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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磕蹦     大奸贼txt下载     大奸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章 舆图与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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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是天下全图。按照世子交代,最南包括安南、三越;最北包括突厥、窒韦;最西包括月氏、大宛;最东包括高丽、琉球。”,沈富侃侃而谈:“底子用五块上等羊皮,取腹背精华处鞣制做成。考虑到它们黏合不便,用笔墨勾勒易受损模糊,特别采用丝线进行双面缝制,而且各国境不同所用丝线颜色不同。其中的图形代表什么,皆以世子吩咐的为准。大小有限,缩至县一级。尺牍衡量,图上一寸,约等于实际五里,误差不超过五十到一百丈。”

    对着蜡烛的光,高哲盯着从盒子里取出的舆图卷观看,小脑袋瓜儿连连点着,表示对沈富努力的结果赞叹。

    舆图即地图。

    高哲四年前让沈富干的就是这事儿,要求他利用商人身份的掩护,切实的踏遍万里山河,将它们记下、画下。

    沈富有高哲的嘱托,山川、河流、沼泽、树林……用特殊的符号表示,同时更加精细的测量距离。

    看到这幅舆图,高哲有信心宣布,其他所有人用的舆图,那都是该淘汰的垃圾!

    沈富带回来的匣子,不仅有一副全图,还有其他的零零散散:“这些是州舆图,缩至村、屯一级。尺牍衡量,图上一寸,约等于实际二里,误差不超过十丈到三十丈。”

    大隋的地方分级制,沿袭了前晋,为州、郡、县三级制,哪怕天下四分也一样。州、郡、县往下,就是不起眼的村、屯,能在舆图上把它们标注,足见细致。

    一份精密到如此地步的舆图,价值上自然不可估量。好比用作战争,错误的舆图显示距离五十里,正确的舆图显示距离四十三里,距离有了偏差,行军的时间在预算上就有了偏差,从而会导致许多问题,军情需要快的时候你慢了、军情需要慢的时候你快了,都要蒙受损失的!

    沈富掏弄半天,把匣子搬空,拿出一本书:“这是我闲来无事,记述的各地风土人情。”

    高哲接过书的同时,握住沈富的手,道:“辛苦了!”

    沈富发自肺腑的笑了,道:“应该的。”

    高哲将舆图一份份的卷起,道:“舆图的事儿,不要透露给任何人。”

    沈富利落的道:“世子放心,陪我丈量的几个人,都被我花钱买命,已经处理干净了。”

    高哲抬头,眼睛眨了眨。

    沈富解释道:“一人千两白银。”

    高哲啧啧舌头,道:“够简单粗暴!”

    沈富指着摊开的舆图上的纹绣,道:“连同绣它的人。”,叹了口气,他感慨道:“乱世人命贱如草啊!”

    高哲收好舆图,将匣子郑重放到床榻里边收存,伸手裹上被子,道:“你做的很好,原本我预计你起码六到十年才能完成,没想到四年多就做好了,着实让我吃了一惊。”,顿了下,他继续道:“既然你回来了,那,启动其他的计划。”

    沈富施礼,道:“但凭世子吩咐,仲荣定勉力为之。”

    高哲闭目思忖,许久,睁眼道:“我从府上给你拿五千两黄金做本,你开始全心投入的做生意。”

    沈富一笑,道:“本金不用了,我这四年多,一边勘测,一边干营生,已经积累了……嗯,差不多十六七万两银子。”

    高哲愣了,讶然:“怎么做到的?”

    沈富交代道:“南货北运,北货南输,赚取差价,中间出差错陪过几次,不然更多。”

    高哲鼓着腮帮子,手指揪着被角,琢磨一会儿,问道:“有没有信得过的帮手?”

    沈富道:“有。”

    高哲再道:“府上的钱你拿着,成立商行,继续干倒卖的生意,并在各地设立分支点。”,他问道:“整个过程你要用多久?”

    沈富计算计算,道:“完全铺开,少说三载,多则五载。”

    高哲点头,道:“行!你不要亲自做,让信得过的人去做,慢点不怕,力求稳固。”

    沈富道:“喏。”

    高哲又道:“望春楼知道么?”

    沈富咧嘴,道:“怎能不知?大隋首屈一指的销金窟!其中的美酒佳肴、绝色官/妓、赌博玩乐等,达官显贵无不趋之若鹜。就是南陈、北燕、西蜀亦有人向往,不惜冒着风险,改头换面的秘密前来逛上一逛,堪称天下闻名!”

    高哲微微向前探身,道:“我要你建立一座比它更好的地方!”

    沈富错愕,沉吟不语。

    高哲笑道:“放心,我会帮你。”

    沈富松了口气,道:“有世子的奇思妙想相助,必能成功。”

    高哲道:“在那之前,你还有件事要做。”

    沈富道:“请世子示下?”

    高哲面色冷峻不少,道:“买下一处僻静的大宅子和……人。”

    总管于景的所作所为,算给高哲提了个醒儿。

    别看高哲在杀于景的时候,嘴里说着“你在望春楼喝的是什么酒、吃的是几样菜、睡的是哪个头牌,我都知道,何况其他”,好像丫能掐会算似的,实际情况远非如此。

    初始之时,高哲挺相信于景的,但没想到他竟偷窃府上钱财去望春楼潇洒享乐。

    于景第一次去望春楼,高哲没有发现,等到第二次才看出不对劲儿,让杨继业偷偷的跟踪。

    高哲那时候已动了杀心,想除掉于景,可杨继业发现于景是受人引/诱,让他决定放长线钓大鱼。

    第三次于景上望春楼,杨继业继续跟踪,耗费良多的大洒金钱,收买望春楼的庖厨、女/妓、乐师等等,查探清楚了蛊惑他的人是谁,然后高哲放心的动手处理了他。

    这是请报上的缺失,整件事情的走向,显得无比被动,高哲不喜欢,他讨厌那种不受掌握的感觉。所以他那会儿便萌生了建立情报渠道的想法,只不过没有合适的人选去做,如今恰好沈富归来。

    沈富敏锐的明白高哲话语中的意思,问道:“宅子好办,人,要什么样的人?”

    高哲伸出两根手指,道:“两种人。”

第十一章 忠心的狗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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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紫阳道人一再的对高哲发问“你真的不是人牙子”,高哲之前可以肯定的回答“不是”,现在,却即将是了。

    “孩子,有资质的孩子,年龄定在六到七岁之间。”,高哲面无表情的说道:“男孩儿的条件可以放宽,身体强壮、没有疾病,具备修成内息的潜力即可。女孩儿必须要那种生在高深庭院、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肤白貌端,长大后能出落的玉立。”

    既然要谋划情报渠道,高哲准备连带暗杀组织一起搞定,反正这两者从来好比相互伴生的并蒂莲花,没不了你、少不了我。

    情报方面。

    高哲让沈富用商行的方式,初步确立外围。他还得打造核心竞争力,那就是着手女人。

    眼下有个词儿形容商人,叫“贱鄙”,地位决定他们永远进入不得高端,接近不得真正的大人物。女人则不同,尤其漂亮的那种,自古红颜多祸水嘛,岂不见西子、貂蝉乎?

    高哲要求找来的女孩儿必须是大门大户人家的,因为气质这东西很难培养,那不是乡间野里的灰姑娘能生来有之的东西,专门去练耗费时间也不见得能行,减少道程序没什么不好。况且女孩儿迟早会成为女人,谁知道能否貌美如花?前者比后者的几率更大,乃无可辩驳不是。

    暗杀方面。

    有内息存在的时代,个体的实力无可估计,杀手怎能不提升质量?

    沈富斟酌一番,道:“虽说近几年天下暂且归于平静,但四国之间小规模的摩擦仍不断。有战争,孤儿寡母,获罪的公卿大臣、破败的衣冠巨室,不是少数。”

    高哲点头,道:“不要吝惜钱财,另外……如果不是太看好,尽量不要在大隋买,去北燕、南陈、西蜀,省得被人怀疑。”

    沈富称:“喏!”

    “师者,有能力的师者,那些孩子需要他们。”,高哲拧着眉头,道:“女孩儿要识文断字、通书达礼,更要妩/媚/诱/人、婀娜多姿,还要诗画声乐、女红刺绣……达到样样精通。教书先生、礼仪指导、青楼老/鸨、风/月高人、雅致才者、裁缝大匠……就得个个齐全。”

    沈富想了想,笃定道:“好办。”

    高哲努努嘴,问道:“听说过‘断肠剑’吗?”

    沈富答道:“知道,据说是徐州下邳人,武艺极其高强,内息起码第三阶段‘内息外放’,有可能已到第四阶段‘化气成罡’。他当过盗匪,后来厌倦退出,独来独往,做了游侠杀手。为人狠辣无情,手段血腥残忍,喜欢用剑捅进对方肚子,让人痛苦而亡,因而得名。多次刺杀过各国高官,即使没成功也全身而退,四国皆有发他的海捕文书。”

    韩非子,《五蠧》: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

    内息这个东西,加强了武风盛行,可也造就不少自持力量者。如果说三十年前,中原只有一个大隋,还能依靠国家的法制力量压制住。三十年后的今天,已经不行了。明显的一个事儿摆着——我在你大隋杀了人、犯了法,我跑到北燕;我在你北燕杀了人、犯了法,我跑到南陈;我在你南陈杀了人、犯了法,我跑到西蜀……你能奈我何?总有能去的地儿。

    天下的崩毁使得统一法制崩毁,作奸犯科之人得不到应有的惩罚,效仿之辈自蜂拥四起。

    高哲听完,犹豫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收买他来教导那些男孩儿?”

    对于用来暗杀的人,高哲不想让他们学那么多,能打架会杀人就行,甚至不能打架仅会杀人岂不更美。

    沈富肃容道:“他的确是天下首屈一指的杀手,但太危险,不好控制。”

    高哲一叹,道:“是啊!”,话锋一转,他苦恼道:“可我找谁呢?战场杀伐的武艺和江湖杀人的武艺,完全不是一个套路。”

    沈富笑道:“为什么考虑处于鼎盛的人?他们正值年富力强,桀骜难驯,只相信自己与自己的武器,一旦反噬,害处极大,绝非上佳的选择。不若用衰落的人!我知道江湖上有许多游侠、杀手,或残疾、或年老,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却不再拥有当年的能耐,加上仇敌追杀等,过着朝不保夕、食不果腹的日子。”

    高哲了然,龇牙道:“金钱真是万恶之源呐!”

    沈富无声。

    高哲抬头看了眼外边的天色,道:“你去吧!以后不要踏足秦国公府,自己找个地方安顿,有事儿我会去找你。”

    沈富站起,躬身三拜,道:“明白!等一切妥当后,我会传讯世子。”

    言毕。

    沈富快速退去。

    高哲睡意全无,坐在床榻上发呆,他不是真的发呆,是在默默的想事。

    高思继、高宠即将拜师长平王邱瑞、车骑大将军定彦平,有这两位中兴九老的名头镇着,觊觎秦国公府的人会望而退走。乍看美好,高哲以为非长久之计,他不能总靠别人活着,自己需要站出来撑开一片伞,为埋下的种子遮风挡雨,争取时间。所以他确定两个兄弟的归处后,琢磨步入庙堂。

    欲进大隋的朝廷中心,高哲有个硬伤……年龄!

    一个黄口稚子,怎能让人放心?

    证明!

    高哲得证明!

    证明什么?

    高哲得证明自己不是一个七岁不到的毛头小子,乃生而知之者!

    如何证明?

    高哲眯眯眼睛,喃喃自语:“拜师仪式,打响名声。”

    确切的说,高思继、高宠拜师长平王邱瑞、车骑大将军定彦平的仪式。

    窗外的光线渐渐亮堂,呼啸一夜的风雪停下了……

    高哲拉动手边的风铃,传唤侍女洗漱更衣,并令人去找紫阳道人来一起吃早饭。

    高哲想让紫阳道人帮两个忙。

    老道来的倍儿快,精神奕奕的模样。

    一见碰面,紫阳道人打趣道:“心眼太多的人,睡不好,是不是啊世子?”

    睡半截儿的觉,高哲神色多少萎靡不振,没心情跟他拌嘴,直接道:“敢问道长,本月哪天是拜师的好日子?”

    紫阳道人伸手掐算,道:“大隋按年号算是大兴六年,按天干地支属庚申年,冬月嘛……初六,丙寅,冲虎,正是拜师入学的好日子。”

    “四天后?”,高哲挑挑眉毛,忽的拜礼,道:“还有个情况,请道长担待。”

    紫阳道人连忙扶起高哲,道:“世子客气了!”

    高哲唏嘘的说道:“高家上下老的老、小的小,无亲无故,子仲、子叔的拜师仪式上找个执鞭人都没有。大隋推崇黄老,而道长道法通玄,朝野闻名,想来有你出面儿,长平王、定车骑不会感到颜上无光。”

    紫阳道人一想,道:“成!贫道应下了!”

    高哲施礼,道:“多谢。”

    这时——

    “老王八蛋!”

    “你放开老子!”

    “信不信老子抽你丫的!”

    宛如乳虎咆哮的声音从外头传至。

    高哲眼皮直跳,他听出来那个声音是谁了,而且最后那句话恐怕是跟他学的,把自称的“我”换成“老子”罢。

第十二章 他娘的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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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想家的孩子伤不起,尤其这个孩子是个熊孩子,更可怕的是这个熊孩子名叫高宠。

    定彦平深有体会。

    昨儿跟高哲一起到车骑大将军府,高宠表现出的习武资质,让定彦平哈喇子淌满地,不仅答应拜师仪式要风光大办,还生怕别人抢夺的想借口把人先留在身边儿。

    定彦平无后,一身本事也没个传承,可算见着良才美玉了,对高宠当然不是一般的待见,哄着、捧着,稀罕的不得了。公务推得一干二净,应酬忘得九霄云外,妻子、妾室、亲兵、侍女……全家人围一活祖宗转。

    就这!

    高宠都不开心。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儿,白天凑合的过了,到了晚上要睡觉,高宠闹腾起来了,嚷着非回家不可。

    定彦平大概被高哲忽悠的厉害,真的以为高哲带高宠去过长平王府,他怎知高宠去倒是去过,在门外,真正进里头的是高思继?哪敢让高宠回来,万一叫长平王顺路拐跑了呢?

    一小一老,顶上牛儿了。

    高宠天生的胆子大、暴脾气、缺心眼,管定彦平是谁,你拦我去路,我就动手。

    定彦平不敢实诚的出招,伤了预定的宝贝徒弟咋整?束手束脚的。

    高宠终归岁数短,再怎么着也弄不过定彦平,倒地上打滚儿哭。

    服了?

    可能么!

    定彦平心想地上凉,好心好意蹲下要把他抱起来,结果被偷袭成功,揪着胡子不撒手。

    眼瞅着高宠“咯咯”的乐,定彦平又痛又气得不行,抬巴掌想了半天……往肉厚的地儿拍。

    爷俩你薅我胡子、我揍你屁股,你疼我也疼是你叫我也叫,滑稽可笑,僵持了半个多时辰,等高宠累了睡着,方消停了。

    等早晨。

    高宠一睁眼睛,接着作妖。

    别的不提,定彦平心爱的兵刃绿沉四尖双枪,茅坑里去了,到现在还没擦干净呢!

    定彦平没着没落的,想起了高哲,拎着高宠登门。

    到自己家了,高宠底气更足,挣扎着骂个不休:“老王八蛋!你放开老子!信不信老子抽你丫的!”

    定彦平脸都是黑的,额头青筋直蹦,吼道:“小兔崽子!你给老子消停点儿!再骂一句还打你屁股!”

    门口的侍卫知道是三公子回来,定彦平的样貌亦听过,不曾阻拦,憋着乐的把他们放进去。

    高宠正待继续……

    “子叔!”

    “闭嘴!”

    声音不大,足以使高宠猫见老鼠一样,因为开口的人是他最怕的长兄高哲。

    高哲听到这爷俩的对骂声,快速的过来,制止高宠的同时,躬身拜礼,道:“晚辈高哲,拜见定车骑!”,深吸口气,他狠狠的瞪了眼高宠,再次拜礼道:“幼弟莽撞无知,出言不逊,还望定车骑大人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放他一马,晚辈给您赔罪了!”

    定彦平平复心绪,将高宠安稳的放地上,不爽的哼哼道:“老子不至于!”

    高哲算是晓得高宠“老子、老子”怎么来的了,犊子玩应儿没先学到人家的武艺,已经学会做派啦。

    高宠颠颠儿的跑到高哲身后,对定彦平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大有洋洋得意的意思。

    高哲伸手道:“外边风寒,定车骑请入内取暖。”

    定彦平大步流星。

    高哲勉强跟住,缓和气氛道:“定车骑可有吃早饭?”

    定彦平道:“气饱了!”

    高哲:“……”,刚才谁说的不至于来着?

    高哲为定彦平引路,到紫阳道人就餐隔壁的正堂,又吩咐置办一桌早食,吃不吃是一回事儿,礼节上周全。

    定彦平大马金刀的占据主座,眼睛瞪得溜圆,想说点儿啥就说不出来,总不能对高哲讲——汝弟甚吊,汝知否?

    高哲了解定彦平啥想法,对侍女窃窃私语一番,回头道:“晚辈已请高人算过,本月初六,就是四天后,适合拜师入学。”

    定彦平点头,看了眼高宠,挺难为情的道:“他……?”

    高哲道:“定车骑放心。”

    门外侍女跑至,高哲动身迎去,进来后手里多了一条竹木板子,一尺长、三指宽。

    本小动作不断的高宠,一下子僵住,小脸儿煞白。

    高哲走向高宠,道:“伸手!”

    高宠咬牙闭眼,哆哆嗦嗦……

    “啪!啪!啪!”

    竹笋炒肉。

    “啊!啊!啊!”

    相较下高哲力小,板子其实打的不疼,远比定彦平削屁股轻,高宠就是怕、叫的还挺惨,这源于高哲从小到大对他的“良好教育”形成。

    才打了三下,定彦平坐不稳了,急道:“停!停!停!别他娘的打坏了!老子的传承可指望他呐!”

    高哲见好即收,捏着板子,冷着脸,训斥高宠道:“徒弟半个儿!师父师父,定车骑是你师,你就必须把他当做父亲尊敬!再让我听到你出言不逊,看到礼仪失当,冒犯了师长,我必不轻饶!”

    高宠低头,小脸儿鼓鼓着,“嗯嗯”的答应。

    高哲眉毛一扭:“说出来!”

    高宠一个激灵,大声道:“我保证以后拿定车骑当父亲尊敬!”

    高哲满意的收了板子,歪歪头,道:“去找子仲他们玩儿吧。”

    高宠如蒙大释,一溜烟儿的没了人。

    定彦平目睹眼前的一切,冲着高宠的背影儿抬手想叫住,尴尬的出口不及,讪讪的放下,憋屈道:“你这个长兄,威严不小哈!”

    高哲道:“让定车骑见笑了。”

    定彦平道:“我饿了!”

    高哲叫人上早饭,陪同一起吃。

    定彦平显然心不在焉,情绪很低落。

    高哲晓得老爷子的意思,笑道:“定车骑放心,子叔既然许给您做徒弟,就不会有他人掺和。他正是贪玩的时候,让他在家呆两天,等拜师过后再领走吧!”,顿了下,这厮眼睛一转,道:“我想他不愿意在您府上,是没有同龄的玩伴导致居多。”

    定彦平一怔,惊乍的拍桌子,道:“是啊!有道理有道理!”

    高哲循循善诱,道:“子仲有几个玩伴,叫他们时不时的去陪着玩会儿,既不耽搁跟您学艺,也不让他失了童年乐趣儿,您看这主意可好?”

    定彦平有点抹过弯儿来,狐疑的盯着高哲看。

    高哲灵机一动,说道:“晚辈刚才说过,徒弟半个儿,只要子叔将来能成大器,若开枝散叶,不妨过继给您个孙子。”

    定彦平没大喜过望、失去理智,皮笑肉不笑道:“你小子够奸啊!只要能成大器?只要?反过来成不了,没戏呗?”

    高哲笑吟吟的问道:“您没信心教好子叔?”

    定彦平突兀表情认真,道:“子叔……过继给我怎么样?嗯?我肯定视如己出、当亲生骨肉。”

    高哲摇头:“说句不恭敬的话,陛下信任您、不猜疑您,就是因为您没有子嗣,晚辈可不想让您连带子叔步入危险境地。”

    定彦平不服道:“靠山王有十二个呢!”

    高哲冷道:“靠山王是陛下的亲弟弟!再者,高家自身人丁也不旺。”,他强硬补充道:“定车骑不要强人所难,不然的话,小心徒弟也没了!”

    定彦平腾地窜起,怒道:“你试试!”

    高哲不吱声,光对视定彦平。

    定彦平慢慢软下来,他干不出以大欺小的勾当,坐下身,好半天,猛地发现什么,悚然道:“他娘的见鬼!你到底是不是不满七岁?你……”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纵观高哲从昨天的上门、到今天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定彦平懵了——他看到了什么?那些事是小孩子的所作所为?那些话是小孩子的所说所讲?

    高哲笑道:“晚辈,生而知之者。”

    定彦平憋了半天,吭哧出一句:“他娘的见鬼!”

    吃过饭。

    送走定彦平,高哲伸手搓搓脸颊,嘟囔道:“老绝户还指望我高家支援?开什么玩笑!不过……此时空所谓的‘中兴九老’,就是彼时空的‘开隋九老’,按照那个……罗成管他叫声爹,他边得意忘形的没边儿,老底儿都掏了,后来弄的绝技被破,叫干儿子戳了一枪,心灰意冷的不要不要的,典型的没啥脑子的感觉。怎么这么难对付?难道说,时间上不对,他还没对儿子的渴望到魔怔,或者人物本身出现偏差?要是前者还好说,要是后者……啧,又要凭空少不少优势。”

    脑子乱糟糟,高哲干脆不想。

    转身进府的刹那,高哲看到……

第十三章 阴谋不敌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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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皑皑积雪中一行黑缟分外扎眼,伴随棺木高举,好似白纱上的蚂蚁运输食物般缓缓移动。

    渐行渐近。

    泣声刺耳尖锐,呐喊连绵不绝……

    高哲目睹这么一支三十左右人的出殡队伍,小脸儿“唰”的一下阴翳成冰,他猜到来者是谁了。

    高哲扭头,道:“去唤杨头领来,召集府上全部护院。”

    侍卫不敢怠慢,快速奔跑进入。

    高哲立于庭院之前、匾额之下,眼中闪过一丝丝杀气。

    出殡的队伍及至,停滞在高哲身前。

    一个披麻戴孝,四十岁左右的矮胖女子,趴在棺材上痛哭流涕,悲伤欲绝的好像随时能咽了气儿,她待在中心位置。

    再向外点儿,四个抬棺的青年,和手持哭丧棒、招魂幡的几个少男、少女,皆双眸通红,仇恨的瞪着面容冷峻的高哲。

    剩下十七八个人,有一半瑟缩在后,贼头贼脑的抻着脖子往高哲身后的府邸瞧,偶尔张嘴低声的交谈,品头十足,对衣冠巨室的好奇明显多过对死者的重视。另外则一半拱卫于前,跨刀持剑,绝非善类模样。

    这些人高哲有的见过,有的没见过,但不妨碍他知道哪个是哪个。

    双手背在身后,高哲扫了众人一眼,目光停留中年妇人,道:“于景妻,赵氏女,你不好好为夫操办丧事,跑到我高家做甚?难不成想把灵堂摆进我秦国公府?”

    赵氏擦着眼泪,扑倒在地,哀怨的诉道:“未/亡/人……岂敢冒犯?只是……亡夫生性忠良,在世子府上也有十余年光景……早先跟随国公爷冲锋陷阵,后来亦有不离不弃的帮衬高家度过危难……他……他咋不明不白的……他死的冤啊!”

    高哲舔了下嘴唇儿,道:“他死得冤?我的错喽?”

    赵氏以头抢地,道:“亡夫一去,留下孤儿寡母一大家子……未/亡/人斗胆,怎么着……得讨个说法。”

    高哲挑挑眉毛,道:“于景窃据我府上钱财,这个说法够吗?”,伸手指点指点那些带了家伙的人,他不屑的鄙夷的道:“怎么?以为找了几个游侠助威,觉得的腰杆子硬了?”

    抬棺的一个青年,愤怒开口:“我父替你们高家出生入死那么长时间,就算拿了一点不该拿的,你也不必下此狠手,一点往日情分不顾吧?”

    高哲笑了下,道:“大隋近几年虽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然,物价依旧居高不下。以长安为例,一斗精米约一贯钱,也就是一千铜子、一两白银。一斗精米足够十口之家,一日饱食三顿。我记得你们家应该有十口?”,比划三根手指,他说道:“非我不念旧情,实在你父亲执迷不悟,我提醒过他收手的,他不听,我怎能放他?而且……不是拿了一点不该拿的东西,是很多!是能让你们全家吃八十多年的精米的钱!知道那是多少吗?三万斗精米!三万两白银!”

    众人……多数吓住了,被那个天文的数字吓住了。

    当然。

    有没被吓住的。

    赵氏与几个游侠中的一个,对视了一眼,然后马上嚎啕大哭:“冤啊!亡夫冤啊!世子!亡夫为你们高家当牛做马,任劳任怨,怎么会……三万两,他那人最是胆小,哪来的那么大的胆子拿那么多的钱财?您可不要乱说啊!”

    府内有了动静,百十个护院拿着枪棒,以杨继业为首涌出。

    赵氏趴在雪地上向前匍匐,抓住了其中一个眼熟护院,道:“董大郎!亡夫素来跟你交好,没少接济你!你帮我说句公道话啊!啊?是!亡夫是为奴,可也不能让人这么作践……三万两白银,天呐!这屎盆子不能扣到他头上,不然他死都合不上眼!”

    董大郎傻了,让他说?怎么说?一边是主家,一边是恩家……好生为难。

    赵氏说完董大郎,又看向其他人,那副发髻散乱、眼眸赤红、浑身脏雪的凄婉模样,着实叫人心生恻隐。

    几个游侠适时聒噪。

    “看见了!你们都看见了!如此薄情寡义之家,太让人心寒啦!”

    “是啊!于大郎不是那样的人,他胡说八道!”

    “一个小娃娃,信口雌黄,保不齐干了什么勾当,诬陷了于大郎,这些贵胄最喜欢干这种龌龊事儿!”

    终于。

    抬棺的青年,大声叫道:“还我父清白!”

    前来的众人,义愤填膺的高呼:“还我清白!!!”

    眼看那四个抬棺的青年带头,几个游侠推波助澜,出殡的队伍俨然有冲击府邸的姿态。

    护院们瞧着高哲,没有动,每个人的神色,多少异样。于景之死,秦国公府就这么大的地儿,哪个能不知?了解过高哲杀于景的原因,他们还忍不住受赵氏等人的话的影响,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高哲抢上前一步,他很想说“于景本为私奴,有卖身契在,无论他偷没偷东西,我为主,想杀就杀,一点问题没有!”,但他不能,不然真的会寒了其他人的心,他只能作愤愤状,加大声音道:“乱世用重典,是故大隋而今律法严苛。偷盗一贯以上者,充军;偷盗三贯以上者,腰斩。偷盗十贯以上者,株连!我三番两次暗示于景,他却变本加厉!已经够可以了吧?我留他条全尸,给他办了棺木准许敛尸下葬,没找你们家的麻烦追究丢失财物,算宽德了吧?你们到底想怎样?安的什么心竟敢不要脸的上门生事?是不是觉得我高家祖母患病、三子年幼,任你们拿捏?”

    想想高家的情况,听听高哲的话语,护院们坚定了立场。

    因为这确实非一般的大度,三万两白银呀!要是搁别的人,早把你全家要么杀了泄愤,要么干脆男的做奴、女的做娼统统用来补还损失,人没有,那妥妥是看重于景十几年的情分的体现呀!再者,人之前还警告过于景,他自己贪心不足找死,怪谁?现在你好赖不知的闹上来,绝对摆明欺负没大人嘛!

    护院们对赵氏那点儿同情怜悯,消弭于无,纷纷握紧枪棒。

    维系了内部,高哲看着赵氏,道:“这里是秦国公府,天子御赐的世袭罔替的秦国公府!你没这个胆子来!背后有其他人!包括这几个游侠,也都是指使你的人派来的对不对?”,不等赵氏反应,他双手拢袖,厉声道:“但凡大家大业,都讲究个脸面,轻易不让官府插手,尤其像这种蝇头小事儿,自己解决不了叫人笑话。不过,你们欺人太甚,我年纪小,高氏也破败了,没什么忌讳可言,所以……丧事别办了!等我去告上长安府,找长安府令做主,就凭三万两白银的巨额数目,足够让你们全家人一起到地下团圆!”

    高哲一偏头,道:“来人!去报官!”

    一个护院领命而去。

    赵氏见高哲来真的,脸色陡的惨白,仿佛已想到悲惨的下场,慌忙惊恐的嘶叫:“不!!!”,她连滚带爬的想靠近高哲,彻底失去理智,乞求道:“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啊!我一时猪油蒙了心……”

    杨继业挡在高哲身前,一脚把赵氏踢开。

    赵氏狼狈的挣扎,疯癫的叫道:“有人逼我的!世子!我告诉你是谁!我告诉你是谁!”

    事情到了这会儿,已经很清楚孰是孰非。

    那些游侠观势不妙,拔腿儿开溜。

    前来看热闹帮工的邻里,晓得大事不好,一个个的避之不及。

    没走的仅余于景妻子赵氏和儿女。

    “哐当!”

    棺材落地。

    前边尚且强硬的于景子女们,腿软的跪下,叩首如捣蒜,告饶不断。

    高哲看都懒得看一眼,转身往府内走,对护院们道:“把报官的人叫回来吧!十几年了,他们无情,我不能无义!”

    护院们相互对视,默契的赞叹:“世子仁义!”

    紧接着,护院们又想,高哲凭借几句虚言恫吓,让赵氏漏了怯,皆言:“世子聪颖。”

    杨继业交代护院们各司其职,紧紧跟随追上高哲。

    杨继业道:“世子……”

    高哲道:“不用管,一个受了蛊惑、见利忘义的愚妇罢!”

    杨继业踟蹰着,道:“我是说,操纵他们的人。”

    高哲咋舌:“等子仲、子叔拜师,保障了府上安全,再去收拾不迟!”,他不禁感慨:“他也算有些能耐,看出我高家的命门所在啦!”

    如果说钱财的多寡、人脉的深浅、声望的高低等,是高家崛起的必要条件,那么关系到高家生死存亡的,唯有一点——人!

    惨遭鱼俱罗血腥报复,高家的人丁实在不多,仨不到七岁的小娃娃。一旦出了什么意外,直接能宣布从此玩儿完……护院从中的作用,恰恰容易忽视却极为重要。

    高哲之父高毅,勋爵秦国公,官职大隋三品左将军,有私兵部曲。他数年前去世后,私兵部曲按大隋规定当解散,或并入他军、或解甲归田,但也有很多不愿意的,所以那部分人理所应当的成了高家的护院。多年来有的转变心意、有的行为不检,慢慢淘汰成了现在的百十来人……

    赵氏出身低微,啥啥不懂,不可能自己想出那么多伎俩,有那种高明表现,估计她都不敢来,毋庸置疑是挑唆她的人教的。

    对方驱使赵氏,令护院们寒心,最终四分五裂的离开,相当于瓦解保护高家的核心防线,再然后?太简单了!高家薄弱的人脉注定鲜有人关心,完全可以送货上门,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秦国公府从护院到侍女、庖厨,里里外外换一遍,监视、软禁高哲三兄弟,把控大权。或者玩儿个李代桃僵,替了高哲三兄弟,鸠占鹊巢……招数不要太多!

    计划阴毒,却有个致命漏洞,他没想到高哲“生而知之”,并不是一个胡作非为小娃娃,恐怕他从赵景那儿得到错误信息导致。

    高哲真的、真的很想宰了于景全家,可有时候需要委曲求全,有时候需要收买人心,有时候需要沽名钓誉,有时候需要以德报怨……眼下正属于那个有时候。只有让自己看上去是个有情有义的主人,才能让那些护院忠心护佑,起码暂时熬过去。

    话说回来,有失必有得。往日府上人知道高哲不类寻常孺子,成熟的可怕。今日定会更上一层,加深他们的印象,让他们知道、看到高家崛起的希望,重塑凝聚力及促使他们老实本分些,省得再有个不知死活的于景冒出。

    今天的窘境,高哲心中对提前步入庙堂,无比迫切。

    杨继业不是多嘴的人,没搭腔儿高哲的叹语。

    高哲万千思绪后,停下脚步,笑道:“对了,忘了告诉你。”

第十四章 收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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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人生难料,世事无常。

    紫阳道人,也是命运多舛辈。少年出身富贵,聪颖且达,文武兼修,志存高远。青年家门落败,报国无路,心伤黯然。中年复起,为一郡佐,求保一地安康,恰逢江山崩殂,未果。自此堪破,索性寄情山水,云游四方,闲来无事品古经道典,偶露峥嵘即名震四方……只是游戏风尘久了,太岁亦见长,难免厌怠,当遇到高哲三兄弟和李存孝时,他终于找到驻足的理由。

    吃过早饭,紫阳道人慢条斯理的去校场练了会儿剑术,这才着手准备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常言道:“穷文富武。”

    想成功培养一名优秀的习武之人,软性条件上不能差,硬性条件上更不能差。

    软性条件。

    资质其一,教育其二,心性其三。

    一者乃为天赋,全靠天公赏面儿,不可强求。

    二者乃为辅助,没有人引导,想自学成才,概率太低。名师出高徒,方为正理。

    三者乃为核心,决定上限成就,囊括许多,譬如不够聪明的勤能补拙、坚持始终胜过放弃。

    硬性条件。

    一个字儿,钱!

    药石筑造根基,得花钱。

    肉食强健身体,得花钱。

    兵器,得花钱。

    马匹,得花钱。

    反正没钱不行。

    见过李存孝等,紫阳道人不担心他们的资质、心性,对自己的教育能力更不会菲薄,软性条件无疑全了。秦国公府不差钱,李存孝等的吃喝、装备,也不用他操心,硬性条件中,他能做的唯有,用药石给他们打底儿。

    紫阳道人转悠两圈儿,不禁拍着脑门儿郁闷:“高门府第就是麻烦啊!想找点儿啥真难!”

    话音没落。

    “道长有何烦恼?”

    一声稚嫩的问话传来。

    紫阳道人扭头,正是高哲笑吟吟的样子:“贫道在感叹世子家里……嗯……”,拉长鼻音,斟酌老半天,他道:“过于气派!”

    高哲哈哈一笑,道:“迷路了直说。”

    紫阳道人找不到道儿是扯淡,高哲拿他寻个开心。

    紫阳道人吧嗒吧嗒嘴儿,瞧眼高哲身旁的杨继业,用下巴示意外边的方向,道:“怎么听着闹闹吵吵的?”

    高哲摆手,轻描淡写道了句:“没什么。”

    紫阳道人笑了:“家丑不可外扬?”

    很明显,紫阳道人反击了高哲。

    高哲敲敲自己脑门儿,摇头不已:“道长嘴巴不饶人呐!至于跟我这种小娃娃尺寸必争吗?”

    紫阳道人乐道:“世子是‘生而知之者’!别人不懂,贫道懂得很,怎能拿你作等闲孺子看待?”

    高哲双手抱拳,放到头顶,颇显滑稽的认栽:“你赢了!”,放下小胳膊小腿儿,他严肃的说:“刚刚我本想告诉继业,琢磨着觉得由道长讲更美。”

    紫阳道人愕然,旋即明了,然后他盯着高哲。

    人老精、马老滑,紫阳道人哪能看不穿高哲的小把戏?

    丫果断收买人心呢!

    杨继业修行内息也有几年,始终搞不定,对于一个崇尚武力的人来说,明知道有能让自己更强的办法却不得,绝逼是最痛苦不过的事情。此时有人帮了他,那么……

    高哲对视紫阳道人,毫不害臊,摆明了态度。

    紫阳道人思忖甚久,喟然一叹,顺手为之:“昨日与世子暖亭温酒赏雪,谈及了杨头领。”,他措辞着,继续道:“世子言杨头领劳苦功高,总想多加照拂。偏偏杨侍卫不爱钱财美女,一门心思的研究武艺,每每受挫,颇为伤怀。”

    杨继业单膝跪地,道:“多谢世子!继业受世子恩惠多矣,怎敢再求其他?修不成内息……命里如此。”

    “命里如此?不、不、不!”,高哲搀了下杨继业,笑道:“紫阳道长法理通玄、武艺莫测,他有一秘方,可使你得偿所愿!这就是我想知会你的!”

    杨继业闻言,惊喜莫名的呆住了。

    高哲推了下杨继业,佯装不悦道:“想什么呢?还不快快谢过道长?”

    杨继业幡然醒悟,赶忙欲拜紫阳道人。

    紫阳道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杨继业,道:“杨头领不要多礼,贫道担待不起!要谢,谢你们世子吧!贫道虽手握方法,但所用到的药石,千金难买,若非有世子这般待你如家人的慷慨主上,即便获悉也没用啊!”

    杨继业虎目一红,挣脱紫阳道人,郑重的先给他拜礼,道:“恩就是恩,继业谢过道长!”,还过头,他再拜高哲,道:“世子大德,继业没齿难忘,愿以苍天大地为鉴,忠诚报效,九死无悔!”

    “什么死不死的!一些钱财罢!你从小便照顾我,关系厚道,我怎会吝惜?”,高哲急忙扶杨继业,道:“快起来!快起来!快起来!”

    杨继业感动抽泣。

    高哲好生安慰。

    一时间,主仆情深……

    紫阳道人翻着白眼儿,瞅高哲的表情,跟高哲脑门儿写着金光闪闪的“骗子”俩字儿差不多。

    高哲不管紫阳道人咋想,反正他心里挺高兴。他相信凭借自己给杨继业编造的身世、多年来的施恩拉拢,经此一事升华后,将会牢牢的烙印在杨继业心中,加固其耿耿忠诚,再无二心。

    还有一个意义,不同沈万三简单粗暴的神秘力量干扰,高思继、高宠血脉上的亲情绑架,杨继业是高哲第一个完全靠自己的能力收在麾下的,那十个从彼时空带来的人。

    紫阳道人没心思看高哲表演,道:“贫道在找世子府上的药库,不知道是哪儿?”

    高哲道:“高家的药库没什么药材了,自家父去世后,府上无人用及,渐渐的也就不采办了。”,他吩咐道:“继业,你去支……五万两银子,陪同道长去趟西市。”

    杨继业抹了把老泪,道:“喏!”

    高哲不忘嘱托:“不要小气,能买多少买多少,今后用得着。”

    杨继业率先走掉。

    紫阳道人和高哲,大眼瞪小眼儿的,陷入沉默。

    许久。

    紫阳道人捻须,道:“其实……贫道一直好奇一件事儿……”

    高哲眼珠儿乱转,摆出副天真无邪的笑脸,道:“我记得劝诫过道长,好奇心不要太重。”

    紫阳道人道:“贫道记得也说过,‘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不问问,不舒坦。”

    高哲一歪头,似乎懵懂。

    紫阳道人才不上当,蹲下身与高哲平齐,微微向前探:“世子……”

    ……

    ps:昨晚系统维修,定时发布出错了,才看到,见谅。

第十五章 造化钟俊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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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紫阳道人故意很慢,平缓的说道:“世子‘生而知之’没错,那么……”

    高哲“嗯”了一声,静静听着。

    紫阳道人猛盯着高哲,眼睛一下不带挪开的,话锋一转,左言其他:“秦国公文武双全,或文大于武,但他也是少有的内息第四阶段‘化气成罡’的顶尖武将,他年为保妻儿,与天下第一的鱼俱罗拼力一战,悍勇击退。以及世子可否了解,夫人当初叱咤江湖,可谓奇女子?”

    高哲抿着唇角儿,点头道:“父母高堂,焉能不知?”

    紫阳道人搓了搓手,道:“贫道久习武事,了解甚多。窃以为勤能补拙、熟能生巧皆虚言妄语,天资最重要。而天赋资质,又分几等。世子二弟已算罕见,三弟堪称百年难遇……”

    高哲不耐打断:“道长到底想说什么?”

    “人云‘虎父无犬子’、‘有其父必有其子’,这般话放在武学家庭,大大有理。”,紫阳道人又凑近高哲几分,清楚的发问:“世子有此等父母、此等兄弟,那么……世子的武艺天赋又如何呢?”

    高哲绽放笑容,轻飘的道:“不怎么样!”

    紫阳道人大有刨根问底的精神:“真的?”

    高哲面色不改,道:“苍天予我‘生而知之’,难道还不够?”

    紫阳道人保持蹲着的动作,道:“造化钟俊秀,弱者更弱、强者更强,从无公平可言。”

    高哲不想纠缠,笃定道:“我没有练武的天分。”

    紫阳道人咧嘴,皱眉道:“这话说出来,世子……你自己信吗?”

    高哲一副正色的样子,斩钉截铁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信了!”

    紫阳道人:“……”

    瞥到杨继业往这边走,高哲转身敷衍道:“车马备好,道长该出门了。”

    紫阳道人不甘心,飞快的伸手搭在高哲肩膀上,顺势手指灵巧的便要往下摸索。

    高哲眼角余光察觉,小步一迈,脱离紫阳道人的魔爪,不高兴的瞪着他,道:“道长!知道的太多,容易折寿!”

    晓得自己错,紫阳道人讪笑两声,不过他仍忍不住驳道:“贫道哪怕死了,活了那么多年也够本,倒是世子,过慧易夭啊!”

    高哲拂袖,愤愤的将走。

    紫阳道人在高哲身后道:“高家世代相传的‘奔雷刀’、或者夫人的‘枪母子’,你学了几分?”

    高哲身体僵了僵,好似没听见的离开。

    紫阳道人吁了口气,摇头嘟囔:“送自己的两个弟弟给别人做传承,利益固然重要,何尝又不是因为自家的东西后继有人、高枕无忧?”,他站起身,摇头晃脑的向远处的杨继业行,喃喃不停:“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先贤圣谕,果然不虚!”

    远离紫阳道人,高哲进了自己的卧房,搁火盆边儿取暖。

    高哲的情绪,远没有紫阳道人三番五次的试探、甚至逾距上手时,表现出的那种恼怒,他很平淡。

    紫阳道人猜得不错,高哲的确有习武的天分,哪怕那比不上两个弟弟高思继、高宠。

    高哲来到这个时空,得知有内息这样的神奇存在,怎能按捺住不进行学习?他根据父母留下的练武心得等,早就练就了内息,只是没有人点拨,进境稍微缓慢。这件事情他做的极其低调,常常在卧房独自摸索。他设置铃铛,严令府中人必须用此作为通讯,轻易不得靠近,一方面是多疑,另外一方面即为了保密。谁都不知道,包括沈万三、杨继业……这是他的底牌,保命的底牌。

    高哲胡思一阵,猛地想到另外一个事儿。

    高哲是秦国公府、洛阳高氏的,嫡子、长子、世子。

    长子好说,高哲的确是秦国公高毅的第一个孩子、儿子。

    世子无疑,秦国公高毅死前定下,天家皇室亦有承认。

    嫡子……有水分。

    掰开了、揉碎了讲,高哲真不是高家嫡子,仅是个庶子。所以成了嫡子,特殊情况罢。

    高哲之父高毅袭承秦国公位,成为高家的颜面担当,决定在朝堂走孤臣的路线。

    然。

    孤臣不等于真的和其他人老死不相往来,况且个人是个人,家族是家族,高氏需要帮扶的盟友。

    结盟,什么方法牢靠、有保障?

    联姻必不得免!

    洛阳高氏乃“上古四家”之一,有着久远的历史、荣耀的光辉、深厚的底蕴,可追根究底,它也是世家士族中的一类,看重门当户对。

    高哲之母姜氏,本名高哲没听过,来头更是,倒了解她闯荡过江湖,有个雅号唤作“胭脂虎”,还曾家/暴丈夫,好悬被休了。总管于景死前对高哲恨言“虎生三子,必有一彪”,不是没有缘由。像这样的一个不通诗书礼仪、不会女红刺绣,就知道打打杀杀、舞枪弄棒的女子,哪能是高家的正室?

    六年多前的家变,高哲之父高毅一直没有产出的原配妻先死了,高哲之母姜氏即将生子,他怕有人拿嫡庶的问题做文章,遂宣布续弦姜氏为妻。这样一来,高哲名正言顺的做了嫡子,把偌大的家业收入囊中。

    高哲之父的原配妻,洛阳望族,是为卫姓。

    人死如灯灭,卫氏本跟高家没什么深厚交情,无非那时形势逼迫和高家混到一块儿,唯一的关联不在后,多年来与高家也没什么瓜葛了。

    高哲突兀想到卫氏,是他想到了一个人,能好好教导培养岳飞、徐达、戚继光这三个帅才的人。

    抽巴一张小脸儿,高哲摩挲下巴,思量道:“要不……厚着脸皮走一遭?”

    “哒哒……哒哒……。”

    脚步急促。

    隔着老远儿,一个侍女惊慌失措,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世子……打起来了……又打起来了……”

    ……

    ps:昨天定时有毛病,还登录不上网站,所以没发成第二更,耍个流/氓,暂时不补了,今天还是两更。

第十六章 不要输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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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秦国公府。

    后院。

    高哲左手后背轻攥成拳,右手在前握有竹板,声音不大却充满严厉:“你们两个,为什么打架?”

    “他先动的手!”,高宠愤愤的叫着,脸蛋儿上尚有一块淤青,鼻孔里塞着两团丝絮,使得话语不够清脆:“我……”

    “闭嘴!”,高哲瞪了高宠一眼:“让你说话了吗?”

    摄于长兄淫/威,高宠缩缩脖子,鼓着腮帮子不敢吭气儿。

    高哲看向另外一边,道:“你说。”

    和高宠动手的,也是个六七岁的孩子。个头不高,大抵相仿高哲,比高宠矮的不是一星半点,而且偏于瘦弱。加上那一头天生微卷干枯的黄发,尖嘴猴腮儿的脸颊,看起来病恹恹的。他的形容比高宠好不到哪儿去,衣服沾染土渍破了几块,正是换牙的年岁,门齿不太稳固的被敲掉,嘴角儿还有血迹。

    李存孝。

    “王不过项,将不过李”的李存孝。

    李存孝低着脑瓜儿,说话漏风,含糊不清:“我不乐意跟他玩。”

    其实高哲不用问,他都知道这俩货为啥又互殴一起。

    没错。

    又!

    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从去年开始,这俩货隔几天不打,那才叫奇了怪呢!

    起因,高哲要占不少。

    高哲对两个亲弟弟高思继、高宠,很少亲昵,自持“长兄如父”,多数……揍、削、打、掴、抡……美名其曰:教育。

    高哲对李存孝呢?向来关照有加。

    屁大一丁点儿的时候,大家都一样,除了吃就是吃,不会琢磨别的。可到了五六岁后,懵懵懂懂的会了解些东西。

    高思继、高宠看高哲待自己、待李存孝差距那么大,心里边能舒服?——哦!是我们是你兄弟,还是他是你兄弟?凭什么对他那么好,对我们这么差?

    高思继天性不错,闷着。

    高宠脾气暴,缺心眼一玩应儿,嫉妒心理作祟,忍不下去。

    于是乎。

    原本趋于平静的高家,隔三差五的就发生个小乱,每次皆高宠欠逼儿的找李存孝麻烦惹得。

    寻常的孩子发生不愉快,要么哭、要么闹,要么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较劲儿,要么找大人,很幼稚。李存孝、高宠不一样,俩人既不哭也不吵,更不说推搡、找大人之类的,运用天赐神力,拳脚相加的干,跟牛犊子似的顶,方式血腥。偏偏势均力敌,分不出个胜负。府上人害怕出事儿,上去拉……一两个白扯,压根儿没用,拽不住,只好找高哲。

    “世子!世子!”

    一个三十许岁的精干中年男子,呼哧带喘的跑过来,袖子挽着、胳膊上沾着不少油星儿。他是李存孝此时空的父亲,秦国公府上的庖厨,姓李名全忠,祖孙三代效力百年,娶的妻子也是府上的侍女,大家大户独有的家生子。

    高哲从彼时空中带来的十人,李存孝是唯一保留原本三字、在这个天下分数低贱的姓名。或许出于一定的忌惮,他安排李存孝投胎到家仆的肚子里,没给太好出身的同时,保留“父母”健在,有掣肘的意思,心思挺歪的。

    李全忠听闻儿子跟三公子又打起来了,急忙赶到,二话不说,照例先抬手要给李存孝几巴掌,嘴里斥道:“小崽子咋不知尊卑?告诉你多少回……”

    高哲出言,道:“全忠!我自有分寸!”

    李全忠听话的闭口,手上依旧赏了李存孝两下。

    高哲深吸口气,道:“三弟……”

    高宠老大的不乐意,原地踟蹰好久,不情不愿的上前,脸一撇,把手伸到前边摊成掌,英勇就义般悲壮。

    高哲不客气,竹板儿“啪、啪、啪”,打了高宠十下手心。

    高宠努着鼻子咝哈,有李存孝在场,倒硬气的不叫出声。换成他人,估计早杀猪现场,像早晨定彦平那次。

    收了家伙,高哲问道:“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高宠“哼哼唧唧”的,委屈的不要不要的。

    高哲道:“你、我、思继,都喝过存孝之母的奶。我们一同长大,名为主仆,实为手足。你与他争斗,恰如兄弟相残,我怎能饶你?”,他停顿下,伸手点了点高宠的脑门儿,摇头叹道:“我对他好,应该的。我对你不是不好,不过少有表达,想督促你尽快成长……你现在不懂,将来一定会懂!”

    高宠目露迷茫,愣愣的。

    高哲看向李全忠,道:“全忠!存孝有学武的资质天分,我为他求了个好师父,若他能学艺有成,辅佐我振兴家门有功。我说的手足兄弟,不再是口头客气,会变成真的,你明白吗?”

    李全忠狂喜,泪水横流,跪伏于地,叩首道:“全忠明白!全忠明白!多谢世子!多谢世子!”,他不忘拉着李存孝,道:“快谢过世子!”

    李存孝呆呆的随父亲行礼,口称:“多谢世子。”

    李存孝不晓得利害,李全忠却清楚,高哲许了赐姓、收义弟的承诺,给了李存孝一个摒弃下人身份的机会,一个一跃成为显赫的豪门中人身份的机会!

    别看高家破败的不像样子,好歹上千年的名声摆着,如果高哲开出相等的这两个条件,不知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的想来跟他的姓,做他的兄弟哪怕子侄,即使他才七岁不到!

    不提赐姓、收义弟的未来,眼下类李全忠的身家,就是知道李存孝资质天分好,也没有本钱培养,高哲替他出了,恩情莫大。

    高哲显然和李全忠是两个思绪,他认为自己的举动……算把笼头安到驴子身上?

    离开。

    走了有段距离,高哲回身。

    怏怏不乐的高宠,差点撞到高哲。

    高哲凝视高宠,一字一顿道:“不要输给他!”

    高宠眨眨眼,活泛了不少,指着方才的方向:“李存孝?”

    高哲点头,道:“去玩吧!再有几日,你要常年到车骑大将军府练武啦!”

    摆脱高宠,迎头碰到采购药石归返的紫阳道人、杨继业。

    高哲马上装作不高兴的样子,避开紫阳道人,偷偷的做个小动作,让杨继业单独见自己。

    杨继业如期到场。

    高哲道:“继业,你去帮我打听下兴国公近来的动向。”

    杨继业为难,吭吧道:“兴国公,何许人也?”

第十七章 您就是我外祖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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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雪后初晴,天地焕然。

    丝丝寒冷,阵阵新风。

    长安西。

    “吁!”

    杨继业勒停马车。

    撩开厚重的帘布,杨继业头颅微垂,表示尊敬,道:“世子,兴国公府到了。”

    高哲怀抱暖炉,稚嫩的身板儿直起,动作缓慢的向下。

    仰望兴国公府门第,一派冷清气象,连两个把守的侍卫都没有,高哲不禁偏头问道:“你确定兴国公在?”

    杨继业肯定的回答:“兴国公年前致仕,没有归还洛阳老家颐养天年,一直留在这儿潜心修书。”

    高哲挑挑眉毛,深吸口气,道:“你留下,我去看看。”

    杨继业称:“喏。”

    高哲迈步一路上得兴国公府前。

    然后……

    满面的尴尬,高哲转身对杨继业招招手。

    杨继业快速到来帮助高哲,伸手抓住兴国公府大门上的铜环,“砰砰砰”的叩了几下。

    高哲拉着小脸儿,郁闷的感慨自己的身体还小,同时埋怨兴国公府的门环搞那么高作甚?

    不多时。

    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开了门,向外张望。

    高哲道:“秦国公世子高哲,前来拜谒兴国公,劳烦代为通禀。”

    那侍卫低头瞧到高哲,又抻着脖子瞅了眼高家的马车,道:“稍等。”

    那侍卫是在判断高哲秦国公世子身份的真假,总不能随便来带着一个仆从的娃娃,张口要见自己主人就能见吧?依据帝国礼制中“天子驾六,诸侯驾五,王公驾四”的阶梯等级,除非有人冒着不要命的风险逾越,否则再清楚不过。

    一会儿。

    那侍卫去而复返,道:“世子请进。”

    高哲示意杨继业等着,自己在那侍卫的引路下,入了兴国公府。

    正堂。

    侍卫道:“国公爷就在里边。”

    高哲不迟疑的走入。

    屋内有一老者端坐,手捧香茗茶汤。其人年约古稀,须发皆白。身体瘦弱枯干,脊背佝偻,满面皱纹与斑点。外表衰老,精神却光彩熠熠。见高哲走来,一双眼睛盯着上下打量。

    高哲袍袖一甩,拱手作揖,施礼道:“晚辈秦国公世子高哲、高子伯,拜见兴国公!”

    兴国公,姓卫名玄,表字文升。

    高哲之父高毅当年的原配妻,娶的正是卫玄的小女儿,他也是高哲想要找来教育岳飞、徐达、戚继光三人兵法韬略的人选。

    有个词儿,能很好的形容卫玄,叫做“庙堂常青树”!

    时年七十岁的卫玄,宦海沉浮四十余载,文可以、武亦可以,从他历任官职即能看出一斑……侍中、给事、卫尉寺少卿、武威郡郡守、征西将军、凉州刺史、刑部尚书、前将军,等等。他世袭父亲侯爵,而今已升大隋为数不多的国公之一。

    坦白的说,高哲之父高毅的原配嫡妻死后,卫氏与高氏再无瓜葛。或者讲人家没有在高氏没落时,通过那层关系趁虚而入,图谋点儿啥去,仅仅不往来,算的上高风亮节了。要知道——天家皇族自古肮脏,世家士族不遑多让。

    卫玄收回放在高哲身上的目光,漫不经心的说道:“世子此来,不知有何事?”

    高哲不卑不亢的笑道:“素闻兴国公文韬武略,渊渟岳峙,晚辈久慕,厚颜上门,恳求指点一番罢。”

    卫玄老是老了,感官反敏锐至极,坐正身子,眸子一转,蹙眉不悦道:“指点?老夫凭什么指点你?”

    高哲躬身再次拜礼,道:“高卫两家同出洛阳,早先也有交好之举,兴国公宽仁长者风范,定不吝赐教。”

    卫玄道:“同出洛阳怎样?岂不闻‘一山不容二虎’?你们高氏倒下了,对我们卫氏何尝不好?”

    高哲道:“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兴国公智慧高深,断不会短视浅见。”

    卫玄加快语速,道:“老夫爱女,嫁予汝父,惨遭横死,不能释怀。”

    高哲沉痛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兴国公节哀。”

    卫玄“哈哈”大笑,从座位上站起身,顺手拿起一根拐杖,拄着走到高哲面前。

    高哲神色平常。

    卫玄问道:“听你的话语作态,可不是个小孩子啊!老夫记得……老夫女儿的祭日,是你的生日?那……还有一个多月,你才满七岁?”

    高哲道:“晚辈‘生而知之’,明晰事理!”

    卫玄一怔,沉吟很久、很久,唏嘘道:“生而知之,不学乃会!老夫不配指点你!”

    高哲发懵,短促的发出“啥”的一声。

    “曹冲六岁称象,项橐(tuo二声)七岁为孔子师,甘罗十二岁拜相……生而知之者,何其可畏也?”,卫玄叹道:“若你是早聪,老夫还可教导,可你是生而知之,老夫哪有那个资格?”

    比起长平王邱瑞、车骑大将军定彦平这两个出身草莽的武人,士族出身的卫玄对生而知之的感慨就多得多,不像他们听完一笑,并不以为意。

    高哲有些着急了,因为如果他想让卫玄教导岳飞、徐达、戚继光,那他必须要成为卫玄的弟子,用此方法使得他们三人能旁听跟着学,不然单独让他们三个拜师……开什么玩笑?身份不够啊!

    卫玄道:“你还有两个弟弟?”

    高哲答道:“晚辈二弟高布、高子仲、三弟高宠、高子叔,他们学武的天赋资质甚佳,过几日将由长平王、定车骑为师授艺。”

    卫玄咋舌:“天佑高氏!”

    高哲一咬牙,拜倒在地,挤出几滴猫眼泪,可怜巴巴的求道:“兴国公爱女为我父妻,我父妻子,就是我母,您……”

    卫玄蹲到地上,饶有兴趣儿的看着,道:“老夫怎么了?”

    高哲干脆不要脸到底,抱着老头儿大腿:“您就是我的亲人呐!外祖父!您可不能不管您外孙子……”

    “跟你爹当年一个德行!都是无赖!”,卫玄笑了,坐到地上,道:“起来吧!起来吧!”,他抿抿干瘪的嘴唇儿,道:“老夫女儿嫁给你们高家,人不在了,关系还在。这么多年,老夫……是!是一直有气,觉得武忠惹祸,连累了自己女儿……过去的都过去了!高家现在老的老、小的小,忒不容易,老夫不能再袖手旁观啦!”

    高哲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那……拜师……”

    “啪!”

    拍了下高哲的脑袋,卫玄道:“差辈儿了!”,他想了下,道:“想学什么,老夫教你!对了,你两个弟弟什么时候拜师?”

    高哲道:“本月初六。”

    卫玄道:“老夫会帮忙见证。”

    高哲大喜,连忙搀扶卫玄起来。

    “老夫有一孙女,端庄静雅,知书达理。”,卫玄忽的说道:“等你过了十……十三岁,高、卫两家,再续旧缘可好?”

    高哲小脸儿抽搐,险些没骂出来——丫老拉/皮/条的!

    抹过弯儿来,高哲连脑门儿冒了青筋,因为卫玄的话,还有隐晦咒他早死的意思!

    过慧易夭,不是瞎说,诸如曹冲、甘罗等,有几个活到十三岁?假使高哲没到十三岁挂掉……今天的一切,全没有的事儿了。

    当然,卫玄也有看好高哲的意思,不然嫁孙女干啥?

    高哲寻思寻思,笑容灿烂:“您是我外祖父,还用什么再续旧缘?”

    卫玄笑得更灿烂:“亲上加亲嘛!”

    高哲:“……”

    离开兴国公府。

    这一趟,高哲喜忧参半,上了马车,对杨继业道:“采办子仲、子叔拜师用的东西吧!”

第十八章 不想像畜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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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高思继、高宠的拜师仪式用到的东西,最重要的是拜师礼。虽说邱瑞、定彦平,一个异姓王、一个三大将,都不是穷酸的主儿,不指望你出啥。但人家地位搁那摆着,若礼物薄了,不吝于削了对方的面子。且高家也是衣冠巨室,丢不起人,必须风光些。

    长安,东市。

    作为天下首屈一指的重城,生活在长安的百姓可谓百万计。人一多难免混杂,为图管理方便,早在大隋开国之初,就将这儿划分成几十个坊,并规定了民众交易的地方,即东、四、南、北,四个集市。东市的主流儿是活物,除却律法不准买卖的耕牛,马、羊、鸡、鸭、鱼等什么都有,包括……人。

    考虑邱瑞、定彦平皆武将,而武将喜欢的无非神兵、宝甲、良驹三种。相较前两者,后者更易得。高哲准备买几匹,加入高思继、高宠拜师的礼单中添彩。

    冬月的日头稍短,天过未时,斜阳已透露余辉,距离夜禁尚远,所以东市的街头依然热闹喧哗,往来人群摩肩擦踵。

    高哲不大喜欢闹腾气氛,抱着暖炉,眉头皱得老高。

    杨继业寄放马车后,亦步亦趋的跟随高哲,机警的保护着。

    高哲走了一段路,偏头侧目问道:“我记得少府在东市有个拍卖行?”

    杨继业点头,道:“前边不远。”

    高哲颔首,道:“去瞅瞅。”

    少府,即少府寺,九寺之一。掌宫中服饰衣物、宝货珍贵之物。天子用度、赏赐等皆出于此。

    至少二十年前,少府寺是这样的。

    到了现在的大兴六年,少府寺的作用增加了许多,体现在俩字儿上——赚钱!

    少府寺原本是个挺高端的官署,有个别称,唤作‘私库’,谁的?自然天家皇族的!它收入的来源是天下税赋的一部分,按照当年的多寡取一定比例,作为天家皇族私有。剩下的尽归国库,用以救灾、战争、赈济、出纳、俸禄等。

    为什么少府寺堕/落到,要与民争利的地步呢?

    少府寺的变化,与环境改变密不可分。

    自当今天子起,往上追溯睿、敬、顺三帝,那真一个赛一个的昏君庸主,骄/奢/淫/逸、享乐挥霍无度,终导致江山四分五裂。待新君继位,看着一干二净的家产,空虚到极点的国库,傻了眼。一文钱还难倒英雄汉呢!何况大隋江山破败,和南陈、北燕、西蜀、突厥连年战事不休,用钱的窟窿海了去?

    杨天子仔细分析,发觉弊端问题出在户部国库和少府私库公私不分,遂加以改革,完全各司其职。仅仅这样不够,虚弱的国力支撑不起四战的大隋花销,他便在国库有力不逮的时候,用皇帝个人名义动私库援助倒贴,譬如士卒军饷。这样一来,他自己又没银子花了,不得不督促少府寺干点什么……

    于是。

    少府寺从一个清贵的衙门,沦做沾满铜臭味儿的皇家商行!

    少府寺的官员干的是彻彻底底的商人行径,但他们却从不承认,看东市这座不挂牌匾的拍卖行就知道了。

    高哲进得拍卖行。

    迎头一小厮走来招呼:“二位客官想要买点什么?”

    少府寺经营的东西很多,非常赚的盐、铁、茶肯定少不得,还有一样很主要,统称“战利品”,涉及到大隋出兵打了胜仗掳掠来的男女老少、马羊牲畜、器物书画、金银财宝……

    高哲前后比划一下空旷的厅堂,道:“今儿怎么没人啊?”

    小厮笑道:“客官有所不知,昨个举办一次大拍卖,挂牌的货物基本被清的差不多了,故而……”

    高哲“噢”的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问道:“那不知道有没有上好的马匹出售?”

    小厮摇头道:“昨天倒是有几匹金贵的汗血良驹,都被达官显贵得了去。”,他顿了下,道:“不过刚刚来了一批打南陈过来的生奴,客官可有兴趣儿?”

    高哲想想,道:“也罢!进都进来了,看看就看看,前边引路!”

    小厮答应的麻利儿:“哎!您这边请!”,边走,他嘴里不闲着:“瞧您的穿着扮相,绝不是出自一般人家,不知哪个府上的公子?”

    高哲平淡的道:“少府寺不是一向不问买家身份吗?”

    小厮年岁不大,自知失言,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安生的走在当前。

    拐了个弯儿——

    “啪啪!”

    “你们这些杀才!都给老子闭嘴!”

    “哭什么哭?”

    鞭子抽打声、呼喝叱骂声、嘤嘤哭泣声,不绝于耳。

    高哲不自觉的蹙眉,他讨厌乱糟糟的感觉。

    越过一道门,豁然开朗。

    院子中有笼子、栅栏,里边皆锁着人,男女分开,老少分开,约莫上百。

    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挎刀守卫,举鞭威慑。

    小厮一溜烟儿的过去,对侍卫耳语,让他们别动手,省得吓到高哲……谁叫他小豆丁儿似的。

    高哲面无表情,没有怜悯之意,慢悠悠的抱着暖炉,打量那些活着的货物。

    对于成年的青壮,高哲无兴趣儿,尤其这些人是生奴。所谓生奴,就是没驯服过的,具备一定的危险性,买回去得好好的修理修理才可使唤,而高家目前不存在那种人。

    小厮伴随高哲,兴致勃勃的给高哲介绍道:“这里边有几个,值得您注意!”,指着一个长相有几分姿色,失魂落魄的年轻女子,道:“她是南陈奋威将军林竖的妻子,上月二十,前将军汝南大破陈军于义阳,把她俘虏了。还有这个……”

    突兀。

    “买下我!”

    一道坚定的声音,从高哲侧前方传来。

    高哲闻言看去,六七丈外是一个单独的用铁铸成的囚车里关押的人在说话。隔得有点远,又有颗歪脖儿树木半掩视线,瞧得不甚清楚。唯一确定的是,对方是个男子,岁数还不大。

    高哲觉得这人有意思,道:“给我个理由!”

    那人平静的说道:“我给你卖命。”

    高哲摇头,重复道:“给我个理由!”

    那人沉吟半晌,铿锵有力道:“我不想像畜生一样,叫人掰开嘴看牙口一样挑挑拣拣的买下。”

    高哲“啧啧”赞道:“好理由!”

第十九章 这算是一种缘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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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值多少?”,高哲笑吟吟的说道:“我喜欢他!”

    拍卖行的小厮咧咧嘴,先看了眼跟着高哲的杨继业,打量下杨继业精壮高大的身躯,然后才说道:“他很危险,您的护卫要是不能制……”

    高哲打断,不容置疑的说道:“报个数字,勿需废话!”

    小厮一副“好心当了驴肝肺”的眼神儿,倒晓得能来少府寺的人非富即贵,惹不起,低头道:“一千金。”

    高哲愣了下,讶异道:“这么贵?”

    市价上的人口贩卖,青壮男子十两银,年轻女子二十两银,有手艺的工匠五十两银,有几分姿色的少男少女不过百两银,或许国色天香的美人儿能千两银起价……他,凭什么要万两银?

    小厮言道:“不然客官以为,他怎么被装进镔铁打造的囚笼?他武艺不低,内息更达到‘内息外放’的地步。”

    高哲“嘶”了口气:“内息第三阶段?”,顿了下,他仍奇怪道:“少府寺好像几次拍卖的先例,到不得这个价位吧?”

    小厮“吧嗒吧嗒”嘴儿,感慨的说道:“他……年方十八!”

    高哲沉默了。

    高哲恢复心绪,深以为然的道:“他值得!”

    不用吩咐,杨继业从怀中取出几张银票……

    小厮忙摆手道:“大掌柜的有言在先,要真金白银。”

    高哲笑道:“把心放到肚子里,这是户部雕版的官银票据,不是私号。”

    银票源于购买珍贵东西时的不方便交钱衍生出的,毕竟总不能背着数万两银子上街吧?那是几千斤!小厮的反应,缘由是这种金融体系的崩溃,战争使得大隋江山分裂,货币流通不再统一是一方面;挖帝国墙脚、薅帝国羊毛的人仿冒伪作,降低了公信力是另外一方面。

    小厮接过银票,户部机构发行的,他们还是认的。

    高哲没有马上搭理买下的那人,目光继续浏览栅栏中的其他。

    卖出一个大件儿,更看出高哲绝非小家子气,小厮兴致高昂,不停的介绍:“这个是南陈的……这个是……”,直到:“这对母女是南陈镇北将军张忠肃的妻女,也是上月二十,前将军破陈军于义阳的收获。”

    “张忠肃?”,高哲停滞脚步,他听着耳熟,又觉得自己表现的有点过于惊异,掩饰道:“义阳主将?”

    小厮道:“正是!”

    高哲向栅栏内看去。

    有一女子,二十四五岁年纪,发髻披散埋首,看不到面容。数九寒天穿的单薄,仅有粗布麻衣,从乍泄的丝丝春/光,倒能看出确是个养尊处优的主儿,她的皮肤很白皙,不是一般乡野村妇拥有。她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儿,粉雕玉琢,着实可爱。母女冷得瑟缩一处,相互慰籍取暖。

    高哲半转身,道:“她们值多少?”

    小厮言道:“大的三千银,小的两千银。”,他左右环顾,低声的提醒道:“张忠肃屡阻前将军去路,斩杀不少前将军的麾下,惹得前将军大怒,有意知会下来……”

    高哲“哦”的下,了然明白,价钱定的高是那位前将军的意思,他迁怒这对母女,欲把她们冻饿至死。

    高哲笑道:“无妨,我买下。”

    高哲不怕那位前将军,道理简单,既然上缴进了少府寺,这些东西不属于他,是天子的!

    付了银钱。

    高哲不想停留,将要离开之际,拍了拍脑门儿,道:“顺路来的,没什么准备,把他们放开吧!不然无法带走!”

    小厮张嘴,停顿好一会儿:“他们可是生奴!客官!”

    高哲不吱声,只看着小厮。

    小厮叫高哲盯的发毛,二话不说,扔下句“出了这个门,生了什么事儿,客官不要找我们”,颠颠儿的取来钥匙,唤人把三个奴仆松了。

    那人离开镔铁囚笼,活动下身躯,“喀喀”的尽是骨爆响。

    高哲看得清楚了,这人十八岁的年纪,竟有丈许身长,比杨继业还猛一半头。脏兮兮的衣衫辨不清颜色,几乎被虬结的肌肉涨破。那张脸……宽额,细小眼,鼻子高直,嘴巴硕大,胡须茂盛,非常丑。

    大步流星的接近高哲,看见杨继业挺身在前,似有防备,那人懂事儿的距离五步远停下,单膝跪地,抱拳道:“张仲坚,拜见恩主!”

    与此同时。

    那对母女过来,盈盈一礼,道:“妾身卞氏携女儿出尘,拜见恩主。”

    高哲愕住。

    张仲坚?虬髯客?

    卞氏……添头。

    张忠肃之女,出尘,张出尘?红拂女?

    风尘三侠其二?

    这算是一种缘分吗?

    缓过劲儿来,高哲道:“继业,打道回府。”

    没有见了所谓的“名人”,高哲就特别优待,张仲坚一路小跑的跟着马车,卞氏和张出尘到底体力弱,走不动后才被准坐在外边的车沿儿上。

    高哲老神在在的躲在车厢内,想的是如何使用张仲坚、张出尘。

    张出尘尚小,得养成。

    张仲坚不一样。

    当鱼俱罗六年多前屠戮高家,展现出凌驾固有力量框架之上的威能时,理论中,内息的层次开始分成五种,“内体生息”、“聚气成海”、“内息外放”、“化气成罡”,以及并未命名,或者干脆叫“鱼俱罗”的那个。因为目前还没有人突破,与鱼俱罗并驾齐驱,站在同一高度。

    鱼俱罗的修为,蝎子尾巴独一份。“化气成罡”者,已赫赫,诸如长平王邱瑞、车骑大将军定彦平之辈,皆顶级鲜有。在向下的“内息外放”,人数亦不多,堪称高手,张仲坚就是!而且不要忘了张仲坚的年龄,他才十八岁,有无限的可能挑战“化气成罡”跟鱼俱罗的那个等级!

    张仲坚是个骄傲的人,沦落到被当做“货物”卖的地步,他也要作为“好货”,直接被相中售了,不想像畜生一样,叫人掰开嘴看牙口一样挑挑拣拣的买下,足见。他承诺效死命,高哲相信他不会食言而肥,但……这和忠心有差别,无法毫无保留的为他信任驱使,做任何事情。

    高哲思量一圈儿,叹道:“教育很重要啊!”,嘴角一动,他郁闷道:“忘了买马了!”,转念又一琢磨,他击掌道:“看来只能自己搞,送份大礼啦!”

第二十章 一诺许他人,千金双错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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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张仲坚、卞氏、张出尘,高哲将她们带进府邸,二话不说,先命侍女一人一桶半开热水,好好秃噜秃噜。紧接着令府上医娘、医者检查下是否有疾在身,毕竟这年头造成死人最多的可绝非战争,是瘟疫、痢疾、天花一类的传染病,那相当恐怖,简直堪称灾难。最后才给换上衣衫,召到面前。

    洗尽铅华。

    张仲坚还是那个模样,看着就特么不是好人,又黑又丑又恶,熊罴出洞般。

    张出尘拾缀好了,挺干净一小姑娘儿,粉嘟嘟的。尤其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好似会说话。总体而言,已能瞧出未来曼妙光景。

    倒是卞氏,让高哲少少的惊艳了下。湿漉的发髻高挽,露出白嫩的长脖儿。双眸剪水,琼鼻小巧,朱唇娇蕊。因骤变亡夫与流落异国他乡为奴,巨大的身份落差下,气质凄婉,颇有我见犹怜的忧愁。不合体的稍瘦侍女服,包裹不住上好身条儿,衬托丽质天生之感。

    低头扫了眼自己稚嫩的小身板儿,高哲暗暗地叹了口气。

    高哲的心思……

    悲壮点儿的形容: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内涵点儿的形容:望洋兴叹。

    直白点儿的形容:心有余,力不足。

    粗鲁点儿形容:想女人了且有女人了,无奈身体条件不允许。

    何其悲剧也?

    好容易收敛情绪,高哲询问道:“卞氏,你会做什么?”

    卞氏低着头,南方荆扬的软糯语调脱口而出:“妾……奴婢……奴婢……”

    明显的事儿,卞氏以前高贵,自称上不适应,略羞/耻。

    支吾了很久,卞氏咬牙完整的说道:“奴婢精通音律。”

    高哲手指敲打桌案,不满意道:“其他呢?”

    卞氏多有紧张,手指交织在一起,俏脸急得通红。她清楚,若表现不出应有的价值,势必要连带着女儿受苦。可她哪做过下人?出嫁前是大家闺秀,出嫁后是将军正妻,一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儿。

    高哲问道:“识文断字,如何?”

    卞氏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激动的答道:“奴……奴婢会。”

    腹诽一句“环境改变人,从高贵到卑微,堕落的真快!”,高哲撇撇嘴儿,道:“来人!”

    侍女及至。

    高哲道:“给她们母女签奴契,弄些吃食,找个住的地方。”,想到什么,他指派道:“以后就由你带着她,每日替我打理房间、整理书桌,府上的规矩一并教她。”

    侍女道:“喏!”

    挥手屏退卞氏、张出尘,高哲调整个舒服的坐姿,凝视张仲坚。

    张仲坚身板儿站得笔直,丝毫未有为奴的作态。

    高哲道:“知道这是哪儿了吗?”

    张仲坚抱拳,简短的说道:“匾额有写,秦国公府,高家。”,他强调道:“我也识文断字。”

    是的。

    世家士族垄断文化的时代,民智愚昧。懂得文字知识,是个值得自豪的事儿。

    高哲颔首,忽的笑了,道:“你可以离开这里!”,他向前探身,笑的欢畅:“真的!凭你的身手,我府上没一个能拦得下!”

    张仲坚一动不动。

    高哲摊开左掌,语气充满蛊惑:“自由!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它,代表无限的可能!江山美景、功名利禄、志向抱负……有自由,你才办的到!”,摊开右掌:“忠义!一诺许他人,千金双错刀!它,代表命运的禁锢!你答应我为我效命,从此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你属于我!”

    张仲坚看了眼高哲身边的杨继业,跪坐下来,试探的伸手放在高哲的右掌上,道:“我愿做季布那样的人,何况您真的出了千两黄金!”

    《史记·季布栾布列传》:“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

    即:一诺千金!

    高哲“哈哈”大笑,道:“非常好!”

    然……

    高哲将奴契,推到张仲坚面前,没有留情。

    张仲坚不曾执笔,咬破手指,蘸血写了姓名,好像表达心意。

    高哲不为所动,道:“仲坚是你的表字?”

    张仲坚摇头,予以否认。

    “那就对上号了!”,高哲露出小白牙儿,笑眯眯的道:“张仲坚,南陈扬州人。父,张季龄,扬州富商。出生时父嫌丑欲杀之,获救从师于昆仑奴……”

    张仲坚面色大变,几乎失声,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叫道:“你怎么知道?”

    高哲深沉、严肃、郑重的说道:“掐指一算!”

    杨继业适时的插话:“世子乃‘生而知之’!”

    张仲坚懵/逼了!

    生而知之者存在于传说,充满神秘色彩。对未知的事物,人们总是敬畏。再回想下高哲成熟的行为言语、浅显易见的年岁,可信度不要太高……张仲坚怎能不傻?

    张仲坚毛骨悚然,心道:我的天!难怪总觉得哪里不对,跟自己对话的人一直是个小孩儿啊!

    张仲坚不知,高哲问他仲坚是表字还是名字,其实在确定。按照彼时空另外一个张仲坚的人物记述,交错对比此时空的他——如果仲坚是表字,双方有出入,高哲不会说那些话。如果是名字,天下百姓皆讥二名,试问一个富商的儿子,怎么会取两个字的名儿?便判断此时空的张仲坚,一定和彼时空的张仲坚重叠,身世划等号的困苦。

    高哲问道:“你怎么被抓起来的?”

    张仲坚下意识的回答:“艺成下山,腹中饥饿,看树林里有头驴,我宰掉吃了。谁想到那是你们隋国前将军伍上丢的?赶上他的兵马来寻,一言不合动了手,结果伤了人,然后……他来了。”

    张仲坚从对高哲的惊骇失神转过弯儿,不留痕迹的向后委委身子。面对高哲,他有种没穿衣服通透,什么秘密都不再有,怕怕的。但提及到那位前将军,他的注意忍不住分散转移,脸上表情郁闷的不行。

    高哲同情的叹道:“倒霉蛋!”

    军队担负运输的骡、马、牛、驴牲畜,本身是重要的物资,金贵的很。别说你杀吃了,就是它们的士卒主人,都不准骑只能用来装载,军法军规严厉到能因为这个打棍子甚至砍脑袋!

    高哲心情不错,揶揄道:“得亏你武艺不错,能卖个好价钱,不然当时肯定被斩首!”

    张仲坚:“……”

    高哲道:“你用什么兵器?”

    张仲坚道:“我学的是江湖游斗的路数,用重剑。”

    高哲偏头,道:“继业,陪他去府库里选一柄!”,扭过头,他接着道:“保护我的安全,希望你能做到!”

    张仲坚一拍胸脯,道:“谁想伤害你,除非跨过我的尸体!”

    打发掉张仲坚,高哲找了几卷绢帛,边思考边磨墨,他要替两个弟弟送长平王邱瑞、车骑大将军定彦平一份厚重的拜师礼,不是说着玩儿的!

第二十一章 三十六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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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啪!”

    高哲烦闷的丢下手中沾墨小笔,将绢帛上刚书写完的字迹污了一片。

    手臂支撑下巴,高哲呆愣的进行思考。

    有一会儿功夫。

    高哲抓起桌上的绢帛,扔到不远处的火盆儿中。

    “滋啦啦。”

    绢帛燃烧,青烟缥缈。

    火光笼罩中,依稀可见绢帛一处残角——《三十六计》。

    高哲想用《三十六计》这部兵书,作为给高思继、高宠拜师长平王邱瑞、车骑大将军定彦平的礼物,但他考虑来考虑去,第一计没写完,便觉得不妥。

    拜师礼要厚重,但《三十六计》的价值,已不是厚重可以形容。

    至少这个《三十六计》不存在、没烂大街的时代,它的珍贵程度,直线上升到不再是单纯的一本书籍,而是一个大杀器、一个无价之宝的层面。

    首先:打仗。

    依托《三十六计》的套路,哪怕生搬硬套,总比两眼一抹黑强吧?

    这便能影响、改写无数场战役的走向!

    其次:培养。

    恐怖的地方是量产,条件极低,只要认识、了解文字,能读懂《三十六计》即可。

    军官不过下限,也许有人悟通了《三十六计》,跃升一代良将、大将或统帅,犹未可知。

    再者:传承。

    为什么草莽出身的武将,多数凭借勇力,而非韬略?

    答案在于,他们学不到!

    世家士族统治知识学问、割裂文化传播,兵法兵书本稀有,他们自己都宝贝卵/子似的藏着掖着,怎会大方示人?

    类长平王邱瑞、车骑大将军定彦平一样的起于微末的善战者,终归少数,一旦他们老了、死了,整个建立起的家族随之也没人撑得起来,富不过三代,将逐渐的衰落灭亡。如果他们有《三十六计》,完全可以弥补短板,有资本生存下去,慢慢的成就新的世家士族。

    最后:遗祸。

    万一《三十六计》传入蛮荒之地,赋予那些凶猛的异族智谋,中原还玩儿不玩儿了?

    四种主要的考虑,私心公义皆有,高哲暂时否决了《三十六计》的出现。

    但……

    高哲苦恼的喃喃:“送什么好呢?”

    思忖来思忖去,高哲眼睛一亮!

    高家不是小门小户,有数千年的历史,保留下的兵法兵书不在少数。挑几本抄写两份,对比《三十六计》是不如,可足以让缺少兵法兵书的长平王邱瑞、车骑大将军定彦平欣喜若狂啦!

    想做就做,高哲在书房的架子上翻翻找找,终于确定。

    打开书籍,摊开绢帛,研墨捉笔,高哲的脸,却僵硬了——字数太多。

    不同硬笔字,毛笔字对腕力要求很高,高哲的小身子骨儿,撑不住的。

    叹了口气,高哲拉动卧室的风铃。

    侍女推门询问:“世子有何吩咐?”

    高哲道:“去东院儿的,把刘基、姚忠两位小先生请来。”

    侍女应承。

    不出一时三刻。

    高哲面前,站了俩人。

    一人身长七尺,面冠如玉,眉目俊朗,着一袭白衫白袍。

    一人身长六尺,脊背佝偻,颈长头大,穿一挂黑衣黑裘。

    前者嘴角儿挑着温暖人心的微笑,端的是翩翩佳公子,温雅如玉。

    后者三角小眼眯成缝隙,流露阴翳,叫人感官上觉得不是啥好东西。

    刘基、姚忠。

    刘基,就是刘伯温,号称“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的刘伯温。

    姚忠,就是姚广孝,别名道衍和尚、独庵老人、逃虚子、黑衣宰相,等!为了造反而造反的典型代表,靖难之变的策划者!

    高哲从彼时空带来的十人之二,也是唯二的两个文臣谋士。

    刘伯温、姚广孝今年同为十六岁半,不过看起来,姚广孝那张老脸,说他是三十三岁也有人信。

    身世上,高哲把刘伯温、姚广孝设定成逃荒险些饿死的寒门士子,高家收容了他们还教导了他们……一通神编。

    刘伯温和姚广孝,齐刷刷的拜礼,道:“见过世子。”

    高哲伸手道:“坐下吧!”,没等刘伯温、姚广孝屁/股稳当,他接口问道:“的藏书,我听紫阳道长说,你们看得差不多了?”

    刘伯温颔首,道:“是。”

    姚广孝不言语,兴致不高。

    高哲漫不经心般,道:“懂了吗?”

    刘伯温斟酌着,道:“有些晦涩古典,诘屈聱牙,确实不是很懂。”

    高哲变脸冷哼:“真的?你肯定自己做得到举一反三的地步?”

    刘伯温收敛笑容,细弱蚊声的道:“惭愧。”

    高哲等了半天,还不见姚广孝说话,上赶问道:“你呢?说话!”

    姚广孝艰难的吐出俩字儿:“半懂。”

    高哲眉毛一挑:“半懂不懂,那就是不懂喽?”

    姚广孝低头,做了鹌鹑鸟儿。

    高哲站起身,先对刘伯温道:“下人们说,你一眼十行?”,后对姚广孝道:“你也厉害,一眼扫过,七行俱下!”,他张开双臂,冷嘲热讽道:“都很不错嘛!一遍过目不忘,两遍倒背如流,了不起哟!”

    猛地激烈,高哲大怒斥责:“那叫读书?囫囵吞枣,不求甚解,卖弄自己的天赋才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愚蠢!!浅薄!这是你们该有的样子?”,他把目标再次对准姚广孝,恶狠狠的道:“最可气的是你!因为这种破事儿输了,居然情绪低落,意志消沉!你怎么不去死?!”

    刘伯温拜礼,道:“世子之言,醍醐灌顶,基知错了!”

    姚广孝亦拜礼,道:“忠知错了!”

    高哲深吸口气,坐下身,道:“罢!也怪我!这么多年没说请几个好点儿的西席先生教导你们……”

    刘伯温动情道:“世子对我们二人恩重如山……您请过,是我们不知好歹,百般刁难,逼跑了人家。”

    高哲沉默。

    过了半晌。

    “我后知后觉了,以你们的资质,等闲人怎能、怎配为你们授业解惑?”,高哲道:“我访过兴国公,他答应教导我,你们可以随我旁听,有什么疑难,可以询问。”

    姚广孝喜道:“卫文升?”

    卫玄那老爷子,文武双全,学识渊博,极富盛名。不然他致仕在家后,修什么书?人有那个能耐与声望!

    高哲点头,道:“没错!”,伸手将桌上的书籍、布帛扔给刘伯温、姚广孝,他道:“都去吧!两天时间,一人抄一遍给我。”

    刘伯温、姚广孝得命。

    高哲不忘加一句:“对了!等忙完后,你们可以出门走走,别总猫里不挪窝儿,用银钱的话去账房支。”

    刘伯温、姚广孝谢过不提。

    高哲活动活动,感觉饿了,差人备桌饭食,还派人叫分属客居的紫阳道人一起。

    不想……

第二十二章 法一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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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战斗的过程,高哲不曾看到,反正他的前方是,横躺的张仲坚,和竖立的紫阳道人。

    加快走几步,高哲到达现场。

    张仲坚一动不动,眼睛翻的没有黑色,嘴巴斜歪,口水不止……

    高哲心里“咯噔”一下子,食指并拢中指,小心翼翼的俯身去试探鼻息。

    扑打身上的尘土,紫阳道人整理衣冠的同时,说道:“他死不了,昏厥过去罢。”

    获悉张仲坚无恙,高哲松了口气,毕竟新收的优质打手,一次还没用过呐!

    舔舔牙花子,高哲抬头不解的问道:“道长……为何,嗯……跟我的护卫冲突?”

    紫阳道人颇具老流/氓儿的架势,浑不在意的轻飘说道:“不为何,想揍他一顿而已!”

    高哲面皮一抽:“您这话儿,未免也太……牵强了些吧?”

    “硬要说个理由,”,紫阳道人干笑两声,手抚胡须琢磨,吐出四个字:“江湖恩怨。”

    高哲继续探寻的盯凝紫阳道人。

    紫阳道人嘿嘿道:“贫道揍过他师父!”

    “原来为师寻……”

    高哲觉得哪儿不大对,话语一滞。

    仔细观察,高哲分明瞧到紫阳道人脸上的——害臊?

    “这种事儿有个屁的不好意思?碰到仇家报复,还手应该的呀!”,高哲暗暗咆哮。转念一思忖,想到另外一个可能!他瞪大眼睛,讶然猜测:“该不会……他根本什么都不晓得,然后你就……”

    紫阳道人一摊手,光棍儿的道:“与其他明天可能知道来找贫道茬,不如贫道今天先下手为强告诉他下,很合理!”

    高哲:“……”

    做了个佩服的抱拳动作,高哲对远处巡逻的侍卫招招手,让他们把张仲坚抬到房里,冰天雪地的别冻坏了。

    回过头,高哲打听道:“他师父?”

    紫阳道人怀抱古剑、拂尘,随口轻蔑道:“一个昆仑奴!”

    高哲伸手做请:“备好饭食了,咱们边吃边谈,清楚一些。”

    紫阳道人欣然应允。

    来到正堂。

    高哲耐住性子,陪同紫阳道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紫阳道人拍拍肚子,慨叹道:“世子性子养的不错!你沉得住气,贫道快沉不住气啦!”

    高哲玩笑话道:“我青春大好,谁能在时间上耗得过我?当然不用着急。”

    紫阳道人品品,道:“还真是!”,打开话匣子,他开始说:“张仲坚的师父最早是西蜀一家富庶户的家奴,跟了主家的姓氏,唤作法一十三……”

    高哲插话:“法……一十三?”,见紫阳道人点头,他不禁道:“法,姓氏。一十三什么意思?”

    紫阳道人努努嘴,道:“人昆仑奴多,加上他们黑的碳一样,分不出谁是谁,脸上烙印,一、二、三、四、五……”

    高哲恍然:“按编数取的啊!”,他‘咝’了一声:“法,这个姓氏不简单,他们是哪一支?扶风法家?成都法家?还……”

    紫阳道人道:“贫道哪了解那么细致?”

    高哲讪讪。

    紫阳道人接道:“昆仑奴素以体格健壮、性情温顺、耿直肯干闻名,法一十三却是异类。此獠阴毒,脑后有反骨,不知从什么地方学得武艺,害了恩主,逃出蜀国,自此亡命天涯,四处流窜,作恶多端。”

    回想下,紫阳道人说道:“中兴元年左右,贫道向北游历,中途囊中羞涩,不得已为一显赫门第做场法事,得些酬谢生活。俗话讲‘财不露白’,贫道一个疏忽,恰巧法一十三遇上窥得,他心生歹意,意图杀人越货。贫道怎能容他?与他一番大战。”

    高哲明知故问,笑道:“没拿下?”

    紫阳道人道:“没拿下!得承认,他一身武艺,强横的很,一心要走,贫道确实无能为力。”

    抖抖眉毛,紫阳道人五官鲜活起来:“这是我们第一次交手!到中兴四年,搁西凉一带,贫道又碰着他了!那时候贫道进境多矣,远超过他,从西凉撵着他打到兖州,这才让他逃掉。中兴八年,我们南陈交州相逢,彼时他有奇遇,愈发厉害,贫道想胜他难了,他真的很有天分,不过他那次先受过伤,被贫道劈头盖脸一顿削!最后一次见面,在大兴元年,也就是六年多前,还是南陈地界,他不像贫道,走的乃杀伐的路子,年岁一大,已经不行了,他没敢动手,自动退避三舍。”

    说完。

    紫阳道人一副高手寂寞的风范,下巴略微扬起,眼皮耷拉着看高哲,仿佛说:来!赞美我吧!

    高哲“哦”了一声,极其平淡,显得心不在肝儿上,搪塞了事。

    紫阳道人倍感无趣儿,道了句“贫道吃好了,先行告退”,施然离座遁去。

    高哲“嗯嗯”的答应,仍心不在焉。

    暮色昏暗。

    侍女小心的靠近,道:“世子,饭菜凉了,要不要热热?”

    高哲这才转醒,挥挥手,起身向外。

    走了一半,高哲折身复返,道:“你看看新来的张护卫醒没醒,醒了让他到这儿来。”

    须臾。

    张仲坚龇牙咧嘴的拍脑袋,努力保持头脑清明,给高哲施礼:“拜见世子。”

    看样子紫阳道人下手不轻,张仲坚几步路都晃三晃儿……

    张仲坚感觉自己晦气透了!

    离开师父多久?

    半个月!

    再看看发生了啥!

    第一天。

    饥饿难忍,抓头驴子吃。

    没想到那是军伍的军资!

    更没想到自己竟挡不住那位大隋前将军三招!

    第二天至第十四天。

    沦为阶下囚,关在笼子里,从汝南义阳运到司隶长安。

    牲口一样挂牌售卖!

    第十五天。

    好容易脱困,到了一能暂时安身的地儿。

    主家,号称生而知之者,不大点儿的孩子,咋瞅咋瘆人。

    晕乎的奉命去武库挑选兵刃,倒是大户人家,东西着实不错,找柄趁手的。

    以为时来运转,耍了几个套路。

    没明白咋个事儿,蹦出一老牛鼻子……

    这一顿!

    打冒烟了!

    张仲坚简直欲哭无泪,个个儿有那么衰吗?

    高哲没关切张仲坚,当头问道:“能联络到你师父么?”

第二十三章 只能看,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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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师父?”,张仲坚对高哲的询问感到惊讶,迟疑后答道:“能找到。”

    高哲双手十指交叉,放置面前,道:“我给你一千金,你带去找你师父,什么都不求,就约他来见一面即可。”

    张仲坚张大嘴:“一千金?见一面?”

    高哲肯定的说“对”,接着仰仰身子,道:“如果你想,完全可以拿了这一千金,消失得无影无踪,过上富足的日子,压根儿不需要在我这儿为奴为婢做下人。”

    不等张仲坚作何反应,高哲拂袖道:“去吧!账房那里我吩咐好了。”

    张仲坚惊愕交加,或许也有受紫阳道人按地上一顿狠干、脑子还发懵的影响,他浑浑噩噩的听话往外走,快到门口儿才寻思出味儿,道:“你……真的不怕,我一走了之?”

    高哲眼皮不眨,道:“为什么怕?”

    张仲坚眉头皱的老高,似有怀疑。

    高哲笑了笑,道:“我于少府寺买下你,不是冲你的人,是因为你说的那句‘不想像畜牲一样,叫人掰开嘴看牙口一样挑挑拣拣的买下’,我记忆犹新,并欣赏你的傲气。这一千金,花的值得。”,停顿下,他继续道:“你说你想做季布那样的人,我相信你,所以托付你……这一千金,花的值不值得,我不知道,但终究会知道。”

    张仲坚面色闪烁不定。

    良久。

    张仲坚郑重的一抱拳,大步流星而去。

    望着张仲坚消失的地方,高哲的小脸儿慢慢的拉下,恢复平常,旋即转为阴沉。

    欣赏?相信?

    瞎话!

    没召张仲坚来前,高哲断片儿那么长时间,干嘛呢?

    想事儿呐!

    明显的一个问题摆着,紫阳道人偶尔是不怎么着调、为老不修,但他不至于不懂规矩分寸!

    紫阳道人属于客人身份,既然是客,那就要尊主。

    为什么晓得张仲坚是高哲的新护卫,紫阳道人还要出手打他?此等行径,无亚于挑衅高哲、挑衅秦国公府的威严,以及他竟找了个“江湖恩怨”的烂借口。

    高哲起初不懂,等紫阳道人介绍完张仲坚的师父法一十三,才醒悟。

    紫阳道人故意用“江湖恩怨”的字眼儿,勾起高哲的兴趣儿,诱/惑高哲追问的。

    紫阳道人阐述的中心思想,概括——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或许紫阳道人有所夸大他与法一十三的纠葛宿怨,但有一点八成不假,法一十三绝非好鸟!

    并不是说,张仲坚一定不好,他也有可能言行一致,如他表露的那样。

    但。

    一个心狠手辣,曾弑主流亡的师父,他教出来的徒弟,随他的可能更大无疑。

    紫阳道人打了张仲坚,提醒高哲为其一,其二恐怕真的是告诉张仲坚!不是告诉张仲坚他揍过法一十三,是告诉张仲坚不要起歪心!

    高哲理解紫阳道人绕着圈儿的好意,可他有自己的想法。

    高哲疑心病重,存隐患的人,他都不信任,偏偏张仲坚前景光明、潜力极大、价值很高,不是狠了狠便能放弃的。

    合计合计,高哲赌徒的性子上来了。

    高哲不在乎两千金的得失与否,钱财没了可以挣,人才却难得。他要考验张仲坚的性情,和搂草打兔子的图谋法一十三!

    法一十三能几度争锋紫阳道人、能教导出张仲坚一等弟子,说明不俗。他年老体衰、遍地仇家,危险性大大降低,同样符合高哲与沈万三商议的,对构建杀手组织、教育那些幼苗儿的导师人选定位。招揽他加入,不正合适?

    是故。

    命运坐庄。

    高哲坐闲。

    高哲出手阔绰,是个豪客,一把下注两千金。

    结果需要等待。

    然。

    按照高哲的理解,不伴随风险,因为他从没将两千金放在眼中。

    那么……情况有四。

    不亏。

    张仲坚没请到法一十三,自己也没归返。

    高哲由此看透张仲坚,排除身边的妨害。

    小赚。

    张仲坚没能请到法一十三,他自己归返。

    高哲可以信张仲坚,多了一个有用的帮手。

    大赚。

    张仲坚、法一十三,全部到来。

    高哲可以信张仲坚,同时去说服法一十三留下。

    假使法一十三拒绝高哲,只能怪高哲自己手段差。

    全胜。

    张仲坚、法一十三,全部到来。

    高哲可以信张仲坚,同时去说服法一十三留下。

    假使法一十三没拒绝高哲,师徒尽入囊中,完美!

    十天半个月,一切自见分晓。

    关于张仲坚,高哲觉得做到这个地步,够了。他不由想起和张仲坚同时到来的张出尘,她……怎么处理?

    “铃铃铃……”

    风铃阵阵。

    高哲一个激灵,断了念头,不悦道:“怎么啦?”

    门外传来声音:“有人给世子送了封信。”

    高哲道:“拿进来!”

    门扉开启,入内的侍女,让高哲一愣:“怎么是你?不去休息一晚?”

    卞氏低着头,小碎步到高哲面前,跪下身,双手呈递信笺,道:“奴婢……不累。”

    高哲接过书信,上边写着‘世子亲启’,笔记他熟悉,沈富、沈万三的。

    想到啥了,高哲对卞氏道:“你先别走。”

    用烛火烧开蜡封,高哲抽出一张纸,简单的一句话:嘉惠坊,东南角。

    高哲懂得,沈富是禀告他,在嘉惠坊、东南角买下了作为据点的容身处。换句话讲,筹备的情报组织、杀手组织暂时的老巢确定了。

    高哲将信笺、信封扔到火盆烧干净,转头道:“你女儿,张出尘,她叫张出尘,对吧?”

    卞氏点头。

    高哲语气不容反驳,叙述道:“我过两天送她去一个地方,好好的培养她。”

    卞氏一急,开口欲言。

    高哲冷下脸,抢道:“憋着!”

    卞氏贝齿紧咬红唇儿,话咽到肚子里……柔嫩的肩膀轻轻颤抖,委屈的无声落泪,惹人怜爱至极。

    高哲怦然心动,伸手挑起卞氏的下巴,左瞧瞧、右看看,目光瞥见自己的小手儿,登时意兴索然。

    “这两天,珍惜和她相处。”,高哲道:“哦!放心,不是青/楼/楚/馆那样肮脏的勾栏瓦舍、也不是你们母女的生离死别!好好在府上做工,表现得好,未来我会开恩,让你见她!”

    高哲挥退。

    卞氏快步逃跑,到外屋压抑哭诉。

    高哲臭着脸,嘟囔道:“你伤心?我特么还伤心呢!只能看,不能吃!”

    摇头甩掉旖/旎的心思,高哲……

第二十四章 我在日出,你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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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冬月初四。

    高哲醒的很早,正应了那句,心眼儿多的人觉少。堪堪卯时他就折腾起床,叫一干侍女手忙脚乱,又是烧温水、又是备青盐、又是挑衣裳的,忙活的团团转,恨不得长八只手,能把这位小祖宗伺候周全。

    洗漱更衣完毕,天色也才蒙蒙亮,高哲裹上厚实的狐裘大氅,迈出自己住的屋门到外边,漫无目的的游逛散步。

    大雪过后的连续几日,气象都很不错,高哲伫立空旷校场,眺望东方,凝视赤红徐徐,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晨练的紫阳道人,怀抱锟铻铁古剑、银丝扫尾拂尘,款步及至。

    高哲仿佛毫无察觉。

    紫阳道人老远儿瞅高哲傻站,凑合到跟前儿,童心旺盛的探头探脑,顺着高哲的目光瞧。

    闹不明白高哲看啥,紫阳道人忍不住道:“世子发什么愣?”

    “人生似阳,朝蓬勃,午鼎盛,暮惨淡,或有阴晴雷雨、寒霜风暴,莫测无常。”,高哲眼睛呆滞,双手拢袖,捂着暖炉,话锋一转,叹息:“纵使精彩……天地间,也不过白驹之过郤,忽然而已。”

    紫阳道人一时搭不上词儿,压力挺大,用闲余的右手狠狠搓了把脸,咬牙低吼道:“世子!你刚七岁不到!七岁不到!你还是个孩子呀!”

    高哲双眸一变,鲜活灵动,笑道:“生而知之者,哲也。”

    紫阳道人:“……”

    高哲半侧身子,从东到西划了个弧线,然后指着东方,下了道儿:“我在日出,你在哪儿?”

    言毕。

    高哲一甩脑袋,小马驹儿一样,跑个没影儿。

    紫阳道人琢磨半天,无奈的唏嘘:“妖孽啊!这人骂的!不如痛快点儿,给贫道来句‘快进棺材的老东西’中听!”

    调/戏完紫阳道人,高哲心情不错,潦草的喝了点稀粥果腹,便叫来杨继业,命他套好马车、安排人手,大张旗鼓的出门访客。

    国公自有国公的规格架势,包括出门的仪仗。高哲虽不是国公,但他的国公老子死了,世袭罔替的前提下,他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选。用国公的待遇,不算僭越逾距,惹不得任何非议。

    遂。

    车马四驾,护卫五十,鸣锣开道,旗、牌、伞、扇,一应俱全。

    路人频频侧目,报以好奇。

    自高哲之父高毅亡故,秦国公府好多年没这样排场张扬。

    长平王府。

    高哲的大动静已让邱瑞知晓,分外给面儿的派儿子迎候。

    邱瑞之子,名唤邱福,表字彰赫,二十七八岁左右。

    邱福长的和他父亲有几分相似,身材欣长,浓眉大眼,颇为英俊。可惜!皮囊表像!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他属于典型的“虎父,犬子”的范畴,有个强悍的爹,却一点本事没学来。并且他常常留恋烟花场所,与人争风吃醋,委实纨/绔荒唐。

    高哲作揖见礼,笑道:“拜见彰赫兄!”

    邱福还了一礼,道:“高世子请进,家父在正堂。”

    高哲再次颔首致意,领先半步走着。

    大概有邱瑞的耳提面命,邱福表现的算得体,饶是如此,他频频看高哲的目光,亦充满探寻……发现什么稀有动物那种。

    高哲不搭理邱福,打心眼儿里,他没瞧得起这人!

    正堂。

    不同上次,邱瑞这回于门前等着,显得重视。

    高哲躬身拱手:“晚辈高哲、高子伯,拜见王爷!”

    邱瑞先使眼色支使邱福滚蛋,后笑道:“子伯请起,入内再叙!”

    礼节周全了,称呼亲切了,说明地位提升了。

    二人落座。

    邱瑞唤人取茶汤、火盆等齐活儿,单独相处高哲。

    邱瑞生硬的来了句开场白,道:“子伯不简单呐!我可听说定彦平显摆炫耀,他要收个好徒儿,就是你们家三弟!”

    高哲心思玲珑,看出邱瑞每每欲言又止的矜持,主动问道:“王爷忧心忡忡,是有难处?”

    邱瑞散去笑容,道:“我用了你的建议……”

    高哲道:“嗯?”

    “大肆购买田产、房产,尤其参与了少府寺的拍卖。”,邱瑞尴尬道:“昨天我还入宫见陛下,讲了欲用王位换国公位……”

    高哲有所预料般道:“陛下没同意!”

    邱瑞闷闷的道:“陛下净说我劳苦功高之类的话。”

    高哲凝视邱瑞,道:“您,说没说……怕子孙不肖败坏名誉,所以求用王位换国公位的话?”

    邱瑞老脸一红,讷讷道:“忘了。”

    高哲看出了门道,闪过一丝不悦,接着夸张的一拍手:“那就对了!您必须得说!”,组织话语,他接着侃侃而谈:“恕晚辈冒犯,王爷爱惜羽毛、洁身自好,人尽皆知!您陡然效仿文终候萧何自污声名,旁人不见得信!但如果您打着怕子孙不肖败坏名誉的借口,要求王位换国公位,有一个冲突的对比……”

    邱瑞见高哲没继续,催促道:“如何?”

    高哲笃定道:“别人会觉得,王爷您表面是韬光养晦,本质是视名节如命!”

    邱瑞衡量着,猛地一击掌,道:“名节,涵盖忠诚!”

    高哲微笑,道:“王爷明智!”

    这是个复杂的命题,论证的结果——视名节如命的人,不会做任何有辱自己声誉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有二心,对皇帝不忠,做什么乱臣贼子。

    高哲补充道:“王爷无需着急,一请不行,二请,二请不行,三请!您要表达足够的决心,给天子台阶下,不能想一蹴而就。”

    邱瑞大悟,长舒口气。他一个草莽出身的人,混迹波诡云谲的庙堂,为难多矣!

    高哲饶有深意的道:“两权相利取其重,两权相害取其轻。犹豫……祸根!”

    邱瑞喟然。

    高哲端起茶汤,垂首小小的抿着。

    当初高哲给邱瑞的谋划立意,可不是现在这个,好在换汤不换药的圆上了。

    并非高哲的主意没价值,是邱瑞摆脱天子猜疑心切,没把握好时机运作。他还好面儿没拉下脸,毕竟喊着“怕子孙不肖有辱名誉,用王位换国公位”的行为,会给邱福造成百万石的伤害,今后可能抬不起头做人。子不教,父之过,对他影响也不咋好……反正他自己搞砸了,整的失去继续执行的信心。

    高哲心明镜儿,逢场作戏,配合没拆穿,顺带拱拱火儿。

    估计邱瑞反思过,错在自己,否则他今儿能这么客气,不给高哲摆脸子看才怪!

    邱瑞摆平自己的烂摊子,才想高哲今日上门,必无事不登三宝殿,笑道:“子伯此来,有何贵干?”

    高哲放下茶碗,道:“王爷已经知道晚辈三弟拜师定车骑,且明说了吧!晚辈想在望春楼摆下筵席,把二弟、三弟的拜师仪式,合并举行。秦国公府的境况您知道,晚辈分身乏术,无力全程参与两次。”

    邱瑞犯了嘀咕,忌惮道:“望春楼?那是太子的地方,我和定车骑一起……合适么?”

    高哲笑道:“王爷放心!做东的又不是您?再者,晚辈已邀请兴国公见证,到时候您再呼唤几位旧友,定车骑那边同样……谁会相信那么多位高权重的公卿大臣跟太子有啥牵扯?”

    邱瑞一思忖,是那么个理儿,道:“好!”

    高哲暗道:成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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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奸贼介绍:
苍天无道,祸害重生。 …… “狗皇帝,你特么想造反?” 高哲就琢磨着有朝一日,能指着天子的鼻子恶狠狠的来上这么一句,然后自己屁事儿没有,把天子吓尿。 …… PS1:简介无能,不要吐槽。 PS2:别想只用一百点币收买我高傲的灵魂,如果真的想,请多加十个。 PS3:书友群590/948/05,恭候大驾。大奸贼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奸贼,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奸贼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