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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骏竞技     清末少帅txt下载     清末少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十六章 呜呼壮哉

    海面上一片狼藉,第二舰队已经没了出发时的英姿豪气,几艘鱼雷艇茫然的在海面上游荡,期待自己能找到敌人的踪迹,哪怕只是看到敌人的踪影,也好宽慰一下自己受创的心灵。

    石见号沉没的只剩下一个舰艏了,只要再有几个呼吸,它就再也没机会现世了。相比于它,其他装甲更薄弱的军舰早已沉入大海,海面上漂浮的就是那些沉没军舰的残存官兵。这里面落水的陆军将士极少,不善水性的他们大多都已经淹死了。

    吉松茂太郎中将满身油灰,这是在最后的时刻染上的。这艘装备了十二吋舰炮的战列舰,在沉没前打出了十余发炮弹,期许自己能找到敌人所在,可是最后,吉松茂太郎也只能登上救生船,看着自己的座舰缓缓沉没。

    朝一艘运兵船发射了最后一枚鱼雷,邓浩乾才狠狠的调转艇头,驶离这片海域。潜艇上虽然装备有一门四七炮,可是面对航速惊人的鱼雷艇,他们还是没有丝毫胜算。

    吉松茂太郎悲哀的看着一艘运兵船被鱼雷追上,发生爆炸,火光很亮,他甚至能看到两千名陆军官兵,跳水的样子,像下饺子一样。

    太阳终于离开了西半球,台湾海峡的天色转亮,吉松茂太郎终于看清了舰队的全面,一艘驱逐舰,三艘鱼雷艇,还有十三艘运兵船,一支庞大的舰队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被干掉了,只剩下几只小鱼虾,而他甚至都没看到敌人是谁。

    “天皇陛下。臣有负圣恩……”一口淤血喷出。吉松茂太郎仰天而倒。

    眼见司令吐血而倒。安保清种知道接下来自己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不管是海军参与的官兵,还是那些尚未平复下来的陆军士兵,不会让自己这个参谋长舒服下来的。

    “陛下……”一声大喊,安保清种咬破舌尖,喷了一口血水,一头撞在船体厚实的钢板上,生生将自己撞晕。

    茫然四顾。残存的海军士兵们发现,现在除了一个驱逐舰长,整支舰队已经没了长官。

    “佐佐木少佐……”

    “长官!”没等那人开口,佐佐木就向身边的松原太郎敬了一个礼,大喊了出来。

    松原太郎一身狼狈,军服都破了六七个大洞,里面鲜艳的红色兜裆布都能看到了,只是肩膀的中佐衔章却安然无恙。松原也不傻,知道这时候被人拥为长官绝不是好事,第一时间。松原就有了办法。

    “阿巴阿巴……”

    一阵手足舞蹈,松原虽然没能让士兵们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可是却成功的让所有人都看出了他是个哑巴了。

    佐佐木微张着口,不敢相信的看着松原,就在半分钟前,他还听到松原在诅咒吉松茂太郎司令,怎么这会儿就成了哑巴了。

    “佐佐木少佐,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下命令,舰队遭受重创,近乎全军覆没,是该驶向台湾,还是在支那登陆!”一个中年兵曹严肃的说道。

    “我……”佐佐木看着百十双不善的眼神,只能在内心默默流泪,这些人不是要自己做什么决定,他们是想让自己扛责任,给他们做挡箭牌,替死鬼。

    “妈妈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我不能死!”眼神四处飘荡,佐佐木期待能再找出一个比自己军衔更高的军官,哪怕是个残废也好,只要不是哑巴。

    可是很快,佐佐木就绝望了,驱逐舰的甲板上躺了十多个军官,个个都比自己职位高,其他的比自己低些的军官也都躲到了角落里,没有丝毫露头的意思,身边只有一个哑巴中佐还在极力向别人比划自己的手势,而且眼神还时不时的向自己瞄一下,这根本就是作弊。

    偷瞄了一下海水,佐佐木绝望的发现自己连跳海的机会都没有,那些精壮的兵曹军士把自己堵得严严的,根本没有丝毫逃跑的机会。“这根本就是逼迫!”佐佐木无力的呐喊道。

    “我们……”正当佐佐木想要认命,准备下令撤往台湾的时候,突然……

    “有舰队!”刚刚还比划着手势装哑巴的松原惊恐的指着西边,凄厉的大喊。

    数十艘大小舰艇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海面,金龙闹海旗招展,军舰驰骋,破开万里碧波,来势汹汹。

    从武昌起义以来,李准第一次这么豪气的出海,六艘巡洋舰,一艘驱逐舰,辰宿列张,四湖等十余艘鱼雷艇,加上四江六楚等十余艘炮艇,林林总总三十四艘军舰,驶出珠江口。

    如果是遇上日本的精锐海军,哪怕是一艘装甲巡洋舰,都足以将这支加起来不到三万吨的舰队送到海底喂鱼。五艘巡洋舰除了水东号训练巡洋舰和海容号巡洋舰还有些战斗力外,保民、南琛、镜海、通济四艘巡洋舰都是几十年的老舰了,镜海、南琛甚至还是木质舰体,如果不是第二舰队被打残了,自己只是对付那些商船改装的运兵船,李准绝对不敢把这些老掉牙的军舰拉出来作战。

    等逐步看清来袭舰队之后,许多日本官兵面带鄙夷,木壳舰体、高耸桅杆,这都是落伍到了极限的军舰,竟然还能开出海。不过等所有人看清自己的处境之后,才惊恐起来,这些军舰再差也有一百毫米以上的舰炮,而自己一方除了驱逐舰上面的七五炮,再也找不到一门像样的武器了。

    “撤……撤吧!”佐佐木再也顾不得了,颤声说道。

    没等第二舰队的残余海军官兵反映过了,十三艘运兵船已经开始调转航向,朝台湾航去了。陆军这次的反应那叫个果断,一点也没有人肉战术的傻呆了。

    “命令各舰,追击敌舰,不击沉绝不收兵!”轻抚短须,李准大声命令道。这次不需要他亲自出战,只要能全歼这支破烂舰队,战功就足以让他升上好几级了,说不定回去还能混个将军呢!

    早就等不及的二十多艘航速较快的炮艇和鱼雷艇立即加速,朝着各自的目标驶去。那些老的只剩下十几节航速的军舰只能耐着性子缓缓给军舰加速,慢悠悠的朝着那些还在发愣的鱼雷艇开几炮试试运气。

    上海,天色蒙蒙的,就连人力车夫都还未出门,那些巡捕更是窝在被窝里没有出头,这个时候是青帮的天下,他们拥有黑夜的控制权,只是现在的青帮弟子正忙着另一件事,让上海的凌晨显得清净了许多。

    《申报》报社的总主笔黄式权紧急召集了报社所属的所有编辑,聚集在了一起,对这种情况早已习以为常的编辑们打着哈欠懒懒的伸展了一下腰肢,才把注意力投向总主笔黄式权。

    这个时候,总主笔黄式权手里举着一份简短的信报,激动万分,即使望着手下编辑困倦的样子,也没有妨碍他的激动。

    “诸位,诸位,我手里拿着的这份简报是刚刚从杨部长哪里得来的,这个消息将是中国自武昌起义以来,最轰动,最震撼,最让人惊喜,也最惨烈的消息……”

    “杨部长是谁啊?”一个编辑懵懂的向身边人问道。

    “杨部长你都不知道?”另一编辑解释道“杨部长就是杨永泰,他可是粤桂黔滇四省都督府的实业部长,正儿八经的实权人物,也是那个孙少帅派到武昌的总代表,前几日刚到上海,咱们黄总编可是找了人家十多趟了,不知道今天拿回来一个什么消息?”

    “……中国海军胜利,全歼日本联合舰队……”

    “什么?”十余名编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只知道中日宣战,甚至连日军出兵都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来了这么一个惊人的消息。

    “诸位,昨日中日两国海军在嵊泗列岛以东一百海里处发生炮战,我海军舰队以两艘战列舰,五艘巡洋舰和六艘驱逐舰为饵,诱使日联合舰队逐步向嵊泗列岛靠近,两个时辰后,由我广东舰队二十四艘驱逐舰,四十艘鱼雷艇组成之快攻舰队奇袭疲惫不堪的日联合舰队,大战一个时辰,我舰队以惨烈代价全歼联合舰队全部……”

    “……”

    愣了一下,编辑们才醒悟过来。

    “好……”编辑们兴奋的大吼出声,相互拥抱,泪水顺着笑脸肆意的流淌。他们都是《申报》编辑,得到的消息也更多,最清楚自从甲午战后中国是处在怎样一个尴尬的境地,也最能感受中国的衰弱,现在大胜的消息传来,由不得他们不兴奋,不激动,不痛哭。

    等手下的编辑欢庆了一阵,情绪渐渐有些平复的时候,黄式权低沉的声音响起“是役,我舰队损失战列舰两艘,巡洋舰五艘,驱逐舰二十七艘,鱼雷艇三十艘。全舰队仅剩驱逐舰三艘,鱼雷艇十艘,余者皆战沉,四千将士归来者聊聊……”

    两行浊泪流下,黄式权一向铁笔金牙,此时也不得不为海军的英勇叹服,海军的果敢叹服。

    “呜呼壮哉,我海军将士……”哭声啼声响彻了房间,许多编辑痛苦失声,跪在地上疯狂的捶打地面,恨不得以身相替,让海军将士复生。(未完待续。。)

二十七章 日本悲歌

    “……中日海军在嵊泗列岛以东一百海里处发生遭遇,中国海军已全部军舰为饵,诱使联合舰队逐渐向嵊泗列岛靠近,并且发动己方军舰的射速航速等优势,击沉联合舰队大部巡洋舰、驱逐舰等中小型舰艇。激战两个时辰之后,从嵊泗列岛出发的中国快攻舰队,以二十四艘驱逐舰,四十艘鱼雷艇的强大攻势,突袭疲惫的联合舰队,致使其仅剩十余艘大中型军舰尽皆沉没。”

    “……此战中国之胜,着实惨烈,中国舰队残存的只有三艘驱逐舰和十艘鱼雷艇,另有一艘战列舰在归航时沉没。”

    “噗”看完报尾的一篇报道,明治再也撑不住了,一口黑血喷了出来,一头栽在了榻榻米上。

    “陛下陛下……”

    首相西园寺公望大惊失色,想要上前,却见明治已被侍者抬起朝后宫而去,又重新跪伏在地上;担任大本营参谋总长的东乡平八郎也跟着趴伏在地上,两个年过半百的老者直至跪的腿脚酸麻,都没见侍者过来,两人的心越来越沉,脸色越来越差。

    一道白幡竖立在皇宫之中,哀钟响彻东京,四肢发麻的西园寺公望和东乡平八郎听到这声音,心内明了,哭喊一声“陛下”,直接一头栽在了地上。

    屋漏偏逢雨降,西园寺公望刚刚徐徐醒来,正准备召集明治元老,筹划新皇登基及明治葬礼事宜,就接到第二舰队连同三个师团在台湾海峡被全歼的消息。

    “封闭消息,下令各地警察局出动。封锁港口。禁止任何报纸传入国内!同时封闭各电报所。除内阁签发的电报,不许发出和接受电报。”西园寺公望颤抖着双手,签署了自己上任以来最独断的命令。

    明治的报丧使刚刚离开乃木家,乃木希典这位日本陆军狠人,就和自己的妻子一起切腹自尽,十字形的伤口即使是身体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乃木希典还是控制着不让自己倒下,这份坚定除了脑子有些偏执的日本人。没几个能做到。

    帝国海军战败,天皇陛下归天,这一天对日本来说实在是太悲惨了。无数激烈的陆军将士听到乃木希典为天皇殉葬,剖腹自杀的消息,顿时敬仰开来,脑子习惯性抽搐的陆军军官们开始有组织的跑到皇宫门前自裁,仅仅是一个时辰,这座数百年的皇宫门前就被鲜血染红了,数百名基层军官自殉。

    刚刚得到消息,西园寺公望就痛苦失声。急忙下令东京警察局出动,禁止任何人再为天皇自殉。

    一心想要效仿乃木希典的陆军军官们。对于西园寺公望的命令很不理解,自觉自己是为了追随天皇陛下,这些陆军军官们根本不理会警察局的劝阻,跑不到皇宫门前,就在街道上,神庙,甚至路口自殉。

    据不完全统计,第一天,就有近两千名陆军军官和士兵剖腹自杀,还有上千名官兵剖腹被阻。这还是消息没有传到东京之外的情况下,西园寺公望察觉到了这种情况的可怕,一边痛骂乃木希典脑抽,一边召集陆军元老宿将,请他们出面劝阻官兵再进行自殉,要他们保住健康身体,为新天皇开疆扩土。

    得到了联合舰队全军覆没,三个陆军师团葬身大海的惊人消息后,那些陆军元老也顾不得海陆之争了,当即就要求西园寺公望立即让新天皇登位,然后发兵征讨支那。

    “诸位,帝国海军尽毁与此役,只剩下几艘破旧残舰,不能再打了,再打天皇陛下数十年的心血就葬送了!”西园寺公望像是老了二十岁,一头灰发尽白,脸上的皱纹好似刀刻。

    “胡说,帝国尚有战列舰五艘,巡洋舰十余艘,吨位十万,只要出动一半,就足以威逼支那赔款割地……”

    没等桂太郎说完,西园寺公望就打断道“五艘战列舰均已老旧,而且战力不强,十余艘巡洋舰都是十年以上老舰,根本无力远征,帝国海军现在自保有余,进取不足。”

    “更何况,第二舰队覆灭的缘由尚未查清,贸然出兵,会把帝国最后的海军底气葬送,万一英美列强重来,日本将再无翻身之日。”

    “你……”桂太郎不忿的指着西园寺公望,刚想上演全武行,却被山县有朋给压了下来。

    “帝国遭此大难,海军必须得到补充,所以陆军经费需要消减四成,增建两艘萨摩级战列舰,让帝国海军尽快恢复元气……”

    “西园寺公望,你欺人太甚……”桂太郎再也忍不下去了,上前就要开打。

    “够了……”一身哀装的美子皇后走了出来,左手里牵着正吮吸着手指嘉仁,右手则是牵着十一岁的裕仁。

    “陛下英灵未远,皇储又为即位,诸位帝国重臣就这样毫无礼仪,对得起陛下的厚恩嘛?”

    桂太郎一见美子皇后出来,就已经知道自己揍不成西园寺公望了,现在听到美子皇后的训斥,更增惶恐,跪伏在地上,不住大呼赎罪。

    “帝国逢此大难,皇室亦有自己的义务,海军增建军舰的事我同意了,皇室内部会出一百万日元资助,其他不足的部分则由官员们捐助,陆军军费也不能消减过多,现在海军力量受创,还要依赖陆军守护国隅。”

    “遵皇后令!”虽然美子皇后有些越权了,可是这个时候,无论是西园寺公望还是山县有朋等人都没心情理会这些事情了,帝国面临生死之境,必须有一个地位足够的人站出来,当然嘉仁是可以,只是这位正在忙着吮吸手指,怕是不会把帝国安慰放在心上。至于裕仁倒是聪慧,可是他才十一岁,智力未足,根本无法掌控局势。

    有了美子皇后的调和,陆海军的争端总算隐没下去了,只是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反正山县有朋的脸色一直都没好看过。西园寺公望到底还是消减了陆军三成的军费,并且拒绝恢复三个师团的编制。

    由于山本权兵卫出征时抽调了太多的海军力量,导致整个日本海军精华尽失,海军部只能征调海军院校的学员上舰,为嘉仁的登基准备一场像样的阅兵。

    日本境内封锁了关于中日之战的消息,可是国际上却是被这份新闻给震撼了。无论是自诩世界帝国的大英帝国,还是目中无人的德意志帝国,更甚是号称自由之邦的美利坚都不得不承认,中国海军取得了一次无法想象的胜利。

    此时的孙复没有心情理会那些事情,一份薄薄的纸张压得他抬不起手,历经了三天的搜索,有三千余名日本海军将士被送到上海,孙复为此发出了一百三十万大洋。

    可是,三天时间救援上来的中国海军将士却不足八百人,萨镇冰丢了一条臂膀,而伤口感染,现在生死不知;其余吴应科、林宝藩、林继祥、陈绍宽、陈世英等舰长却毫无音讯,更甚至是沈寿堃都没了踪影。

    “煌煌一支舰队,如今竟然只余下八百人,罹难的将士足有三千余人……”话为说完,孙复已经满脸泪痕了,声音说不出的痛苦。

    这个时候,他终于后悔了,三千将士阵亡,甚至包括了他培育出来的海军种子二林双陈,日本海军是被打残了,可是中国海军何尝不是全军覆灭。

    杨永泰站在一边,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三千将士阵亡,这是茂名从未承受过的巨大损伤,而且对于全军才不过五千余人的海军来说,这绝对是挖心断骨的巨大打击。

    “少帅,不要太过伤心,直接尚未找到尸体,说不定他们会和邓老一样逃过一劫呢!”

    痛苦的摇着头,孙复泣声道“搜寻的人已经回报了,海面上便是鲨鱼,根本没人能幸存下来……”

    本来杨永泰是想和孙复禀报关于各省在南京会谈的事宜的,可是现在,他实在是无法张开口,最后直接狠心下来,不理会南京那边了,反正手里握着四个省,还有一个附和的湖南省,孙家做出什么决定,所有人都要听着。

    “畅卿……”杨永泰刚要退出房间,就被孙复叫住了。

    “畅卿,你速速传令武元,让他带一师赶赴上海,还有崖州有一批小炮艇,让邓老送过来……”

    忽然,孙复又摇了摇头,说“不,还是不要让邓老知道了,就让云晖带人把那批炮艇运到上海来,我要出海搜救我的将士们!”

    嗫呶了一下嘴唇,杨永泰鼓足勇气说道“少帅要急着搜救,何不像刘冠雄求援,他手里也有一支小型舰队,现在隶属江苏都督,就在镇江。”

    “刘冠雄?”孙复眉头一皱,心里有些不爽,此人叛逃,虽然有自己的因素,可是不可否认是他先表露出不满的。

    “少帅,救援等不得啊!”

    “罢了!”孙复咬着牙说道“告诉程德全,让他调动刘冠雄赴沪归我指挥,一月之后,我归还他一支更好的舰队。”(未完待续。。)

二十八章 议和

    石大人胡同自元大都兴建时便已存在,后来因为明朝天顺年间的武清侯石亨的宅院位于此地,才有了石大人胡同的名号,虽然没过多久石亨就被灭族除爵,可是石大人胡同的名字却流传了下来。

    迎宾馆是石大人胡同最雄伟的建筑,就算是比起一街之隔的外务部也不输分毫。自从袁世凯住进这里之后,这座本为接待德国皇太子而建的西洋建筑,才真正散发出来应有的气度,甲士林立,路人仰目。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京城里的官员们开始习惯性的把目光投向迎宾馆,对于它的关注甚至超过了那座富丽堂皇的紫禁城。就算是再不忿的八旗老爷们,也不得不多留心一下迎宾馆的动向,这关系到自个的生机活路,没人敢大意无视。

    今天,迎宾馆被一层阴云笼罩,好似暴风雨即将来临之前的样子,沉闷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就连路过这里的行人都不自觉的加快了步子,不愿意在在这多停留哪怕一刻。威武的甲士脸上没有刚来时的兴奋雀跃了,倒是增添了几分冷肃。

    后院的十几房姨太太这时候也忘记了争宠斗气,每次路过书房,看到袁世凯带着阴冷的脸色,谁都不敢多问一句,就连管着后院的大姨太沈氏也识趣得离得远远的,约束家中仆婢孩童,不让他们靠近书房。

    杨士琦、张一麐等幕僚急匆匆的来到了迎宾馆,老袁催的很急,他们也不敢耽搁。知道这个紧要关头一点疏忽都可能导致局势大变。

    一阵小跑。杨度终于赶到了迎宾馆。也看到了一个熟人张一麐。在袁世凯属下幕僚中,要说最受信赖的是谁,杨度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张一麐绝对是其中之一。单看袁世凯刚刚回到京城,就急招他入京,就知道袁世凯对他的看重了。

    “仲仁兄……”

    张一麐回头一望,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杨度此人不是很招他喜欢,他总觉得此人有些投机之嫌,不过有一点是不用怀疑的,此人谋略胆识异于常人,倒是能称得上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皙子去了何处,怎么这么急匆匆的?”张一麐诧异的问道。袁世凯此人不论德行如何,单就厚待属下一样,他就超过了古往今来半数的帝王。这些亲近幕僚在京城没有居处,袁世凯就亲自安排,给他们选好了宅院。地理位置优越不说,而且距离迎宾馆都不太远。不会让每日都要来此的众人太过疲惫。就是因为这样,张一麐才奇怪杨度怎么会搞了一身大汗。

    “仲仁兄不知?”杨度喘着气,一脸的诧异,让张一麐有些不解了,早晨刚起就被召到了迎宾馆,甚至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他那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看着张一麐一脸茫然的样子,杨度就知道他真的不知道,顿时心里升起了几分自得,如果不是自己偶然间来了兴致,怕是也不会这么快知道那个消息。

    “仲仁兄怕是还没看今日的早报吧,南边出大事了!”杨度一脸夸张的表情,好似自己再说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让张一麐有些不舒服。

    “南边天天出大事,这我知道,只是什么时候开始,报社的信息传输的比内阁还快了?”张一麐一脸不悦,语气也不怎么客气。实际上,他和袁世凯麾下的许多幕僚对杨度这样喝过洋墨水的留学生都不是很喜欢,正宗科举出身的张一麐虽然也清楚洋人势大,知道国强需要学习洋人,可是骨子里的固执,还是让他对西洋学术有些抵制。如果不是杨度也曾是科举出身,后来才留学日本的,张一麐甚至不愿意和他多说一句话。

    “仲仁兄勿怒,只是一时得了好消息,起了童心。”杨度表过歉意,急忙把手里的早报递给张一麐,要不然他真的翻脸了,自己在袁世凯麾下就难过了,已经有一个梁财神和自己不合了,不能再让袁世凯麾下的骨干幕僚再对自己不满了。

    接过报纸,张一麐看到报头的一行大字,手顿时一颤,心里也有些明白为什么袁世凯今日这么反常的召集大家了。

    “联合舰队覆灭,甲午国耻得雪!”

    “……我舰队以本部为饵,诱敌舰队逐步……速攻舰队以二十四艘驱逐舰,四十艘鱼雷艇之……全歼日联合舰队……”仅仅扫了一眼,甚至没有细看全文,张一麐就明白了事情的大致缘由。

    “快走,此时怕是总理急坏了!”张一麐报纸一合,抓着杨度就疾步朝迎宾馆而去。

    海军大胜的消息固然让人高兴,可是作为一个幕僚,张一麐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这其中蕴含的杀机,如果反应稍出差池,怕是北洋偌大势力就要灰飞烟灭了。

    等张一麐找到书房的时候,杨士琦、梁士诒都已经到了,甚至连徐世昌都来了,可见袁世凯紧张到了什么程度。徐世昌年长袁世凯数岁,而且和他亦兄亦友,如果不是火烧眉毛了,袁世凯绝对不会大清早的就让徐世昌来。

    “仲仁、皙子也来了,快坐吧!”袁世凯看到张一麐到来,眼中露出喜悦,紧绷的脸也舒缓了几分。

    “仲仁刚到,先看看报纸。”对张一麐说完,袁世凯又转向众人道“诸位都是我亲信之人,如今袁某到了生死关头,还望诸位……”

    “慰亭过了,诸位都是心腹之人,不必这般说辞。”徐世昌脸色一板,佯怒道。

    袁与徐是年轻相交,袁世凯奉徐世昌为兄,一向对他言听计从,尊重亲厚。以袁世凯如今的身份,也只有这位与他有半兄之情的好友敢这么说话了。

    被徐世昌这么一说,书房里的气氛好了许多,袁世凯也意识到自己紧张的过分了。歉意的对众人一笑。收敛了一些。没了刚刚的焦虑失态。

    “总理,虽然孙家和日本的战事已经基本分出了胜负,可是这对我们来说并不见得全是坏事。没有了日本的掣肘,对中国而言,已是大幸,不管是革命党,还是北洋军都应该第一时间发电恭贺。”张一麐放下手中的报纸,缓缓说道。

    “对啊!”袁世凯一拍大腿。这才发现不论此事对自己是好是坏,作为一个中国人,都应该第一时间表现出足够的兴奋才是。

    “来人,赶快去电报房向茂名和上海发电,庆祝中国海军大胜!”

    “还有,我们要为那些战死的海军将士做些什么!”杨士琦放下报纸,补充道。

    ……

    众位幕僚你一句我一句,顿时让书房里的气氛活跃了起来,老袁的脸色也好看多了。刚刚接到消息,老袁只顾得担心其中对自己的威胁了。忘却了许多自己该做出的反应。

    “总理,贺电和慰电都要以您的名义发出去。”杨度见众人都没有提及此点。就提了出来。

    “嗯”赞许的点了点头,老袁看向杨度的眼神多了几分亲善,这才是和自己一条心的人,时刻都不忘着帮自己提升威望。

    以袁世凯的名义发出的贺电很快就传出去了,而慰电则伴随着三十万大洋的承诺飞去了南方。以老袁此时的家底,能拿出三十万大洋已经不容易了,要知道清政府可是早把府库给折腾空了,武昌的战事都因为没钱才打的那么艰难,要不然以北洋军的战斗力,武昌早被攻陷了,当然这也要老袁同意才行。

    急迫的事情处理完了,可是根本性的问题还没有解决,老袁再次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几位幕僚。

    徐世昌不是以谋略著称,自然没有老袁手下的这些人精幕僚思维敏捷,正当他还在思索这个难题的时候,杨士琦先开口了“孙家虽然全歼了日本的联合舰队,可是自己的海军也全军覆灭,尤其是投诚过去的海军诸将,生还者更是寥寥。就连萨镇冰这样的海军司令都断了一条臂膀,现在还生死不知,可见孙家这次也是伤筋动骨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南方的海军是构不成威胁了。”

    少了南方海军,就等于没有了海洋方面的顾虑,要知道自从庚子年之后,天津的防御炮台基本上都被拆除了,如果孙家真的利用海军在天津登陆,老袁还真的没辙,只能依靠陆军防御,这样一来,就要有一个以上的镇来防御海上的可能攻击。

    “没有海军是值得高兴,可是孙家打败了日本人,何尝不是没了后顾之忧。本来我还准备接着他们和日本对持的时候好好谋划一番,现在却不得不考虑孙家会不会借机出兵北伐了。”老袁挠了挠脑门,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

    袁世凯的情报系统一向不是很强,尤其是到了国外,基本上也就靠驻各国的使节传送消息。日本发兵时间他不知道,规模和行军路线他自然也不清楚,只是本能的认为联合舰队是一路出兵直插上海,根本不清楚还有一支分舰队朝广东而去的时候被半路歼灭了。要是知道这些,怕是他会更加焦虑了。

    孙家借着对日宣战的机会,已经扩军十个师,势力已经不输于北洋,如果他们和革命党联手进来,怕是天下大势都不好说了。这也是袁世凯和手下幕僚最大的担忧。

    “总理尽管放心,孙家和革命党不是一路人,他们走不到一块,有革命党控制的省份夹在两家中间,孙家和总理暂时没有开战的可能。”杨度信誓旦旦的说道。

    “皙子接着说”老袁眼睛一亮,期待的看着杨度。

    既然成了老袁的幕僚,杨度就没打算在这混日子,这么好的出头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杨度分析道“孙家势力是从光绪三十四年开始初建的,到武昌起义前,孙家已经有了数千精悍士卒,而且能够歼灭龙济光部数十营,可见其势力已经大成。”

    “孙家的根基在孙家庄,而孙家庄则是随孙虎从台湾归来的淮军残兵,他们对朝廷固然没有什么好感。可是对革命党也不见得怎么亲善。要知道孙文等人可是日本极为亲善的。”

    老袁赞同的点了点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只是一时急躁了,没有想到这一层。现在听杨度一分析,老袁才明白过来,好像孙家和革命党的关系一直都算不上密切。

    “孙复的母亲是台湾人,后来因为背井离乡,忧虑而死。我听说那位孙少帅八岁丧母时,滴泪未落。硬生生的自闭了数日未出房门,后来孙虎用‘练兵复台,送母还乡’为由,才让这个倔强的少年开始吃饭。也就是那时候,孙复就开始训练庄中少年,虽有玩乐之疑,可是看他这些年的作为就知道,他一直没忘记‘复台’。”

    众人闻言纷纷颔首。

    “其实单看他到上海的所作所为就知道,他早就决心与日本势不两立了。”张一麐插嘴道“试想一个与日本势不两立的少年,怎么可能会和与日本干涉那么深的革命党关系好了呢。”

    “而且。看陆荣廷在贵州的血腥屠杀就知道,如果没有孙复的授意。刚刚归附的陆荣廷绝对不敢这么做的。”杨士琦突然说道。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众人一分析,老袁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那么惨的处境,或许现在的局势算不上好,可自己依然是全国最大的实力派。或许孙家兵多,可是北洋兵勇武天下第一,绝不输其分毫。

    “现在总理最应该做的是议和,孙家或许无心北伐,可是如果战事拖延日久,难免孙家会迫于舆论出兵,到那时候,总理就真的不好做了。而且看哪位少帅在广州的所为,可见他对满人没什么好感,总理在议和之后,应该早日做出决断,逼清廷退位!”张一麐阴声道。

    老袁有些为难的看着徐世昌,他知道这位老兄自持自己受朝廷大恩,虽然不见得是个死脑筋,可是绝对不会支持自己推翻朝廷的。

    “先议和吧!”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徐世昌最后留下一句话,起身走了。

    虽然没有得到徐世昌的支持,可是这句话已经表露了他的态度,不支持,不反对,这已经是老袁期待的最好结果了。数年远离朝政,老袁自信自己还能控制住北洋六镇,可是朝堂上的局势就不好说了。偏偏这位徐大人没几年就官至内阁协理大臣,位高权重,在朝堂上的汉人官员中威望颇深,如果他反对,那绝对会给老袁造成不小的影响。

    “皙子,你跑一趟武昌吧,和少川一起去和黎元洪和谈,条件什么可以随黎元洪开,但是绝不能让革命党人插手。”

    “既然孙家摆出一副不理会革命党的态度,我袁世凯也不能和革命党搀和太近了,三分天下总好过一场乱战吧!”袁世凯心里暗自想到。

    长春宫,裕隆正手把手的教着一个身着龙袍玉带的孩童写大字。五爪金龙袍虽然很小,却极为华丽,金丝银线编制的金龙栩栩如生,只是这龙袍穿着溥仪身上,却没了丝毫威严,有的只是几分可爱富贵之气。

    “哼”又一次没有拿稳笔杆,小溥仪有些厌倦了,发泄式的把毛笔扔在地上,白玉雕琢的笔杆顿时断裂成了两截,滚出老远。

    张兰德一见,急忙跪在地上,捧起断裂的毛笔,用衣袖将地上的墨迹擦干净。

    “太后,皇上练了快一个时辰的大字了,有些厌烦了,就让皇上休息会吧!”

    怜惜的看着尚不通事理的溥仪,裕隆挥了挥手,让宫女带他出去。这个混乱的时候,龙子龙孙又能怎么样,如果没了钱粮,那些革命党那个会给他们客气。裕隆虽然没有大智慧,却也能看的透彻,现在这个时候,八旗子弟、龙子皇孙没什么用了,只有依赖那些汉人将军们来镇压乱党。

    “小德子,你说那些革命党造反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官爵本宫可以给他们,要银钱等朝廷缓过劲来,也可以赏给他们,可是为什么朝廷想招抚他们就那么难啊?”

    “太后,奴才没出过宫,也没见过革命党,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不过想来他们也和当年的李自成、张献忠等人一样,骨子里都是大逆不道之人。”张兰德低着头,尖细的声音透着阴冷,而裕隆太后却像是习惯了,没什么反应。

    裕隆眉头皱的厉害,李自成可不是什么好人,打进北京城的时候,朱氏子弟都被杀尽了,这个革命党要是和李自成一样打进了北京城,那几十万八旗子弟可还有什么活路啊!

    “你是说,他们想对哀家和皇上动手……”

    “奴才听说历朝历代造反的,没有不杀个血流成河的……”话说到这,张兰德就不再说了,有些事情没必要点明,说透了不见得是件好事。

    捏了捏袖子里的十万银元的德华银行的票子,张兰德觉得自己已经对得住袁世凯了。(未完待续。。)

二十九章 大元帅

    上海已经渐渐恢复了平静,外出搜寻的渔船和商船都基本归来,青帮也开始重新统领上海的夜晚,一切都仿佛恢复了平静,只有提起那场东海海战的时候,兴奋的上海市民才会想起前几天黄浦江上无船可渡的奇怪现象。

    十个昼夜的搜索,许多人都直接吃住在船上,上万艘大小船只铺满了以嵊泗列岛为核心的百里海面,可即使是这样,成功依然无法让人满意。

    近四千联合舰队的官兵被拖上了岸,换成了一筒筒的银元,可是救援出来的广东舰队水兵却不到千人,除了前三日外,后续只有在一些岛礁上找到了昏厥的官兵,其他的都没了踪影。

    林继祥和陈绍宽被找到了,只是两人已经没了呼吸,即使华阴、华阳有妙手医术,也无力让死人复活。看着被海水泡的发白的尸体,孙复只能无声的叹息,十余位舰长级的军官,至今找到的不过三五人,其中包括了怀远舰长沈寿堃,星光号驱逐舰的舰长苏顺,还有躺着的这两位。

    经此一战,如果不出意外,广东将在三年之内,再也无法拉扯出一支舰队了。九百水兵,甚至达不到一艘大型战列舰的人员要求,就算是他能提供无数优良的战舰,也面临无人驾驶的悲哀。

    “少帅,萨司令醒了!”挥退送信的兵士,杨永泰缓步走到孙复身边低声说道。

    孙复的身子一震,缓缓转过头来,不敢相信的问道“萨镇冰醒了?”

    十余日以来。即使有着华氏兄弟的照料。可是萨镇冰的身体却没有丝毫的恢复迹象。甚至连华阳都说‘他的生死只能看他自己的意志’,要知道华氏兄弟治病从来都是手到擒来,从没有说出过这样没有依据的论断。

    杨永泰肯定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些天孙复承受着多么大的自责,也清楚的看到孙复为搜救海军将士付出的努力,一点也不奇怪孙复会如此惊喜。

    “好,好,快带我去看他!”急晕了头。孙复四处乱转,寻找自己的马车。海军底子太薄了,如果连萨镇冰都不在了,就只能依靠着身体越来越差的邓世昌和邱宝仁了,这对两位老者来说,实在是太不人道了。

    公共租界里最好的医院都被孙复用来安顿受伤的海军官兵了,对此租界的工部局虽然有些不满,可是当各国总领事都同意了这件事后,工部局也只能答应了下来。什么经济、自治,一旦政治压力下来。都要屈服。

    萨镇冰所在的是同仁医院,它和仁济医院一样和教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里面选用的护理人员也多是修女,只有少部分是近卫营的医护兵。

    当孙复的马车停在同仁医院外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闻讯前来的官兵,他们都是要求探视萨镇冰的。作为旧清海军统制,萨镇冰有活菩萨的美名,这并不是说他心慈手软,治军不严,而是因为他关心兵士,帮助兵士,从不以权压人,在基层官兵中间威望极高。

    “少帅,少帅,让我们看看萨司令吧!”孙复刚一露头,就有无数官兵哀求道。这里的治安有巡捕和近卫营一起负责,手无寸铁的海军官兵根本无法进入医院内部,只能在外面等待。

    望着眼前百余张浮肿的脸庞,孙复眼睛酸酸的,这些人都是在海水里泡了数个时辰,甚至几个昼夜留下的后遗症,都是他最勇敢的将士。面对他们,孙复怎么都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深吸了一口气,孙复微微仰天,努力将自己的泪水吸了回去,好半晌才平静下来,重新面对自己的部属。

    “我会先进去看看萨司令的身体,如果条件允许,我会安排大家依次进入探视,现在请大家安心等待。”说完,孙复不敢再看他们,径直进入了医院。

    得到了回复,几名军官立即开始组织兵士,按照战前所在的军舰分成了十余队,等待着孙复的传令,在他们的记忆里,自家的少帅从未食言过,他的每一句话都会得到实现。

    华阳已经陪伴萨镇冰十多日了,如果不是他非人的身体,早就扛不住了。

    见到孙复走进了,华阳急忙起身,给孙复让出位子。萨镇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那头灰发已经尽白,被褥盖着的身子缺了一大块,他的左臂已经没了,大量的失血让他的脸色看起来很是苍白,如果不是已经得到消息他醒来了,孙复都快以为他已经断气了。

    似是感觉到了孙复的气息,萨镇冰艰难的睁开了眼睛,浑浊无神的眼睛转到孙复身上的时候,迅速有了精神,好似回光返照一般,萨镇冰猛地坐了起来,双目炯炯的注视着孙复,一字一句的道“军舰在哪?”

    孙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广东舰队已经沉没了,萨镇冰口中所说的军舰只能是自己许诺给他的那些。

    “广东舰队英勇奋战,一共击沉战列舰九艘,战列巡洋舰两艘,装甲巡洋舰和防护巡洋舰十三艘,驱逐舰十九艘,鱼雷艇十八艘,各式辅助船只运兵船等五十余艘,计吨位二十八万吨。”压抑着激动的喊出一个个数字,孙复道“战前我说,你击沉一艘战列舰,我就给海军添置一艘更好的战列舰,如果你能将联合舰队覆灭,我送你一支更庞大的舰队。”

    “现在,你们做到了,全歼了日本联合舰队,我就能为你提供一支更加庞大的舰队,榆林港正在扩建泊位,等它容下的时候,十一艘更加优秀的战列舰,就会出现在哪里。”孙复盯着萨镇冰,真诚的说道“如果你等不及,只要广东有海港容下,我就立即把军舰送过去。我宁愿让军舰等人。绝不让人等军舰。”

    萨镇冰眼神中多了几分神韵。他拿整支舰队数千人的生命去赌。除了因为日本强劲势头的逼迫,不就是为了那诱人的补助计划嘛。

    “不怕缺人,军学司下各地的学员尚有百余人,他们都是精英!”萨镇冰躺回床上,艰难的说道。

    孙复眼睛一亮,心中大喜,现在的广东海军缺的是人,而各地的水师学堂却大多无舰可架。借着此战大胜的噱头,足以诱使天下的海军精英汇聚到广东。

    “我欲重建南洋海军,不再以广东舰队称呼,萨司令以为如何?”既然不缺人了,孙复的心也大了,想打出南洋海军的名头,借以摆脱地方舰队的名声。

    “好,好”竭力喊出了两个好字,萨镇冰好像耗尽了体力,重新闭上了眼睛。

    叮嘱了华阳几句。孙复才退出病房。这次来探视萨镇冰,无意是收获极大。如果不是借着现在的大好时机,想要各地的水师学堂放人,不用战争手段,八成是做不到。现在嘛,手里举着大胜之旗,只要广东重建海军,肯定是从者如云,就算那些地方实力派想拦也拦不住。

    “李卫,你安排外边的官兵依次进来探视萨司令,但是要告诉他们,现在萨司令需要休息,让他们不管情绪多激动,都不要出声打扰了萨司令。”

    “是!”李卫敬了个礼,就朝医院门口而去,上百名官兵最少也有分成十几队,如果稍有差池,肯定会影响到在这里养伤的官兵的休息。

    等李卫走远了,孙复才转过头来对杨永泰说道“这次你亲自跑一趟北京,告诉袁世凯,把他手里的海军学员和储备军官都给我,我支持他做新民国的大总统,甚至连我西南四省都可以服从他的调配。”

    “少帅……”杨永泰大吃一惊,不敢相信的看着孙复。

    摆了摆手,孙复示意杨永泰声音小一些,低声解释道“不要惊讶,实际上我对那个总统的位子一点兴趣也没有,而且同盟会和其他革命党都不会让袁世凯或者我做总统的,只要我们坐上那个位子,不管是正当还是不正当,同盟会都会以各种理由借口约束我们,甚至再次掀起一场革命!”

    “可是,就算是这样,少帅也不能轻言许诺啊,万一袁世凯提出过分的理由,我西南四省数千万百姓如何自处。”

    “只要我手握军权,又有钱粮,就算是袁世凯真的把四省都给夺去了,又能怎么样?”一句话透露出孙复的熊熊自信。

    见孙复已做决定,而且事情也没自己想些的那么糟糕,杨永泰也就不再争辩。不过心里头,他确实提高了警惕,既然少帅当着自己的面说出不想担任总统的位子,那就由不得他不多想一些了,杨永泰打定主意,回到茂名之后,一定要联合军政两界好好讨论一下,万一哪天少帅尥蹶子了,那玩笑可就开大了。

    上海,留驻在这里的各省代表正在开会,黄兴已经在武昌和黎元洪闹翻,自己带着一群学生兵朝南京而来。而且北方袁世凯正在积极和谈,鄂军都督府虽然代表了南方革命势力,可是毕竟是给地方势力,与袁世凯相比,总是低了那么一些,各省在沪的代表准备选举出一位大元帅,由他来组建临时政府。

    实际上大元帅的人选很少,首先要是武职,其次威望要足,这样算下来,各省的都督里只有黎元洪够格了,而沪军都督府提出的黄兴也仿佛符合要求。

    各省代表大多都是仓促而来,只能通过电报和各省都督沟通,相互间的意思不能理解透彻,各省代表的独立性极强。偏偏这些代表大多还是留洋归来的留学生,多少都受一些革命思想的影响,心里不自觉的就偏向了同盟会的黄兴,而对武昌首义勋臣黎元洪则不是很满意。

    “诸位,全国至今已有十五个省份宣布独立,革命大势已成,而今全国的革命势力却迟迟没有一个领导核心,严重影响了大局部署,导致各省势力无法汇聚,北伐至今遥遥无期,今日吾等在此召开各省代表联合大会,就是希望选举出一名大元帅,作为领导各省革命军的统帅。”宋教仁说完。就走了下去。在这里他是代表湖南而来。不能过多的发言。

    实际上这里真的的各省代表并不多,只有湖南,湖北,江西,福建,浙江,江苏等几省的代表真正有权投票,其余的像奉天、辽宁代表只是私自前来。所在省份既没有独立,也没有获得省里的派遣,他们只能旁观。

    宋教仁因为手里的湖南选票而不敢多说,但是作为西南四省代表的王宠惠就没那么多顾虑了,以他的身份在这里可以说是最重的了,无论是同盟会还是沪军都督府的人见了他,都不得不问声好。

    本来王宠惠是和杨永泰一起前往了武昌的,可是后来局势的变化太快了,炮轰租界,对日宣战。这每一件都让杨永泰和王宠惠无法安心留在武昌了。就在这时,正好茂名派出了第二批代表到了。王宠惠和杨永泰商议过后,就以马君武为四省在武昌的正代表,邓宪甫和段宇清则担任马君武的副手留在武昌。

    “诸位代表,我看了这次选举的人选,心里有些疑问,不吐不快。”王宠惠走上台,脸色不是很好看。

    “亮畴是孙少帅的代表,有什么话自然可以畅所欲言。”居正是湖北代表,这个时候正感觉自己被江浙方面打压的厉害,巴不得西南能做出什么大事来呢。

    朝居正点了点头,王宠惠举着手里的选票大声道“这选票上只有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鄂军都督黎元洪黎大帅,另一个是同盟会的黄兴黄先生,这两个人都是革命的功臣,而且威望极高,他们担任大元帅,我对此也深表认同。只是……”

    说了这么多,所有人都知道重点要来了,个个支起了耳朵,认真了起来。

    “只是我很好奇,这里面为什么没有粤桂黔滇四省大都督孙复的名字,是他功勋不够,是他德行不良,还是他不是革命派?”

    一连三问,让所有人都哑然了。孙复功勋不够,别开玩笑了,他一人打下了四个省,要说他功勋不够,那天下的都督里面那个还敢露脸;说他德行不良,这个更不能说,就算他是个流氓无赖,可是手握着十万大军,谁敢说出来啊;说他不是革命派,就算是孙文在此,也不敢这么说,天下的百姓可都睁着眼睛的,现在傻子都知道人家刚刚歼灭了日军的联合舰队,威望正值巅峰,如果他不是革命党了,那同盟会除了解散没别的选择了。

    “咳”假咳了一下,沪军代表袁希洛开口道“孙少帅功勋卓著,品德高尚,是个最坚定的革命党人,如果说他不够资格,那确实说不过去,只是大元帅是要组建临时政府的,事务繁忙,我们是担心孙少帅这段时间太忙了,才没有添上他的名字的。”

    这个理由虽然牵强,却也能说的过去,众人急忙点头响应,若是真惹得王宠惠愤然而去,那玩笑就开大了,各省代表联合会就成了一句空话。

    “我自然知道大元帅事务繁忙,可是副元帅也很忙吗,就算是副元帅也忙,那么名誉元帅大家总没意见吧!”王宠惠道“我广东舰队为了抵抗日军联合舰队的进攻,在嵊泗列岛与敌激战,数千将士阵亡,鲜血将海水都染红了,如果少帅不能得到一个元帅的称号,怕是说不过去吧!”

    众人这才想起,好像哪位少帅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气,万一他真的生气了,那可就不好收摊了。要知道,周浦镇前几天可是雇佣数百名农人挖了一天的大坑,第二天就有上千名被俘日海军官兵神秘消失了,如果这只是一次偶然的巧合,那么连续三天发生同样的事情,就没人敢认为这是巧合了。

    知道消息的人都是有些关系的,没一个是傻子,很清楚那些日本海军官兵都去哪儿了,甚至连租界工部局和各报社都知道这一消息,可是就是没人敢说出来,担心的就是惹怒了哪位少帅,再次闹出租界惨案来。

    “我提议,在选票上增添西南四省大都督孙复的名字,同意的请举手!”宋教仁见事情发展到了这种情况,当即起身喊道。

    一瞬间,十余双手同时举了起来,这个时候没谁愿意落后了,被王宠惠惦记上。

    添上了孙复的名字,王宠惠总算满意了,其实他也清楚,少帅是因为年纪太小,才没被填上选票的。可王宠惠却有自己的想法,他只是因为个人的法学造诣和不错的名声才被孙复看重的,而且直接任命成为了一部之长,这让他感动的同时,还有些受宠若惊,借着今天这个选举的机会,为孙复挣得一个副元帅的名头,也算是他给自己的一种安慰。

    黄兴和黎元洪两人该选谁,其实王宠惠也拿不准,黎元洪不用说,打仗还是有些手段的,看他在前期指挥的那几仗就知道了,只是此人出身协统,而且善于自保,不像是个愿意担事的人;至于黄兴,这人号称“常败将军”,除了精神可嘉之外,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了。要是按照王宠惠的本心,他宁愿让陆军司令蔡锷担任大元帅,也不愿意选黄兴或者黎元洪。

    “就选黎元洪吧!”一人握着四票,王宠惠选谁,基本上那人的胜算就有八成了。(未完待续。。)

三十章 武元到

    武昌的硝烟已经十余日没有升起了,数十万三镇居民也难得的睡了几个安稳觉。自从武昌起义以来,连续两个多月的战火让三镇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尤其是汉口遭到了清军的纵火焚烧,整座汉口城繁华之地毁于一旦,受灾死难者不计其数。

    因为海军的提前反正和广东的有力支援,武昌的局势和历史相比有了不少的改观。不过有些事情改变了,该有的剧情却依然发生了。

    黄兴走了,他终于在武昌混不下去了。

    在他担任起义军总司令期间,他的那无双光环得到了尽情的发挥,一连十数场大小战役,无一例外的都战败了。接连的损兵折将,最终导致了汉阳失守,武昌三镇陷于敌手者已达两镇,武昌局势崩溃在即,黄兴果断的提出移军南京,避开北洋军的锋锐。

    老实说,黄兴或许算不上名将,可是多少也是懂些军事常识的,打仗带兵也是能鼓起军心士气的。只是他运势极差,每次不是碰上队友相坑,就是遭到强敌镇压,致使这“常败将军”的称呼彻底的戴在了头上。对于自己再次战败,黄兴倒是表现的很淡定,点滴的羞愧也随着南方各省独立浪潮的袭来,瞬间消散。在汉阳失陷后,黄兴很速度的离开了武昌,比他前往武昌时还要麻利。

    士气低落,枪械不足,兵士疲惫,伤员满营,面对着黄兴留下的烂摊子,黎元洪心中满是苦涩。尤其是北洋军摆出一副要将武昌占领的姿态。黎元洪几次三番想要逃跑。可是心里总舍不下那些二十一协的部下。

    最后实在看不出胜利的希望,黎元洪就向蒋翊武、张振武等人提出放弃武昌,利用湖北的广大面积拖延清军的脚步,等待各地革命军的支援,结果却遭到了蒋翊武和张振武的极力反驳,两人宣称誓与武昌共存亡。

    经过这件事,蒋翊武自觉黎元洪和革命党始终不是一条心,就在众多基层革命党人的支持下。成为了起义军战时总司令。刚刚继任总司令之位,蒋翊武锐气正盛,当天就命令董令威带领一支精兵突袭清军。

    恰在这时,老袁揣了养贼自重的打算,下令段祺瑞暂缓攻势,不要攻破武昌。得到了老袁的指令,段祺瑞没有像冯国璋一样犹豫,而是果断的下令全军收缩攻势,准备暂停战事。此时的清军忙着收拢部队,准备全军休整。就被董令威抽冷子夯了一棍,差点都被打蒙了。暴怒的清军将士当即就想要反攻回去。拿下武昌,偏偏段祺瑞打定了心思,按照老袁的安排做事,严格约束部队,不许出战,甚至连战线都后撤了不少。

    这一连串的巧合,让蒋翊武更加坚信自己选择的革命道路,也认定了自己有用兵天赋,心里对黎元洪就不是那么看得起了,偶尔瞟向他的眼神都充满了轻视。

    好事从来不会长久,正当蒋翊武得意万分,大肆向军队排除黎元洪势力的时候,上海突然宣布选举黎元洪为起义军大元帅,这让蒋诩武有些措手不及。而另一边,士气大涨的黎派将领当即就开始谋划反蒋,一个湘人在鄂军大肆的铲除本土军官,这在鄂军将领眼里是无法容忍的,尤其是心向黎元洪的鄂军将领尤为不能接受。如果不是蒋翊武担任着总司令,而且刚刚打了胜仗,威望正高,憋了一肚子气的鄂军将领早打蒋翊武的黑枪了。

    文学社和共进会在起义军中的势力还是很强的,尤其是起义之后,由于扩军太快,大批的革命党党人充任了军官,文学社和共进会的势力更是暴增。面对义愤填膺的鄂军本土将领的反击,蒋翊武虽然心恼,却也能勉力应对,可就在这时,老袁竟然派人来议和了,而且是极力要求与黎元洪议和,而不理会他这个战时总司令,这一棍彻底把蒋翊武打蒙了。

    “既然如此,请恕蒋某公务繁忙,恕不奉陪!”冷冷的扫了一眼唐绍仪,蒋翊武转身就走,连就在眼前的黎元洪都没有理会。张振武、张廷辅、董令威等人也心怀不满,随意的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眼看着蒋翊武等人离开都督府,黎元洪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在北方代表团面前很没面子,心里也有些暗恼。

    “少川兄远道而来,想必辛苦了,就先请回去休息吧!等晚上我来设宴,宴请少川兄与诸位。”

    这会儿,唐绍仪也发觉了这里的问题,认为自己被袁世凯利用了。本来他认为袁世凯主动和谈,是真心的,特别要求只与黎元洪和谈,也是因为他是鄂军都督,是唯一有资格代表革命军的。但是现在,唐绍仪就不能觉得了,他认定了这一切都是个阴谋,袁世凯是为了分化革命军势力而使用的手段。

    “黎公不用多说了,这次是少川鲁莽,给黎公带来麻烦了,晚宴的事就不要提了,少川无心享用了。”匆匆留下一句话,唐绍仪掩面而走。

    如果说黎元洪是个慈善长者,唐绍仪是个道德君子,蒋诩武是个冲动青年,那吴兆麟就算得上是个真正的忧国之人了。一心为国的人在没有对一个人失望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冲动行事的,更何况吴兆麟和黎元洪还有师生之谊。这段时间以来,虽然革命党不断的与黎元洪争权,诽谤他,可是吴兆麟依然坚定的站在黎元洪的身边。

    “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吴兆麟还是比较愿意称呼黎元洪为师。

    对这个弟子,黎元洪还是很了解的,重师恩,执尊卑,统兵治军颇得人心,可就是有一条,性格方正。眼里容不得沙子。对阴谋诡计没什么天赋。这种人是个好军人。可是也要赶上一个好时代,显然生活在这个乱世,吴兆麟是不幸的,也不知道他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也许,西南是个好去处……”脑子里划过这个念头,黎元洪就自顾自的笑了,也许是这段时间受到孙家的恩惠太多了,导致自己都有些对西南动心了。

    “畏三。阴谋诡计从来都不是你的长项,这些东西你还是不要了解了,它会伤你的心的!”黎元洪和善的说道。自从武昌起义之后,被这个弟子硬逼为都督,黎元洪也心生过怨念,可是这些日子他百般奔走,不惜辛劳,再加上极力维护自己,让黎元洪也心生感动。

    “老师,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蒋总司令和唐代表都走了?”吴兆麟诚恳的看着黎元洪道“我虽然不在意权势,可是也不愿意被人蒙在鼓里。这些天,旧二十一协的军官和其他军官的争斗我都看到了,很不明白,为什么现在革命尚未成功,就有那么多人开始内斗了?”

    说起这些事情,黎元洪也是满脸愁容,以黎元洪的和善性子,他对权势并不是那么在意,就算是现在就让他卸任都督之位,黎元洪也不会有什么不舍,只是和革命军相处了这么久,多少有了些感情,黎元洪也不愿意看着他们落得凄惨下场。

    “当初你推我做都督,我就不愿意。除了因为我身受皇恩以外,就是因为身份的原因。我是湖北人,是二十一协的协统,在鄂军中还算有些威望,可却不是革命党人,而那些真正的革命党则多是基层军官或士兵。他们威望不足,经验不足,目标也不清楚,唯一有的是血气。如果我做都督,势必被这些英勇有余,谋略不足的人掣肘,使双方互不满意,难免一事无成。”

    “朱继烈凶悍,以死相逼,我虽不愿担任都督,可是终究还是心软,见不着朱君惨死在面前,答应了下来……”想起这件事,黎元洪就有些后悔,如果自己当初心再硬一些,说不定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这天下现在分作三方势力,一是南方孙家,孙复少年英雄,具有粤桂黔滇四省,麾下也有‘士官三杰’效力,七虎追随,可谓是人才济济;另一方则是北方袁家,手握六镇雄狮,又有北洋宿将相助,袁世凯老谋深算,定然是心有谋划;至于其余的嘛,则也算是一方势力,只是内部不合,钱粮短缺,缺乏统一的领袖,着实难成大事。”

    “老师对革命党心有不满?”吴兆麟插嘴问道。

    一边选他为大元帅,另一边却让黄兴这个副元帅代行权势,黎元洪要是满意了就怪了。不过这些事情心里可以想,但是却不能宣之于口。

    摆了摆手,黎元洪叹道“也算不上不满,只是觉得他们没有担当,难成大事!”

    “老师是说黄元帅?”

    迟疑了片刻,黎元洪还是点了点头,道“他来了武昌,数万义军激动万分,虽然他接连战败,导致士气衰落,这些我并不怪他,只是他不该甩下一个烂摊子一走了之,虽然他说是奉同盟会之命前往南京助战,可是这么堂而皇之的拍屁股走人,留下数万士气衰落的将士不顾,他黄兴怎么做的出来了。”

    说起这件事,吴兆麟也有些不满,正直武昌最危急的时候,作为总司令,他竟然拍屁股走人,这无论怎么说都讲不过去。

    “畏三啊,革命党是热血的汉子,看他们在战场上抛洒鲜血时的无畏,就没人会怀疑他们。只是许多事不是光有热血就能办得到的,现在的革命军根本没有认识到,天下并不是真的被革命洪流席卷了,西南孙家,北方袁氏,他们才是真正的实力派,决定中国未来的人。”

    吴兆麟沉默了,黎元洪把话说到这么白了,他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革命党人最大的问题不是没有热血的汉子,也不是钱粮匮乏,而是短视,没有长远的目光,做事只图一时之盛,难免后继无力,为人所乘。

    走到吴兆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黎元洪叮嘱道“这几日,你就多辛苦一下,让唐绍仪四处转转。和各省的代表交流交流。至于议和的事情。就不要提,他说了你也不要接,如果实在推拖不过去,就直接让他们去找马君武,他是孙家的代表,有资格,也有胆量和唐绍仪和谈。”

    南京的光复,让武昌的地位一下子下降了许多。除了马君武留下了段宇清和邓宪辅在武昌,其余各省代表纷纷朝南京而去,不管是心里上还是感情上,各省代表都更愿意接受南京成为国家的中心。受到南京影响的还有上海,各省在沪的代表和在武昌代表一样都涌向了南京,就连王宠惠也代表西南四省前往了南京,刚刚光复的南京就这样成了公认的临时首都。

    在武昌混吃混喝了数日,唐绍仪也终于等到了袁世凯的电报,让他前往上海,同南京方面的代表开始议和。

    黎元洪这个大元帅无法离开武昌。孙复这个副元帅又没人愿意让他管事,另一个副元帅黄兴就开始代行元帅权力。组建临时政府。即使有了江浙沪三家都督府的大力支持,可是南京临时政府组建起来依然困难重重。无论什么时候,黄兴都要面对王宠惠代表的西南四省,一个强硬的实力派让黄兴吃进了苦头,一旦某一项章程出现了漏洞,都会面临精熟法律和各国政治的王宠惠的质问,偏偏他还代表着西南四省,黄兴根本无法无视他的质询。

    就在黄兴疲于奔命的时候,历经了大半个月的行军,从广州出发的第一师终于到了上海。这个由第一旅和第七旅混合而成的师,后续补充了不少兵员,人数已经达到了一万三千余人。四个步兵团,一个炮兵团,辎重工兵各一营,这样的一个团就算是面对列强的一个正规师级单位也不会畏惧了,可以说它的到来,瞬间让孙复成为了上海最大的实力派。

    刚刚到达上海,武元就把军队扔给了陈得平,自己跑了过来,这次他有许多事情要向孙复汇报,自然不愿意耽搁时间。

    “武元,这次辛苦了,在湖南没有受到阻拦吧?”一见到自己的自小长大的书童,孙复笑着问道。

    羞涩的挠了挠脑勺,此时的武元一点也没有在长沙时的叱咤风云的气势了,反而像极了当年的那个胆小书童。

    “少爷,不辛苦。”武元道“在湖南也没人敢拦咱们茂名的军队,我们一万多人穿城过县都得到了各地老百姓的欢迎呢!”

    “呵呵……”孙复笑道“这事我倒是有所耳闻,听说你们一路上把土匪都给剿灭了,各地的老百姓都很欢迎你们,不少人还送来了自家养的鸡蛋,自家酿的米酒。”

    “嘿嘿……”武元不好意思的搓着手,一个劲的傻笑。

    如果是老谋深算的统兵将军,此时听了孙复的话怕是要吓出一身冷汗了,隔了数百里,他都能知道行军途中发生的所有事情,这种情报能力,简直不敢想象。武元和孙复一块长大,关系极好,孙复说这些话也只是和往常一样当做笑谈了,武元也只当孙复真的在夸他,两人倒也没有深想。

    “你在长沙的时候,见过谭延闿,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谈起正事,武元还是很有水平的,“我在长沙听说谭延闿是出身名门,而且许多人都说他学识渊博,是个儒雅君子。我见他的时候,他表现的也很有素养,但是我能感受到他的精明,面对他的时候,我想起了郑部长,这两个人很像。”

    “哦,他和郑规很像?”对于自己哪位表兄,孙复还是很了解的,善政务,多谋略,而且颇有修养,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谭延闿真的和他很像,那绝对不会是个简单人物。

    “是啊。因为梅馨杀了焦达峰、陈作新两位都督的事情,导致长沙许多士绅都心怀不满,而且谭延闿还任命梅馨为第五师师长,这件事足够让谭延闿在长沙受尽非议了。可是我在长沙三天,却没有见过有人痛骂他,最多也只是埋怨两句,这份能力,除了郑部长,我没见谁有过。”

    至于自己在长沙和梅馨的第五师发生了冲突,并毙敌三百人,把五师击溃的消息,武元当然不会现在说,毕竟第五师只有两千多人,武器又差,就算是自己胜利了,也算不得值得炫耀的事情。

    “对了,焦达峰和陈作新是不是谭延闿杀的?”这是一桩历史疑案,孙复也很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问!”武元摇了摇头,果断的回答道“少爷没让我问,我也没问他,不过根据我的观察,就算不是谭延闿指使的,也有他的怂恿。哪两个都督也是自己作死,刚刚宣布长沙独立,就把大半的新军派到了武昌,而自己还和那些士绅们抵着干,死了也活该。”

    “梅馨呢?”点了点头,孙复又问道。

    “杀了!”武元不在意的说道“到长沙的第二天夜里,我就带着一个团夜袭了梅馨的家和军营,把五师全部缴械,梅馨也被我枪杀了,不过从梅馨家里,倒是抄出了三十多万财产,我都交给谭延闿了。”

    “他什么态度?”

    武元自然知道孙复不会只是再问谭延闿对那笔钱的态度,仔细思考了一下,武元才开口道“刚开始,他对我们很礼遇,却时刻想着让我们尽快离开;后来我们击杀了梅馨,把缴获和五师的俘兵都交给他后,他的态度有所好转,多了几分亲善,也不再催促我们;后来我言语试探几次,他虽然没怎么表态,可是却似乎有些心动。”

    “等到我们出发以后,听说少帅全歼了日本联合舰队,当天就接到了谭延闿送来的迷信,告诉我们请求少帅任命他为湖南民政长,并派遣警备司令和驻军。”

    点了点头,孙复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叮嘱起了另一件事“过几日有批快艇要到了,你抽调一批熟悉水性的官兵准备接受他们!”(未完待续。。)

三十一章 孙文归国

    “呜呜……”

    一阵沉闷的汽笛声响起,一艘巨轮缓缓靠近码头,这是“狄凡哈”号邮轮,是一艘英国邮轮。如果不是因为一个人在这艘邮轮上,沪军都督和同盟会的重要骨干宋教仁和黄兴等人绝对不会同时出现在这里,更不会有上千名沪军将士在此警戒。

    相比于原来的历史,孙文的这次归来,无意是更加有气势,三艘驱逐舰前二后一为他护航,六艘鱼雷快艇穿梭左右,这在中国绝对是超过皇帝的待遇。当然了,这些军舰都是陈其美舍了脸面去找孙复借来的,没有一艘是沪军都督府治下的军舰。

    乘坐邮轮的大多是英法等国来上海淘金的洋人,以及南洋归国效力革命的华侨,他们看到军舰为邮轮护航心里各有猜测。淘金的洋人们以为自己受到了高度的欢迎,是各国驻军的军舰在为他们护航;而华侨们则当成了革命政府欢迎他们归国的礼节,反正是都激动万分,对着远处的军舰频频招手。

    “大英帝国在世界的每个角落都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这是德意志所不具备的!”一个英国破落户望着远处依稀可见的军舰,兴奋的喊道。这里是长江口,除了大英帝国以为,没有任何国家能拿出这么多的军舰,至于德意志,它的军舰还在青岛呆着呢。

    “no,这是中国的军舰,是中国革命军欢迎孙先生归国的军舰!”出身南洋的一个黑壮华人正巧走过这里,忽然停下脚步反驳道。

    奥斯顿祖上曾是贵族,只是到了现在。早就破落了。甚至连贵族的身份也在爷爷辈的时候被剥夺了。一向自是甚高的奥斯顿不愿意在欧洲轮吃等死,就用家中最后的积蓄购买了一张船票和一些货物,想要到远东来捞金。虽然早已经不是贵族了,但是大英帝国子民的身份还是让他在其他人面前颇为骄傲,一路上只要有大英帝国的军舰、驻军,甚至遇上商船,他都要歌颂一番祖国的荣耀,在中国自然也不例外。

    自持身份的奥斯顿看着眼前的几个黄皮猴子。不屑的冷笑道“中国?,这是大英帝国的邮轮,没有大英帝国的允许,谁敢让军舰跟随它?”

    “德意志!”

    现在德国正在和大英帝国进行着一场海军竞赛,这种竞赛已经蔓延到了整个世界领域,两个庞大的国家联盟已经渐渐形成,如果说真的有那个国家敢挑战大英帝国的威严,那非德意志不可。至于美利坚,这时候还只是一个军事弱国,向来不被欧洲强国在意。根本没有资格挑战大英帝国。

    “呃……”奥斯顿脸色瞬间僵住了,转过头看到另一个华人正朝自己冷笑。顿时暴怒了,大喊道“黄皮猴子,这里是大英帝国的邮轮,是大英帝国的移动领土,就算是德意志也不敢尾随。”

    “黄皮猴子?”郑明望着远处高悬金龙闹海旗的军舰,嘴角翘起,嘲讽道“如果英国领事敢这么说,怕是中英早就开战了,你一个破落户,除了发泄两句,显示自己的‘身份高贵’外,还能做些什么!”

    “你看,那是金龙旗,是我们的军舰!”黑壮华人指着远处的军舰,朝自己的伙伴喊道。

    “真的耶,它们是广东的军舰嘛?不是说它们和日本的联合舰队同归于尽了嘛?”有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那就是广东舰队的军舰,只有他们会悬挂这种金龙闹海旗,而且广东舰队也没有全军覆没,这几艘军舰就是那场战争剩下的英雄,看它们舰体上尚未修复的创伤就知道了。”郑明笑着向众人解释道。

    奥斯顿望了望那面奇怪的军旗,听着郑明他们的话,就知道那些军舰八成是中国人的。羞愧难当的奥斯顿趁着几人正在聊天的功夫,顺着船舷就想溜走。

    “哎,英国先生,你怎么走了,这可是大英帝国的军舰,是大英帝国的移动领土啊!”一个胖胖的华人阴阳怪气的喊道。

    “哼”脸色通红的奥斯顿冷哼了一声,以示不屑,转身走的就更快了。

    哗众取宠的小丑走了,黑壮华人和他的同伴个个都兴奋了起来,“好久没有这么反驳过洋人了,真是痛快!”

    微笑看着黑壮小伙和几个华人欢快的样子,郑明笑道“现在民国就要成立了,孙少帅又打败了强大的日本联合舰队,以后洋人们对华人都会客气起来的,像这样的情况会越来越少的。”

    “嗯!”黑壮华人和同伴们狠狠的点了点头。

    邮轮刚刚靠岸,一个精壮的身影就冲了上去,正在维持秩序的水手想要阻拦却被随后的数人给推搡开来,几名水手刚想大喊,就见他们的大副走了过来,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让他们继续维持秩序。

    黄兴仗着身体矫健,摆脱宋教仁、陈其美等人,率先冲进了轮船,刚刚那道身影就是他的。说起来黄兴和孙文的关系算不得好,两人为了革命主张时常大吵,甚至不惜翻脸。可是作为同盟会的一员,黄兴又一直是孙文坚定的支持者,尤其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比任何人都期望早日看到孙文归国。毕竟在革命党人心目中,孙文的地位比起他黄兴来,绝对高出不少。

    “逸仙,逸仙……”刚刚进入船上,黄兴就大喊着到处找。根据同盟会内部的情报,孙文所在的船舱就在右舷处,应该很好找的。

    “克强?”刚刚走出自己的房间,孙文就听到了黄兴的声音。

    邮轮内部的结构很复杂,但是外部却很简单,除了分为上下层的甲板,没有其他的角落了。顺着声音下了一层甲板,孙文就看到了黄兴的样子。一身革命军的军服。因为缺乏休整而乱糟糟的胡须。看起来好像很是疲惫的样子。

    “克强,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拥抱了一下自己的同志,孙文吃惊的问道。

    “逸仙啊,你可回来了。你要是再晚些回来,我就真的撑不下去了!”提起自己,黄兴就一肚子憋屈。

    “革命的局势不是一片大好嘛,怎么克强还变成了这个样子?”

    “革命的局势是一片大好。而且是极为大好,可是就因为大好了,事情才难办的。”黄兴苦恼的说道“孙家据有西南四省,势力最大,可是他们和同盟会根本不是一条心,事事都与同盟会作对。偏偏孙家还打赢了东海海战,全歼了日本舰队,这一下子让孙复的威望倍增,甚至超过了黎元洪这个首义功臣,如果你再不回来。我们就压不住这个孙少帅了!”

    仔细倾听了黄兴的抱怨,孙文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回来是为了领导革命的(就是为了当总统),如果孙家真的如黄兴所说,好像自己面对的局势不容乐观啊!

    “克强,这些日子我都在船上,消息来源不多,你可知道日本联合舰队到底损失多少,日本后续又有什么反应?”实际上日本联合舰队的损失各国的报纸上都已经登疯了,孙文自然不会没有看到,只是他下意识的认为那些报道是虚假的,不相信那些报纸上登的新闻。

    “东海海战和澎湖海战(伏击第二舰队的地点在澎湖北三十海里处,报纸上就以澎湖海战称之)让日本舰队损失了十余艘战列舰和其他大小舰艇上百艘,日本海军实力大损,据说有二十万吨军舰和十万吨运兵船、商船沉没,近十万日本陆海军将士战死。”

    “让人奇怪的是,日本至今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就连我们在日本的同志也没有传出任何消息,好像自大战之后,日本就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再无音讯。不过上海有人传言,说日本天皇死了,也无法得到消息证实。”

    “这是真的!”孙文只觉嗓子干痒,浑身颤栗,这么大的战果就算是英德开战也做不到啊,怎么一向疲弱的中国竟然歼灭了日本帝国这么多的海军。

    “是啊!”黄兴叹道“这些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广东海军现在还剩下的就是那三艘驱逐舰了,其余六万吨军舰尽皆沉没,战死海疆的将士达到四千,广东舰队生还者不到千人,嵊泗列岛现在还有鲨鱼徘徊,血腥味依然呛人。”

    一直以来,孙文都是以文明人自居,游历欧美诸国,也一向是一副绅士姿态,从没有听过和见过这么惨烈的战事,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而这偏偏又出现在了中国,而且是一个地方势力所为。

    这时候,宋教仁、陈其美等人也找了过来,一群人把孙文围得结结实实,兴奋之情毫无保留。这些日子承受压力最大的就是他们这些同盟会的骨干了,其他革命党人只看到了革命大势日渐强大,却根本没注意到这里面孙家的势力在急剧膨胀,甚至有要掌握革命领导权的意思。

    “逸仙此次归国,同盟会的声势必将大涨,革命局势也会大有转变啊!”宋教仁激动的喊道。

    “这次总理归来,革命政府定然可以顺利成立了!”陈其美强笑着说道。要说这里谁对孙文最没有信心,那就非陈其美莫属了,宋教仁、黄兴等人与孙复接触不多,根本不清楚他有多少实力,也不明白他有多可怕,就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孙文身上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谁能悄无声息的夺去一个人的生命,那这个人一定是孙复,凤凰卫士割断应桂馨发丝的那一幕,至今还留在陈其美的脑海里,恐惧一直无法消退。陈其美担心的也是孙复万一不高兴了,让人收了孙文的性命,那同盟会的乐子就大了,而偏偏这位少帅又是个不能招惹的主,动不动就刀兵相向,虹口惨案、炮轰租界还有被打残的蒋志清团,这都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惨案啊!

    有了诸多同志的陪伴,孙文的信心终于又回来了,听着码头响起的军乐声,众人才记起码头还有数万人和记者等着呢。

    “逸仙。走吧。这次你将是上海最受瞩目的那个人!”宋教仁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样子。

    “哈哈,走!”自信心暴涨的孙文,大笑着朝出口走去。

    数万人都是上海甚至苏杭等地闻讯而来的,他们挤满了整个码头,邮轮上的其他乘客面对这种情况,也只能乘坐小船离开,或者呆在船上,等码头的人散了再离开。

    担任警戒任务的是蒋志清的沪军第五团。这家伙当初被打中了心口,竟然侥幸未死,而且没用半个月就康复了,甚至还把被打散的五团重新拉了起来。这次担任警戒算是陈其美对他的一种补偿,毕竟当初他受伤的时候,陈其美没用为他出气,这对受绿林气息感染的陈其美觉得自己有些不够义气,总觉得对蒋小弟有些亏欠。至于他不尊军令,擅自调兵的事情,这种事沪军天天发生。根本不算个事。

    年轻的蒋志清还没有“聪明绝顶”,穿上整齐的军装。倒是有一股威武之气,很招人喜欢,孙文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年轻军官。

    “小老弟,你叫什么名字?”孙文微笑着问道。作为同盟会的总理,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熟悉一下军队,免得到时候面对实际情况时一无所知。

    “卑职蒋志清,沪军第五团团长。”一挺胸膛,蒋志清干净利索的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大声禀报道。

    “嗯!”赞许的点点头,孙文对黄兴说道“这个小老弟有股子军武气势,比起列强军人也不输分毫,等将来,他可以代替克强成为同盟会的一员战将啊!”

    听到孙文的话,蒋志清兴奋的不能自己,知道自己三天的苦练没有白费,一切都值得了。

    安慰性的拍了拍蒋志清的肩膀,孙文就没在理会他,转头看向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和无数高举着的照相机。深吸了一口气,孙文整理了一下衣着,微笑着走了出去。这衣服是邮轮停靠上海时,他特意裁剪的革命军服,今天穿着它,就是为了给人们一个好的印象。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孙文刚刚露脸,人群就沸腾起来了,高举着小型五色旗和铁血十八星旗的人们竭尽全力的大喊着。

    “孙先生听说你这次回到祖国,随行募捐了许多款项,是真的吗?”孙文很受伤,自己精心准备的军服,竟然没有多问一句。孙文不知道,有了孙复的到来,上海的民众早就被养叼了眼神,对于不甚华丽的军服,根本没有兴趣,现在上海最流行的是广东海军的制服,只有那种华丽威武的军服才能吸引人们的眼球。至于灰不拉几的革命军服,呵呵……

    “我身上不名一文,带回的惟有革命精神!”

    “……”

    孙文话音刚落,一下子冷场了,前几天组建临时政府时,宋教仁已经厚着脸皮朝孙复要了两百万大洋,这事情已经传遍了上海各界,现在孙文一说没钱,大家一时都有些接受不了。同样姓孙,凭什么孙复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大笔撒钱,而你孙文则只有革命精神。这玩意儿全国多得是,革命都快胜利了,怎么可能还缺你的革命精神。

    一时没了记者提问,孙文也有些尴尬了,不过他脸皮一向很厚,只是加快了脚步,也不会出现逃跑或者掩面的行为。

    “孙先生,你觉得革命的目的是什么?”一听到这个声音,陈其美心里大松了口气,自己安插的托,终于出声了。

    “简而言之,就是推翻帝制,救治民族!”对于这种问话,孙文早就熟悉透了,张口就来,没有丁点的犹豫。

    “……”

    许多记者看向孙文的眼神有些鄙夷,孙复在复旦公学就说过,“革命是为了变好”。这话可比“推翻帝制,救治民族”更有内涵,最起码人家一言道出了革命的根本目的,什么推翻帝制,救治民族,那些都是虚的。如果中国不是面临着生死危机,如果不是老百姓活不下去了,如果不是洋人在中国肆意嚣张,国人形同奴仆,谁会跟着你造反啊!说白了,只要清政府能把一切变好,革命是很难胜利的。

    如果没有孙复,没有对比,孙文的回答肯定会成为报纸的头条,被万人传颂,可是什么都怕对比,有了孙复在上海的行动和作为,人们都下意识的将这两个孙姓大人物放在一起比较,这一比,大家才发现好像两人差距太大了。

    “孙先生,那您对南北议和有什么看法?”

    “我……”一连两次冷场,让孙文有些顾忌了,左右望了一下,希望得到一些提醒。

    “同盟会的主张早已人人皆知,和谈如果能比武力做的更好,孙先生和我们自然是支持的!”宋教仁大声喊道。说完,一行人走的更快了,就连还有记者想要提问,都被拦了下去。

    “孙文不过如此!”船舷上,郑明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看着孙文匆匆离去,嘲讽意味更浓。(未完待续。。)

三十二章 选举大总统

    辛亥年十一月初十,这一天太阳早早的就出来了,已入寒冬的低温也被阳光驱散了几分。行人们搓磨着手掌,让有些僵硬的手指活动起来,刚刚把它从怀里掏出来,许多人都有些不适应了。红灿灿的阳光,让许多人都下意识的伸起了脑袋,贪婪的呼吸着饱含着阳光的空气,那享受的样子,让他们忘却了吹进脖子里的凉风。

    今天不仅天气变得很好,就连道路、街区都充满了喜气,各种红火的丝带条幅挂满了所有街道,就连沿街的店铺都自觉的挂上了三尺红布,跟着沾了点喜气。

    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数千名江浙沪的军队把整个南京城都给戒严了,警察、士兵来回巡视,不敢放过一丝隐患。那些向来喜欢大侃胡来的地痞这会儿八成都被送进监狱关了起来,剩下的漏网之鱼,战战兢兢的等着今天恐怖的日子过去。

    南京参议院就在原江苏省咨议局,自从各省代表到达这里之后,各省代表联合会就开始代行参议院权力,通过了《中华民国临时政府组织大纲》,并开始由副元帅黄兴组织着手临时政府。

    孙文抵达上海之后,同盟会出身的部分代表就提议选举民国总统,而其他代表则倾向于先选举孙文为大元帅(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么说,民国的选举一向是这样的,找个主角,再来两个陪衬就能选举了),等清室退位、民国建立之后,再选举总统。

    跑了半个地球。费老大功夫。立誓要做“洪秀全第二”的孙文自然不甘心只做一个革命军的大元帅。极力要求先选举大总统,哪怕是临时大总统也好。各省的代表大多是咨议局或者留学生出身,和同盟会多少都有些牵涉,碍于情面,许多代表都勉力同意了这个建议,决定在十二月二十九日,也就是今天,选举民国临时大总统。

    和历史有些区别。今天参加选举临时大总统的代表数量没有原来历史上的多,但是省份却多了一个。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贵州因为唐继尧的原因,没有派出代表参加选举,但是现在,孙复成了粤桂黔滇四省大都督,自然不会让贵州出现这种情况了。

    王宠惠代表广东,马君武代表广西,因为临近选举,本来待在武昌的段宇清和邓宪辅也赶到了南京。段宇清成了云南的代表,而邓宪辅则代表贵州。什么。你说邓宪辅不是贵州人,那简单,从现在开始,他就是贵州财政厅厅长了。

    临近上午十时,被黄兴、宋教仁、陈其美等人蜂拥着的孙文朝着参议院快步走去,临时大总统的候选人只有三个,黎元洪是有首义之功,而黄兴则是革命军的副元帅,只有他孙文威望最高,在国际上的声名最响,这场选举根本就是为他一个人准备的,区别只是他能不能获得满票。

    “逸仙,昨日长沙的同志来电,说谭延闿摘下了湖南省革命军都督府的招牌,换上了湖南省民政署,自己也成了湖南省的民政长,而且,更加可靠消息,从广东出发的一个师已经进入湖南,而带队的就是原十九镇三十八协协统曲同丰,他打出的旗号是湖南省警备司令!”忙了一宿的黄兴,满眼血丝,临近参议院的时候,才想起这件事,急忙告诉了众人。

    “什么?”宋教仁、孙文等人尽皆大惊失色,不敢相信的看着黄兴。

    “这是我们在西南军中的同志发出的电报,可信性很高!如果不出意外,那谭延闿定然是接受了孙复的什么条件,成了西南大都督府治下的一个省份。”黄兴苦涩的说。

    听到黄兴确认的回答,宋教仁凝眉说道“刚刚我还在奇怪呢,怎么廖名缙突然成了湖南省的副代表,现在有些明白了,八成是湖南真的要随孙复马首是瞻了!”

    孙文现在就等着成为临时大总统呢,忽然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顿时有些接受不了。原本孙复手里就握着了四票,现在再加上一个湖南,独立的起来的十四省他一家就占了五省,超过了革命军势力的三分之一,按照《临时政府组织大纲》中关于大总统选举的章程,如果自己不能获得其中所有选票中的三成,那大总统之位就要重新选举了,说不好这个诱人的宝座就和自己无缘了。

    “你说孙复会不会联合起来一部分代表,要求选举他为大总统?”孙文突然问道。

    “……”宋教仁、黄兴等人相互对望了一会儿,有些担心起来了,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做了,大总统之位还真的不好说。要知道黎元洪可是受了孙复的大恩了,要是孙复愿意担任大总统,说不得这个黎菩萨真的会全力支持。

    犹豫了一下,自觉对孙复最了解的陈其美说道“应该不会吧,这几日也没见王宠惠、马君武他们去和其他代表过分的联系,而且孙复今年才十八岁,无论怎么说,各省代表也无法接受一个这么年轻的人当民国的临时大总统吧!”

    听了陈其美的话,孙文心里的担子还是没有放下去,人家十八岁都成为四省大都督了(呃不,是五省大都督了),而且打赢了和日本这样的强国的海战,真说不好那些代表会不会让他做大总统。

    “逸仙无须担心,当初就是考虑到光复省份中有不少不是纯粹的革命党人,我们筹划选举时,就算上了奉天、直隶、山东、河南的代表,他们也和光复的省份一样,拥有法定的一票,有了这些同志的支持,相信选举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说完这些话,宋教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还算是一个纯粹的人,现在要靠这种法子选举大总统,心里难免有些疙瘩。

    终于。孙文大舒了口气。这样算下来就有十八省代表了。而不是光复的十四省,孙复虽然手里有五票,可是面对十八张选票,他还是扭转了不了结局。

    “我是一名革命党人,就算我不能担任大总统,那也愿意为革命贡献一份力量。”没了担忧,孙文一脸坦荡,回头对众人说了一句。就大步昂然的朝参议院走去。哪里将要进行一场革命性的选举,虽然作为候选人,他不能进入会场,可是待在外面却可以最快的得到选举的结果。

    参议院大厅,孙文、黎元洪、黄兴三人的头像高悬在正中,他们是大总统的三位候选人,同时也是革命至今功勋最大的三人,他们有资格也有理由把自己的头像挂在参议院里。当然了,还有一个人也有这种资格,只是他太年轻了。在这些正规场所,人们都下意识的忽视了他的存在。

    湖南代表廖名缙随着谭人凤走到自己的代表席上。当他看到王宠惠的时候,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去,根本不理会谭人凤制止的眼神。

    “王部长可是天下少有的少年才俊,能够在而立之年担任一部之长,就算是古今中外都是少有的?”廖名缙一脸笑意的说道。他已经得到了谭延闿的电报,清楚的知道了湖南发生的一切,虽然对于谭延闿舍弃一省都督,就任一个权力有限的民政长有限不解,可是作为谭延闿的挚友,廖名缙还是第一时间选择了附和他的决定。

    “廖公乃湖南名士,亮畴才识浅薄,全盟少帅恩遇,才担任了司法部长,说来惭愧,至今亮畴尚未为司法部做丁点事情,实在是愧领部长之职。”王宠惠自然知道此人是什么身份,也清楚他和谭延闿的关系,所以语气很是客气。

    “哎,王部长过谦了,那份组织大纲我也是看过的,王部长在里面可是担任了重要职责,才识浅薄纯属谦虚,而且旬月以来,王部长在武昌、上海、南京代表孙少帅公布西南的主张、意见,可是给了各省代表联合会不少启示啊!”微笑着看了一眼有些不满的谭人凤,廖名缙低声道“谭公来电,称湖南以后定然唯孙少帅马首是瞻!不知王部长对这次的选举有何期待?”

    眼中惊喜一闪,王宠惠这次想起少帅临行前的安排是什么意思。

    “廖公,话可不能这么说,少帅一向很在意各省的民主、民意,从不曾强迫过谁。如果湖南愿意共建大西南,我四省上下自然欣喜,到时候咱们五省就一体而谈,可没有谁上谁下的说法。”

    “至于选举的事嘛,谭老自有主张,我们却不好干涉,再说少帅也不愿留下选举舞弊的恶名,还望廖公明白!”满有深意的笑了笑,王宠惠就拱手一礼。

    脑袋被绕的满是浆糊,廖名缙也不明白王宠惠到底什么意思,不过他既然已经不想再说了,廖名缙也拱手告别,回到自己的席位去了。

    谭人凤看到廖名缙回来,面色阴沉,低声训斥道“你去干什么了,不知道现在正在进行总统选举嘛,这么庄严的场所,你怎么能随意走动呢,这是对即将成立的民国的不尊重?”

    “谭老,此事是我鲁莽了!”自知犯了忌讳,廖名缙很诚恳的道了谦。谭人凤清楚他与谭延闿的关系,也不愿意和他闹僵,点了点头就不再理会,专心等待大总统选举的开始。

    “孙家能占有四省,不是没有道理的,单是识人这一方面,就比谭延闿强出百倍啊!”一声长叹,廖名缙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王宠惠不让自己干预湖南代表团的决定了。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认定了谭人凤为湖南代表,就算是自己勉强改变了湖南的选票,也只能是让湖南和谭延闿承受全国人民的非议。

    随着表针走向正中,参议院议长汤尔和在副议长王正廷、书记潘祖彝等人的伴随下,走进会场。随着汤尔和的到来,各省代表全体起身,以示对参议院议长的礼敬。

    “前日,各省代表联合会通过了总统制的决议,并且决定,在十二月二十九日,也即是今日,进行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的选举。根据《中华民国临时政府组织大纲》的规定,三位大总统候选人只有得到三分之二以上的有效选票。才能当选临时大总统之职。”

    “今日到会的有十八省代表四十一人。各省代表人数不定。但都以一票为限。诸位手中的这一票有亿万国民瞩目,关乎国运民生,是最神圣的一票,望诸位慎重选择。”

    随着汤尔和的声音停下,早有工作人员恭敬个给每一省的代表送上选票。上等宣纸印刷的巴掌大的选票轻如鹅毛,但是十八位代表却笔重千钧,几经慎重,才严肃的把自己心中的人选写在纸上。

    整整十余分钟过去了。十八张选票才算收齐,这是中国历史第一次进行民主选举,虽然程序很简陋,甚至代表的身份都不太严谨,但是依然是神圣的,是一场全民族的盛事。

    验凭由赵仕北、王有兰、潘祖彝三人共同担任,相互监督,十八张轻飘飘的选票,在三人手中传了三遍,几经确认。三人才将选票送到议长汤尔和手中。

    接过选票,就像是接过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他不是傻子,当然清楚现在的局势如何。这场选举与其说是选举临时大总统,不如说是一场同盟会的示威,一旦结果出来,那么南北之战旦夕都可能爆发,而且如果结果孙家不满意,那么革命军将面临覆灭的危机。

    眼神扫过台下的十八省代表,尤其到了面沉如水的王宠惠、段宇清等西南四省代表身上时,汤尔和下意识的吞咽了几口口水。在四十一名代表期待下,汤尔和终于鼓足勇气,抽出了选票。

    “孙文”第一张选票毫无意外的写了孙文的名字,十八省代表对此都不意外,除了孙复的势力以外,其余各省的代表大多与同盟会牵涉甚深,就算是在多几个候选人,孙文的名字也最可能第一个出现。

    三名书记官同时谨慎的记下孙文一票,就都有默契的把目光投向了汤尔和,期待他尽快把选票念完,这种被数十人紧盯着的感觉很不好,三名书记官都不想多熬。

    “孙文”

    “孙文”

    ……

    “黎元洪”一连念了七八票孙文的名字,众人都很能接受,当黎元洪的名字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人群立刻躁动了起来,相互询问了起来,到底是谁投了黎元洪一票。

    “镇静!”木锤一敲,汤尔和大声喊道。这是他的场所,这里他是主角,不管他愿不愿意,参议院选举出现一点闹剧,所有人都会把指责投向他。

    都是学问高深的学者,基本的素质还是有点,短暂的糟乱之后,人群就很快恢复了平静,这里是参议院,该有的尊敬众人还是要保持的。

    “下面我接着宣票:孙文……”

    ……

    “黄兴”

    “黎元洪”

    “孙文”

    ……

    十八张选票终于读完了,虽然数据还没有统计出来,但是所有代表心里都有了底,今天的临时大总统八成就是孙文了。

    经过了十多分钟的反复核对,书记员终于拿出了自己的统计数据,三份数据同时交到汤尔和手里,由他来向代表们宣读。再次核对了手里的三份数据,汤尔和确认无误后,才走上议长席。

    “诸位,今天,黄帝历四千六百零九年十一月初十,西历一九一一年十二月二十九日,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已经选举出来了。三位候选人孙文、黄兴、黎元洪分别得票是十五票、一票、两票。”

    “孙文得票数超过有效票数的三分之二,符合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选举的规定。今天,本议长郑重宣布,经过参议院选举,孙文将是中华民国的国家元首,临时政府的临时大总统!”

    “啪啪啪啪……”

    呱唧声响彻了整个参议院,四十多名代表疯狂的相互拥抱,向众人分享自己的喜悦。早就等待不及的同盟会会员,没等汤尔和宣布散会,就冲出了参议院,他要向孙文,向同盟会,向全国民众宣布,今天中华民国的大总统选举出来了,他就是孙文,同盟会的总理孙文。

    对于各省代表的欢庆,王宠惠等人仿佛被排斥在外了,除了几个和王宠惠、马君武交好的代表走过来寒暄几句,庆贺几声,再也没有人愿意和他们交流。

    临时大总统已经选举出来了,许多人都觉得这个时候孙文成了真正的胜利者,而那个年轻的孙复自然就是失败者。为是胜利者欢庆,与失败者分隔,是人的天性,王宠惠等人被孤立了。

    冷眼看着各省代表欢庆,王宠惠对此不屑一顾,他的地位以及可以有权查看“夜枭”的情报了,综合自己旬月来的见闻和夜枭的情报,王宠惠基本可以断定了,当孙文担任大总统的时候,就是袁世凯做出反应的时候。势力散落,军队无力,财政匮乏,这样一个临时政府,怎么可能抵抗北洋强军的威胁。(未完待续。。)

三十三章 杨永泰抵京

    南方革命之火正在熊熊燃烧,而且已经席卷了半个中国,而北方则像是沉睡的巨兽,恍惚未觉。京城和天津的报纸上每天都在讲述南方革命军的动向和作为,可是由于立场不同,北方人更多谈论的却是清军把战线推进到了那儿,又打了多少胜仗,歼灭了几千叛军?

    对于南方以孙文为代表的革命党,受到封建制度影响北方人骨子里都有一股子不信任,就算是要推翻朝廷,北方人也更愿意像袁世凯这样的封建官僚成为国家元首,而不是那群到处闹腾的革命党。

    刚一下火车,杨永泰就能感受到京城沉闷的气氛,这不是那种来自巍峨紫禁城里的皇家威严,也不是面临皇朝末日的绝望,而是像猛烈的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

    “呼”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沉凝的空气在肺腑中流淌,杨永泰感觉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每一次呼吸都沉重艰难,而且好像吸到的空气很少,难以满足自己的需求,憋的难受。

    糟乱的辫子乱飞,刚走出火车站,杨永泰就已经数次被行人的辫子甩到了,那泛着馊味的发丝,让杨永泰有些干呕。这一会儿,他有些后悔了,如果不是为了了解京城里的实际情况,自己完全可以直接要求袁世凯派人来接,而犯不着被人拿馊臭的头发扫来扫去。

    “您是从上海来的杨永泰,杨先生吧?”一个身影突然挡住了杨永泰的前路,低声问道。

    弓着身子,压低着帽子。虽然他表现的很恭敬。但是杨永泰依然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军伍气势。那双腿站立时。双脚很自然的并在一起,脚掌张开的角度恰好军中之人立正时的一样,而手臂垂在腰下,手指却正巧贴着大腿,这幅样子,除了军伍之人,其他绝不可能做到那么随意习惯。

    “你是当兵的?”

    愕然一愣,那人就明白过来了。八成是自己身上的军伍之风被他发觉了。

    “杨先生慧眼,卑职是袁大帅的警卫队队长袁三。大帅知道您来到京城的消息,担心有宵小侵犯,就让卑职带人来接您!”袁三一脸的谦卑,声音也很是恭敬。

    随意的四处扫视了一下,杨永泰这才发现周围有许多不太正常的行人。虽然他们穿着便衣,但是走路的样子却和一般人截然不同,而且眼睛总是不经意的扫过这里,这显然都是些不专业的跟兵。

    “有三四十个,看了袁大帅没少费工夫啊!”

    袁三瞳孔一缩。脸色有些不正常了,强笑道“杨先生说笑了!”

    “你们除了穿着一身普通人的衣服。其他的和行人都截然不同,我想看不出都难!”

    “你看,那个人头发梳洗的干净,肯定没有馊味,而且又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我估计他八成就是你的人!”指着一个正在假装着买首饰的汉子,杨永泰笑着说道。

    顺着杨永泰的指引一看,袁三差点没有气死,一个大老爷们,凑到首饰摊上,身边还没有女眷,这要是正常就怪了。因为满人的传统,女人的地位在北京城里极为低下,就算是在疼爱妻子的丈夫,也不会亲自去给妻子买首饰,这要是让街坊邻居知道了,肯定会笑掉大牙的。

    “对了,你是怎么看出我是杨永泰的,我今天可是特意打扮了一下啊?”杨永泰指着身上的长袍马褂说道。

    “一看就知道您是贵人,身上却没有提只鸟,这不是京城里的爷该做的事情。而且我家大帅是内阁总理,有时候总要了解些城里的情况,袁三作为亲卫队长,自然要对京师有些掌控力了。”

    四处一扫,杨永泰还真发现许多提鸟拎笼子的人,这才相信,京城的人不是穿身衣服就能装的很像的。杨永泰知道自己八成是在坐火车的时候就被发现了,至于袁三的说辞,只能相信三成。

    按说以杨永泰的身份,为了体现对他的重视,袁世凯应该派辆汽车来接他。不过因为杨永泰是密使,而且汽车那玩意太招眼,一开出去就有人知道这里面是大人物,容易吸引刺客和有心人的注意,这也不符合两家的心意。

    一辆普通的双轮马车从火车站直接朝迎宾馆而去,一路上穿街过巷畅通无阻,没有遇到一点的意外,这让杨永泰对袁世凯对京城的掌控更了解了几分。明里暗里的警察开道,再加上数十人快步追赶,让杨永泰安然无恙的到了迎宾馆。

    “先生稍带,待我先去禀报大帅!”把杨永泰安置在偏房,在侍女奉上茶饮点心之后,袁三就离去了。

    孙复派遣密使的消息早在杨永泰从上海出发时,老袁就知道了,毕竟作为孙复身边最受看重的几人之一,杨永泰的踪迹一向是老袁关注的重点。

    “你说他到来时,没有发现他身边有任何人保护?”

    见袁三点头确认,老袁心里更生疑惑,按说杨永泰那么受他看重,就算是为了隐蔽不能派那么多护卫,可是也应该有几个紧要的护卫吧,怎么可能一个人也没有呢?

    “大帅,卑职在认出杨先生的时候,曾经感受到过一股杀气,如果不是当时卑职没有恶意,卑职现在可能已经人首分离了。”

    “嘶”倒吸了一口冷气,袁世凯道“你是说,杨永泰身边有人在保护,只是我们没发现,而且他们实力很强,在你找杨永泰的时候,就可以把你击杀?”

    沉重的点了点头,袁三有些担忧的说道“一个能隐蔽的如此巧妙的人,身手肯定了得,我担心迎宾馆的护卫怕是拦住他,万一他有什么不轨……”

    皱了一下眉头,老袁摇了摇头道“不会的。现在我和孙家没有什么矛盾。他们不会冒险动我的。而且我也相信自己的亲卫队,如果连你们在迎宾馆都无法保护我,那么我就算是躲到天涯海角去,也躲不过去!”

    袁三感动的眼睛发酸,一脸坚定的看着袁世凯,说“大帅尽管放心,就算是拼却一死,卑职也一定保证迎宾馆的安全!”

    “三儿。别说这些胡话。你大哥金标已经替我死了一回,你可要好好的活着,不能让你老娘没了儿子尽孝!”袁世凯佯怒道。

    “大帅厚恩,袁家难以报答,大哥为保护您而死是应当的,老娘在我来时就说了,如果大帅出事了,我还活着,就不许我进袁家祖坟。”

    旬月前,有革命党人在东华门外刺杀袁世凯。当时有三颗炸弹落入了马车旁边,有一颗未炸。另外两颗当场爆炸,老袁的护卫队长袁金标和两名护卫当场炸死,老袁却因为马车翻到,而逃过一劫。袁金标死后,袁三感念袁世凯对他家的恩重,就退出军队,主动要求担任了他的护卫。一来看重袁三的忠诚,二来袁家也是他的族亲,老袁毫不犹豫的就把自己的亲卫队交给了袁三。

    就在杨永泰在偏房仔细欣赏墙上的字画的时候,袁三终于回来了。看着一脸悠闲的端着茶就着点心,正吃得正欢的杨永泰,袁三有些好笑。

    “杨先生,大帅请您过去!”

    “嗯”嘴里的点心尚未咽下,杨永泰点了点头,急忙端起茶喝了一口,把嘴里的点心咽了下去。

    “袁大帅现在情绪怎么样?”快到客厅门口的时候,杨永泰突然问道。

    “还好,还好……”袁三被问得一愣,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点着头,模棱两可的哼道。

    “砰”

    刚刚走到客厅外,杨永泰就听到房间里传出一声脆响,接着就是连声大骂“孙文无信,骗子,骗子……”

    “这就是还好?”杨永泰停下脚步朝袁三问道。

    袁三脸色一僵,嗯了两声,也不回答,直接领着杨永泰进了客厅。嘴角一翘,杨永泰自然明白这是袁世凯故意让自己听到的。

    刚刚走进客厅,杨永泰就看到地上薄如蝉翼的青花瓷碎片,心里一疼,当时就差点喊了出来。这东西一看就知道是少有的精品,而且还是传了几百年的宝贝,就这么给摔碎了,这让一向喜爱瓷器的杨永泰有些接受不了。

    “袁大帅为何事生那么大的火气啊?”掩过眼中的疼惜,杨永泰装作若无其事的喊道。

    一见杨永泰,老袁好似找到了发泄的途径,一脸委屈的喊道“前几日革命党人还说谁推翻清廷,谁就担任民国大总统,可是现在,清廷尚未退位,孙文就迫不及待的当了大总统,这不是欺骗是什么,他把天下人都当傻子了嘛?”

    心里一乐,杨永泰就知道此人和孙文一样对那个位子很动心,都想把它笼到怀里。或许他是为了借着这个机会向自己做一场戏,但是很显然,他假戏真做了,那一脸的愤怒表情可以假装,但是眼睛里的不甘却无法装出来。

    “原来是这事啊!”低声念叨了一句,杨永泰扶了一下眼睛,沉默了下来。

    老袁正等着杨永泰接话呢,没想到他竟然沉默了,这让他接下来的一场说辞顿时给憋了下来。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两人的气氛有些尴尬了。

    “大帅,杨先生远来辛苦,想来已经很是疲惫了……”见客厅里的气氛不对,袁三说道。

    “哎呀,是我糊涂了!”袁世凯一拍大腿,懊恼的说“畅卿远来辛苦,该让你下去休息才是,这事是我被气糊涂了,忘记了畅卿做了这么远的火车。”

    “袁三啊,你带杨先生安排一处客房,让人好生伺候着,在这里要让杨先生像到了自己家一样,如果他有什么不满,我就拿你是问!”知道今天难以让杨永泰入套,袁世凯也放开了,反正机会多得是,只要他不走,总要谈起这件事的。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杨永泰有开口的意思,袁三只得应道“是,大帅!”

    转头对杨永泰伸手邀请道“杨先生。请”

    “哦”

    快走到了门口。杨永泰突然掏出一封书信。回过头来,有些懊恼的对袁世凯说道“对了,来时少帅让我给您带封亲笔信,这一累啊,给闹糊涂了,差点忘了。”

    老袁一脸憋屈的看着杨永泰,挤出笑脸客套道“畅卿一介书生要奔波数千里,也是辛苦了。先保住身体才是,至于其他的可以先不管。”

    “哎”长叹一声,杨永泰无奈的说“我是为人效命的,不敢有丝毫疏忽啊!”

    刚把书信递给老袁,杨永泰就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而且步子越走越快,连袁三都有些跟不上了。

    拆开书信,映目的是一首工整的小楷,笔锋纤细刚直,和时下的黑圆方正的馆阁体不同。这小楷更像是瘦金体,笔锋透着一股子锐气。

    仔细浏览了一遍书信。袁世凯脸色越来越差,到了后来都想要把书信给撕碎。

    “总理,信里写了什么?”

    抬头一看,袁世凯把手里的书信递给他,叹了口气道“仲仁啊,这是孙复的亲笔信,他是来提要求的!”

    接过书信,张一麐倒吸了一口冷气,诧异道“这手字体倒是稀奇!”

    “仲仁兄何出此言,书信还没看,您怎么关心起字体了!”杨度凑过来笑道。

    原来杨度、张一麐、杨士琦等人早已到了迎宾馆,只随意没有出来,就是想藏在屏风后面,观察一下这个西南的实业部长到底是个什么人,进而了解一个那个孙家的实力。

    “这字看似像是宋徽宗所创的瘦金体,可是笔锋间锐利锋芒,定然是心存戾气的人才能练得出来这种字,看来这八成就是那个孙少帅的亲笔信了!”关于孙复的身世和家里的情况,全国都基本清楚了,张一麐自然也不例外。

    听了张一麐一说,老袁也好奇了,仔细一看,却发现这字的竖如剑,折似镰,撇若刀,捺同斧,字里行间尽是锋芒,就连封口的内侧都像是磨好的平刀。

    “人说孙复刚猛不折,我终不信,现在想来敢擅自发动国战,也只有这样锋芒毕露的人才做的出来。”老袁一声长叹,自觉胆气不如此人。

    “这字看着就刺眼,哪位孙少帅怕是真不是什么好性子,动辄杀人屠族,太过刚厉了。”杨士琦皱着眉头说道。他一向是奉行的儒家中庸之道,对这种锋芒毕露的人不是很喜欢。

    “和他的字相比,这要求也够狠的!”张一麐苦笑道“驱清廷,降满人,送海校,这个个都要我们的命啊!”

    “总理受朝廷恩惠太重,如果真按这上面的要求,将满清皇室尽皆杀了,怕是天下的非议也会让总理承受不住的!”杨度凝眉低声道。

    “最难办的是降满人为二等国民,让他们世代赎罪,这才是要断了总理的根啊!”

    说起来北洋虽然号称六镇,其实第一镇多是旗人,不归袁世凯控制。而且和其他五镇不同,第一镇几乎是满编,人数近万人,而且是从军数年的精兵。北洋新军除了初建时是真正满员的,到了后来,就再也没有满编过,现在更是剩下了不到一半兵员,北洋二镇到六镇加起来也不过两万多人,比起禁卫军和第一镇的兵员要少千余人。

    可以说,北方的新军,满清朝廷控制的其实一直都比袁世凯多,第一镇加上禁卫军足有两万五千多人,而且装备最优,甚至有十八门全国最大口径的150毫米野战重炮和数十挺马克沁重机枪。

    北洋军的问题,其实也是全国新军的问题,由于缺乏饷银,各地新军又不能克扣兵饷,就只能利用减少兵员的方法,来减轻财政压力。除了禁卫军和第一镇因为受到了优待,其他的镇协基本上都是刚成军事还算满员,编制下来之后,人员就开始缓慢的流逝,一直到现在的这个样子。

    如果不是湖北新军也面临着这种情况,就凭端方抽调了不到两个标的兵力,对武昌近两万大军的应有兵额来说,根本就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更不会出现新军兵力不足,导致控制不住局势的情况。

    “其实这些都不是重点,就是最简单的第三条,才是孙复真正的目的!”张一麐指着书信的尾部说道。

    老袁心中一喜,问道“你是说,皇室和满人他并不在意,真正要的是海军部的那些军官?”

    张一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海军部是他最想要的,但是打击满人和清廷也是他想做的。”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如果总理答应他们的第三条,那么清廷和满人的问题都可以谈,当然肯定不会太顺利了;如果总理不同意第三条,就算是真的逼得清室退位,他也不会真的支持总理担任大总统。”张一麐冷静的分析道。

    “他是吃定我了!”老袁气的握起一个青花瓷杯就想摔,可是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堆残片,心里又有些不舍了,这是手下人费了不少功夫淘换来的真品,甚的他喜爱,如果不是为了把戏做的更像,他根本就不会拿这套宝贝出气。

    “孙家虽然打败了日本舰队,可是自身的海军也全军覆没,这次孙复既然把海军部和那些满人八旗放在了一个等级上,可见他是真急了。”杨士琦叹道。

    张一麐也很认同杨士琦的分析,就点了点头,对袁世凯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总理可以适当的让些步!”

    “仲仁的意思是把海军部交个他们?”袁世凯有些不满。

    “如果我们有海军,我自然不会这么说,可是现在咱们一艘军舰也没有,而且就连刘冠雄带领的那支舰队都投身到了革命党哪里,与其让海军部被革命党人控制,还不如把他交给孙复,至少可以得到他们的支持。”

    犹豫了一下,老袁终于还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也好,就先让海军大臣谭学衡整理一下海军部下属各科毕业生的资料,等明天咱们与杨永泰好好谈谈吧!”

    “你说,要是孙复坐在我这个位子上,他会怎么对待皇室和八旗?”

    众人脸上有些诡异,相互对望了一眼,最后由杨度开口道“诛杀皇族成员,囚圈满人,再远的我们想不到,不过他们的结局肯定不会太好了!”

    “噢!”袁世凯失望的应了一声,懊恼的嘀咕道“现在不是说什么五族共和嘛,怎么孙复老是逮着八旗不放啊!”(未完待续。。)

三十四章 南京政府的艰难

    临时政府的组建很简陋,而且没有一个相应的演变过程,直接一蹴而就,这样的政府很难得到人民的认同。而且临时政府的组建缺乏全国性的参与,与其说它是中华民国的临时政府,不如说它是江南的革命政府。整个临时政府里,除了山西、陕西等省的几个代表成员,几乎没有北方人参与,参议院中八成以上都是江南诸省人士,这样选举出来的一个临时大总统自然得不得北方人的真正认同,尤其是袁世凯。

    “逸仙,刚刚得到消息,清军张勋部有数营南下,已经逼至宿州,我们是不是暂缓……”宋教仁低声说道。

    “不”脚步一顿,孙文皱了一下眉头,坚定的说“革命不能退缩,南京有那么多革命战士,张勋打不到这里来。”

    暗叹了口气,黄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出声。他是革命军的副元帅,在大元帅黎元洪待在武昌无法走开的时候,他是革命军名义上的领导者,南京城内外的革命军自然也归他指挥。

    “克强在担心什么?”胡汉民眼尖,又正巧跟在孙文身后,黄兴的表情他看到清清楚楚。

    胡汉民一出声,孙文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过来。

    尚且不到四十的黄兴,一脸的胡渣都没有休整,双目的血丝至今都为褪尽,虽然强打精神,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的身体快到极限了。

    “克强,这些日子你辛苦了,现在革命刚刚有了起色。可万万要保重身体啊!”有些担忧看着自己的搭档。孙文嘱咐道。

    “没事。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体,强的给牛似得!”说着,黄兴还在胸脯锤了两下,胸口顿时传来阵阵刺痛,让一向意志坚强的黄兴也禁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由于黄兴的刻意压制,脸上的痛苦并不明显,不过微微皱起的眉头,让人误以为他是被因为压力太大而烦恼。

    “到底出了什么事?”孙文脸色一紧。问道道“我们是相识数年的挚友,你可不要瞒我啊?”

    “哎”无奈的叹了了口气,黄兴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可是没钱了?”宋教仁想起前阵子黄兴烦恼的事情,低声问道。不过话刚出口,宋教仁就觉得自己猜错了,临时政府组建的时候,孙复已经交给了黄兴两百万大洋,怎么可能现在就没了。

    孙文刚刚回过数日,而且尚未接任大总统。对南京的具体情况并不了解,听到宋教仁说没钱了。登时惊呆了,革命军已经占领了半壁江山,而且是最富庶的江南地区,怎么可能会没钱?

    苦涩的点了点头,黄兴自责的说道“前些天,孙少帅交给我两百万大洋,刻意交代我要谨慎使用,可是当时我没在意。刚刚得到那笔大洋,我想到武昌战事艰辛,而且战死重伤者甚多,鄂军都督府无力支撑,就擅自调了五十万大洋作为鄂军烈士和伤者的抚恤金。”

    “那也不该啊?”宋教仁不解的问道“两百万大洋就算是少了五十万,也还有一百五十万,怎么可能几天就没了?”

    孙文嘴角一阵抽搐,五十万,一百万,这数字太大了,自己在南洋、美国的时候整天累死累活的演讲,一月才筹集了几十万的资金。看来国家和个人就是不能比啊,一声长叹,孙文对自己担任大总统以后的未来,充满了期待。试想一下,一个被通缉的在逃犯,突然间成了国家的元首,怎么可能会不激动。

    “南京的江浙联军和沪军有近两万人,攻打南京城时,战死了数千人,他们的抚恤金也由这笔钱里出了;还有这些人的军饷,也要补发……”

    不用算了,宋教仁已经清楚了,那笔钱现在要是能剩下就怪了。士兵的军饷一般是六到八块大洋,抚恤金一次性发,最少也有三十块大洋,这样一算,一百五十万大洋要是剩下了就怪了。

    “孙少帅既然有钱,那就让他再为革命出五百万就是了!”胡汉民不无恶意的说道。

    孙文闻言眼睛一亮,看着宋教仁正准备说话,却见他摇了摇头,黄兴也低头沉默了下来。

    “广东海军战死四千余人,数十艘战舰沉没,孙少帅承受的负担已经够大了,再加上前些日子为了搜救幸存的海军将士,他又出了近三百万大洋,而且听说他在广州光复的时候,宣布了免除今年所有的税赋,现在的西南都督府怕是也不宽裕!”宋教仁是个天真的人,也是个纯朴的人,不希望临时政府再给一个革命同志添加负担了。

    “既然他不能出经费了,那就让他调军队去阻拦张勋总行吧?”对于孙复的恶念已经深入了胡汉民的心底里,一点也不打算给孙复放松的机会,既然不能出钱,那你就调兵,这样总没说的了吧?

    从广州出发的武元师到达上海的消息,宋教仁是知道的,但是具体情况却不了解,也就没有出声。

    “让孙少帅出兵倒是可以。”沉思了一下,黄兴说道“自从那个第一师到达上海之后,军容整齐,军纪严明,而且编制完整,足足有一万两千人以上,想来战斗力应该是可以的。”比起疲惫不堪的江浙联军和那些到南京来打酱油的各省援军,黄兴更愿意相信那支军容严整的军队。

    “那好,等我就任大总统的仪式进行完之后,我就发布我的第一道大总统令,调西南第一师全军北上,抵抗张勋部。”孙文意气风发,颇有股指点江山的气势。

    老脸一黑,黄兴当即就想抽这个家伙一巴掌,人家的第一师在上海不是玩的,怎么可能被你一道命令就全军北上,这也太没谱了吧!

    “咳”提醒了一下孙文。黄兴低声道“调一个团就行了。张勋部手里只剩下两千多残兵。没必要调集一个整师北上,那样可能会刺激到袁世凯的。”

    “够吗?”满心想要掌控江山的孙文一点都没发现自己的问题,仿佛觉得自己成为了大总统,整个天下都应该随令而从。他却不知道,天下的都督除了撕杀出来的,大多都是威望甚高的督抚和咨议局成员担任的,这些人可不会因为孙文是同盟会总理,是革命党的精神领袖。就把你当回事。

    “足够了!”点了点头,黄兴拉着孙文就朝前走,下面正等着照相,不能因为一些事耽搁了那么多热情群众和记者来宾。

    这又是历史性的一幕,孙文和黄兴、胡汉民、宋教仁等同盟会精英,以及各省代表在大总统府前(前两江总督署,亦是太平天国时的天王府)留下了一张合影。

    “倾覆满洲**政府,巩固中华民国,图谋民生幸福。此国民之公意,文实遵之。以忠于国。为众服务。至**政府既倒,国内无变乱。民国卓立于世界,为列邦公认,斯时文当解临时大总统之职,谨以此誓于国民!”孙文清亮的声音从参议院传出,就连留在最外面的记者都能听得清楚,这充满磁性声音的宣誓词,马上就会出现在所有知名报纸的头版上。

    “哼,说的好听,解任临时大总统,到时候你要是舍得就好了!”刚刚到手的申报,孙复仅仅看了半页就没了兴致,通篇连牍的都是歌颂或赞扬临时政府开创了时代的先河,中国的未来充满了希望之类的言辞,如果不是对历史有些了解,说不定孙复真的会被这铺天盖地的宣传给迷惑了,相信临时政府是中国的希望。

    “看来,我们也该有一份自己的报纸啦,执掌口舌胜比三个师啊!”看着火焰逐渐吞噬报纸,孙复低声念叨道。

    “少爷想办一份报纸?”武元惊呼了一声,兴奋的喊道“少爷等等,我这就去把《申报》和那个什么《大公报》的编辑都抓过来,咱们把上海滩的报纸都给停了,只出咱们一家的报纸,不用一个月,全国都知道少爷的名字了,到时候说不定少爷就是大总统了!”

    说着说着,武元就一脸憧憬的筹划起了自己的未来,到底是当大将军好呢,还是做个总督好。

    想了半天,武元突然大将军和总督都不适合自己,倒是做个爵爷挺不错,“少爷,要不,你做皇帝吧,这样可以给我封个侯爷,我也能给我们武家光宗耀祖了!”

    怪异的看着武元表演完,孙复恶狠狠的说“要是我做了皇帝,肯定让你做皇宫大总管,一直陪着我。”

    “啊!”武元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顿时无精打采了,侯爷没了无所谓,要是自己真成了太监,老武家在自己这断了根,那就不好玩了。

    “你不是要去抢《申报》的编辑吗,怎么这会儿软了?”孙复恨铁不成钢的骂道“租界是洋人的地盘,要是你带人闯了进去,天知道会给我惹下多大的麻烦!”

    “少爷以前不就在租界里杀了很多人吗,而且好像还炮轰租界了呢!”武元有些不忿的抗声道。

    脸色一僵,孙复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敢在租界乱来,是因为我的舰队在外滩停着,在我的炮火的威慑下,没人敢对我的作为横加指责,可是现在……”

    偌大一支舰队毁在了大海,虽然战绩辉煌,可是惨烈的代价让孙复每次提起它都忍不住心痛万分。

    来到了上海有两天了,武元也不是刚到时什么都不知道的乡巴佬了,他很清楚那场战争是多么惨烈英勇,有时候听到人们讲述那场凭空想象来的海战,武元都恨不得自己也是海军中的一员,就算是战死沙场都是一种幸福。

    “少爷,这些天外出搜索的兄弟,又找回来了十多具将士的尸体,还找到三个幸存的将士,相信林宝藩、陈世英他们一定可以安然无恙的。”

    “希望吧!”叹了口气,孙复连嘲讽孙文的兴趣都没了。

    当选的第一天,孙文熟悉了总统府的所有职员,了解了南京城里的基本情况。尤其是财政情况。当晚。孙文一宿没睡。不是因为当选后兴奋所致,而是被临时政府的烂摊子给吓着了。

    经费不足十万,南京城内外却有数万兵士嗷嗷待哺,黄兴发放的大洋主要用于那些阵亡者和受伤的将士了,剩下的兵士大多只得了一两块大洋的安慰性饷银。以前没有大总统,他们都是找黄兴这个副元帅要钱,只得了一点安慰军饷,现在有了大总统。许多人都充满了期待,一窝蜂的跑到了大总统府外索求饷银。

    士兵们要钱,大总统府和参议院的重新组建都要钱,而一向积极的江浙沪三地都督,一听到孙文提钱,一个个都闭上了嘴巴,就连最支持孙文的陈其美都不敢出声。沪军的数万兵士现在都没几个人领到饷银的,要是他们知道自己向南京临时政府送钱,八成当场就要造反,当然了。最重要的是沪军都督府根本没什么钱。

    一连向各省发了几十份电报,得到的回信都是府库空虚。革命的将士们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请大总统筹措些军饷,让将士们能够吃饱肚子,好出兵北伐。无尽相似的回复,让孙文彻底心冷了。当初听到孙复随随便便就拿出了两百万大洋,孙文还以为自己一上任,那些都督肯定会积极支援临时政府呢,谁知道竟然面临这样拘谨的境况。

    接着,孙复以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的身份,提出向各国银行借款,却得到了更令他震惊的回复。

    “对不起,孙,虽然我很敬佩你的个人品质,可是我们的政府还没有承认临时政府,按照银行的规章,我无权也不能像你借出哪怕一个银元。”

    被美国花旗银行客气的送了出来,孙文一脸的尴尬,前天他让自己的秘书向各国银行借款没有得到回复,当时他以为是各国银行认为秘书的身份不够,才不借款的,现在看来,不是身份不够,是整个临时政府的身份都有问题。

    失败的次数多了,孙文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不过也认识到在没有得到各国政府承认的前提下,那些银行是不会向临时政府借出一文钱的,而且被各国掌控的海关也不会把关余交给临时政府。可以说,只要各国不承认临时政府,短期内临时政府不可能通过正规渠道得到任何一笔贷款,哪怕临时政府愿意自己提高贷款利率,那些银行家也不会同意的。

    “走,去三井洋行!”

    既然正规渠道得不得支持,孙文就把希望寄托到了与同盟会关系密切的日本人身上,三井洋行就曾数次资助过同盟会,孙文相信凭借自己临时大总统的身份,一定可以借到款项,用来维持政府运作的。

    三井洋行是一家背景深厚的日本公司在中国的分支,它在天津、汉口、大连等多个地方都有分支,自从甲午战后,三井洋行迎来了自己的昌盛期,十余年时间,三井洋行已经成为了日本在中国最具代表性的洋行之一。

    三井洋行上海分部并没有在虹口地区,而是在公共租界最繁华的中区。三井洋行的支行长山本条太郎,是个正儿八经的中国通,也是个老油条,孙复炮轰租界和屠杀虹口日本侨民,上海的所有人日本商贩都群情激奋,多次找孙复的麻烦,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只有山本条太郎像是没有听说过那些事情一样,继续做着自己的生意,尤其是日本联合舰队惨败之后,山本条太郎就更低调了几分,三井洋行的生意也收敛多了。

    孙文刚到三井洋行,山本条太郎就一脸笑眯眯的迎了出来。

    “孙君,一别数年,您现在已经是中华民国的大总统了,真是了不得啊!”山本条太郎笑的脸都挤成了一朵菊花。

    “山本君,往事不提也罢,这次我是来找您借款的,相信您作为我的老朋友一定会帮助我的!”被钱逼得发疯的孙文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道。这种事情他做的不是第一次了,一点也没有害羞的样子。

    听完孙文的话,山本条太郎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但是心里却笑开了花,知道自己的任务八成就要完成了,说不定这次以后自己就可以安享晚年了。

    “孙君,现在我国尚未承认临时政府,按照惯例,是不能向临时政府提供借款的!”山本条太郎一脸为难的说道。

    发现孙文的脸有些黑了,山本条太郎也担心到手的鸭子飞走了,急忙补充道“不过孙君是大日本帝国的老朋友了,我想我家家主应该会同意您的请求的。”

    “家主?”

    “对,我家家主从日本赶来上海,是有要事要办,如果此时办成了,说不定他会同意向您提供一大笔贷款的,甚至可以是无息贷款!”山本条太郎刻意加重了“您”字,显然是想告诉孙文,这批贷款只会向他个人提供。

    对于个人还是临时政府,孙文并不在意,反正到最后还款的都不会是他个人。(未完待续。。)

三十五章 张勋的运势

    凤阳府外三十里,三千勋军穿着巡防营的号衣与淮上军对持,声势浩大的两万淮上军剩下的不到万人了,而本来只有两千残兵的张勋,从徐州一路打到凤阳,可为是势如破竹,难逢敌手。

    如果不是手里的枪械不足,张勋少说也能收拢上万兵勇了,不过现在,张勋已经不在乎人数了,恢复了斗志的勋军,凶悍异常,接连三战,硬生生的打散了近万人的淮上军,甚至击毙了淮上军的副总司令张汇滔。

    “孙文乱党,忤逆犯上,竟敢反叛朝廷,而今还自称大总统,简直大逆不道,本抚蒙皇上不弃,不择战败之过,仍命本抚署理两江总督……”废话说了一大堆,张勋才挥手让人抬了几个大箱子出来。

    一脚踢开一个箱子,雪白的银元洒落了一地,俯身抓起一把银元,张勋仰天撒去,在阳光的折射下,银闪闪的光芒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很满意手下人的反应,张勋突然大喝一声,指着长杆上被吊着的十数名男女,喊道“张汇滔乱党,抛妻弃子,附和孙逆,今日本抚将他擒获,欲生食其肉,可有人敢?”

    “唯大帅之命是从,唯大帅之命是从!”被银元刺激的发疯,三千勋军将士的兽性彻底被释放了。

    “好,吃一口肉,喝一碗酒,本抚今晚要在凤阳城设宴,款待弟兄们!”猛一挥手,十万大洋被抬了下去,由各营的军官们分发下去。至于士兵们能够领多少。张勋并不在意。只要那些管带不傻。就不会全部私吞了。有了银子鼓气,这三千勋军将士,足以攻破凤阳城了。

    缓步走到张汇滔的身边,张勋蹲下身子,看着被倒挂着奄奄一息的淮上军副总司令张汇滔,狞声道“当初造反的时候,没想到有今天吧?”

    竭尽全力,张汇滔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张勋狰狞的面孔,心里一阵发麻。自知难逃一死,张汇滔也不求饶,挤出一撮唾沫,朝张勋吐去。

    可是被吊了一整天,浑身已经没了丁点的力气,张汇滔的唾沫又少,根本没吐到张勋的脸上就落了下来。

    轻轻的擦去溅在脸上的吐沫星子,张勋拔出随身的小刀,舌头舔着锋利的刀锋。丝丝血迹渗出舌尖,吸允了一口咸咸的血丝。张勋狞笑着揪起了张汇滔的脸皮。刀锋顺着脸皮切入,鲜血瞬间就涌了出来。

    “啊……”张勋猛一用力,一片耳朵大小的肉块就被割了下来,张汇滔发出一声惨叫,神智和残存的体力瞬间就涌了出来,惊恐的双眼看着张勋把自己的脸皮塞进嘴里,用力的咀嚼,张汇滔恨不得自己能够昏过去,最好干脆死掉算了。

    “人肉油嫩,最适合沾着芥末吃,只是这里的条件艰苦了些,只能这么生吃了!”边说边嚼,血液顺着张勋的嘴角就低落了下来。

    十数个亲卫嘻嘻哈哈的看着张勋把嘴里的肉吞了下去,各自抽出自己的钢刀走到张汇滔身上割下手指宽的一块肉,塞进了嘴里,享受似的闭目咀嚼了起来。

    “这小子的肉太油,而且不嫩,没有小姑娘的好吃!”吞下口里咀嚼的尽烂的生肉,一个亲卫有些遗憾的说道。

    “本来捉到的有一个小姑娘,谁让你小子不节制,一下子给玩死了,弄得大家都没法吃了!”另一个满脸横肉的亲卫骂骂咧咧的说道。

    “行了,别吵了,让手下的兄弟们也享受一下,一会冲锋打仗全靠他们呢!”打断了亲卫们的絮叨,张勋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短刀,起身让开了地方,准备让那些新入营的兵士们都来一块。

    嘿嘿一笑,几个护卫不怀好意的看着那群有些青涩的娃蛋子,他们可是不只一次的看过这些新人吞噬人肉的样子,那场景绝对有乐子。

    “王疯子,你说今天会有几个人被砍头?”最先吞下人肉的那个亲卫朝身边的同僚问道。显然,王疯子就是那个满脸横肉的亲卫。

    拿着刀尖把牙缝里塞进去的肉丝剔了出来,王疯子不满的说道“李烂头,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刚入营就毫不客气的吞了巴掌大的一块。”

    “嘿嘿!”说起自己的光荣事迹,李烂头得意的说道“以前不知道,自从那次吃过之后,我就喜欢上这种味道。要说这吃起人肉啊,还是……”

    没等李烂头说道正点上,周围的亲卫都溜走了,他们吃人肉都是为了刺激自己的血液,让自己疯狂起来,并不享受那个过程。而李烂头绝对是张勋亲卫里的一个怪人,生吃人肉比吃饭都有精神,每次打仗他总是割了一条人腿或者胳膊,边砍人边吃肉。

    一对对兵士在各自管带哨官的带领下,一个个的开始割下张汇滔亲眷身上的肉,然后吞下去,流程很顺利,没有一个人犹豫,而且每个人吞下去之后依然面色平静。好像自己刚刚吞下去的不是人肉,而是一条腊肠。

    “管带大人,我下不去手……”一个新兵战战栗栗的拿着刀在已经露出骨头的人架子上比划了半天,也没敢下去手。

    “你要想清楚,自己来勋军可是挣大洋的,要是连这都下不了手,拿你就只能离开勋军了!”肥头油面的管带,不坏好意的看着这个新丁说道。

    犹豫了一下,新兵艰难的掏出刚在怀里暖热的十个大洋,放到大头管带的手里,歉意的说“对不起管带大人,小的真的下不去手!”

    “嘿嘿,小子”大头管带一脸怪异的看着他说道“你以为把大洋拿出来就能走了嘛?”

    “老三,来给这位小兄弟讲讲退出咱们勋军,该怎么做?”

    在新兵疑惑的目光中,被称为老三的哨官。轻轻的拔出钢刀。高高的举了起来。

    “不……”刚喊出了一个“不”字。哨官的刀就斩断了新兵的脖子,斗大的头颅滚出老远,一腔热血冲天而起,喷了哨官和大头管带一身。

    “入了勋军,生是大帅的人,死是大帅的鬼。如果想退出勋军,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把命送给大帅!”

    数百名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的新兵顿时吓得面如白纸。腿脚不住的颤栗,有些控制不住的,下半身已经失禁,一股臊臭味传来出来。更有甚者,当场被吓得拉了裤子,臭气熏天。

    仪式进行了一个时辰,地上多出了三个新鲜的脑袋,数百名新入勋军的人,最后还是有三个没胆量吞下那块肉,送了性命。

    另一边。淮上军仓促挖造的壕沟遍布了十里平原,密密匝匝的沟线交织成了一张复杂的大网。如果这是经过正规训练的军队做的,说不定有什么特别的谋划,可是这支淮上军成军不过一个月,大部分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根本没有人懂得土木作业,所以这些壕沟也就没什么特别的用意,只是恐惧的兵士和将领为了安慰内心的一种手段,希望这些复杂的壕沟能够挡住勋军的脚步。

    王庆云只是一个教书先生,根本不懂得军事战术,如果不是因为结识了同盟会会员张汇滔,他根本不会成为淮上军的总司令,更不会一脸惊恐的望着三千勋军进攻而瑟瑟发抖。

    “快,让炮兵营开炮!”没等勋军进入千米以内,袁家声就急匆匆的下令。

    “对,赶快让炮营开炮,不能让他们靠近阵地!”如果是张勋听到王庆云的话,铁定笑掉了大牙,打阵地战防守的一方,竟然不敢让敌人靠近他的阵地,这样的阵地战,就算是老天帮忙,也无法帮他打赢。

    三千勋军有条不紊的前进着,八个营排成了一条直线,每个营有一百多米的攻击区,这是张勋划分好的,如果那个营落后了,这个营的管带就要拿脑袋抵过。

    凶残的人有凶残的治军之道,而这样的治军之道也会造就一支疯狂的军队,勋军无意就是这样的疯狂军队。打仗,他们悍不畏死,祸害百姓,他们百无禁忌,可以说他们就是一支豺狼组成的部队,走到哪里就杀到哪里。

    “轰……”

    数十门从各地防营、大城缴获的各式火炮开始咆哮,炮弹落到勋军人群中间,炸出一片空地,散乱了一地的碎肢残体。几阵齐射过后,勋军就有上百人消失在了战场上,而对面的淮上军也有百余人被误炸而死。

    “快让大炮停下了”当一枚炮弹在王庆云左近约五十米处爆炸,炸死了数名淮上军将士的时候,王庆云害怕了,他只是一个书生,连只鸡都没杀过,就算是这段时间淮上军攻破了十数座城,但是击杀的敌人数量却寥寥无几。

    “不能停,大炮停了,他们就冲上来了!”没等传令使转身,袁家声就大声喊道“那些人都是吃人肉的疯子,让他们冲上阵地,我们根本挡不住。”

    传令使看看总司令,又转头看了看副总司令,一时愣了下来,不知道该听谁的。

    就在这会儿功夫,勋军已经逼近了阵地五百米,这个距离只要稍微健全些的汉子,一口气就能冲完了。而恰在此时,炮声却突然停了下来,王庆云、袁家声两人看着勋军越来越近,而炮声又没了踪影,脸色变得煞白。

    刚刚勋军集体吃人肉的场景,他们也有幸从望远镜里看到了,这让两人对勋军上下更是畏惧,担心自己也会成为他们的口中餐。

    张勋坐在太师椅上,就算是炮弹落到了他前方百米处,他也没有移动过。数十个亲卫站成三排,把他堵得严严实实,只在前方露出了几米大的空子,那是让他观察战事的。

    缓缓收起单筒望远镜,张勋面带冷嘲,道“冲锋吧!”

    “冲啊……”随着指挥旗挥下,三千勋军疯狂的大叫着冲了上去。

    惊恐的对望着,王庆云和袁家声腿脚直打哆嗦,袁家声虽然也入过军校,可是他没毕业就被开除了。根本没学到什么东西。再加上从没有军伍经验。淮上军虽然看起来规模宏大,可是既没有底蕴,也没有打过硬仗,更没经过磨砺。从某种程度上说更像是一群聚集起来游行的队伍,而不是军队。

    勋军兵士的刺刀和狰狞面孔已经能看的真切了,王庆云看着同样面对惊恐的麾下将士,心里别提多后悔了,如果不是为了劳什子荣誉。自己犯得着当这个总司令嘛,现在好了,张勋打回来了,两万将士被杀了一半,也没见南京派出了什么援军。

    “要不,咱们跑吧!”犹豫了一下,王庆云终于还是决定不要面子了。

    鄙夷的看了王庆云一眼,袁家声很想讽刺他两句,可是裤裆里的一股子热流让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不能逞英雄了。

    “就按总司令的吩咐。咱们先转移!”

    一声令下,早就惊慌不已的淮上军争先恐后的跃出战壕。撒开脚丫子,使命的超前跑,枪碍事了扔掉,帽子掉了不捡,甚至有人已经开始脱军服了,准备找着机会流进民户家里。

    兵无战心,将无斗志,枪声还没响起,士兵还没交锋,仅仅打了几轮炮,上万淮上军就溃散了。

    一见淮上军溃散,勋军士兵彻底疯狂了,嗷嗷叫着拼命的追赶。打追击战是最能鼓舞士气的,没等各营管带下令,士兵们就一个个的跑散了。他们的目标不是淮上军的兵士,而是前方不远的凤阳城,那里有娇滴滴的美女,有大块的银子和无数的珠宝,按照勋军的规矩,破了城,兵士们可以肆无忌惮的玩三天,这些一向都是勋军军官们捞钱的大头。

    “老三,别跑那么快。”费尽了力气,大头管带还是没追上自己的部队,只能停下了大声喊道。

    老三是大头管带的铁杆,是他手下最受看重的哨官,这个时候如果没听到大头的声音,他自然可以跑得快快的,可既然听到了,就装不了了。

    缓缓听下急冲的脚步,老三转头小跑着来到大头管带身边,拄着枪,喘着气道“大人,咱们不追啦?”

    “追什么追,跟着我进城去,凤阳城里的大户我都打听好了,咱们这次一定要捞个盆钵满盈。”

    东南五里外,一支三千人的部队正在快速行军,远处的炮声早就传到他们的耳朵里,战场已经很近了,这支急行军了一天一夜的部队,也很疲惫了。

    “陈师副,前面好像是溃兵?”

    “哦”擦了一把大汗,陈得平端起望远镜瞅了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应该是那支溃败的革命军,这一路上,陈得平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了。

    比起兵精将勇的北洋军,革命军无意是正宗的杂牌,除了各省为数不多的由新军反正的精锐,其余的大多都是没有经过训练的新兵组成的部队。这样全部由新兵组成的整团整师,一旦遇到强军的伏击或者突袭,肯定会瞬间溃散。

    渐渐的,陈得平发现这些溃兵的数量太多了,足有数千人,这很不正常,要知道现在正值南北和谈,双方签署有停战协议的,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命令一营组织突击队,准备接应溃兵,二营和三营先休息,储备一下体力!”不用想,陈得平就知道,自己肯定是遇上张勋部,整个江北敢这么明目张胆调戏停战协议的,也就只有这个对满清忠心耿耿的江苏巡抚了。

    二营三营迅速的抽调了所有的轻机枪手,补充给了一营,其他士兵开始就地休息,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大战。随身携带的干粮让兵士可以最快的恢复体力,长途行军是山子营的老传统了,作为山子营传承下来的第一师,对于这种模式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集结了一百五十六挺轻机枪,一营的火力前所未有的强大,加上这支是由孙家义子组成的义子军,他们的体力在全师中都是最好的,也只有他们在长途行军之后,还能成建制的投入战斗。

    溃逃的兵士看到了铁血十八星旗,仿佛看到了亲爹亲娘,疯了一样朝一营冲了过来,后面的勋军对淮上军来说太恐怖了,这群没有经过任何正规训练的部队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如果能有人保护就更好了。

    “不得冲击我部,迅速向两边跑!”

    “哒哒……”一营长孙大福一见自己喊声效果不大,朝天就是一梭子射击,枪声终于震慑了部分淮上军的溃兵,可是仍有许多人朝一营冲了过来。

    淮上军大肆招募新兵,进入其中最多的自然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或者市民,而是那些混吃混喝,到处耍流氓的混混级的人物,这些人面对凶悍的勋军时,害怕恐惧,但是碰到了革命军,一个个的来了兴致,一点也不害怕。

    “营长,这些人是想拿咱们当替死鬼,来拖住那些追兵啊!”一连长卢辉一眼就看出了溃兵的心思。

    只觉得心里怒火缭绕,一营长孙大福阴沉着脸,怒声道“真把咱们当菩萨了,传令下去,开枪示警,如果有人不听指挥,就地枪决!”(未完待续。。)

三十六章 凶残的溃兵

    欺软怕硬是人的本性,趋吉避凶也是人的天性,如果一个软柿子突然硬了,那么八成的人就肯定会把扔掉或者摆脱它,就算偶有几个不信邪的愣头青,也会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不太廉价的代价。

    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革命军在许多人眼里都是软柿子,而且是很好捏的那种。如果不是这些软柿子太多了,吓着了不少人,加上大清朝连个捏柿子的人都找不到了,袁世凯也不会重新出山。要知道当朝皇帝的生父,摄政王载沣可是因为光绪帝之死,恨不得把老袁生吃活剥了。

    身为革命军的组成部分,淮上军上下足有十八个步营,两个炮营和一个骑兵营,这个规模的军队,如果是湘军、淮军、北洋军,甚至是巡防营,都是一股颇为强大的势力,任何人对阵他们时都要考虑一下后果。可惜,他们是淮上军,那支在历史上默默无名的淮上军,高达两万的人众,都没能让它在清末这个军队数量极少的时代扬名,从某种程度上已经说明他们的战斗力了。

    安徽咨议局成立的时候,王庆云因为在乡间有些名望被选举咨议局议员,外表老实忠厚的王庆云很容易的得到了当时的安徽巡抚朱家宝的信任,王庆云提出组建团防局的想法,极力想要掌控一支自己的军队的朱家宝没怎么犹豫,就拨付了王庆云库存的老旧毛瑟步枪七百支。

    打着团防局的名头,王庆云和同盟会的势力开始扩散,等到武昌起义成功时。兴奋不已的王庆云、袁家声、张汇滔等人迅速组织起义。旬月之间。淮上军在清廷势力真空的安徽大肆扩张,很快就达到了两万人,就连不知内情的张勋也在从南京撤退时被淮上军阴了一次,损失了不少人。

    在徐州,张勋得到了袁世凯送来的枪弹军饷,军心大镇。在老袁明里暗里的煽动下,对大清誓死效忠的张勋当即发誓,要攻破南京。为自己报仇雪耻,为朝廷平灭乱党,做一个当世“文正公”。

    老实说,张勋虽然残暴,但是也不失为一个率直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再民国建立数年后,还犯二的入京复辟。傻子都知道五千人在革命大潮中,连个渣都剩不下,而且袁世凯称帝的时候已经证实了这件事,只有性情“耿直率真”的张勋敢这么犯二。

    软柿子眼里。同为革命军的援军自然也是软柿子,于是他们毫不犹豫的往前冲。希冀自己一方能够仗着人多势众,把这些刚来的“雏鸟”冲蒙,然后留下他们当替死鬼。猛冲狂奔这种事情,淮上军已经干过许多次了,他们就是这样仗着人多势众,把那些数量稀少的清军给打蒙的,然后……然后就莫名其妙的胜了。这一次,他们依然相信,自己能吓蒙这些,虽然他们看起来人数不少,可自己一方人更多。

    “警告!”孙大福一声断喝,三十余名站在最前沿的机枪手枪口压低,手指叩在了扳机上。

    “射击!”

    “哒哒……”三十多挺轻机枪突然开火,一道道弹流冲向对面狂奔而来的溃兵,在他们前方四五米处溅出无数碎土,跑在最前面的溃兵甚至都能闻到那股呛人的硝烟味了,里面蕴藏的杀机,让不少人停下了步子。

    “别停下来,他们也是革命军,不敢朝我们开枪!”眼见后面的溃兵越积越多,而且追兵也逐渐逼近,溃兵里的军官急了,大声安慰这紧张畏惧的士兵,怂恿他们冲破前面的军阵,好给自己一条生路。

    犹豫了一会儿,许多人相互望了起来,看着身上同样穿着革命军服(实际上西南军的军服更加英武,只是知名度太低,很多人都把它当做了革命军服)的“同志”,感受着身后越来越厚重的人群,终于有人恢复了信心,朝熟悉的战友一点头。

    “快跑啊,清兵追上来了!”不知谁大喊了一声,让本就焦急的淮上军溃兵再不顾忌,拼命的向前冲,反正只有五六十米了,只要冲过去,就能保住性命,就算死几个人也没事,只要不是自己死就行。

    孙大福阴沉着脸,气的牙齿猛搓,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他是来抵挡张勋部的,顺便也是来救援淮上军的,真心不想把枪口朝向自己人,可是……这些人太不争气了。

    “举枪……”怒吼一声,孙大福率先举起了自己的步枪,银色的枪身闪烁着寒光,这是他的骄傲,没想到第一次大战,就指向了同是革命军的“同志”。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有人犹豫了,可是在夹杂在溃兵中的懦弱军官的忽悠下,还是坚持朝军阵冲去,相比于前面的枪口,后方那些生吃人肉的勋军,无意更让他们畏惧。

    “射击!”牙缝里迸出两个字,孙大福的枪口最先喷出了枪炎,他是军官,不管是为了承担责任,还是为了体现自己的决心,第一颗枪弹都应该从他的枪口里射出。

    七九枪弹冲出枪口时,银枪的后坐力很大,可是孙大福仗着自己身体素质强,连一丝颤动都没有,第二颗枪弹就被推进了枪膛。

    惨叫声连连,机枪声咄咄,一瞬间的功夫,就有百余人被打倒在地。就算是一营兵士可以压低了枪口,把目标瞄向了溃兵的下半身,可是子弹不会绝对受人的控制,尤其是机枪的弹流,更加的不稳,三十多人被击中了要害,倒在地上,眼神瞬间失去了神采。

    万余溃兵们被打蒙了,后面的人不知道前方的情况,依然疯狂的涌了过来,越来越多的人倒下,鲜血渗进土壤,染红了地面,高速的弹流依然在流淌,没有因为倒下的人群而又丝毫停滞。没开枪前,或许有些顾忌。可是枪口一旦开火。就没人再把他们当做战友。

    “别打了。别打了……”前面倒下的战友越来越多,队伍夹杂的军官们终于明白了,眼前的这群也不是善主,杀起人来毫不留情。眼看着前面的炮灰倒下了大半,自己又被身后不明情况的人逼着前涌,军官们急得连连大吼。

    “哒哒……”枪声依旧,而且枪口开始上调,既然没办法阻止。那就最快的消灭溃兵,准备迎接勋军的进攻,大不了等会儿多杀几个勋军士兵,为他们报仇就是了。许多一营兵士都是这么想的,下手也越来越没有顾忌。

    “别打…了……”一个无名军官捂着自己的胸口,不敢相信的看着血迹渗出手掌,滚烫的血流越流越快,而身体却越来越冷,身体的力量快速的消退,腿都无力支撑身体了。扑倒在地。

    接连杀了五百多人,浓重的血腥味让没经过战争的淮上军溃兵无法忍受。不少士兵,直接趴在地上呕吐了起来。这会儿,后面的溃兵也明白过来了,前面肯定是有人阻路,而且开枪杀人了。

    没人会犯傻向枪口上冲,除非是有着严苛的军令和军法约束,可惜这些淮上军都不具备,溃散的逃兵在留下了近千具尸体之后,终于开始向两边撤退。这会儿,一营也因为尸体堆积的太多,后退了百余米。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散落的千具尸体,孙大福双目喷火,对那些溃兵是怨愤到了极点,可是他终归还是有些理性,知道自己的对头不是溃兵。一呛怒火转到了勋军的头上,孙大福杀心炽烈,眼球都泛起了血丝。

    “命令所有机枪手集合!”一营由于身份特殊,装备在全军中是绝对顶尖的,其他营每营近千人就装备了五十二挺轻机枪,而一营未满六百人,同样也有五十二挺轻机枪,火力密度在西南各军中绝对是顶尖的。

    算上二营和三营补充过来的机枪手,一营迅速集结了一百五十六挺轻机枪,这样强大的火力,在中国,乃至整个世界都不能出现过。不过孙大福也清楚,一百五十六挺轻机枪不可能发挥太久的作用,毕竟它太能耗弹了,这对于一支数百里奔袭而来的军队来说,绝不是一件能够轻松承受的行为。

    等到手下的机枪手集结的差不多的时候,孙大福夺过一挺轻机枪,往腰上塞了三个弹夹,大吼一声,率先踩着一地的血水冲了上去,尚未发觉异样的勋军虽然有些诧异,为什么刚刚还跑的急急匆匆的溃兵,怎么敢回头了,却也没人害怕,反而个个兴奋的大吼不已。

    一方是泯灭人性,凶悍胜过野兽的巡防营,一边是远道而来,锐气正盛的义子军,没有一方认为自己会成为战场上的失败者,皆是义无反顾的发起了冲锋。

    “哒哒……”

    刚一接手,勋军就被猝不及防的打倒了近百人,有意泄愤的一营下手毫不留情,枪枪都朝要害瞄准,尤其是冲锋在前的百多挺轻机枪,子弹像雨点一样朝勋军倾洒,冲锋在最前沿的勋军像割麦子一样倒下,连个呻吟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回事?”大头管带看着自己手下的兵士倒下了数十个,惊恐的大喊道。

    大清新军除了禁卫军和云南的十九镇,就算是装备最精良的北洋六镇,也不曾装备过马克沁机枪,更不要提知名度不高的麦德森轻机枪了。倒是汉口兵工厂在麦德森轻机枪刚流入市场的时候,进行过仿制,应该会有几挺样枪,可是绝对不会流传到南京去的。

    “好像是赛电枪,我听大帅提起过这东西,说是能把大树拦腰打断,只要一挺就能挡住上千人的进攻。”哨官老三颤声说道。就算是一向凶悍的他,在面对这样高效的杀人武器时,也禁不住心生恐惧。

    “我知道赛电枪,可是淮上军那群土包子拿来的这么多赛电枪!”大头管带一脸愤怒的咆哮道。

    “哒哒哒……”

    机枪并没有因为大头管带的愤怒而停息,三十发枪弹的弹夹打完了之后,枪管已经有些烫手了,麻利的换上一个弹夹,孙大福摘下帽子垫着手掌。继续射击。只有看着那些红腾腾的枪弹钻进敌人的身体。孙大福才能觉得自己的心里舒服一些。

    “大人,咱们跑吧!”枪弹已经打到了身边,哨官老三那还记得凤阳城里美人金银,此刻只想着保住自己的小命,不要让他死的这么不值得。

    “跑……”大喊一声,大头管带擦了一下油乎乎的脑袋,有些畏惧的说道“大帅治军严明,这会儿逃跑。怕是会被他砍了脑袋以正军法!”

    “大人……”哨官老三疾呼一声,低声劝道“这会儿,大帅肯定不知道战场的情况,咱们回去是为了向大帅禀报战情,算不得逃跑!”

    眼睛一亮,大头管带欣慰的拍了一把老三的肩膀,兴奋的喊道“我要去向大帅报信,你先组织人在这里顶着,等会儿我就来支援你!”

    没等老三反应过来,大头管带转身就跑。刚跑了两步,又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对着愣愣的老三威胁道“你可不要后撤,要不然你的全家人可就……”

    话没说完,一粒流弹就在大头管带的耳朵上开了个口子,一股钻心的疼痛让大头管带忍不住惨叫出声,再也顾不得威胁老三了,急忙撒腿开跑。眼看着自己的官长跑远,老三这才发觉这位对自己恩遇有加,颇为照顾的管带竟然这么卑鄙。

    这会儿功夫,冲在最前面的两个营已经被打残了,只有百十个残兵还在挣扎,可是面对这么密集的火力网,他们肯定撑不了多久了。而且这时候,老三发现手下的官兵已经有些松动了,再也没有刚出发时的凶悍,他们是蛮横,也勇猛,可是面对不在同一个等量级上的敌人,就算是饿虎也会畏惧逃跑。

    “md,这次大帅八成是踢到石头上了,自己能不能逃过一劫都是个问题,老子不能留在这里和你们陪葬。”趁着自己的长官不在,老三拉拢了几个贴心的兵士,把衣服一脱,嘴里喊着“冲锋”,身体却不住的后退,等到人稀疏些的时候,转过头来再不顾忌,疯狂的朝西跑去。现在安徽和江苏都已经独立了,北方又是张勋所在,只有西方才能让老三安心一些。

    心里的弦快要崩断了,越来越多的勋军士兵开始后撤,先是边打边退,可是当最前面这样做的几十号人倒在弹流中以后,勋军士兵再也顾不得反抗了,一窝蜂的朝后方退去。

    左近的一处山窝里,三百余名骑兵正在潜伏,整备的军容,清一色的精钢马刀,相比于散乱无须的淮上军兵士,这支骑兵无意更像军队,而且颇有一股煞气蕴藏其中,周围的山林中的鸟兽都敛声匿迹。

    “少爷,咱们就这么看着?”一个精壮的兵士驱动马匹,凑到最前的年轻男子身边问道。

    这男子约莫二十五六,方正面孔,浓眉虎目,齐耳断发,前额光秃秃的的,显然是刚剪过辫子不久。一身肌肉已经凝成了疙瘩状,看起来颇为壮硕。身后的精壮男子有三十来岁,虎背熊腰,一双胳膊比常人的小腿还粗,蒲扇大的手掌握着缰绳,青筋已经隆起。虽未出手,但是给人一种颇为凶悍的感觉,军伍之人一眼就能看出,他身上煞气萦绕,定然不止沾染了一条人命。

    “成叔,王庆云和袁家声都不是可谋大事的人,张汇滔又被张勋生擒,咱们三百来人要是扎进这样的战阵里,能囫囵个出来一半就不错了。”倾耳听着似有似无的惨叫,青年男子叹道“我把兄弟们从家里拉出来,是为了建功立业,谋个前程,如果这么不值得的栽进去,孙家百十口子就是全填进去,也不够赔大家命的。”

    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成叔问道“少爷,你真的决定要南下,哪里可隔着长江呢,咱们就三百人,能不能跑过去还两说呢。为了那个不见得可靠的……”

    “成叔……”青年男子断喝一声,严肃的说道“他也是孙家的子孙,就算是不容我们,你也不能这么说。”

    愣愣的看了一眼自家少爷,成叔耸了耸肩,闭上了嘴。少爷性子良善,而且对族人最是看重,这些成叔都知道,只是打心底里,成叔对那人都要几分戒心,毕竟数十年未见,甚至连个音讯都没有,人到底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哒哒”马蹄声驰来,成叔立刻警惕了起来,身子有意无意的遮掩了青年男子。在这凤阳地界上,除了这支骑兵队,不会再有第二支骑兵了,可是一身的刀疤告诉成叔,经验主义是会害死人的。

    马蹄声渐近,成叔已经能够看清人的模样了,红巾系脖,这么显著的标志只有自己人才有,等更近一些,成叔就彻底放松了下来,这是刚刚派出的探子,应该是打探军情回来了。

    “少爷,那边打起来了,张勋的人打跑了淮上军……”气喘嘘嘘的探兵,说一句就要喘一息。

    “让人准备撤退吧,顺便派人告诉三爷,准备撤往山里……”

    “少爷,我还没说完呢?”探兵幽怨的看着青年男子说。

    “……”

    无力的拍了一下脑额,青年男子算是明白了,这探兵刚刚不是并不完了,而是在忙着喘气。“那你接着说吧!”

    “那些淮上军跑了之后,张勋的兵就使劲追,可是追出了两里左右,却碰上了另外一支军队,他们打起来了……”

    “后来怎么样?”青年男子急声问道。

    “后来……后来,张勋的人被打败了,死了好多人,现在正在逃跑呢!”(未完待续。。)

三十七章 孙家人?

    入了冬,所有人都会期盼起阳光来,就算是正在休整的二营和三营,也想要太阳送来些许温暖。连续行军一昼夜,兵士们身上的衣服早被汗水遢湿了,现在突然一停下来,夹棉的军装很快就冷了下来,穿在身上冷飕飕的,让人禁不住打颤。

    这个时候,如果能来点阳光,无意会让休整的士兵舒服许多,可是天公见不到杀戮,不愿意洒下自己的祝福,休整的兵士们只能通过不太剧烈的锻炼,让自己的身体保持着温暖,并且舒缓肌肉的紧张,免得太快疲惫下来,无法应对接下来的战斗。

    漫不经心的啃了一口的压缩饼干,就着凉水艰难的咽了下去,陈得平有些后悔自己的举动了,把一支平均年龄都没有超过十八岁的部队当做拳头使用,好像有些鲁莽了。

    “高乐,你说是不是不该让孙大福去啊,那小子没一点耐性,要是义子营出点什么事,少帅肯定要责怪了。”

    幽怨的看着副师长陈得平念叨,高乐满腹的苦涩都无处发泄,这段时间刚刚轮到自己做团长,碰巧又赶上这次出战,只待凯旋之日,就是自己转正之时,高乐对此充满了信心。可是现在碰上这个副师长毛遂自荐,当了这次援兵的统率,让自己这个团长成了摆设,除了自己手下的二营,其他的都轮不到自己管了。

    “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陈得平不满的说道。

    一看高乐的脸色,陈得平就知道这小子再想些什么,实际上。自从自己抢了他的指挥权之后。他就一直就这幅脸色。甚至连睡觉时都这么看着自己,很是执着。

    “别摆出那副鬼脸,老子抢了你的指挥权,不会让你白吃亏的!”

    “你说的轻巧,本来这次出战,我都要升中校了,可是现在……”说起这件事,高乐就欲哭无泪。自明明一个团长就能搞定的事情,你一个副师长来凑什么热闹,这不是抢人家饭碗嘛。

    “咳”假咳了一声,陈得平也知道这件事自己做的好像不太地道,着实坑着这位满怀期待升官的少校了。

    “高乐啊,你不明白,现在需要军功的不只是你,我这个副师长也需要啊!”

    “你……”高乐一脸不信的看着陈得平,愤愤道“你都是大校了,而且快当师长了。怎么可能会在乎这点军功,它又不能让你再升官了!”想起村里正等着自己迎娶的小花。高乐眼中就饱含热泪,本准备趁着这次升官的机会,让家里来个双喜临门,可是现在,怕是到手的小花都可能保不住了。西南正在大幅扩军,高乐已经感觉到巨大的威胁了,如果自己不能在这次大扩军中升上一级,天知道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小花会被那个家伙抢跑。

    “我怎么了,我也是军官,也需要战功。”瞪了高乐一眼,陈得平低声道“我从参军到现在,已经升到了大校,而且少帅已经准备调我担任第七师师长了。你想想,我一不是少帅的嫡系,二不是高州人,就凭着少帅的看重,两年就升到了一师之长,要说手下人没有绯言绯语,我自己都不信。这个时候,我比任何人都缺战功,有了战功,才没人说少帅有眼无……咳,反正就是那意思。”

    “好了好了,别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等回了茂名,我补偿你还不行嘛!”这句话一出,比什么都有效果。

    高乐死死的盯着陈得平,哀求道“师长,回了高州,你可一定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怪异的看着高乐的样子,陈得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你帮我像小花的娘求亲好嘛?”高乐有些羞涩的说道。

    “你……”陈得平气的脸色发青,心里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十里远。

    “师长,你是不知道啊,小花是我们乡里最漂亮的姑娘,我们是一块长大的,可是正宗的青梅竹马。我当兵时,小花他娘可是说了,要我混成了管带,才能娶小花……”

    “既然如此,现在你已经是少校营长了,应该足以配上小花了吧?”听到是这么一回事,陈得平心中暗赞,这么痴情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哭丧着脸,高乐哀声道“本来是没什么事了,可是后来又有一个姓钱的家伙也向小花求亲了,而且人家已经当了武警少校,钱家是我们那里有名的大户,如果我不能高他一头,等我回去的时候,小花她娘肯定不会让我娶小花的。”

    “原来是这事啊!”陈得平有些同情高乐了,要是谁摊上这种事也天天睡不着觉。咦,这件事好像是我造成的。

    “高乐啊……”陈得平有些尴尬的看着眼中热泪翻滚的高乐,歉然道“这次是我没考虑周到,不过这次我真的是需要战功……”

    眼看着高乐眼中的泪水要滚落下来,周围的士兵都怪异的望了过来,以为陈师长怎么欺负高乐了。

    受不了周围怪异的眼神,陈得平一拍大腿,咬着牙缝说道“等我当了师长,把你调到第七师去,让你做个团长怎么样?”

    “真的?”高乐眼里的泪水瞬间涌了回去,一脸惊喜的看着陈得平,就眼睁睁等着他点头。

    “高乐啊,当兵的不能这么耍心眼,太坑人了!”陈得平一脸伤感的说道。这次钻进高乐的圈套,纯属没想到一向坦诚直率的高乐,竟然也这么耍起了苦肉计,而且连脸皮都不要了。

    “师长,你就放心吧,孙大福虽然不是什么好营长,但是对他们那些一块长大的兄弟还是亲的很的,断然不会让手下人闯入危险之地的,而且少帅既然把老帅的义子都送到了军队里,肯定不是指望他们当摆设的。就算是有些损伤。也轮不到您来受埋怨!”说完。高乐也不等陈得平回答,起身就溜到自己的营中了。坑了师长一次,高乐不会认为师长会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自己,这时候还是躲远点好。可怜的高乐浑然忘了,他以后是可能要到陈得平麾下任职的,无论如何也逃不出陈得平的手掌心。

    “这小子倒是有些眼光,也不枉我配合你演了这么会儿戏!”低声念叨了一声。陈得平低着头笑了。西南扩军已成必然,就算是自己不管,这些老营长们,八成都是要升任团长的,高乐作为其中的佼佼者,参谋部自然不会真的继续当营长。现在好了,演了一场戏,自己可以落一个称职合格的团长,而高乐又欠了自己一份人情,到时候免不了要帮着自己整肃部队。

    几口把手里的饼干啃完。猛灌了两口水,陈得平也不管会不会造成胃胀。擦了把嘴边的水迹。手一撑地,陈得平利落的站了起来,朝着还在两营将士大喊道“全体集合,准备迎战!”

    孙大福已经打了小半个时辰,剩下的将士也大都恢复了体力,这时候在休息下去,陈得平真担心一营会把敌人全给收拾了。要是真的成了那样,说不得自己就要再冒险背上,捞取战功了。

    就在这时,勋军已经借着淮上军挖取的壕沟,勉强阻止起了防线,阵地后面,竖着一批两丈高的木杆,上面挂着林林总总三十多个脑袋,正中的一颗比常人的大出一圈,滴着的血迹都混满了油脂,看其面貌,正是那个大头管带。只是没想到甩下部下回来报信的他,竟然会被张勋砍了脑袋。

    张勋拄着一柄细长的官刀,刀身上沾着丝丝血迹,刀锋已经被渗的暗红,显然这柄刀不只是摆设,也曾割下过不少人头。一身麒麟袍子已经沾染了不少血迹,甚至还能看到上面的白糊糊的粘状物,红宝石顶戴已经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张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迹,阴冷的目光扫过身边的数十名亲卫,突然说道“你们也上前线,留下疯子和烂头两个就行了。”

    数十位亲卫虽然是从各营挑选的精锐,可是毕竟跟了张勋有些年头了,已经很少上战场了,刚刚见识了敌人的凶残,这会早生了畏惧,听张勋一说让他们上战场,一时都受惊了。

    犹豫了一下,一个自持功高的亲卫低声道“大人,如果我上了战场,您身边的人太少了,万一……呃……”

    官刀顺着那亲卫的心口扎了进去,血咕咕的喷了出来,张勋的手上,身上全是鲜血,正和了官袍顶戴都是鲜血染红的传言。

    “此人有功与我,予以厚葬,等本抚破南京后,重赏其家人!”手腕一用力,官刀顺着刀口就拔了出来,张勋一边在袖子上擦拭刀身,一边阴声说道。

    数十亲卫亲见张勋刺死救过他命的那个亲卫,顿时凛然,知道今天要是不在战场上走一遭,怕是难保性命了。

    “大帅保重!”一声齐喝,数十亲卫跨刀提枪,翻身上马,直朝前线冲去。虽然面对那些怪异枪械的射击,他们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安然,可是有了马匹护身加速,总能最大限度的保住自己的性命。

    不到五十人的亲卫组成的骑兵队,一冲进战场,立马就起了神效,刚刚还被压制的无力抬头的勋军,个个都像是打了鸡血似得,端起枪拼命的还击。在整个大清朝的巡防营都败坏不堪的这个时候,驻守南京的张勋部,无意是其中的另类,六营勋军就算是面对新军,也不会输上分毫。论起凶悍,就算是“以勇气胜”的北洋军,也稍有不如。

    淮上军选取的这片战场还是不错的,地势比较平坦,作为人多势重的一方,只要能下定决心死拼,就不用担心出现不可料因素干扰。

    骑兵队刚冲进战场,越过壕沟,孙大福就已经看到了,说实话,由于缺马的原因,孙大福还从未见识过成规模的骑兵冲锋,看到这队骑兵不由来了兴致,准备实验一下孙家哥哥提出的那种方法。

    “一连长,二连长,你们各带一个排分别护送十挺轻机枪到两侧的高地。咱们给骑兵来一个死亡封锁!”

    “是”一听死亡封锁。两个连长眼睛都放光。他们已经不止一次的试过那种方法,可是却从没有在实战中应用过,这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两个排的步兵快速冲向两边的高地,虽然两边高地不对称,而且还一个远一个近,可是这对于死亡封锁来说,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毕竟敌人也只有几十骑而已。

    骑兵冲的很快,骑士的枪法也很好,如果是其他营,哪怕是同属一师的二营,面对这样的对手,也难免会造成不小的损伤。可惜他们碰上了义子营,这个营的士兵虽然不是最多,可是论起战术水平,除了那些训练了三年的老兵,没有多少人能够比得过他们了。

    滚动、之字形闪躲、快速突击、俯卧。各种复杂的战术动作接连交换,硬是没让骑兵队制造出像样的战果。有几个士兵明明被他们击中了。可是当他们正准备补枪的时候,却发现伤员已经被掩护着到了射击不到的地方,这让不少骑兵气的直骂娘。

    “哒哒……”二十挺轻机枪组成了密集的交叉线,正处于中间的位置冲锋的骑兵像雨点一样落下,根本没有躲避的机会。一左一右的两座射击阵地,交叉射击,正好构成了一个火力重叠面,在这片区域里,无论是进攻还是逃跑,都不可能逃过一死。

    遗憾的看着断断续续的交叉线,孙大福有些遗憾这次没有带马克沁重机枪,只有那玩意才是最适合这种战术的武器,只要两挺马克沁,就能封锁两百米长的一片区域,在这片区域内,绝对是神来杀神,佛来诛佛。

    远处,一支规模更大的骑兵队也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三百多名骑兵这会整体打起了哆嗦,面对这样的杀人法子,没人能逃过去,就算是这支三百多人的骑兵队也没有幸理。

    “少爷,咱们还上吗?”成叔脸色苍白,心里不住的后怕,若是自己面对这样的敌人,恐怕也难逃一死吧?

    抿了抿嘴唇,青年男子本以为自己这支骑兵队对于南方那个人来说,会是不小的礼物,可是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他突然觉得好像就算是没有骑兵,这个世界上也没人能打败这样的军队。

    “少爷不好了,咱们被包围了!”一个哨探还没跑到,就大声喊道。

    “包围……”没等青年男子明白过来,周围的山坡上就冒出了上千名兵士,枪口黑洞洞的指着三百骑兵。

    如果是冷兵器时代,三百全副武装的骑兵,绝对敢冲击一千精锐步卒组成的方阵;可是到了热兵器出现的时代,骑兵面对步兵的优势越来越小,有时候,同等兵力的骑兵甚至打不过步兵。可是骑兵依然有一个步兵无法比拟的优势,那就是可以快速的清扫战场,一支三百人的骑兵,可以在半个小时之内,清理一千缺乏自动火力的步兵。

    同样,当步兵占据地理优势时,只需要微弱的兵力,就能虐的骑兵迈不开腿。周围是清一色的山坡,就算山坡不太陡峭,可是依然不是骑兵可以冲的上去的,藏在这样的山坳里,他们本是为了躲避勋军的搜索,没想到现在竟然被包了个圆。

    脸色青的可怕,青年男子只觉得嗓子里一阵甘甜,却又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三百骑兵都是他本姓的同宗,和家里有着牵扯不完的干系,这些人是整个孙姓的精华所在,如果毁在了这里,剩下的那些老弱妇孺将生不如死。

    “下马解甲!”青年男子颤抖着双手,解下自己的配刀,短枪,扔在了地上。

    或许山坡上的不是敌人,也可能是对方根本就是在虚张声势,可是青年男子根本不敢赌。如果是战阵撕杀,失了性命,那是战士的无奈,他无话可说,可要是让自家的兄弟死在屠杀之下,青年男子宁愿忍受屈辱。

    陈得平是一个福将,本来按照计划,他是该冲向阵地,一举歼灭张勋部的,可为了减少伤亡,陈得平就想借助周围的地势,绕道张勋部的后面,发动突袭。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上了隐藏着的一支骑兵,这让陈得平有了个意外之喜。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顺利的解除了骑兵的武备,陈得平才在高乐的护卫下,走了下来。

    “在下孙训安,凤阳孙家长孙,也是淮上军骑营管带!”

    “你姓孙?”陈得平心里一颤,看着这个年轻的男子,心里有些不明所以的颤动。

    孙训安微昂着头,自傲的说道“凤阳孙家虽不是名门大族,却也算是士绅之家,断然是不会撒谎的!”

    “噢”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陈得平仔细瞅了瞅此人,越发觉得他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师副,你有没有觉得他很像一个人?”高乐突然拉着陈得平走到一边,低声说道。

    “你也觉得他像……”

    “我听说老帅不是茂名本地人,是后来迁徙过去的,武元师长也说过,老帅祖籍安徽凤阳……”(未完待续。。)

三十八章 刘冠雄的抉择

    镇江处于长江下游,距离长江出海口不过五六百里,以军舰的航速,只要一天功夫,驻扎在这里的舰队就能出海。军舰驻扎在此,内可保自身安全,外可查国内局势,可以说是最适合势力薄弱的舰队停靠的地方。

    自从刘冠雄率领海筹号、海琛号两艘巡洋舰,在四艘炮艇、驱逐舰的护卫下离开榆林港以后,曾打算带着舰队直接北上天津,或者停靠山东,以便等待袁世凯的安排。

    可是当刘冠雄顺着地图沿海线寻找的时候,痛苦的的发现,北方竟然没有一个港口可以停泊这支舰队。青岛港是德国人的,旅顺港是日本人的,至天津,那是不设防城市,按照当初签署的条约,中国武装力量是不能在哪里驻扎的,这当然也包括海军舰艇和军队。

    以前,巡洋舰队的母港是在杨树浦,可是当刘冠雄返回杨树浦以后,也在这里驻扎了数月,可没等刘冠雄重整好这支舰队,就被北上的萨镇冰给逼得离开了杨树浦。茫然四顾,刘冠雄突然发现,自己这支没了领导的舰队,竟然无处可去。无奈之下,刘冠雄只得听从张择伯的建议,驶入长江,停靠在了镇江。

    张择伯是革命党人,舰队停靠镇江的当天,他就离舰北上,去找当时的江苏都督程德全,希望他能够提供海军所需要的物资和军饷。江苏富庶,按说是可以养得起这支舰队的,可程德全清楚的知道,这支舰队里没有自己的亲信。它根本不会真的效忠自己。更不会听从自己的命令。养一个白眼狼。程德全没有这样的自虐的爱好,看在同时革命力量的份子上,程德全只答应为舰队提供粮食蔬菜等物,至于军饷,则一文不给。

    虽说海军一直过得都是饥饱难知的日子,可是这么过得时间长了,数百水兵有些无法接受了,想想在榆林的日子。不少人开始怀念起来了。哪里的军规森严,动不动就是军棍加身,可有一条,让许多海军将士都赞不绝口。顿顿有荤,各色菜肴俱全,伙食好的让人都忘记了自己过得是当兵的苦日子。

    “啪……”恼怒的把碗一摔,刘锐怒声道“怎么又是萝卜汤,连点蔬菜都没有,这饭能吃吗?”

    翻起眼皮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子,刘冠雄低头把自己碗里的汤浇在米饭上。一口一口的吃完,也没有理会刘锐。

    张择伯有些尴尬的看着刘锐泼洒在地上的萝卜汤。脸上好像火烧一般,这段时间舰队的伙食一直都是他来负责,每天让兵士们吃这些东西,他的脸上最不好看。可是程德全现在拨付的粮蔬越来越少了,就算是维持这样的伙食也渐渐有些吃力,手无聚财之能,张择伯也无力改变什么。

    将碗底的米粒扒进嘴里,黄钟英灌了一大块萝卜汤,一脚驱走刘锐摔烂的碗片,漫不经心的说道“咱们的经费有限,等过几天大总统拨下了海军专款,就好办了,现在你还是忍忍吧!”

    “咳咳”刚刚扒进嘴里一口米饭,张择伯听见黄钟英的话,顿时呛了出来,喷了正在埋头吃饭的林建章一头,光亮的额头上沾上了不少米粒和唾沫。

    “不好意思……”向林建章歉意的一笑,张怿伯转头对黄钟英苦笑道“大总统的回信已经到了,说临时政府经费不足,短期内无法拨出海军专款,大总统让我就地筹集一些,暂且支撑着。”

    “咚”碗底一顿,黄钟英怒视着张择伯,质问道“我们是革命军的海军,他孙文不给我们经费,难道让海军去抢吗?”

    “要是这样,咱们还不如听朝廷的呢!”一直沉默的林建章突然嘟囔了一句,让气氛瞬间沉凝了下来。海军将士里虽然有不少支持革命的,可是这并不是说大家都愿意这样浑浑噩噩的过着,革命军不管,江苏都督不理会,这已经让许多支持革命的将士心生不满了,如果连临时政府都不拨给经费,那……

    “朝廷是不能回了,咱们现在是革命海军,要是才重新听朝廷的,怕是海军这点脸面就全丢光了!”慢悠悠的擦了把嘴,刘冠雄无精打采的说道“文铨跑一趟苏州,找程都督再讨些粮饷吧!”

    “刘司令,不是我不愿意去,实在是咱们现在没脸要啊……”张怿伯一脸苦涩,眼睛都泛着红。

    刘冠雄身子一滞,缓缓的靠在了椅子上,张怿伯所说的,他自然是明白,实际上原本他们这支舰队过得还是可以的,毕竟只有四百来人,江苏都督府随便漏下一点,都能让他们大吃大喝的过个三五天。可自从旬日前,东海海战的消息传开,广东舰队以全军覆灭的代价,全歼了日联合舰队,一血甲午之耻。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传出,他们是从广东舰队叛逃出的一支,一夜间,刘冠雄和四百余将士再也无法登岸,所有的人,不管明白不明白海战是怎么回事,都开始刻意的排斥这支舰队。拿着白花花的大洋想到岸上开口荤,都没人愿意找到他们这些一向豪爽的海军水兵,甚至当他们走过之后,总有人唾弃他们。

    三五日下来,多少有些廉耻心的海军将士,再也无言登岸,只是拿着几张报纸在船上沉默。都是热血的汉子,有那个不愿意死的这么轰轰烈烈,死的这么慷慨激昂,可是有些错做下了,就再也没机会改了。

    时间过得飞快,七日下来,舰上储备的物资都消耗殆尽了,不得已,张怿伯联络了几个军官捐了些银子,趁着天黑换装上岸,买了些大米,萝卜,才让四百多名将士能喝上萝卜汤。

    沉凝的气氛压得人难受,年仅二十的刘锐最先忍受不了了,大声喊道“如果你们没有什么好办法。干脆咱们还去投孙少帅!”

    刘锐的声音刚落。房间里更加沉寂了。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被磨成球的人精,那个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只是想到是一回事,要说出来就需要巨大的勇气了,毕竟当初是他们自己想要叛逃的,现在再巴巴的跑回去,脸皮还要不要?

    “我们给大总统发电,请他向孙少帅代为借些款项。好让咱们能支撑下去,等各地的税收上来了,大总统就有办法拨出海军专款了!”张怿伯年纪最轻,总是有些锐气,不像其他人沉默的像块石头。

    刘冠雄的脸青的透红,心里只想跳海自杀,好去陪伴那些殉国的同僚。这会儿要让他同意向孙复借钱,刘冠雄绝对会选择用枪结束自己的性命。

    “广东舰队在东海海战的时候,出动了七十余艘大小舰艇,死伤四千余人。残存的将士不到千人,这个时候。他们比我们更缺银子!”手掌在脑额上来回擦拭着,林建章脸色没有一丝变化。这段时间,这个老实人比刘冠雄那些老油条更加自责,他当初只是因为畏惧军棍,才想要逃跑的,后来听到同僚战死的消息,这个老实人自闭了三天都没有出来,如果不是最后刘冠雄找了他长谈一宿,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嗫呶了一下嘴巴,黄钟英犹豫了半天,才开口道“实在不行,咱们去上海吧,去找萨司令,哪怕他让我做个普通水兵,我也心甘了。在这样过下去,我都担心咱们还有没有勇气活着。”

    “这几天已经有十余个性子刚烈的水兵跳海自杀了,其中有个还是管轮二副,如果你们舍得脸面,咱们就去上海吧,哪怕是在那些殉难的同僚面前自裁,也比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强!”刘冠雄眼皮耷拉着,有一股暮气在他身上散布,看得出,他确实存了以死明志的心思。

    对于水兵来说,最痛苦的自杀就是跳海自杀了,他们个个都熟悉水性,能够让他们下决心毫不反抗的被海水淹死,这需要的勇气比吞ya片、开枪等法子要大得多,如果不是自责到了极点,没人会选择这种自虐的方法自杀的。

    “刘司令……”大喊了一声,张怿伯很想谴责一下刘冠雄,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理由谴责了。

    “当初,程都督让咱们去上海的时候,咱们没去,现在再去,怕是……”双手搓了一把红腾腾的脸皮,林建章心里五味杂陈。

    一听林建章的话,刘冠雄又犹豫了,当初程德全让他们出兵上海,救援那些将士的时候,刘冠雄想了许久,还是因为各种顾虑没有出兵,现在要是再前往,好像确实需要极大的勇气。

    “叔父”大喝一声,刘锐一脸焦急的说道“当时咱们不知道消息真假,才会拒绝出兵,而且当时军舰上也没有燃料了,咱们就是想去救援也帮不了啊!”

    “大错已经犯下了,就改不了了,但是咱们可以尽力去弥补啊,那些阵亡的将士都是我的前辈,他们能够义无返顾的参加一场有死无生的战斗,咱们难道连脸上这点皮都舍不得吗?”刘锐是真的急了,当初离开榆林时,他就有些犹豫,毕竟那里有更好的发展前景,有更好的军舰,这对于一个热血青年来说,比什么都有诱惑力。

    “罢了,我们去上海,这次我要向萨兄请罪,只希望他能够给四百三十余名将士一个不过的机会,中国的海军不能再分裂了!”刘冠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这次如果萨镇冰不能容下这些将士,说不得自己只能……

    两大四小六艘军舰,停息了许久的锅炉被重新启动,一股股黑烟冲天而起,蒸汽压力越来越高,蒸汽机开始疯狂的运转,带动了螺旋桨,军舰开始朝东方驶去。

    就在刘冠雄率舰队东进上海的同时,京师的杨永泰也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三百多名海军毕业生,是数年来大清海军院校的精华所在,虽然其中的不少人都已经转行了,可是握着他们的资料,杨永泰相信,萨镇冰这个海军司令。绝对可以把他们重新拉回海军中来。

    “袁大帅。这次广东舰队若能重建。您绝对是舰队最大的恩人。少帅曾说过,海军是国家的,等我广东舰队重建以后,它也会是隶属于中华民国的一支国防力量,而您则是未来中华民国的大总统。”虚话假话谁都会说,但是能说的这么真诚恳切的,怕是没有几个了。

    “畅卿真是好口才,我现在可是被你说的浑身直发颤。其实我对谁担任大总统并不在意,只是那孙文一无德行,二无经历,猝然把诺大一个国家交到他手里,我担心这非国家之福!”老袁笑眯眯的对杨永泰说道“若是哪天清廷退位了,本帅手下的六镇雄师,也就能腾出手来了,到时候,中华民国的也就能多份力量了。”

    杨永泰心里暗笑袁世凯的急迫,这个时候就把底牌摆在面上了。实在是太过急躁了。其实,他那明白老袁的苦衷啊。现在清廷上下都视老袁为当世曹操,如果清廷真的在他的逼迫下退位了,而大总统我位子又与他无缘,那乐子就大了。

    如果老袁面对的是其他人,此刻绝对不会表现的这么差劲,可孙家不一样,整个江南一片散沙,只用孙家控制的西南一隅,是革命军最强的势力,如果他能支持自己担任大总统,那全国就相当于三分之二的省份支持他,到时候,就算是同盟会长了十个脑袋,一百只手,也无法改变结局了。

    杨永泰一拍脑门,好像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对了,袁大帅,好像海军部现在很空闲吧?”

    脸上的笑意一滞,老袁有些尴尬了,海军部七司一处,现在虽然还在继续正常运行,可是治下却连一艘军舰都没有了,整个海军部成了无水之萍,纯粹是在瞎忙。

    “畅卿说笑了,现在的海军大臣谭学衡每天忙得连家都回不来了,怎么可能空闲?”

    “噢,既然如此,那可能是我听差了,这几天老是有人给我送信,说谭学衡每天都是拎着自己宝贝的紫砂壶去当值,然后在海军部喝上一整天的茶,等到下差的时候,都要出恭三十多次……”

    杨永泰话没说完,老袁的脸色就僵住了,这些消息他只是有些耳闻,具体的根本不清楚,怎么杨永泰天天在自己身边,却好像天下事尽知一样?

    知道老袁现在的心情不好,杨永泰也没有继续在刺激他,毕竟现在还有不少海军人才都在他手里,如果逼急了,这位袁大帅说不定真的会破釜沉舟来一场大战,那绝对不是国人的好事,毕竟西南还没有做好统一全国的准备。

    “袁大帅,清廷一旦退位,您就马上就是大总统了,这是刻不容缓啊!”杨永泰一拱手,起身告辞。

    眼睁睁的看着杨永泰走出客厅,老袁也没有出言留他,刚刚杨永泰的一番话让这个处境尴尬的袁大帅有些不想再等了。

    “袁三”一声怒喝,老袁端起一个茶杯就砸在了地上。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老袁总是忍不住想要砸东西,为此,家里的不少用具都换成了声音更响,价格更低的劣等瓷器。

    “大帅……”气喘吁吁的袁三刚跑进客厅,就被老袁拿一个茶盖砸在了头上,一道红印瞬间就起来了,没一会儿功夫,红印就长成了儿指粗细。

    “大帅?现在人家的手都伸到迎宾馆了,整个北京城都在孙家的监控之内,再过两天,怕是你家大帅的脑袋被人摘走了,你都还不知道吧?”老袁气冲冲的怒骂道,杨永泰的话已经让他感受到了切身的威胁,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以后怕是连觉都不能睡了。

    不用猜,袁三也知道,肯定是哪个杨永泰又搞出什么事了。

    “大帅,这几天,卑职已经有所发现了,哪个杨永泰接触过得人,我都查了一边,确实有几个和府外通着密信,而且我已经查到了那些人的隐身之地,只要大帅一声令下,立马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袁三信誓旦旦的说道。

    “噢”欣慰的点了点头,袁世凯见袁三还站在自己身边,怒吼道“那你还在等什么?”

    “是是……”陪着小心的袁三,急忙退出了客厅。

    刚转过身去,袁三就有些后怕的摸了摸额头,要是这茶盖再低上两指,自己的眼珠子怕是都要被砸淌了。

    “杨永泰,这次老子一定让你损兵折将……”狠狠的骂了一句,袁三揉了揉疼痛不已的额头,愤愤的走了。

    就在他走后不久,一个两米出头的巨人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不屑的扫了一眼袁三的背影,巨人又转身隐入暗处。一会儿的功夫,明明一个两米高的魁梧大汉,竟然找不到了踪迹,就算是顺着他消失的位置看,也难以发现丝毫一样。

    这诡异的一幕,正巧被一个下人看到,第二天,迎宾馆闹鬼的事情,就在北京城传开了,不知多少八旗子弟扔掉烟枪,四处求神,想要诅咒死袁世凯,可惜……(未完待续。。)

三十九章 孙文尔敢!

    孙文尔敢!

    映水苑已经成了孙复在上海的正经驻点,周围的上千亩的土地也已经被孙复买了下来,改造成了一个军营,本来这里的许多人是不打算卖的,可是面对沪军都督府、青帮和第一师的三重压力,再加上不低的价格,没人能够在固执己见了。

    随着孙复的入住和第一师的驻扎,映水苑周围渐渐的繁华了起来,毕竟上万人的消费,足以让一座村落改造成一座镇甸。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连租界里的洋人也开始经常往映水苑跑,三天两头,就要成群结队的洋人们进入映水苑,这也让这片土地的知名度更加高,甚至已经传出了“小租界”的名声。

    再从送走一群美国商人,孙复揉了揉酸痛的眉心,这些洋人总是想着占便宜,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即使到了自己面前,也不见收缩多少,他们一点都没有认识到西南是一个多么大的市场和财富之地。

    “少爷,那些洋人真不是个东西,既想赚钱,又不想纳税,真贪婪!”刚刚走进了,武元就愤愤的喊道。

    “哎”怅然一叹,孙复无奈的说道“国力不强,徒呼奈何!”

    其实在前些天,广东舰队还存在的时候,那些洋人可是老实的像个绵羊一样,就连孙复在租界里屡屡挑战工部局的威严,也没见那些英国佬吭过一声。说白了,他们就是见广东舰队全军覆没。短期内无法重建,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

    “对了,我让你去问《申报》的事情。怎么样了?”

    《申报》自1872年刊发以来,已经发展了四十年,这四十年里,这份有着洋人背景的报纸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的运营机制,和发行渠道。而且它的知名度在士绅商人中间绝对是头一号的,就算是冲着它的名头,孙复也不能放过它。更何况。现在的申报正处于发展的低谷,它的创建人英国人美查前几年回国后,把报纸的股份卖给了华商席福裕。而席福裕却对报纸不甚了了,只把它当做了一个公司来开办,导致申报的经营日差,已经开始入不敷出了。

    “席福裕现在正头疼申报的经营呢。我一过去问。他当时都兴奋起来了,后来听说是少爷想买,他又有些犹豫了……”

    “哦”皱了一下眉头,孙复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不够资格?”

    “嘿嘿,他要是敢这么说,我拧了他的脑袋!”武元插科打诨道。

    “别扯了,赶快告诉我怎么回事?”这份报纸是孙复未来计划中的口舌,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说申报有自己的原则。不可以被官僚朝廷控制,以免干扰它的公正性和言论真实性。”有些懵懂的武元只知道把话学回来。根本不明白席福裕到底是什么意思。在武元看来,公正性和真实性都太抽象了,根本无法理解。

    孙复一愣,没想到竟然得到这样一个回复,一个办报纸的竟然不为了挣钱,讲起了公正性和真实性,这有些太“不务正业”了吧?难道说,这个时代的报业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

    “对了,少爷,您的船快到江口了,不过黄浦江太浅了,恐怕它进不来!”武元有些沮丧的说道。说实话他也很好奇少爷一直追问的船到底是什么样子,现在船在江外却进不来,这对武元来说,实在是不走运。

    “真的?”孙复惊喜的喊道“它真的到了?”这艘船和海军的军舰不同,纯粹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作剧而建的一艘豪华游艇,目的就是想看看那些眼高于顶的洋人们被打击的样子。

    “是啊!”武元道“刚刚一个水兵来报的信!”

    “快让他进来,我要听他告诉我!”孙复闻言,猛地起身,激动的喊道。

    这艘“凤巢”是一艘巨型船只,而且就算是到了五十年后,它也将是一艘不输于人的大型游艇。为了建造它,孙复已经和在海底基地的小胖沟通过多次,对船体进行了数次修改,以便让它达到军舰的航速和防护,以及邮轮的舒适性和承载能力。

    这个消息武元也只听了一句就过来了,对于那艘船的具体情况,也没有问起。这会儿武元见到了少爷对它的期待,也想听听它的情况,自然不会耽搁。

    没一会儿,武元就领着一个身材娇小的水兵走了进来,激动不已的孙复急忙出声问道“凤巢到了嘛,它有多大?”

    “……”

    娇小水兵没有说话,痴痴的看着孙复,两行清泪就流了下来。一见情况不对,武元这才仔细观察了这个有些娇小的水兵,纤细的手指,耳朵上的耳洞,还有那双水晶晶的大眼睛,怎么看都像是个女孩。

    “诗雅……”嗓子里挤出两个字,孙复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是她!”明白了眼前的是谁,武元第一时间就开始溜走,这件事自己知道的越少越好,不然茂名的那位要是问起来,自己可就难过了。

    “阿郎……”哭喊了一声,少女也顾不得矜持了,猛地扑倒孙复的怀里,哭的那叫一个伤心,那叫一个痛苦。

    温香在怀,孙复自然不会脑抽的问那艘船的事情了,毕竟船没了,再造就是,可是这么漂亮的美人丢了,再找这么可心的就难了。

    等诗雅哭痛快了,孙复感受着胸前的丝丝凉意,心里不住的惊叹,女孩的眼泪真多,哭了这么久都没有脱水的迹象,真是神奇。

    “诗雅,这一路上辛苦吗?你阿爸知道你来了嘛?”

    孙复不说还好,一说少女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哇哇的大哭了起来。尴尬的揽着少女柔软的腰肢。心里却生不起丝毫的邪念,这姑娘哭的这么伤心,路上肯定没少吃苦。也不知道她适不适应海上的风浪,有没有晕船。

    等了好久,孙复都能感觉到手臂和肩膀的酸麻了,少女才算彻底止住了泪水,低声说道“阿爸不知道我要来,我给他留了一封信,自己就跑出来了。到了儋州,我没钱了,就找到了德鲁。他帮我上的船……”

    “刚开始不知道,等上了船以后,我才发现我晕船……呜呜……好难受……”说着说着就哇哇大哭了起来,少女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声音也透着几分心酸“……不过我想着能见阿郎了。我就忍了下来……”

    听着少女的叙述,孙复心里有些酸酸的,这么几年来,自己一直没个消停的时候,倒是让这些痴情的姑娘受了不少苦,流了不知多少泪。

    “诗雅,这次来了,就不要走了。阿爸哪里我会去帮你说,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好嘛?”

    “嗯……”小脑袋藏在孙复的怀里羞涩的不敢抬起来,只是在哪儿乱拱,来表示她在点头。

    “诗雅,你来的时候,看我们的凤巢了嘛,它大嘛?”克制了这么久,孙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起来。那艘船是在出发前建的,受够了军舰的拘谨,孙复很期待这艘特意建造的邮轮是不是能让自己满意。

    “它嘛?”抬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少女摇了摇头,茫然道“不知道啊!”

    看着孙复僵住的脸色,少女也很委屈的说道“我在船天天吐,哪有功夫看它有多大啊!”

    “呃……哈哈,诗雅我逗你的,其实我是看你这会儿哭得挺累得,给你讲个笑话,逗你呢?”说着谎话,孙复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了,自己好像做事不太地道,人家女孩千里来会,两人应该来点甜情蜜意,而不是谈论其他什么事情。

    “是吗?”少女一脸的不信,不过终究还是没有在谈论这件事情,她有一肚子的话想和情郎说,哪管得了一个不可笑的笑话。

    “阿郎,听阿爸说,你现在是大都督了,身边有好多女人……”

    少女暖暖甜甜的声音听着孙复的耳朵里,好像是催魂曲一样,那双纤细的玉手已经不知不觉的深入到了他的后腰,如果回答稍不合格,恐怕两指神功就要在世上重现了。

    “少爷,少爷……”正当孙复不知该怎么回答的时候,武元突然大叫着跑了进来,他的到来让孙复欣喜若狂,终于找到了转移话题的法子。

    没等孙复出声,少女就已经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发型,离开了孙复的怀抱,站在了一旁,一副颔首顺眉的样子,好像刚刚那双饱含杀机的手不是来自她的身上。

    “武元,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惊慌?”孙复打着官腔,让武元有了迷愣了,不知道少爷是什么意思。

    “哼”娇滴滴的一声蛮哼,让武元立即清醒了,自己好像来的不是时候,似乎惹怒了这位“少奶奶”。

    如果不是这件事干系太大,武元都想立刻转头离去,最好找个地方躲个十天八天,等“少奶奶”忘了这回事,再回来。

    犹豫了一下,武元终究还是没有勇气担下这其中的责任,只能在诗雅嗔怒的目光下,艰难的掏出一份信件,黑色的信封在角落里有着一只闭目的猫头鹰。

    一见这信封,孙复的脸色也跟着变了,急忙接过信封,检查了一下信封的各处标记,仔细确认真实以后,孙复才着手拆开信封。

    “这是什么?”少女一直生活在山林里,对外界的所有事物都很好奇,孙复手里的信件能够让他脸色大变,这就更吸引了少女的好奇。

    “这是夜枭的黑色信件,只有最重要的情报,才会使用这种信件,只要它已出现,所有的夜枭成员必须第一时间传送到我身边,除了我以外,任何人都无权打开这封信件!”

    “这么重要的信件,怎么会传到我手里?”武元心里升起了一团疑惑,按说自己只有查看绿色一下的信件,就连黄色的情报都不会传到自己手里,怎么更高级的黑色信件会有夜枭成员交给自己。

    似乎看出了武元心中的疑惑。孙复解释道“前几日,我告诉夜枭在上海的负责人,让他们把紧急的信件直接交给你。由你来转交给我。”

    一股暖流涌到心底里,武元觉得这一刻自己就算是死了也值了。按照夜枭情报的分级,一共可以分作九级,白色为最低,只要加入夜枭或者是中尉以上的军官都可以查看;而紫色则是倒数第二级 ,需要校官或者夜枭的基层头目才能查看;依次往上,直到青色。就需要大校级的军官才能有权查看了,而西南有几个人是可以以大校级别查看绿色情报的,武元就是其中之一。

    一般来说。国内的一级影响性人物,如孙文、袁世凯这些人的秘史都属于青色情报,在往上的绿色情报基本上包括了所有不涉及重大机密的信息,而传说中的红色情报。基本相当于基地和孙复身上的秘密了。这些事情就算是蒋百里这个参谋总长想要查看,也需要得到孙复的准许。

    黑色情报是偶然行的情报,它们必须足以影响国内国际局势,不然是不能以黑色信件传送的,误传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而且黑色信件的拆看也需要一定的技巧,因为这里面浸泡的有性质活泼的化学药物,稍有激烈的手法,都可能造成它的自燃。

    小心的掏出一张信件。孙复缓缓的打开,映入眼前的只有两行小字。没等看完。孙复的眼睛里就充满了不可置信,等到彻底确认了自己没有看错,孙复胸中被怒火填满了,只觉得想要炸开一样。

    “孙文……”一声怒喝,孙复把信件猛地撕碎,一股火光闪现,呛人的烟雾瞬间冒起,信件的碎片立时化为乌有,孙复的手掌也被火光烫了一下。

    看着孙复手上的黑呼呼的灰迹,诗雅紧张的抓起那只黑手,不住的朝它哈气,心疼的问道“疼么?”

    “没事!”怜爱的把诗雅散落的发丝撩上耳朵,孙复亲昵的对她说道“上海有许多好玩的地方,等会儿我让人带你去转转,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不能陪你了。”

    “没事……”摇了摇头,少女坚强的说“阿爸早就告诉过我,跟在你身边,肯定会很孤单的,可是我不怕,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喜欢看着你的样子……”

    在少女的额头亲吻了一下,孙复转头就走了。望着情郎的背影,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虽然他没有说,但是看他的样子,诗雅就知道,这件事肯定小不了。

    “集合近卫营,随我出发!”刚走出客厅,孙复的脸色就变了,鼻息也浓重了许多,炙热的气息有些烫人,只有愤怒到了极致,人才会有这么浓重的呼吸。

    “是”到了正经事上,武元不敢有丝毫大意,急忙去召集近卫营,顺便让一师也戒备起来,万一要是打起来,也好做好准备。

    喧闹的街市挡住了灰渣道路,人来人往都在忙碌着,店小利薄的生意只能靠勤劳和精打细算才能过下去,这里基本上没有大商户,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肯定会聚集起一个真正的镇甸。

    一队队全副武装的战士冲上街头,把正在交易的商贩们统统驱赶开,也不管他们的苦苦哀求,直接踢开路上的摊贩,冷着脸站在那里。他们是一师的兵士,除了维持治安和保持威慑力,一般用不到他们,这次却出现了意外,他们的师长亲自下令清道,自然容不得丝毫懈怠。至于商贩的损失,等会儿,会有师部的书记官找他们清算,轮不到小兵们操心。

    五百名近卫兵士随着怒马驰骋的孙复疾奔而去,留下了一股巨大的烟尘,遮挡了这片街市。惊恐不安的商贩们,不明白这是出了什么事,竟然劳动了这么多大兵出动,有些机灵的人已经想到了月前的那场租界惨案,开始猜测这次又是哪国人要倒霉了。

    “这是近卫营,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让他动用了这支力量!”就在人群中,一个年轻的男子低声念叨了一句,就失望的转头离去了。

    五百精卒冲进租界,让工部局再次陷入了混乱之中,他们不明白这次又出了什么事,让这位凶残的少帅用率兵进入了租界。有董事提出要动用万国商团,教训一下这个狂妄的中国人,被总董给骂了一顿。外滩固然是没有他的海军了,可是租界外边可是有一万多人的陆军在驻扎,海军炮击租界,不会有真正的豪商倒霉,但是陆军冲进了,那就没几个人能幸免了。

    公共租界中区,三井洋行大门敞开,数十名沪军兵士和日本浪人在外巡视着,周围三十米以内都禁止任何人进入,为此一条大路都被拦了,却迟迟没有见巡捕出现,而且工部局好像对此也没有什么表示。

    孙复刚一冲到三井洋行外,巡视的日本浪人就全变脸了,他们只是一群欺软怕硬的破落武士,面对煞气冲天的军队,哪敢真的放肆。

    “孙少帅,大总统正在里面会商友人,请您止步……”领头的沪军连长端着枪拦住孙复的马,厉声喊道。

    “杀了他,谁敢阻路格杀!”怒火焚胸的孙复那会在乎一个小连长的性命,直接厉喝道。

    李卫快步上前,也不出枪,从腰间抽出一柄尺许短刀,以雷霆之势,在沪军连长胸前和喉间各刺一刀,血汩汩而出,沪军连长连个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倒在了地上。

    没有了兵士阻路,孙复直奔三井洋行二楼而去,按照情报那里才是重点。

    暴怒的踹开房门,孙复正好看到孙文拿着那颗临时大总统印盖在一份文件上,厉喝道“孙文,尔敢!”(未完待续。。)

四十章 渔村乱

    蔚蓝的天,碧蓝的海,洁白的云,乳白的浪,通天彻地都是千篇一律的颜色,除了蓝就是白,再也找不到第二种颜色了。一艘橘色的小船在无边无际的海上飘荡,无桨无舵,只是茫然的飘着,七个衣着褴褛的汉子挤在不大从船上,无力的呻吟着。

    漂了过久,林宝藩已经不记得了,他只知道刚开始的时候,船上有十九个水兵,后来因为海上起了风浪,有三名水兵被浪头卷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后来,因为饮水的短缺,有四个水兵克制不住,喝了海水,没有撑过去就死了。另外失踪的五个水兵,林宝藩也不清楚去了哪里,反正在这一望无垠的大海上,失踪了就意味着死亡,没有人可以例外。

    咸湿的空气吹在干裂的嘴唇上,林宝藩忍不住用舌头舔了一下麻木的嘴唇,阵阵刺痛从舌尖传来,让林宝藩下意识的哼了出来。舌尖上带着点点咸味的液体让他极力的吞咽着,虽然他很清楚那是舌尖干裂流出的血,根本无法解渴,可是早已穷极的身体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凉丝丝的液体滴入了他的口腔,干裂的嘴唇得到了久违的滋润,即使伤口处的干疼厉害,林宝藩依然激动的想要哭出来,在海上飘了那么久,除了刚开始的几天里有些淡水补充,到了后来,基本上就靠鱼肉等物解渴了。海鱼的肉质微咸,吃它们比和海水好不了哪去。

    “老呗,伊娄雷了!”一声惊叫。让林宝藩的神智一清。旋即大喜。这是闽南方言,广东、福建等地都带着这种口音。听到这种声音,说明距离广东福建不远了,这意味着自己得救了。

    有了希望,林宝藩极力想要清醒过来,可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身体根本无法满足他的奢望,连眼皮都没有动上一下,林宝藩就再次陷入黑暗之中。神智也陷入沉睡。

    “阿囝,你好生照看这他,我还要上山采药!”一个壮汉背着一个竹篓走了出来,对儿子说道。

    小孩不过十一二岁,看起来很是青涩,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不解的问道“老爸,天都快黑了,你现在上山怎么采药?”

    “呵呵”亲昵的抚摸了一把儿子的脑袋,把上面的头发挠的乱乱的。壮汉笑着说“白天有大人(日本殖民警察)巡视,老爸更没办法采药了。只有到了晚上。上山才没有人管。”

    “那几个哥哥的身体已经很差了,如果不能调养一下,怕是熬不过去了,老爸对山上的药草最熟悉了,只要一个时辰就能回来了,阿囝可要好好照顾几个哥哥哦!”

    昂着脑袋想了一会,小孩情绪有些低沉的问道“哥哥们熬不过去,是不是和老妈一样,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正准备出门的壮汉脚步一顿,眼圈有些泛红了,极力控制了一下情绪,挤出笑脸,壮汉转头笑道“等阿囝长大了,老妈就会回来找你的,老妈那么爱你,怎么可能会舍得不回来看你呢?”

    “可是小胖说,老妈死了,以后再也回不来了,我没有妈妈了!”说着说着,儿子眼睛就红了,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就滚落了下来。

    小胖是渔村里另一家的小孩,他父亲是日本警察局的帮闲,是个典型的狗腿子,在渔村里很是蛮横,为此渔村的不少孩子都不愿意搭理小胖,这也导致小胖性子更加乖张,口里没有一点顾忌,最喜欢做的就是打击其他孩子。

    “萧涛,你是我的儿子,我说老妈会回来看你,她就一定会回来的,小胖是个坏孩子,他在骗你呢!以后不要和小胖那样的人来往,尤其是以后不能让他看到房间里的几个哥哥,不然老妈就可能会生气不再回来了。”弥补谎言的只能是更大的谎言,可是萧疆没有办法,十二岁的儿子需要的是爱,是希望,而不是伤心和悲观,哪怕这个希望以后会破裂,萧疆也只能期望它破裂的会玩一下。

    “嗯!”从老爸哪里得到了鼓舞,萧涛兴奋的点了点头,坚定的说“我不会让小胖看到几个哥哥的,如果他敢乱来,我就打他,他打不过我的。”萧涛挥舞着嫩呼呼的拳头,一副凶凶的样子。

    “好!”和儿子击掌拉钩之后,萧疆才放下心,背起竹篓朝远处的山上快步行去。

    山是无名山,不过草木却很是茂盛,各种草药也颇为丰富,萧疆根本不担心找不到草药。白天里,日本警察到处巡视,禁止任何人上山,除了被他们征调伐木的人以外,其他人是没有权利登山采药打猎的。萧疆身体壮硕,经常被伐木场的警察征调上山,时间久了,他对山里的一草一木都很是熟悉了,虽然伐木的时候不能采药打猎,可是不代表他们不能记下药草的位置,熟悉了路径,即使到来漆黑的夜晚,山边的汉子们也能够轻易的采到自己需要的草药。

    在山上摸索了半个时辰,萧疆就找齐了自己所需要的药物,背起竹篓开始返回,家里只有萧涛一个人,他很不放心,毕竟儿子才十二岁,心智尚未成熟,万一有些什么事,根本没办法应对。

    一块乌云遮挡了月色,夜黑如墨,已经达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不知怎么得了,萧疆的心里很不安宁,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一路小跑了起来。

    村子背山望海,土地都是被海水侵蚀了的,根本无法耕种粮食,渔村一直都是靠着打鱼为生。而且每天都要向附近的警察局和警察所上交百斤的海产,今天的海鱼已经交过了,渔村里却亮如白昼,这让萧疆更加的不安了。

    摸了一把腰里冰冷的物件,萧疆眼神犀利了许多。小跑也变成了大炮。没一会儿功夫。就已经能听到村子里的喧闹了。

    “那是?”瞳孔一缩,萧疆有些害怕了,那是他的家,家里藏着七个外来人,而且只要他一个尚未成年的儿子,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声势。

    一把把竹篓仍在一边,萧疆也管不了那些草药了,压得了身子。借着房屋的遮挡,他快速的靠近自己的家。

    “涛囝,屋子里到底有什么,你让我进去看看怎么样?”一个嘶哑的声音让萧疆禁不住怒火焚胸,这是陈狗子的声音,就是村子里的那个日本警察帮闲。

    单手向腰间一探,萧疆拔出一把银白色的左轮手枪,熟练的掰开弹巢,确认里面塞满了枪弹,他再次合上弹巢。拇指掰开了击锤,让枪处于激发状态。

    “二狗子。你都那么大人了,还欺负小孩子,丢不丢人哪?”

    “是谁?”正琢磨着萧家到底藏着什么秘密的陈狗子,听到有人敢质问他,顿时怒喝了出来。

    “是我!”手插在腰间,萧疆走了出来。

    看到萧疆,陈狗子心里有些怯的慌,他知道这人手上有功夫,而且还是杀过人的主,自己也已经被他收拾了数次,身上的伤疤,有一半都是他干的。

    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靠山,陈狗子终于恢复了几分信心,在陈家村,伊藤大人是最厉害的大人物了,有他在,亮这个萧疆也不敢乱来。

    “萧疆,我听人说,今天你从海上救了几个人,伊藤大人奉命监察陈家村,自然要来查实……”

    “没有,我从没有救过什么人,也不清楚你那来的消息,如果你想借日本人的势力来打击我,那就先做好了挨揍的准备……”

    一见萧疆有动手的意思,陈狗子立马慌了,眨眼的功夫,就躲到了伊藤的身后,色厉内苒的喊道“今天可是伊藤大人要查你家,如果你敢反抗,那就是抗拒警察局,是要杀头的,你可要想好了。”

    “萧…疆”生涩的喊出萧疆的名字,伊藤艰难的说道“我知道……你是大日本帝国的良民,这次我……只是来查探一下你救得是……不是帝国的将士。”

    说完这么翻话,伊藤已经穷尽了脑子里的词汇。伊藤很清楚,大日本帝国在台湾的警察太少了,如果自己想要在陈家村继续混下去,离不开陈狗子这样的软骨头汉奸,也少不了萧疆这样有威望的人支持。

    “那几个人好像都没有辫子,而且穿的也不是长袍马褂,似乎……”沉思了一会儿,萧疆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头,心里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救了一群日本人。

    “这枪好像不是日本人的,而且他们身上带着的牌子也不像是日本人的……”萧疆犹豫了,有些搞不清楚那些人的身份了。

    就在萧疆沉思回忆的这会儿,伊藤眼睛深处闪过一丝兴奋,这几天,有渔民捡到了不少印着帝国海军标志的物件,他在上报的时候,才知道,帝国海军在支那遭到了支那舰队的重创,损失不小,据说总督大人都下发了命令,如果有人能救出一个帝国海军的将士,就奖一百元,如果能救出三个人以上的,直接晋升一级。

    萧家屋里有七人,按照总督的命令,自己应该可以晋升两级,说不定明天,自己就会成了警察局里的大人物了。

    “萧…疆,我要搜查……你的房子!”磕巴的汉语从伊藤嘴里说出来,有股子真诚和质朴,如果不了解他们,很容易被这种真诚的样子给欺骗了。

    “我屋里没有人!”打定了注意,萧疆果断的说道。

    脸色一僵,真诚退去,伊藤露出了狰狞的嘴脸,怒声道扫“八嘎……我要搜查……支那人敢阻拦,死啦死啦的……”伊藤摘下自己的步枪,指向了萧疆。

    村子里围观的人看到出枪了,小孩在母亲的拖拽下,迅速离去,而那些精壮的渔夫,则都隐隐的把院子围了起来。不管最后谁胜了,这里的一个人都不能离开,不然惊动了警察局,倒霉的是渔村的七十多户人家。

    “如果我不同意呢?”阴冷着脸,萧疆道。

    “萧疆。如果没必要。就让伊藤大人进去看看吧!”一个黑壮的中年男子出声劝道。他是渔村里土生土长的。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日本人来之前,他就打了七八年的鱼了,性子早就磨得像水一样柔和了,不愿意把事情闹大。

    “水叔,不行!”沉默了片刻,萧疆摇头拒绝了。

    一看这样子,水叔心中一凉。知道今天的事八成难过了,萧家的房子里肯定有人,而且不能让大人们看到的人。

    “伊藤大人,今儿打了一条三尺长的吞拿鱼,正好用来做生鱼片,您要不过去尝一尝!”水叔走到伊藤身边,媚笑道。

    “咕噜”猛吞了一口口水,伊藤游戏心动了,吞拿鱼可是很难扑捉的,平时自己根本吃不到。更不要说是三尺长的一条了。

    想到这次关系到自己的升官,伊藤咬牙斩断了心动。厉声喝道“支那人滚开,我要查这里。”

    枪口戳在水叔的心口上,让没有防备的水叔栽了个跟头,心口也传出阵阵疼痛。

    没有理会倒在地上呻吟的水叔,伊藤催使着陈狗子径直上前去打开萧家的房门,也不管萧疆会不会同意了。

    老实说,陈狗子没胆子动萧家的一草一木,可是他更没胆子反抗伊藤大人的命令,强自鼓起勇气,陈狗子都没敢看阴冷着脸的萧疆,径直朝那扇木门走去。

    “你不能进我家……”萧涛一直记得老爸的交待,不能让坏人进入到自己家里,威胁到几个哥哥的安全。

    没胆子动萧疆,但是对他的儿子就没那么过顾忌了,而且身后还有伊藤大人跟着,陈狗子也不敢表现的太过软弱了。

    “走开……”一脚踹开萧涛,陈狗子伸手就要推开房门。

    萧涛眼看房门就要被打开,几个哥哥可能就要暴露,再加上气愤陈狗子踹自己一脚,怒扑了上去,抱着陈狗子的腿狠狠的咬了一口。比力气,萧涛比不过大人,可是要论起咬东西,那口碎密的细牙,绝对会让任何人都好受不了。

    “啊……”一声惨呼,陈狗子怒不可彻,拽着萧涛的耳朵就想把他提起来,可是萧涛却忍着疼痛,任由豆大的泪珠滚落,也不松口。

    “砰砰”

    接连两声枪响,陈狗子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手指粗的一个洞口咕咕的往外冒着鲜血,身体里的力量开始迅速的消退。拼劲全力,陈狗子转过头来,发现伊藤已经倒在了地上,而萧疆手里正端着一支冒烟的手枪。

    “他敢杀大人?”带着最后一个疑问,陈狗子倒了下去,眼睛却死死的睁着,没有闭上。

    愣愣的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水叔也忘却了心口的疼痛,有些痴呆了。静了好久,院子里才算有些声音,水叔艰难的爬起身子,走到伊藤身边,踢了踢有些冰冷的尸体,长叹了口气。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动起来,让家里妇孺赶快进山,枪声已经传出去了,最迟明天,就会有大人到来,我们没时间了!”怒喝了一声,水叔捂着脑袋痛苦的蹲了下去。村里死了日本警察,等警察局的人来了之后,渔村就会在大火里消去,就算是他们把萧疆交了出去,警察局也会对渔村百般为难,活了半辈子,水叔已经看透了,指望着那些掌权人发慈悲,根本没有可能。

    萧疆默默的走到儿子身边,抱起吓坏了的儿子,死死的把他搂在怀里,眼睛里布满了泪水,这次因为几个外人,害了整个渔村,他也不知道是对是错了。

    渔村闹腾了起来,家家户户开始把积攒的鱼干、粮食收拾起来,汉子们挖出了藏在地下的鱼叉、杀鱼刀等利器,默默的背起家里的老人,开始向山上转移。靠近渔村的小山太矮,根本挡不住军警的搜索,渔民们如果想要安全,必须向更南的深山里转移。

    “萧疆,我想知道,里面到底是些什么人,让你竟然敢杀了伊藤大人!”虽然知道此事无法挽回,水叔心里还是有些不甘,想要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

    痛苦的摇了摇头,萧疆说道“我也不清楚,他们有七个人,是从北边飘过了的,很可能是陆上人,不过他们没有辫子,我也不能确认他们的身份。”

    “你……”怒指着萧疆,水叔恨不得拿枪托砸死他。

    “我来说吧!”

    萧疆和水叔猛地转过头来,看着扶着门框的青年,惊问道“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醒了,刚醒的!”虚弱的倚在门框上,林宝藩轻声道“就在你开枪的时候,我醒的,很抱歉,这次给您们带了麻烦了!”

    “不要这么说,既然你是汉人,那我们就不能把你交给日本人。”水叔脸色和缓了一些,无奈的说道。

    “我是广东舰队的一个舰长,我们在东海和日本人打了一仗……”

    “胜了嘛?”萧疆闻言,急声问道。水叔也一脸焦急的看着林宝藩,等着他的回答。

    回忆起那场海战,林宝藩闭上了眼睛,一艘艘战舰沉没,无数的将士赴死,就为了完成那个计划,现在应该是胜了吧?(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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