下。”邹泓道:“那三名勇士都是河西军中一等一的骁勇之士,面对狼獒,却不堪一击,那是下官亲眼所见,所以……!”

    田侯终于忍不住冷冷道:“那只不过是因为河西军的勇士能耐太弱,河西军的人,怎能与太子府的护卫相比?”

    “下官当然不敢这样认为。”邹泓道:“河西军的勇士,当然不能与太子府的高手相比,不过那三名勇士确实是千里挑一,三名勇士合力,或许能与太子府的一名高手一较高下!”

    太子瘦削的脸庞反倒是流出笑容,“你是说,一头狼獒可以击败我太子府的一名护卫?”

    邹泓点头道:“或许不止一名……!”

    众护卫更是怒容满面,蠢蠢欲动,他们都是彪悍之士,虽然狼獒的体型外貌却是让人不寒而栗,但是对于这些本就是置之生死与度外的护卫来说,比起性命,荣誉更为重要,邹泓声称他们不是狼獒的对手,这让他们大是愤慨。

    太子自然看出护卫们的不满,道:“邹泓,你可知道,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本宫虽然不会与你计较,但是你在本宫面前信口开河,本宫不治你的罪,但是他们却未必心甘!”

    邹泓无奈道:“下官在殿下面前,不敢说假话,只是将心里的真话说出来。”

    “那本宫再问你一次,是狼獒厉害,还是本宫的护卫厉害?”

    “殿下,这……!”邹泓一犹豫,终于咬牙道:“殿下,太子府的护卫虽然厉害,但是比起狼獒,他们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与狼獒一较高下……!”看了田侯一眼,补了一句,“当然,田统领不在此列之中。”田侯是太子府护卫统领,虽然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田侯就是三刀四枪破天弓中的鬼刀,但是邹泓却是知道的,他当然也知道,田侯既然被称为鬼刀,与狂刀风寒笑、霸刀冯元破齐名,那么就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田侯面无表情,太子却道:“邹泓,本宫给你一个机会!”

    “请殿下示下!”

    “本宫就派一名护卫和狼獒比试一下。”太子缓缓道:“如果狼獒确实能够伤了本宫的护卫,本宫就收下这两头狼獒,而且赏你黄金百两,但是如果狼獒无法伤及本宫的护卫,反倒被本宫的护卫所伤,那么……你就该为你的信口开河付出代价!”

    “殿下的意思是?”

    “你自己送到狼獒面前,不是说它们喜欢吃人肉吗?”太子看着邹泓,“本宫倒想看看,他们是否喜欢吃你的肉。”

    邹泓微微变色,太子已经道:“怎么,不敢?”

    “一切听凭殿下处置。”邹泓立刻道:“若是狼獒被伤,下官甘愿舍身饲狼獒!”

    “好!”太子吩咐道:“田侯,你挑一人,与狼獒一较高下!”

    田侯指向一人,“宋明!”

    一名护卫站出来,他是这群护卫之中,武功最强者,众人已经散开,邹泓也吩咐人打开铁笼子,铁笼子的门一打开,里面的狼獒如同豹子般窜出来,速度快极,叫做宋明的护卫拔出刀来,抬起手臂,刀锋前指,看到牛犊子般提醒的狼獒,宋明倒也不敢疏忽大意。

    那狼獒瞧见宋明用刀指着它,缓缓转向宋明,宋明咬紧牙关,目露杀机,稳住底盘,握紧了刀,他尚未动手,那狼獒却已经嚎叫一声,声音响亮,让人毛骨悚然,嚎叫声中,巨大的体型却以闪电般的速度往宋明扑过去。

    宋明也是大吼一声,飞身上前,寒刀如电,横里划过去,刀光闪过一半,却突然顿住,宋明只觉得大刀似乎被卡死,电光火石间,却已经看的清楚,自己的刀刃,竟然被狼獒生生咬住,宋明惊骇之间,狼獒一只利爪已经划过来,速度如电,这宋明知道大事不妙,松开刀柄,向后急退,那狼獒一抓抓了个空,却并没有丝毫停顿,宋明后腿之间,狼獒两条后腿一蹬,庞大的身体凌空而起,然后如同一座小山般往宋明压过来。

    它的速度比之宋明只快不慢,宋明想不到这畜生的反应如此敏捷,速度如此快速,已经闪躲不开,握住拳头,无可奈何之下,挥拳迎上来,他这一拳卯足了力气,几乎是下意识打出去,做最后一搏,可是狼獒比他想象还要凶猛,他这一拳打出去,狼獒已经张开血盆大口,生生将那拳头吞到嘴中,一口咬住,一下子便将那拳头咬断,宋明惨叫声中,狼獒已经将他扑倒在地,所有人目瞠口呆,见到那狼獒口爪并用,只片刻间,宋明已经是血肉模糊,不成人形,胸膛被狼獒抓出偌大的血空,内脏被抓出来,他半边脸更是被撕咬下去,更恐怖的是,宋明一时间还没有死去,剩下的一只眼睛睁着,瞳孔巨大,身体兀自在剧烈抖动。

第一零一五章 城头

    狼獒如此凶狠,众护卫都已经是悚然变色,虽然这帮护卫一个个也都是视死如归的勇士,但是见到如此残忍的凶兽,心中却也是生寒。

    狼獒蹲在宋明尸首边上,吞食人肉,太子微皱眉头,看向邹泓,道:“果然残忍……这两头畜生,本宫收下,但是……本宫如何驯服它们?”

    “殿下,有了这两头狼獒,就等若有了两名强大的护卫。”邹泓不无得意道:“它们从此以后,一定是对殿下惟命是从。”一个眼神瞟过去,一名随从过来,捧着一只木制的盒子,邹泓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副白色的手套来,“殿下,这并非是另外敬献的礼物,这天蚕手套,一直都是这两头狼獒的驯兽师所带……还有着一根青竹筒,殿下只要戴上白丝手套,它们就会视殿下为主人,这根青竹筒,就像是将军的令旗,指向哪里,这两头狼獒就扑向哪里!”

    天蚕手套做工异常的精致,看似轻薄如蝉翼,却偏偏韧性极强,至若青竹筒,只是用碧玉制作成竹筒的模样,不过大拇指粗细而已,做工也十分的精致。

    太子没有说话,只是打量那两样东西,邹泓当然不是笨人,将手套递给身边随从,那随从戴上手套,这才走向狼獒,那狼獒正在吃人肉,却依然十分警觉,听到身后有身影,瞬间起身,转过头来,獠牙如刀,上面还挂着鲜血淋漓的皮肉,异常狰狞可怖,但是瞧见那随从戴着手套,就变得出奇的温顺起来,如同被驯服调教的十分乖巧的小狗,走到那随从身边。

    随从伸手在它背上抚摸,然后拍了拍它背部,那狼獒十分顺从地蹲了下去,那随从随即也蹲下身子,抓了抓狼獒的下颚,这才回头去看邹泓,见邹泓点头,随从这才起身过去,引导着狼獒重新回到铁笼子里,关上了铁门,这才回到邹泓身旁,摘下了手套,呈给邹泓,邹泓将手套和青竹筒都重新放入木盒之中,十分恭敬地转呈给太子,“请殿下笑纳!”

    太子示意示意田侯收下,吩咐道:“厚葬宋明,重加抚恤他的家人……!”田侯恭敬称是,吩咐人将宋明的尸身收拾好,太子吩咐田侯推着轮椅,令邹泓跟在身边,顺着演武场长长的道路向前行,问道:“你们冯总督很喜欢豢养这种凶兽吗?”

    “回禀殿下,总督大人最喜欢做的事情不是豢养凶兽,而是尽忠圣上和太子殿下,为朝廷镇守北陲,驯服那些夷蛮人。”邹泓弓着身子道。

    太子含笑道:“你是礼部司主事?能言善道,却也不负你的伶牙俐齿。”又问道:“听说冯总督在河西边陲见了北疆贸易场,如今情形如何?”

    “得蒙圣上准许,总督大人早早就在北疆开始筹建贸易场。”邹泓应道:“夷蛮人素来敬慕我大秦的丰饶富庶,对我大秦的货物很是喜爱,而他们虽然是蛮夷之地,却也颇有些好东西,这北疆贸易场建立之后,贸易便十分的红火,国内许多的商贾都前往北疆贸易场做贸易,而夷蛮诸部也都有专门的队伍前往贸易场交易……!”

    太子道:“本宫听说,夷蛮诸部,不下几十个,互相仇视,常年争杀,北疆贸易场听说是设立在我大秦和夷蛮漠北边境的一处驿站……!”

    “黄风驿!”邹泓立刻道:“河西最北部梁邑境内,距离梁城不过十里地之遥,黄风驿本是巡驿,如今正是北疆贸易场所在,在梁城城头,就可以对北疆贸易场的情况一目了然。北疆贸易场秩序井然,梁城是面对漠北的第一城,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冯总督一直派人加固加高,从当初的一座边陲小城,已经扩建的颇有规模,总督大人在那里布防了重兵,有梁城的兵马,足以保证北疆贸易场的安全。”

    “本宫的意思是说,从夷蛮境内进入北疆贸易场,不是夷蛮诸部都可以做到的吧?”太子缓缓道:“北部的夷蛮部落要到达北疆贸易场,便要经过其他部落的境内,其他部落莫非会让他们经过?据说夷蛮人都是残暴凶狠,各部落之间互相仇视,如此一来,能够在北疆贸易场做买卖的,岂不是只有南部的夷蛮诸部?”

    邹泓立刻摇头笑道:“殿下,建立北疆贸易场,其实早在多年之前,总督大人就有这样的打算。冯总督坐镇河西,从前夷蛮诸部时常侵扰我大秦北部边境,但是被冯总督打了多年,夷蛮诸部现在对总督大人畏之如虎。冯总督在治理河西之时,早年就发现边境的商贸虽然繁盛,但是十分凌乱,所以一直有心整顿两边的贸易,如此一来,每年可以为朝廷多缴纳出一大笔的赋税。”

    太子并无说话,田侯推着他在平坦的道路上缓缓前行,邹泓则是跟在旁边解释,“冯总督在向圣上提出建立贸易场的设想之前,事先已经做了一些安排,召集了夷蛮几个大部落的乞头……!”顿了顿,解释道:“殿下,乞头便是夷蛮部族的首领……总督向他们询问贸易场的事项,其实夷蛮人自然也是愿意和我们大秦好好做贸易,总督提出这个想法,那些夷蛮乞头立时都表示赞同。总督大人当即和他们做出了约定,一旦北疆贸易场设立,夷蛮诸部与大秦的贸易,便必须规范起来,不允许那种杂乱无章的私下贸易,冯总督允许夷蛮每一个部落都拥有一直有资格与大秦做贸易的商队,而且给每一个部落发了一面旗子,只有拥有资格贸易的商队,才能够打出这面旗子,而商队的组成,完全由各部落自己筹建,在漠北大草原上,只要看到这样的旗子,任何部落都不能够以刀兵相加,否则人人得而诛之!”

    太子含笑道:“看来精忠候真是吓破了夷蛮人的胆子,夷蛮人对咱们这位精忠候,还真是言听计从啊!”

    邹泓忙道:“殿下,其实这倒不是夷蛮人顺从,只是此事与他们利益相关而已。以前有不少夷蛮人是私下里与咱们交易,连各部族本身也不知晓,还有一批则是夷蛮乞头们特地派来贸易,其实是为了进入我大秦境内,打听消息,是夷蛮的探子。但是如今冯总督设立北疆贸易场,夷蛮的商队,就只能在北疆贸易场做买卖,无法深入大秦境内,他们的商队进到北疆贸易场,那里就有专门的官吏登记他们的人数和名字,来时几人,走时也要几人,杜绝了他们趁机潜入我大秦的机会。”

    “精忠候还是很有能耐的。”太子颔首道:“照你所言,北疆贸易场的设立,会给朝廷带来一笔赋税?”

    “这个……!”邹泓弓着身子道:“殿下,如今河西倾力在为圣上修建行宫,耗资巨大,人力物力财力所耗都是不菲,所以……圣上也已经下旨,近几年内,北疆贸易场所得的赋税,暂时都划入河西道户部司,用于修建行宫……!”

    太子叹了口气,道:“以一道之力,修建那么庞大的行宫,倒也是难为精忠候了。”顿了顿,这才道:“回去之后,告诉精忠候,他送给本宫的两头狼獒,本宫很喜欢,让他费心了。”

    邹泓立刻道:“下官一定转达殿下的意思。”

    冯元破对皇帝和太子大献殷勤,楚欢自然是不知道的,他身在西北,目下对京城关注的也就少了,至少在当下,他的主要精力是放在西关。

    楚欢此时正在朔泉城的城头之上,朔泉城高有十数米,城投眺望,可视范围极远,此时楚欢就背负双手,眺望着城外。

    城下,人群熙熙囔囔,黑压压的一大片,老百姓最爱看的是热闹,而今天,在这朔泉城的城头,就有一场大热闹可看。

    城中这两日最热闹的话题,就是马神婆与新任总督的赌约,茶肆酒楼,几个人聚在一起,就会将这事当做最有味道的话题谈论出来,似乎这两天不谈这样的话题,那就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

    “总督大人,听你传唤,下官急忙赶来。”身后传来声音,楚欢背负双手回过头,见到越州知州董世珍正快步过来,到得近处,董世珍已经拱手行礼,“大人今日为何要到这里来?这城下,怎地聚集了这么多百姓?”

    “董大人事务繁多,恐怕还不知道。”楚欢叹了口气,“今日请董大人前来,只是让你做个见证,本督此前与马神婆有过约定,今日是约定的最后一天,总要分出个胜负的。”

    董世珍一拍脑袋,自责道:“下官差点忘记了。这事儿这两日一直在城里说起,下官倒也听人说起,只当是玩笑话,大人身份尊贵,怎会与那马神婆计较……难道,市井流言是真的,大人真的……真的与那马神婆有过赌约?”

    “马神婆说总督大人是瘟神,但是总督大人是圣上派来的地方大员,圣上是天上的大仁真君,下旨派来的,只能是解救黎明苍生的正神,又岂是瘟神?”楚欢身旁杜辅公神情淡定,平静道:“反倒是我们已经知道马神婆才是真正的瘟神,祸乱西关,今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大家看一看,谁是瘟神,谁是真神!”

    董世珍尴尬笑道:“这……这怎地与瘟神扯上了干系?”

    “董大人,瘟不瘟神,已经不重要。”楚欢叹道:“今日如果马神婆真的证明本督是瘟神,那么本督自然再无留在西关的可能,一切都由马神婆发落,她若是让本督滚出西关,本督的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今天就启程离开,如果她这样还不甘心,非要除了本督这尊瘟神……!”楚欢转过身,目光落到城外,“本督就只能从这城头跳下去,还西关百姓一个太平之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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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龙聚兵,菩萨开门!
一局诡异的惊天大陷阱,局中有局,计中有计,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是计中人,谁是布局者?八字谶言之后,又尘封着何等隐秘的故事?是狼巡天下?还是狡狐瞒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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