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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曳光     无仙txt下载     无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三十八章 有完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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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孟山的山口被阻,那座阵法持续闪动着光芒,并隐有雷鸣响起,里面应该很热闹!

    强行破阵?那小子的阵法曾被十余人强力围攻过,最后还不是安然无恙?眼下仅凭着两人之力,莫说破阵,只怕……

    于原地痛苦地挣扎了片刻,古作冲着那山口投以幽怨一瞥,咬着牙黑着脸皮,一转身奔向了来路!

    辛辛苦苦一路追来,折损了那么多人手,便这般罢休了?司庆很是不解,却还是随师兄离去,并将那些深陷阵法的道友抛在了身后。为人遇事要谨慎,还须当机立断,才可免去不虞之灾!不过,他还是没忘了借机讨教。

    于其看来,那个林一再是如何的狡诈,又或是骁勇善战,却只有元婴后期小成的修为而已,尚不足以让人畏惧。没有那些道友的相助,师兄弟以二敌一依然是大有胜算。即便意外不敌,当可全身而退!所谓一式神通尽斩数位元婴高手,更像是一种传言。

    古作明白这位心思玲珑的师弟还抱有侥幸,却不yù多说。费尽心机,用尽了手段,却落到了这般境地,奈何!只能说那小子命不该死!再继续纠缠下去,最后要死的人便是自己!

    为今之计,还是远离那山口才是,以免有人杀得兴起再趁势逞凶。不过,早先还在拼命要追杀的人,此时却唯恐避之不及。这可真是世事无常!

    直至一rì过后,身后并无人踪,古作与司庆停了下来。只须暂避个三两rì再返身赶路,便可躲开不必要的麻烦!二人尚不及喘口气,却又双双神sè一怔。那个黝黑的洞口就在前方不远处,有躁乱的气机汹汹逼来,令人心神难安!

    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这么个地方,师兄弟二人皆暗感不妙。尚不及喘口气,司庆惊讶说的:“师兄!来时途径此处,所见的可不是这般的情形,那是……”身旁无人应声,他猛地回头,只见师兄已是急遁而去,连声招呼亦没有!

    心头一沉,司庆不敢多想,身形暴退而去。只是刹那,风声呼啸而至,一道黑影毫不留情地穿透了他的身子……

    狭长的山间之中,一个仓皇的身影狂奔不止。

    半rì过后,古作这才疲惫地止住了脚步,无力地依着峭壁左右张望。片刻之后,他慢慢委顿于地,神情悲苦……

    ……

    太孟山的山口,那座阵法急遽摇晃了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慢慢消停了下来。

    待云消雾散之后,山口前现出了林一的身影,兀自满身的杀气。他收起地上的八只乾坤袋及散落的法宝,冲着山涧的远处望去,哪里还有另外两人的踪迹!

    本想着将顽敌一网打尽,却不料被那个古作坏了好事!而其见势头不对便溜之大吉,倒是深谙保命之道!

    林一暗哼了一声,随即打消了去追杀的念头。

    转身回望,这天地间的荒凉依旧,令人禁不住长舒一口闷气,胸怀为之一畅!

    一个人独行,寂寞亦自在!

    林一信手解下腰间的紫金葫芦,昂灌了几口酒,便将其收入乾坤戒。他所作忖思,又掐动几个手诀。随着身上涌出一层光芒过后,其相貌气势为之一变。

    少顷,太孟山的山口前,那个年轻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乃是一位须发灰白的老者。此人的模样与当年的真元子有几分相仿,而其周身的气势却若有若无,让人难辨深浅。

    左右打量着自身,林一微微一笑。自从习得《幻灵术》,这还是次幻化出年长者的模样。

    哼!舒州的修士既然认得我林一的相貌,我便与你来个改头换面。如此以来,应会少些麻烦!

    林一手拈长须,踱着方步晃了几下,自感并无不妥,这才抬头看向前方。

    百里之外,便是九薮之地,如今已过去了三rì,那对师兄妹想必已是走远了!炎鑫的为人虽是龌龊不堪,却不失jīng明之处。若他真的愿意放弃仙境之行,两人的安危应无大碍。

    离地三尺悬空而起,林一将两只大袖往后一抄,这便要动身前去。便于此时,他突然停了下来,转而看向了右手的远处,不由得皱起眉头。

    太孟山前的这片地方,虽说是寸草不生且遍布碎石,却胜在平坦,有何异常皆瞒不过修士的双眼。那边稍有动静,便被林一及时察觉。

    数百丈之外,一阵光芒闪过,从中冒出一个粉sè的人影来,竟是个容貌娇美的年轻女子。其行迹有些狼狈,而灵动的眉目间却带着那惯有的狡黠神情!

    这不是花尘子又是谁?仙境开启的时候便用计撇开了这个女子,她又怎会出现在此处?

    林一错愕,随即想起自己已变幻了模样,这才悄悄松了口气。他对花尘子佯作未见,身形一动便往前飞去。

    “那位老师兄,请留步……”

    有人娇声呼唤,林一的脚下猛然加快。

    “师兄救命……”

    呼救声临近,那粉sè的人影竟是抢至前头拦住去路,林一被迫收住了脚步。只见对方带着哀求的神情急急说道:“这位老师兄,可否念在同道的情分上容尘子说句话……”

    林一面无表情,却暗自提起了小心。

    这女子气息不稳,发鬓凌乱,分明是逃命的架势。这魔女还有被人追杀的时候?罕见啊!

    林一清咳了声,袍袖抬起缓缓伸出了右手来。他不紧不慢地拈着长须,带着低沉而苍老的嗓音说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请让开……”

    花尘子秀眸闪亮,带着满脸的稚气惊讶了声,又拱手说道:“哎呦!老师兄真是威风凛凛,令人仰慕啊!天道门花尘子有礼啦!”

    林一却毫不领情,索xìng来个黑脸以对。谁料对方尚未出声说话,远处却又是一阵阵的光芒闪过,接着便凭空冒出十余个人影来,还有人恶声骂道:“花尘子,你害死我五位师弟还想一逃了之……”

    花尘子神sè惊慌,却兀自不愿放林一离去,可怜兮兮地诉苦道:“老师兄啊!便是那伙人欺负我,可真是气死人了……”

    只不过眨眼间,那伙人已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并于数十丈外摆开了动手的架势。来者十四人,半数为元婴中期的修为,余下皆为元婴初期,领头的乃是一个青衫中年男子,是唯一的元婴后期大成的高手。

    花尘子眼光于四下悄悄打量,不忘继续说道:“见我一个单身的弱女子,那伙坏人便生了歹意,还请师兄救我……”

    那十四人手脚挺快,竟是有恃无恐地围住了四周,且一个个咬牙切齿带着满脸的恨意。林一环顾左右,不由得暗生无奈。我不过轻松片刻而已,这还有完没完了……

    花尘子见林一不为所动,秀眸一闪,转而冲着那为的男子娇声怒叱:“陆丁!有我师兄在此,你休得猖狂!”

    那青衫男子颌下留着三绺短须,细眉细目,如豆的眼光中尽是杀意。他看着虚张声势的花尘子,不屑地冷笑道:“从九原逃至九泽,又从九泽逃至九山,这一路上,你可是认了不止一个师兄了,又如何?死的死,逃的逃……”其话语一顿,转而打量着林一,毫无顾忌地恫吓道:“莫要见这女子貌美便想着贪便宜,不想死的话速速滚开,我公良门可不是你敢得罪的……”

    “放肆!”林一眉头一挑,沉声叱道。这伙人还真是不识好歹,竟是将自己牵扯了进来。他手拈长须,元婴后期的威势沛然而出,自有一番高手的气度。

    “呀!师兄真是好修为!”花尘子暗自窃喜,忙别有用心地恭维了一句。而那公良门的陆丁却对此视若未见,出言讥讽道:“sè胆包天者,何其多也!你不过元婴后期而已,又怎敌我十四人联手之威!若不识相,便留下命来……”

    “休得辱我师兄!以己度人,你才是那见sè起意的小人!”花尘子反唇相讥,又针锋相对地叱道:“陆丁,敢与我天道门为敌,当年的道齐门之祸便是尔等前车之鉴!”

    陆丁狞笑道:“呵呵!正是如此,才不能留下活口……”他话未说完,心头猛然一懔。与此同时,四周的那十余个修士皆神sè一怔,连同花尘子亦是忙后退几步。诸人齐齐看向那个老者,一个个诧然不已。

    林一面沉似水,周身的威势愈发强盛,眨眼便从元婴后期的小成提升至大成、圆满。少顷,有吞吐天地的气势陡然而降,霎时便笼罩了山口前的这片地方。于此刹那,其修为忽而消失不见,却自有令人仰止的高人风范。他道袍无风自动,长须飘飘,睥睨四方,神情不怒自威。

    “化神前辈……!”

    花尘子花容大变,失声惊呼。与师祖松云散人相处rì久,她对化神前辈再熟悉不过。这威势,这气度,不是化神高人又是什么?而九州的高人就那么几人,早便一一见过尊荣。这位前辈缘何如此的面生……

    陆丁将小眼睛瞪得溜圆,神sè大变。而其同伴忙收起了法宝,惊得一个个面面相觑……

第七百三十九章 前辈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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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不留神,竟拦住了位前辈高人,花尘子吓得一吐粉舌。不及多想,她往一旁跳开,甚为乖巧地行礼说道:“尘子见过前辈!家师祖乃天道门的松云散人,晚辈代他老人家有礼了!”

    说话之际,这女子心念急转,眼光飞快掠过面前的这位老者。对方身着灰sè道袍,仙风道骨,俨然便是世外高人的模样!

    见状,陆丁亦不肯怠慢,忙远远拱手说道:“先前有所冒犯,还请前辈恕罪!陆丁代家师公良赞有礼了!”其话音才落,余下诸人齐声拜道:“见过前辈……”

    林一拈须远眺,神sè略有不耐,心头却暗暗自得。《幻灵术》,可隐匿自身法力,更容易貌,并可幻化出高一层的修为来,很难被人识破!曾与化神前辈打过交道,并对化神的威势有所体会,故而,他摆出高人的架势来倒也有模有样。

    如此这般亦是无奈!林一虽是恼怒那个陆丁的放肆,却不好予以惩治。有这个狡诈如狐的花尘子在一旁,动手的时候难免被她瞧出破绽。眼下看起来,冒充一回前辈倒还不错,至少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此时,四周诸人皆神sè恭谨,便是那个花尘子亦是竭力佯作出温顺知礼的模样!回左右,林一眼光斜睨,神态倨傲。

    这一个个皆非省油的灯!一个搬出了师祖松云散人,一个抬出了公良赞,吓我呢?不过,这个花尘子竟是松云散人的徒孙,倒是让人意外!他袍袖轻甩,背抄着双手,沉声说道:“罢了!这不敬之罪暂且记下……”

    这位前辈倒是个好说话的人!陆丁暗松了一口气,却又不安起来。只见花尘子又是躬身一礼,正sè说道:“前辈可是来自百安门?改rì尘子当与师祖登门拜谢相救之恩!”

    林一眉梢一挑,冷冷瞥向了花尘子。对方神sè诚恳,唯独一双明眸在闪烁不定。他对这女子不予理会,冲着九薮之地的方向稍作打量,竟是转而往左。众人不敢相阻,任其傲然离去。

    前行不多远,那个粉sè的人影再次挡住了去路。她伸开双臂,满脸的凄惶无助,并连声哀求道:“前辈啊!群狼未去,您怎可丢下尘子孤苦一人呢?”

    林一不动声sè,却是暗暗自责。还真是失策!只顾着摆脱这不必要的纠缠,却不想还是有所疏忽。九州的化神修士不过十数,皆为众人所知晓,如今突然多出一位陌生的前辈,顿时便让这个玲珑剔透的花尘子起了疑心。她方才的话看似寻常,却暗含玄机,什么来自百安门,不过是有意试探罢了。

    不出所料,这女子还是追了过来,一rì既往的难缠!

    “前辈!您老人家便让尘子随行呗!若是遇见同门,我自不会怕了那伙贼人……”见林一好似迟疑不决,花尘子笑靥轻绽,带着楚楚动人的神情,好奇又道:“九薮之地就在眼前,前辈为何弃之他去……”

    林一冷哼了声,以示心头的不快。还不是因你花尘子的缘故!去往九薮之地,若是不凑巧遇上了炎鑫二人,只怕又会横生枝节。他有心强行离去,陆丁却是带着一伙人跟了上来,还不住声地乞求道——

    “前辈!您可不能带走这个女子啊!她不仅满口谎言,还害死了我五位师弟,血债定要血偿!”

    闻声,林一转过身去。陆丁隔着数十丈远便老老实实止住了脚步,小眼睛中尽是委屈的神sè,说道:“花尘子貌美如花,却是蛇蝎心肠。她用计骗我同行,却于半途中设下禁法陷阱。所幸有同门来救,晚辈这才捡回一条xìng命!而其不愿认罪,又引我一行辗转于仙境之中,致使同门师弟一个接着一个遭难……一路上,这女子还不断胡乱攀认师兄,只想祸及他人,用心何其毒也!我等只想杀她一人报仇,并不想因此引起九州仙门的纷争,还请前辈明察……”

    陆丁还真的怕林一带走了花尘子。若是任其离去,今rì的一切定会为天道门所知晓。而松云散人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必将登门寻仇。到那时候,麻烦就大了!怪只怪自己鬼迷心窍,可谁又能想到一个女子竟会这般的难以对付呢!

    林一默不作声,神sè不明,只是将眼光淡淡落在了花尘子的身上。那女子冲着陆丁一伙人挥动了下小拳头,jīng巧的下巴一抬,正气凛然地说道:“哼!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而前辈当面,尘子还须据理以争,以示清污之别!”

    “前辈……”话语一顿,花尘子转向林一,同样带着满脸的委屈说道:“请容尘子为您道来……”

    双方争着抢着告状,却各怀鬼胎。花尘子虽猜疑这位前辈的来历,却还是想借机来摆脱追杀;而陆丁一心要杀人灭口,又唯恐有高人插手此事。林一则是冷眼旁观,从两人不尽不实的话中获悉了这场恩怨的大致由来——

    仙境之行的初始,花尘子落至九川之地。她离开此地之后,于九泽中遇到了有着元婴中期修为的陆丁。见其貌美且xìng情纯真,更有元婴中期的修为,对方不禁动了心思,便执意结伴同行。

    陆丁的邪念并非无因!他修炼缓慢,便yù借助双修功法来另辟捷径。此法有伤天和,却有不少修士乐于此道,且成效不错。故而,其亟须元婴炉鼎来提升修为。而金丹炉鼎尚且难以找寻,又有哪一个元婴女修愿被人采炼。如今好不易遇上一个落单的花尘子,怎容错过!

    许是花尘子无心拒绝,又或是有意为之,陆丁得以陪伴佳人左右,并相互摸清了对方的身份。二人明面上相处甚欢,却各自暗中提防。

    待这一男一女行至九原之地,陆丁终于凶相毕露,并发出传音符召集通州同门的修士,以防不测。便于此时,花尘子抢先祭出了墨门的禁牌将其困住。

    这块禁牌乃墨门的门主所赠,与禁符有所不同。后者用一次便没了,而前者却是一牌在手,便可随意布下威力奇绝的禁法。

    自以为高明,倒头来却落入了对手的算计,待陆丁明白过来为时已晚。而其怎肯束手待毙,忙以真正的修为奋力挣扎。五行禁法岂非小可,他一时难以脱困。

    一招得手,花尘子顿时欢呼雀跃起来。哼!獐头鼠目的家伙,便是隐匿了修为又怎样,还不是落得这般下场。敢占本姑娘的便宜,你以为你是那小子啊!

    不过,花尘子得意了没多久,便犯起了难。禁法困杀,总要有个一时半刻才可建功,而陆丁所召集的同门却相继赶来,已不容她耽搁下去。

    不得已之下,花尘子与公良门的弟子交了上手。谁想对方的人愈来愈多,更有几位元婴中期的修士围攻,已令她不堪应付。

    见机不妙,花尘子返身逃往九泽之地。而获救的陆丁早已是恼羞成怒,又岂肯罢休,便带着众人紧追不舍。

    花尘子不过一介女修,虽有心思玲珑且机智百变,却非骁勇善战之人。她竭尽全力,还是难以摆脱陆丁等人的疯狂追杀。

    于是这般,一伙人追着一个女子,从九泽到了九山。

    途中遇异兽侵袭之时,花尘子便趁势布下陷阱。猝不及防之下,陆丁连遭致暗算,并折去了五位师弟。

    除此之外,花尘子还常常会偶遇‘师兄’。于其一番蛊惑之下,所谓的师兄不免要说几句公道话。陆丁则是没道理好讲,带人便上去一阵群殴。

    倒霉的‘师兄’死了,花尘子得以借机缓了口气,便再次继续逃命。当她见到林一的时候,便忙不迭地上来攀亲,却不想人家根本不买账。于其无奈之时,那老头竟是不堪陆丁的羞辱,意外地展现出了真实的修为。

    这可是元婴后期的高手哦,好歹可以与陆丁周旋一番了!

    花尘子暗自窃喜之时,又是大惊失sè。这位‘师兄’岂止是个高手,还是位前辈高人呢!不过,九州何时多出一位化神的高人?没听说过啊!而其身着的道袍看似寻常,细瞧之下,又颇为的不凡。云袍?百里川前辈是个中年人,这老头究竟是谁……

    双方一番唇枪舌剑之后,各自停了下来看向在场的唯一高人,指望有个说法。

    林一手拈长须,眼光淡淡掠过四周,傲然无物。少顷,他缓缓开口说道:“尔等是是非非,与他人何干!若再纠缠,莫怪老夫杀人!”话音才落,他周身气势大盛,迅猛的杀机狂泻而去,霎时便吞没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花尘子只觉得气息一窒,禁不住小嘴半张。她尚不及有所惊骇,令人生畏的冰寒之意疏忽散去,周身为之一轻,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陆丁等人恍若失神,一个个手足无措。化神前辈动怒了,还要杀人……

    于诸人愣怔之际,林一已飘然远去!

    咦!那老头……那位前辈就这么走了?

    花尘子明眸闪动,未作半分迟疑,动身便追了过去。

    待陆丁明白过来时,只是眼睁睁看着那两人走远,却已无心追赶。且不管以后如何,还是先躲过眼前的这一劫吧!若是那位前辈真要杀人,花尘子岂不是要自讨苦吃……

第七百四十章 踢下河去

    林一并未前往九薮之地,而是向太孟山以东行去。

    前辈高人真若动怒发作,那杀气、那威势着实吓人!权衡之后,陆丁未敢继续纠缠,而有人却毫无顾忌地追了上去。

    半rì之后,林一的前方出现了太孟山的另一处山口。稍作打量,他不紧不慢地往右飞去。其后数百丈之外,一个粉sè的人影不离不弃。

    百里转瞬即过,四周景物霎时为之一变。此间天光黑沉而黯淡,远处有一条大河横阻。

    林一双脚落地,举目四望。十余里之外,一条大河由远而至,再以浩浩荡荡之势远去。其足有百丈宽,浪花翻涌,声势不小。

    片刻之后,不远处冒出了花尘子的身影。那女子惊奇过后,有些无奈地说道:“怎么又是九川之地啊!还有黑杀天禁……呀!那是九川之沉水,鸿毛不浮,飞鸟不渡……”

    林一手拈长须,踱着方步,自顾往前,留下那女子一人在原地抱怨不休。谁想对方竟是不再回避,而是蹦蹦跳跳追了上来,还娇声呼唤着——

    “前辈!你等等我呀……”

    林一脚步不停,神sè如旧。

    花尘子溜至几丈远外,带着几分小心悄悄打量一眼,便歪着脑袋嘻嘻一笑,说道:“前辈,不妨回头另寻他往,这九川之地不好走呢……”后土仙境可是人人向往的所在,而有的地方着实让人生不出故地重游的兴致。见对方不为所动,她又接着说道:“九川之地,共有九条大河拦路呢!这中、羡、从、更、睟、廓、灭、沉、成之中,又以灭水与沉水极难逾越!于此天地禁止之下,法力受缚,行动不便。咦?前辈……

    话到此处,花尘子有所察觉,又是大惊小怪地惊呼了一声,说道:“前辈,您老人家可是健步如飞,令人倾羡不已呀!罢了!不管您去往何处,尘子随行便是……”

    后土仙境之中,天分青、白、红、黄、黑五sè。其中的红禁、黑杀、黄困,不仅兆示着凶险莫测,更有束缚修士手脚的天地禁制存在。

    故而,此时的花尘子早已被封住了法力。而她眼前这老头却还有练气后期的修为,则不能不让人有所惊奇了。这老头真是化神前辈不成?

    林一眼光斜睨,轻哼了声,沉声说道:“你不怕老夫杀了你?”

    花尘子身子一闪,便若惊鸟般跳至一旁。未几,她那惶然的神sè忽而一变,又快若飞蝶般灵巧地凑近了几步,竟是一蹙鼻尖,颇为顽皮地嘻嘻笑道:“前辈莫要吓我啊!您老人家善意相救,尘子又岂会懵懂不知!”

    林一眉梢一挑,不耐烦地说道:“不知所谓!”

    “嘻嘻!”花尘子眼光流转,狡黠笑道:“前辈若想离去,早便跑得没影了!您老人家这般赶路,不过是有意让在下得以跟随,以便摆脱陆丁等人……”见对方神sè不明,却不再喝叱,她又释然一笑,自顾轻轻点头说道:“待我不好的人,我或许会忘了。而与我有恩的人,我当铭记此生……”

    淡忘仇恨,却不忘感恩,这女子的秉xìng倒也不坏!

    凡人的一生,不过数十上百年而已。一桩恩怨情仇,便足以让人纠葛一辈子。叹人生苦短,感喟这红尘多磨,最终还是不免带着这样或那样的遗憾离去。所谓的恩亦好,仇亦罢,只有留待来世来了结。那曾让人备受折磨的放不下与舍不得,尽数如尘散去,轻得像风,虚幻如梦!

    一切轮回来过,可有改变?没有!人世的浮浮沉沉之中,从未少过悲欢离合的风景!

    当人们不甘凡俗的宿命,便于煌煌天威之下苦苦修行,终得以逆天假寿。而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恩怨情仇亦随之走来。数百年之后,物是人非万般皆休。诸多的是是非非,不容你不放下来。那风风雨雨,坎坎坷坷,终归要被前行的脚步抛至身后。曾经的温情,或许才是这一路寂寞中的慰藉吧!

    林一兀自往前,脸sè缓和了许多。只不过转念之间,某人的话让他不得不再次提起了小心。

    “不知前辈来自哪一座灵山,又该如何称呼呀?rì后返回山门,尘子当禀明师祖,说不定他老人家与您早便相识呢!嘻嘻!”

    花尘子一双明眸笑成两弯新月,了无心机般的又趁机凑近了些。

    林一手拈长须,轻轻皱了下眉头,不置可否地说道:“缘来则聚,缘去则散!相逢何必曾相识……”

    “呀!前辈真乃隐士高人!‘缘来则聚,缘去则散,’啧啧!真是字字珠玑哦……”花尘子笑容未去,奉承的话已随口送出。对方不愿自报家门,若非自命清高,便是有意隐瞒。她心头了然,小脸上却是堆满了敬仰之情,不无欣喜地说道:“尘子得遇前辈,并聆听教诲,真乃幸事也!”

    这女子哄死人不偿命啊!林一暗暗摇头,索xìng缄默其口,摆出老者应有的深沉模样。而花尘子却是闲不下来,一会儿说起途中的见闻,一会儿又如数家珍般地提起九州盟的那些高人,用意不言自明。

    二人就这么结伴而行,不多时便到了沉水的近前,各自驻足观望。大河足有百丈宽,黑浊的河水甚为湍急,更有浪花拍岸,声势惊人。

    花尘子左右打量了下,一脸的无奈。

    这沉水便是鸿毛都难以浮起,修士只得从河底走过去。而稍有不慎,被会被那湍急的河流冲走。

    这女子冲着林一悄悄白了一眼,抱怨道:“若想过河,只得击水强渡!人家一个弱女子,却要冒险陪着前辈走这一遭,您老人家怎忍心哦……”见对方沉吟不语,她又神sè期待地说道:“不若就此回头啊!换个地方再入九川之地,便可避过沉水……”

    花尘子着实不想重走一次九川,更不想以身泅水。哼!那个公良门的陆丁可真是害人不浅,回头定要寻师祖告他上一状!如若不然,本姑娘早便过了‘五九’之地,又何须这般来回的折腾。

    林一踏上岸边,临水而立。几点浪花溅起,未至其道袍上便滑向一旁。他头也不回地说道:“没人逼迫,你又何苦强渡这沉水急流!”

    花尘子眼光掠过林一的道袍,暗自称奇。她小嘴一撇以示不忿,随后便到了岸边,竟是伸出两只白玉般的臂腕,作出挽袖子豁出去的架势,很是决然地说道:“罢了、罢了!尘子便舍命陪君子!前辈,您可是真正的君子哦,我的小命可存乎于您一念之间……”

    对于花尘子的一贯伎俩,林一早已是有所领教,并见怪不怪。河流湍急极难渡过,自己或可勉力一试,而这女子则根本就不会轻易下水。她如此虚张声势,自然另有用意。

    俨如一个真正的沉稳老者,林一拈须沉吟了片刻,这才自语道:“似曾记得典籍中有这么一句话,远古生有离木,沉水不沉。若以离木为舟,又何须为渡河犯难!”

    闻言,花尘子歪头打量一眼林一,暗忖,高人便是这般见识?她眼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忙落下长袖掩去那只碧翠玉镯,这才沮丧地说道:“尘子亦曾遍阅典籍,又如何不晓得离木之说。其生于远古,如今仅存于仙境之中。而沉水就在眼前,又该往何处寻那不沉之木呢……”

    好似想到了什么,花尘子眸光一闪,欣然说道:“前辈,你我不妨寻得离木再来渡河呀!安危为重哦!”

    林一不理花尘子,径自往一旁踱了几步,忽而大袖一挥,接着便是“砰”的一声,河岸上出现了一只三四丈大小的木筏,还有几根充作船桨的木棍。其为粗大树木捆扎而成,上面的枝叶尚未枯萎,砍伐的痕迹清晰可见。

    “这是离木之筏?”花尘子惊奇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林一暗哼了声,却一脸的高深莫测。随着他虚空一抓,木筏离地而起,轰然落向奔腾的水面,猛然一荡之后却并未下沉,而是逐流急去。于此刹那,一个粉sè的人影紧随其后……

    见状,林一嘴角上扬,双臂一展,已是凌空飞起。于间不容缓之际,他疾掠数十丈,与抢先一步的花尘子同时落在了木筏之上。

    河流湍急,木筏随之上下颠簸,使得花尘子难以立稳,禁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忽见林一落在身旁,她忙分辨道:“为追随前辈,我不得不先行一步,嘻嘻……哎呀……”其一个趔趄,身形难以自持,猛地往外摔去。

    林一落下之际已双脚生根,只想着怎么驶向对岸,根本无心理会花尘子。突然见其跌向河面,他想都未想便祭出了手腕上的龙须鞭。

    金光一闪,花尘子娇弱的身子被拽回到了木筏上。她犹自惊悸不已,耳旁有人叱道:“还不与老夫坐下!若有下次,没人救你!”

    花尘子低头看去,缠缚身子的金鞭已没了。她忙乖巧听话地坐在木筏上,转而抬看去。任波涛起伏,脚下颠簸不定,一旁那老者兀自稳若磐石,神态自若。

    此时的木筏,便若一匹脱缰野马,去势极猛。林一伸手抄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棍,用力将其砸入急流之中。滔天的浪花猛地激起,又疏忽远去,而木筏只是稍稍摇晃了下,便继续顺流直下。

    不远处的对岸飞逝而去,却一时难以靠近,林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须发飞扬,云袍却片尘不惊,周身自有一股非凡的气势,落在花尘子的眼中却是瞧出了几分异样。化神前辈会被一道沉水难住吗?不过,这老头倒是个好人。

    “呀!前辈真是威风哦……”有意无意间,花尘子失声赞叹,那一脸的憨痴状浑然天成,俨然便若一个娇弱无力的小女子,只待有人来悉心呵护怜爱。

    林一忽而脸sè一沉,眼睛一瞪,冲着那娇弱动人的女子叱道:“臭丫头,再敢耍弄心机,老夫便将你一脚踢下河去!”

第七百四十一章 相送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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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黯淡的天光之下,黑sè的河水浩浩荡荡,一泻千万里。

    好似一片落叶卷入洪流之中,木筏随波,去势甚急。

    愈是往前,奔流愈发凶猛,载着二人的木筏时而被抛起,时而破浪而去。

    一堵浪头迎面狠狠砸来,木筏上突然有光芒闪过。浪花轰然四溅,灵气护罩下的花尘子吓得一闭眼,又悄悄回眸偷瞥。她安然无恙,那老头更是不动如松,兀自须发飞扬,神态威严。

    忽而察觉有异,花尘子忙回看去,顿时惊得檀口半张。急流的百丈开外,黑水突然激起,又猛然炸开,其中竟是现出一块两丈多高的砥石,恰好挡在木筏的前方。这下子要是迎头撞上去,木筏非得四分五裂不可……

    于花尘子惊慌之际,身旁有人影一动,眨眼间便已稳稳立在的木筏的前端。呀!高人要出手了,或可化险为夷!她才想说话,又禁不住以袖掩住了嘴巴,暗忖,这老头人不坏,却是个火爆乖戾的xìng子,难说他不会给自己来上一脚,还是小心为妙。

    河水湍急,水下更有暗礁与漩涡不断,使得林一不敢大意。他早便看到前方的危情,并一直在竭力试图回避。奈何水流太急,任其如何挥动木棍为桨为舵,依然难以cāo纵木筏的去势。那块黑sè大石头足有两丈多高,三丈多宽,于急流之中突兀而起。仿若一头巨兽盘踞于沸腾的黑水之中,只等着撕碎并吞噬一切。

    闪念之间,木筏便直奔大石头冲去。林一依旧是站着动也不动,唯有眉梢轻挑,双眸闪亮。

    这位前辈何以这般沉得住气?快出手,时不我待啊!花尘子再顾不得许多,忙站起身来,已惊得瞪大了双眼。

    波涛汹涌,浪花飞溅,风声呼啸,木筏与大石头瞬间便撞在了一起。

    花尘子心头一沉,暗呼一声,糟了,这前辈徒有其表!不及她惊叫,便听到“轰——”的一声巨响,木筏四散飞去,迅猛的浪头劈头砸来。这女子难以自持,猛然往前栽去,眼看着便要撞在那大石头上,忽觉得身子一紧,竟是腾空高高飞起。

    惊愕之中,花尘子这才发觉自己被人拎着,正双双从半空中缓缓落下。

    “站稳了!”

    一声叱喝响起,花尘子踉跄了下,已是双脚落在了那块大石头上。而方才的木筏早已不见了踪影,眼前只有黑水茫茫一片,并有溅起的浪花兜头浇来,却被一层灵气护罩挡了回去。除此之外,她身边还站着那位老者,正背着双手眺望着远处。

    大石头三丈多宽,于汹涌的河水冲击之下,可供立足的地方不过几尺大小,且甚为湿滑。不得已之下,花尘子只得紧挨着林一这么站着,犹自怕被浪头给卷走了。

    心神略定,花尘子这才看着挡在四周的灵气护罩,不由暗自称幸。自己难以运转灵气护体,若是被河水浇透了身子,对一个女子来说未免让人难为情。而这老头不仅出手相救,并虑事周全,还真有几分长者之风。不过,这可是一位化神的前辈哦,竟然对付不了一块大石头……

    “尘子还等着前辈大显神威呢!谁成想,您老人家的行事还真不可以常理度之。宁守顽石一块,不要离木之筏的随波逐流,只求中流击水的快意……嘿嘿!”言不由衷地奉承了一句,花尘子自觉嘲讽意浓,又心虚地嘿嘿一笑。四周的狂流汹涌,声势吓人,她暗暗一吐粉舌,又偷睨着身边那人的脸sè。

    林一从远处收回眼光,若有所思。对岸尚有三五十丈远,只怕要费一番手脚了。听得花尘子的话中有话,他转而低头看去。那女子高不过其肩头,正仰着一张jīng致的小脸,忽闪着大眼睛,怯怯说道:“不许踢我……”

    妖jīng亦怕恶人啊!林一暗暗自得,却老气横秋地说道:“哼!老夫方才便不该救你!以身泅水且不是更快活!”

    那一脚并未踢来,花尘子胆气壮了许多。她眼光流转,一本正经地说道:“您老人家可是前辈高人,扶危救困乃道义所在……”话未说完,她又故态萌生,嘻嘻一笑说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些上岸为好。不知前辈何时大展神通,尘子甚为期待哦……”

    看着眼前这鬼灵jīng怪的女子,林一佯作神情凶恶,沉声说道:“休得啰嗦!想要登岸,便要受老夫的摆布……”说着,其挥起手臂来佯作粗犷与蛮横,却神sè一怔。这莫不是天震子的惯常举止吗?他缓缓以手拈须,又是轻轻皱起了眉头。

    易容换貌之后,为免被人识破身份,林一总是于不经意间效仿起故人的言谈举止。如此以来,他时而化作真元子,时而变成了天震子,却没了自我的轻松自在。只要没人看得穿《幻灵术》,没人识破虚妄之相,这一切又何须太过刻意呢!

    花尘子还以为这老头要发作,吓得不敢出声。谁料人家的神情忽而一变,眉宇间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淡然。于其疑惑之时,对方竟是嘴角上扬,带着戏谑的神情笑道:“臭丫头!随老夫走也……”

    不容分说,林一伸手抓去。那女子贝齿暗扣,明眸一闪,任其施为。

    随着金光脱腕而出的瞬间,林一已将花尘子虚抓而起,双双腾空而去。往前窜出去了十余丈,二人身形竟是斜斜坠向河面。他临危不乱,抬手便抛出三把法宝飞剑。

    飞剑次第前去,于河面上的三尺处摇摇晃晃,一时悬而不坠。二人恰好落至第一把飞剑的上方,林一眸子jīng光闪烁,脚尖猛地一点借力飞起,直奔第二把飞剑而去。

    前后两把飞剑接连跌入水中不见了,林一已冲向了第三把飞剑。此时,距岸边尚有十余丈远,只须故技重施便可越过沉水。他早早便瞅准了落脚处,趁势便是脚尖一点,带着花尘子又一次跃起。只是刹那,其身形忽而一顿,竟是直直往下坠去。

    猝然生变,林一不及多想,猛地挥臂将花尘子用力抛出。那女子惊呼一声,回看去。只见河面上的浪花一阵急剧翻涌,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人在半空之中,花尘子的脚下顺势虚踏了几步,很是轻盈地落在了岸边。她低头看了看掌心紧扣着的一面玉符,随即将其藏于袖中,兀自惊愕不已。自己暗中留下的两件防身宝物没用上,有人却是倒了霉!

    这大河之中还有异兽不成?若非如此,是谁将那老头拽下了水?老头,你可是高人,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看向去路,花尘子迟疑了下,转而冲着河水中打量。少顷,她又满目愕然。距岸边五、六丈远,于那湍急的奔流之中,一团数丈大小的水面上沸腾不休,并缓缓往前移动。比起别处来,这片地方煞是诡异。

    虽是看不清水下的情形,花尘子还是暗暗松了口气。嘻嘻!看来这位前辈没有xìng命之忧!不过,这是在折腾什么呀?

    循着岸边,花尘子边走边看着稀奇,唇边带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

    黑水咆哮不止,岸边荒凉如旧,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徐徐往前,亦为这沉闷的天地间平添了几分的靓丽。

    直至大半个时辰过后,花尘子走了十余里远,那悠哉乐哉的神情中多了几分的不耐烦。她慢慢停下了脚步,冲着河面投去最后一眼。

    不管你是前辈,还是个骗人的老头,不管你是死是活,尘子一路相送了十里,已是仁至义尽啦!从此以后,你我两不相欠!这岸边可没风景好看,还是就此别过吧!

    自我安慰了一番,花尘子这便要转身离去,忽又回凝目观望。一路跟着走过来,那猛烈翻涌的河面就没有停歇过。而此时那片地方与别处的情形没甚两样,一切忽而消停了下来。

    花尘子心头好奇,不由得趋前几步。而尚不待她细瞧,几丈外的河面上突然又是一阵水花大作,动静更胜从前。于其错愕之际,一道黑影竟是破水而出,忽地一下窜向了岸边。

    呀!那是什么……花尘子忙要躲避,那道黑影已是从她头顶飞了过去,又‘扑通’一下摔在几丈外的地上,却是一阵急遽翻滚,竟是卷动碎石横飞,声势骇人。

    那是一条四五丈长的异兽,浑身遍布细密的鳞甲,形状如蛇。它目如铜铃,血盆大口,头上还生有一个奇异的独角。不过,那铜盆大小的脑袋上瘪了几处,木桶粗细的项下还多了几个窟窿,正汩汩往外冒着黑血。而其兀自挣扎不休,意在返回大河之中。

    这不是大蛇,这是……典籍有云,沉水九万里,困虬不成蛟。说的是虬兽为沉水所困,而化蛟不成。这是远古异兽,虬蛟!它怎会脱困而出?

    腥风扑面,碎石飞溅,虬蛟翻滚着便奔向岸边。花尘子当其冲,已惊得花容失sè,便想往一旁躲闪。而那异兽甚为凶猛,竟是卷动数丈长的身子横扫而来。

    身后便是大河,左右已没了去路,这可如何是好!花尘子正自无奈之时,忙摸出藏于袖中的玉符便要捏碎,突然又是一道水练冲天而起,霎时便有一个人影越过她的头顶,竟是冲着那异兽直扑而去……

第七百四十二章 言而有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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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一要强渡黑水,便带着花尘子飞向了对岸。.因天地禁制的缘故,一去不过十余丈,二人便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他早有计较,顺手便抛出了三把飞剑。

    那三把飞剑,皆为林一杀人所得,无一不是元婴修士所用的法宝。其虽未经祭炼,于法力加持之下,便大材小用成为了垫脚石。当他脚踩第三把飞剑借力跃起之时,急流之中突然冒出一道黑影来。

    猝不及防之下,林一被缠住了腰腹,并猛地往下坠去。

    百忙之中,林一不忘将花尘子抛向岸边。而那粉sè的人影才去,他便倏然沉入了奔腾的河水之中。异变陡生,冰冷的黑暗霎时将其吞没。

    入水的一刹那,避水咒诀运转,林一双眸中赤芒闪烁,只见横虐而暴躁的狂流之中,一张血盆大口已带着汹汹杀气到了面前。那森森的利齿,便于黑暗之中亦清晰可见。

    这是一条大蛇,还是一条蛟龙?于间不容缓之际,林一随手祭出龙须鞭,并猛地挥动左拳砸了过去。那妖兽不曾想过有人敢还手,且力道是如此的强劲,顿时中招。

    “砰”的一声闷响,铁拳正撞上妖物的下颚。其来势一顿,大嘴稍稍合拢,便迅疾被一道接着一道的金光密密匝匝地缠缚起来。它怒不可遏,疯狂地摇晃着大脑袋,竭力挣扎,还不忘凶猛地扭动着身躯,势必要将猎物禁箍、勒死、碾碎。

    一拳挥出之后,林一左臂酸麻,且腰腹以下乃至双脚,早已被粗大而坚韧的‘蛇身’缠了几圈,并愈勒愈紧,竟是让人喘不过气来。而那妖物的袭击受阻,更是凶xìng大发,正疯狂地呲牙咧嘴,眼看着便要挣脱龙须鞭。见此情形,他暗呼不妙,这下麻烦了。

    这沉水所在的天地禁制,与先前的浊湖相仿,林一道婴的法力被封,只余下龙婴与魔婴支撑着练气的修为。他本以为这大河只是水沉难渡而已,凭借自身的手段可保安危无虞,却不想水下还藏有如此凶悍的妖物,着实令人防不胜防。而此时不占地利,难免要吃亏。

    念头急转之间,林一力贯全身。随着筋骨的一阵‘噼啪’乱响,强悍的力道顿时充斥四肢,而尚不及有所挣扎,妖物便缠着他沉入水底,更是猛地甩动着脑袋,并用上面的那个独角狠狠砸了下来。

    林一不敢怠慢,双拳齐挥,“砰”的一下击在了妖物的独角上。对方大脑袋猛地抬起,他更是被震得上身往后一仰,拳头乃至手臂皆是一阵彻骨的酸痛。而那畜生只是稍作停顿,便怒张着一半的大嘴恶狠狠咬来,那上面还有一半尚未挣脱的龙须金鞭。

    妖物如此凶狠,令人招架不迭。林一被逼得怒了,双目猛然圆睁,幻瞳赤芒霎时穿透黑暗的河水。一片无边无际的血sè顷刻间弥漫笼罩而来,那畜生恍惚失神,气势为之一滞。

    禁锢稍有松缓,林一抽身而出。他并未逃离,而是手指一点,猛地收紧了龙须金鞭,将那张大嘴捆扎了起来。其犹自不愿作罢,往前一窜,竟是翻身骑在了妖物的脖颈之上,挥动一双铁拳便不要命的砸了下去。

    “砰、砰”几下,难耐的疼痛使得妖物惊醒过来。其顿时狂怒不已,疯了般的急遽翻滚。“砰——”的一声,龙须鞭子竟是崩断几截,它猛地回头袭来,那迅猛的力道令人难以把持,林一差点被甩飞出去。好在只是往下滑动数尺,他忙不失时机地伸出了双臂,铁钳般紧箍着水桶粗的兽身,并在那张大口下左躲右。

    妖物怎肯就此认输,好一阵子的折腾不休,却难以咬到脖颈下的对手。林一又以双脚缠着它的身子,并抽出一只手来,摸出一把飞剑便狠狠刺下。

    虽说修为受限,林一却有一身强悍的筋骨与龙婴之力。故而,他没费什么工夫便将妖物的身子捅出来一个窟窿。

    那畜生吃了大亏,愈发的疯狂。而背上之人却四肢缠缚,一时难以摆脱。如此这般,直待半个时辰过去,它渐渐力疲。

    林一怎会错过良机,再次一剑捅下。

    疼痛与恐慌,让这如蛇如蛟的妖物吃禁不住。背上之人虽微不足道,却如蚁噬骨般的要命,早已不堪忍受的它,不得不作负隅顽抗。而于此纠缠与厮杀之际,林一趁机将其又捅出了几个窟窿。

    片刻之后,jīng疲力竭的妖物已是斗志全无,便yù钻入河底深处躲避。而此时的林一却是来了劲头,趁着尚未下沉之际,竟是双手抓着它抛向了河岸。

    冷不防的破水而出,又狠狠摔在了地上,妖物惊慌起来。乍然见到一身粉衣的人影,它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只待殊死一拼……

    突遭惊变的花尘子,早已是吓得手足无措。面对凶狠的异兽,被封住修为的她毫无招架之功。当一道灰sè的人影突然越顶而过,其目瞪口呆……

    林一跃出河面时,眸子冷芒一闪。上了岸,岂容你这水中的畜生嚣张!他倏然冲下,猛地劈出了一道剑芒。

    “轰——”的一声,那妖物来势一顿,往后滚了两圈,却并未被剑芒所伤。而它随即便认出林一这个真正的死敌,猛然盘起了身子并张着大嘴,凶相毕露,作势yù扑。

    练气的修为怎使出法宝的威力来,想要结果这畜生的xìng命,还须近身肉搏才成!林一人未落地,已是快若闪电般冲至那妖物的身边。上岸之后,它远没在水中那般的灵活,尚不及有所动作,项下便又被人双臂紧紧箍住。

    妖物才要挣扎,林一已是一剑插下。对方疼得浑身一抖,扑地便是一阵急遽的翻滚。而他手上光芒闪动,竟是摸出一把又一把飞剑,尽数深深捅入那畜生的体内。

    一时之间,人兽滚成了一团。飞沙走石之中,若有若无的咻咻哀鸣与厮打声不时响起,让人怵目惊心。

    不消片刻,一切安静了下来。

    河岸边,花尘子以手掩口,满目惊愕。那条四、五丈长的虬蛟一动不动躺着,身上竟是插了十余把飞剑,剑剑只余下了剑柄。其头颅下裂开了一道数尺长的豁口,尚自流淌着黑血。而那老头正骑在异兽的身上,手上还拿着一把滴着黑血的飞剑。经过了一番厮杀,他一身的道袍还算齐整,却是披头散发,模样有些狼狈,却杀气腾腾……

    天呐!那老头怎会如此凶狠,他哪来那么多法宝……

    花尘子暗暗缓了口气,轻声说道:“前辈!入沉水,杀蛟龙,您好生厉害哦……”

    林一闻声抬头,那女子正带着讨好的神情看来。他沉声问道:“臭丫头,你为何还未离去?”说着,其起身移开两步,转而打量起地上的妖物。

    花尘子慢慢恢复了常态,近前说道:“还不是担忧前辈的安危呀!尘子这才甘冒xìng命之危而不舍不弃,并有幸目睹您老人家斩杀蛟龙……”

    林一已看出了妖物的来历,回首冲着花尘子瞪了一眼,说道:“虬蛟不过是沉水之兽罢了,又如何当得蛟龙之称?你一个小丫头年岁不大,便只会卖弄口舌不成?”言罢,他将灰白的头发收拾了下,又是一振衣袂,这才原地踱了几步,很是老气横秋的模样。

    花尘子暗自腹诽,带着满脸的委屈说道:“您身为前辈,怎可如此冤枉人家?若非如此,尘子又何以会现身此处呢……”

    闻声,林一不予理会,而是拎着飞剑为虬蛟开膛破肚。哼!毁了我龙须鞭子,我便将其剥皮抽筋!他神情中略有疲惫,却难掩自得之sè。

    虬蛟足有四五丈长,鳞甲坚韧厚实。费了好一番工夫,林一才将其剥皮去骨,并将那独角割了下来,又抽出了一根蛟筋。肚肠横流之中,他又摸出一枚鸟卵大小的黝黑兽丹。

    “这畜生虽说很强大,却并无法力神通,怎会生出内丹呢?”看着手上,林一好奇地自语了一句。他转而看向不远处,那花尘子还立在原地,小嘴撅着,幽怨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受气的小模样煞是可怜!

    臭丫头,任是百般作态,只是自作自受罢了!你也有今rì……林一眉梢一挑,抬手示意了下,以长者的口吻说道:“小丫头,说说看这东西有何用处,老夫不妨将其送你……”

    花尘子蓦然抬头,委屈的眼神顿时闪烁起来。看着那满地的血腥,以及那屠夫一般的老头,她忽而嘻嘻一笑,小脸霎时明艳动人起来,好似方才什么都未曾发生过,竟是蹦跳着往前走了几步,盯着对方的手上说道:“虬蛟乃远古异兽,生来便有内丹,可炼制提升修为的丹药,实乃不可多得的宝物……”

    林一佯作恍然,说道:“原来如此……”

    花尘子小嘴一撇,轻轻抬起jīng巧的下巴,贪婪的神sè中带着狡黠的笑意,说道:“老人家,要言而有信哦!”

    林一不屑地哼了声,拈须说道:“老夫岂是那言而无信之人?一枚内丹而已,权作小丫头的见面礼!”他说的冠冕堂皇,却已不再是拱手相让,而是成为了长辈对晚辈的赏赐。

    花尘子嘻嘻一笑,忙装模作样地躬身拜谢。林一很是大方地丢出了手中的兽丹,转身之际,已是淡淡翘起嘴角。他走向那对黑血未尽的蛟肉,挥剑便斩下一块来。身后有人好奇问道:“前辈作甚?”

    林一随口答道:“吃肉!”

    花尘子已收起了兽丹,明眸一闪,稍稍迟疑了下,笑道:“那蛟肉……的味道应是不差哦!”

第七百四十三章 失之东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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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水的岸边,林一收拾了下,又将虬蛟的独角与数丈长的蛟筋纳入囊中。

    虬蛟的独角与蛟筋可是好东西啊!花尘子眼热不已,却不再有非分之想。异兽是老人家豁出命去才杀死的,她能得到一枚内丹已属意外之喜。不过,看着这位古怪的前辈又对蛟肉动起了念头,这女子不由好奇起来。

    蛟者,周身剧毒也,这远古沉水中的虬蛟尤为更甚。莫非,还真有人敢吞食蛟肉不成?

    花尘子不予点破,只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某人忙碌。

    林一割去了一块十斤重的蛟肉,用手虚抓着寻了块清爽的地方坐下。将其抛至身前数尺远处,他随手打出了一个手诀。黑血滴下之后,那空悬着肉块倒是嫩白如玉。

    花尘子走至近前观望,神sè狐疑。林一对其不理不睬,屈指弹出一团火球。肉块顿时为火光所包裹,并慢慢烧烤起来。不一会儿,黑血便被烧灼殆尽,蛟肉变得焦黄并滴下油脂,诱人的香味随之散开。

    林一手拈长须自得一笑,又是接连打出了几个手诀。焦黄的蛟肉随之翻滚起来,眼看着便熟透了。他大袖子轻轻一拂,灼热的火焰消失,那焦香四溢的肉块便缓缓飞到了面前。

    挥指如刀,林一抬手便将蛟肉分成了数块。他将其中的一小块抓过来稍稍端详,又轻轻嗅了下。蛟肉sè泽焦黄,异香扑鼻。

    一丈之外,背着双手的花尘子禁不住偏下了身子,大眼睛一霎不霎。修士到了金丹期的修为之后,便不沾烟火之食,待修至元婴之后,更是没了口舌之yù。谁想今rì倒开了眼界,竟是遇上了这么一位要吃不要命的人。老头,你不会真的这般贪嘴吧?不过,你是高人前辈,自不用我这个小辈出言提醒。那蛟肉有毒,还是剧毒哦……

    好似已饥饿难耐,林一张口便咬向蛟肉。将其稍加咀嚼之后,他面露愉悦,接着便大快朵颐,吃得甚为痛快。便于此时,有人自言自语道:“有毒?天下的爬虫,无不想化蛟成龙。而你龙婴在体,他rì便是万兽万妖之主,岂会怕了这虬蛟之毒呢!这蛟肉之中含有元气,实乃罕见的美味!食之,不仅可强筋健骨,还可恢复体力,老龙没骗你吧,味道如何……”

    蛟肉的细嫩与河鱼差不多,味道则愈加鲜美。转眼之间一块肉便吞了下去,竟是入腹即化,还有淡淡的元气于体内缓缓散去并消失,却还是令人心神为之一振。听到老龙如此分说,林一呵呵一笑,抬手又抓起了一块蛟肉。吃得兴起,他袍袖一翻,面前多出了一坛老酒。

    林一吃喝不停,某人眼馋不已。其气海之中,老龙咂巴了下嘴,无奈地抱怨道:“哼!不能吃,不能喝,真是憋死个人了!林小子,你就尽情得意吧,我眼不见心不烦……”

    气海中没了动静,林一却是吃喝不停。许久未曾这般饮酒吃肉了,不妨他尽情痛快一回。

    沉水涛涛如故,岸边却是另一番情景。

    一摊虬蛟的碎尸前,林一安然独坐。他一边大口喝酒,一边大块吃肉,怡然自得。

    花尘子悄悄靠近了两步,暗暗惊奇不已。这老头的吃相虽是不堪入目,却并无中毒的症状。诱人的肉香逼来,她不禁蹙鼻翕动了下,又是心头一怔。咦!已多少年没吃过东西了,此时却隐隐食指大动。

    “前辈……”疑惑难解,花尘子忍不住出声说道:“这蛟肉是否可口……”未几,她带着窘态嘻嘻一笑。心忖,这话问的,跟着嘴馋的孩子没甚分别。

    风卷残云一般,十余斤蛟肉转眼便剩下了最后一块。林一举起酒坛子来了一大口,酒气长吁,这才转身冲着花尘子很是大方地说道:“小丫头,这肉甚是美味,送你一块尝尝……”他虚空一抓一抛,余下的那块拳头大小的蛟肉便飞了过去。

    “呀!这肉吃不得……”花尘子失声惊呼。她忙往一旁躲闪,长袖一甩便将飞来的蛟肉挡了回去。

    任那肉块掉落在地,林一视若未见,径自抓着酒坛子痛饮起来。少顷,酒尽坛空,被他随手摔碎,这才一振衣袂站起身来,沉声问道:“为何吃不得!”

    花尘子抬头看去,暗自愕然。对方神情莫测中,竟是隐有几分揶揄的笑意,尤其是那深邃的眼光直透心底,令人无从掩饰。她心念急转,神sè自若地说道:“尘子少沾烟火,不喜肉食,前辈勿怪呀!”

    看着这满口胡话的女子,林一调侃问道:“不喜,还是不敢?明知蛟肉有毒,却等着要看老夫的笑话,你这小丫头分明就是心存不良……”

    “你早知蛟肉有毒……?”花尘子眼皮一眨,随即左顾右盼,转而便带着无辜的神情,楚楚可怜地说道:“俗语有云,祸从口出,毒从口入,尘子身为一介弱女子,自当小心才是!前辈……勿要冤枉人家啦!”

    哼!我便真是老眼昏花亦不会冤枉你!看了眼那yù盖弥彰的女子,林一拈须一笑,神情高深莫测。他不再言语,而是转身走向一旁。

    花尘子暗暗松了口气,却又不忿地一撇小嘴。吞食了蛟肉而无恙,想必是用火炼去了毒xìng的缘故。如此浅显的道理,值得卖弄吗?哼!倚老卖老,故作玄虚!

    林一割取了几大块蛟肉收起来,以便留着以后打牙祭。他又摸出仙境的舆图看了下,暗中有了计较,便冲着花尘子说道:“这两岸的数万里之内,皆为沉水之境。若想及早离开此地,仅凭着两脚的步行可不成!”

    花尘子兀自盯着那一地的狼藉,神sè不定。肚肠横流,剥皮抽筋,还被人吃了肉,这虬蛟真是够倒霉的!这老头下手真是狠毒啊!谁若是得罪了他,下场绝不会好过。闻声,她忙抬起头来。对方神sè如常,仙风道骨如旧,便是话语亦跟着温和了许多。这话中有征询之意?

    “嘻嘻!凡事由前辈定夺,尘子自当奉命行事!”花尘子翘起脚尖避开地上的血腥,雀跃一般到了林一的近前,兀自背着双手身姿摇曳,狡黠的神情中带着几分顽皮的稚气。她那笑容好似从未消失过,随时便能绽放出不同的花来,时而娇艳,时而明媚,时而又婉约沉静,让人心生怜意。

    林一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抬手摸出了那根蛟筋。其拇指粗细,莹白如玉,长有近五丈,虽未炼制,却依然是坚韧非常。

    见状,花尘子脸sè一苦,说道:“前辈,莫不是又要将我捆起?”捆扎住了手脚之后被人拎着疾行,那种身不由己的滋味不好受,她着实不想再来一回。

    若是我金鞭尚在,又岂容你这个魔女心存侥幸。不容分说,林一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花尘子。他将蛟筋轻轻甩了过去,对方心领神会忙伸手抓住一端。其转身便祭出御风术疾驰而去,身后紧随一道粉sè的人影。

    毁弃的龙须金鞭,并非真正的龙须,乃是由兽筋所炼制的一件灵器,并陪伴了林一多年,就这么扔在了沉水中,不免令人惋惜。而意外得到了蛟筋,让他略感欣慰。失之东隅,而收之桑榆。只待他rì将之好生炼制一番,定会多一件不俗的法宝。

    一根蛟筋拉得笔直,两个人影去势如飞。

    林一并未丢下花尘子不顾,而是带着这个‘晚辈’一同上了路。身为‘长辈’,他很是乐意照顾这个小丫头!至于真正的缘由,一切自在不言中。而这一番捉弄之后,其早年间所遭受的怨气慢慢烟消云散……

    两人所去的方向,乃九川之成水的所在。越过那条大河,就可抵达九原之地。如此这般,林一已先后走过了九泽、九山、九川三地。只须经九原穿过九薮之地,他便可直达后土仙境的最终去处,后土塔山!

    七rì之后,疾行之中的两个人影慢了下来,并双双抬头看去。不知不觉间,黑沉的天光变成了一片昏黄。

    禁制生变,眼下已是来到了成水的地界。修为恢复,林一与花尘子皆可掠地飞行。二人不及歇息,一前一后奔着前方而去。又过了半rì,一条千丈宽的大河挡住了去路。其左右不见首尾,只有平缓的浑浊河水流动不息,一时难辨究竟。

    林一飞至此处,并未冒失过河,而是于岸边寻了块地方坐下喘口气。而花尘子被蛟筋拽着一路随行,早已疲倦,便趁机停下来歇息。

    这大河虽宽有千丈,却平静而舒缓。若此情形不变,一飞而过可谓是轻而易举。而仙境之中,无处不是凶险莫测之地,凡事还须小心。

    两个时辰之后,眼前的大河还是老样子。那浑浊的河水虽不为神识所看透,一时之间却不见异状。林一看了下不远处的花尘子,那女子正明目顾盼,笑意盈盈。他才要起身,对方已是轻盈跃起,出声说道:“前辈,可是要渡河……”

    林一尚未说话,心头一懔。与此同时,花尘子已有所察觉。两人不约而同回身看去,双双神sè一变……

第七百四十四章 为何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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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黄的天空之下,一望无际的荒野之中,那条宽阔而浑浊的河水流动不息。

    大河的岸边,两人皆望水而坐,全然没留意到身后的情形。待林一有所察觉之时,心头禁不住骇然一跳,忙起而转身。刹那间,他与花尘子皆是愣在了原地。

    百丈之外,不知何时多出了两位身着玄sè云袍的老者。一位个头高大而身材健硕,粗眉重髯,双目有神,气势威严。另一位身材矮小了许多,同样灰白的须发稍显稀疏,且神sè木讷而yīn沉,让人望而生畏。两者皆道人装扮,步履悠闲,缓缓往岸边走来。

    看清来人,花尘子诧然不已。她明眸闪动,悄悄瞥向身旁的不远处。

    林一眉梢轻挑了下,已恢复了常态。他顾不得理会花尘子,兀自提着小心。来者竟是两位化神的前辈!只有真正的高人,才可以这么悄然无息的出现在身后而不被发现。即便自己的神识足够强大,与真正的化神前辈相比,还是多有不如。

    不过,这突然冒出来的两位高人并不陌生。林一曾于西溟海上有所留意,还是及时认出了对方的来历!两位老者分别是真武门的公羊礼与公良门的公良赞。他二人怎会出现在了此处,还边走边说着什么……

    “公羊道兄已过了‘五九’之地,却又返回来重走了一遍九泽与九山,莫非真的为了那个林一?一个小辈而已,说不定早已死于仙境之中了。你不妨将其交予门下的弟子处置,无须大动干戈。”说话的是公良赞,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不以为然。

    公羊礼的神情有些yīn沉,说道:“道友有所不知啊!一个修为不高的妖修小子,以一敌众,竟然连杀我门下弟子多人,其中还有几位元婴后期的长老,这不能不让人有所震惊!我真武门可是天下第一妖修的所在,岂可遭此重辱……”他话语一顿,眼光掠过岸边的那一老一小,又道:“我要寻到那小子,并非只是为了报仇。若其手段与弟子传音中所说的相符,未必不是我真武门之幸……”

    公良赞看了眼身边的同伴,暗暗摇了摇头。这位一生好斗,且喜好杀伐之道,并对所谓的强者青睐有加。他神sè如旧,漠然说道:“哦……道兄不会是生出了惜才之心,而要收了那小子为徒吧?他可是闻白子道友要杀之人……”

    “呵呵!”公羊礼以笑声作答,却面无笑意。如何处置那个林一,他自有成算,无须与他人多说什么。此外,闻白子公然声称要杀一个小辈,这本来便出乎寻常。那小子的来历,则不能不让人有所好奇啊!

    公良赞在半道上遇见了公羊礼并获悉了对方意图,不容分说便要结伴同行。而一连走了多rì,并未见到那个诡异的小子,不免让人失去了耐心。后土塔山,才是此行的重中之重,可不好让人抢了先。他心有所想,却不动声sè的话语一转,说道:“若要在后土塔山中有所收获,则不好再耽搁下去,还须赶路要紧,道兄意下如何?”

    “待过了这成水之后,你我就此前一路往前便是。但愿那小子命大可以多活几rì……”公羊礼想了想,如此说道。许是心里不痛快,他大步走向岸边,冲着那两个发呆的修士扬声叱道:“小辈!还不与老夫滚过来……”

    公良赞则是对那岸边的两人没有兴致,只是踱着步子缓缓跟了过去。

    花尘子立在原地,左右两难。虽是认出了来人的身份,这女子却不敢擅自离去,更不敢贸然上前拜见。那两位前辈的门派与道齐门交好,自然便是天道门隐在的敌手。若是被对方识破了她的身份,难免会横生枝节。而令人意外的是,那个公羊礼出言不善并走了过来,这下该如何是好?

    呀!倒是忘了身边还有一位靠山呢!花尘子心头灵光一闪,便往一旁移动了几步。而尚不及与那位高人有所示意,对方将她弃之不顾,竟是疾步走下河岸,还远远拱手说道:“见过两位前辈……”

    看着那位高人匆忙的背影以及谦卑的举止,花尘子怔立当场,檀口半张。他不是化神的前辈吗?怎会又成为了元婴后期的修士……这道貌岸然的老头,你……气死我了……

    公羊礼与公良赞先后停下了脚步,于这两人的十丈之外,林一躬身行礼,神情恭敬。花尘子贝齿暗咬,小嘴直撇,却不敢怠慢,身形一动便抢至近前,拜道:“晚辈有礼了!”

    “哼!姓字名谁,山门师承,为何临水不渡,可曾见到过夏州玉山岛的林一,速速与老夫一一道来!”公羊礼神情不耐,气势逼人。

    林一尚未出声,花尘子又抢先说道:“晚辈花尘子,乃阳州百安门弟子,行至此处本yù渡河,却被这位道友纠缠这才不得离去。前辈所指的林一又是何人,晚辈无从知晓,路上更未遇见过其他的道友……”她一口气将话说完,便老老实实地低着头不再吭声,显得极为的乖巧温顺。

    公良赞对两位晚辈的拜见视若未见,独自一个人拈须不语,神sè不明。

    公羊礼打量一眼花尘子,神sè稍缓,问道:“百里川是你何人?”

    “乃我家祖师!”花尘子头也不抬,不假思索的轻声说道。

    公羊礼点了点头,眼光落在了林一的身上,话语一沉,叱道:“你可曾听见老夫问话,为何默不作声?又为何欺负一个女子?”

    林一神sè不变,缓缓直起身来,不卑不亢地说道:“晚辈乃道齐门的弟子,并不曾欺负花尘子道友!此乃师门令牌,请前辈过目!”他说着竟是双手奉上一物,分明就是道齐门元婴长老的身份令牌。

    公羊礼眼光一扫,所见无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一旁的公良赞则是木讷不语,只是默默盯着林一,若有所思。

    林一手掌一翻收起了令牌,冲着花尘子含笑说道:“这位道友既然来自百安门,不知可有物证?莫要谎言欺骗了两位前辈才好,呵呵!”对方抬头怒视,才要争辩,他不失时机地转向公羊礼说道:“晚辈进入仙境之后,便坠入九川之地,并与这位花尘子道友结伴同行,此间并未遇见过他人。若是见到林一,晚辈必不会手下留情。师门有命,将其格杀勿论……”

    闻白子要杀林一,与其交好的几家仙门皆知晓此事,这位道齐门的弟子所言不差。而百安门的百里川向来与世无争,倒不好为难他门下的弟子。一腔不快没了落处,公羊礼烦躁起来,转身招呼道:“此事暂且作罢,渡河……”

    恰于此时,花尘子举起一双小手,怯生生地说道:“前辈,这是晚辈的令牌……”

    公羊礼懒得理会,已是双袖一张,身形腾空。公良赞随之一跃十余丈高,却不忘冷冷问道:“小辈,你可是闻白子的亲传弟子?”

    林一作出拱手相送状,却未敢出声。对方远去,丢下一句话——

    “若非亲传弟子,怎会有一身不俗的道袍……”

    林一怔了下,身旁有人咬牙切齿地说道:“老头,你很好……”他对其置若罔闻,而是踏上了河岸,举目远眺。

    两道人影凌空而行,十余丈下的河流平缓如故。待其飞至大河当间的时候,水面上异变突起,竟是骤然窜起了百十道银sè的光芒,声势惊人。

    见状,花尘子顾不得寻某人的麻烦,反倒是陪着对方瞪大了双眼。

    百十道光芒皆有丈余长短,手臂粗细,如刀似剑,去势如虹。突遭袭击,公羊礼与公良赞浑不在意,双双大袖挥动,随之两团强劲的旋风呼啸而下。只是刹那,光芒一一炸开,又纷纷落水,溅起团团的浪花。而那两人身形倏忽一闪,便已从河面上没了踪影。不消片刻,河面上情形如旧,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而那两位高人已去了近万里之外。

    “瞧一瞧啊看一看,人家才是真正高人呢,不似某人面皮厚……”有人惊叹了声之后,便不依不饶地出言嘲讽。

    林一手拈长须,目视前方,神态自若。他虽是装聋作哑,却还是对公羊礼与公良赞的手段神往不已。花尘子说的不错,那才是真正的高人!只须略施神通,便足以惊世骇俗。由此可见,元婴后期与化神不过一步之遥,却境界迥异,天差地别。

    自己的一招‘魔印’,可谓无往而不利,当面对化神修士的时候,又有几分的胜算?保住xìng命便是幸事,若想全身而退,只怕并非易事!

    机缘巧合之下,终得以见识到了化神前辈的手段,令林一大开眼界的同时,不由暗生惕然。他不畏元婴修士中的任何一人,却对所知的那九位化神前辈心生无奈。那是九座高山,真的无法逾越吗……

    林一忖思之际,花尘子已怒气冲冲地到了身前,挥动着小拳头,娇声叱道:“臭老头!为何骗我?”

第七百四十五章 老奸巨猾

    为四川地震灾区的同胞祈福!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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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羊礼与公良赞走远了,岸边的情形却紧张起来。林一好整以暇地手拈长须,似笑非笑。他对面的女子却是气势汹汹地挥动着小拳头,十足一个得理不让人的架势。

    “……枉我将你当作长辈并恭敬有加,却不料竟是撞上了一个老骗子!若非真正的高人当前,本姑娘还要被你继续欺瞒下去,真是气死个人了……”花尘子怒叱不休,犹自不解恨。见对方不仅毫无自省的觉悟,还面带嘲讽的笑容,更是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一路之上,赔尽了小心受尽了辱骂,倒头来只落得一场戏弄,真是窝囊啊!

    一番声讨之后,花尘子怒气稍歇。她退后两步,昂首挺胸并仰起了jīng巧的下巴,义正辞严地叱道:“老头,速将名讳与师承门派一一道来,若有半句不实,本姑娘我……”突然想起对方杀蛟吃肉时的屠夫模样,她明眸一闪,接着说道:“……我断然不能饶你!”

    怎么个不饶之法?如往年那般的死缠烂打而不择手段,并美其名曰‘走天涯’?若再如此,恕不奉陪!林一不以为意地摇摇头,出声反诘道:“老夫何曾以长辈自居过、又何时有过欺骗……”

    这……花尘子一时语结。你不以长辈自居,为何要摆出前辈的架势,还让人真假难辨,这不是诚心欺瞒又是什么吗?而这又怪谁来,还不是自己要摆脱追杀,这才上当受骗。老头,你真的是老jiān巨猾啊!

    林一斜睨着直眨巴眼睛的花尘子,语带嘲讽地说道:“一路追随至此,连累老夫三番五次的出手相救,不知感恩亦罢却还要蓄谋陷害,天下还有这般丧尽天良的人吗?哼!小丫头年纪轻轻不走正道儿,令老夫不齿!”

    “老头,你……”花尘子小脸一红,却不甘示弱地说道:“你坠入沉水之中,本姑娘可是沿着岸边相送了十里,彼此早已互不相欠。而我明知你欺骗那两位前辈却并未揭穿,这番人情绝不容抵赖……”

    遇见公羊礼与公良赞的时候,两人分别冒充别家仙门的弟子,各自心知肚明,却并没有揭穿对方的谎话。而花尘子却将这视作不容抵赖的人情,还如此的理所当然,令林一深感无奈。这女子泼皮般的xìng子一如既往,真的让人头疼!

    “你自管冒充百安门的弟子,又怎可妄言我的身份有假?而我并未遇见林一,又何谈欺骗那两位前辈呢!莫非你见过那人,还请如实相告,老夫正要寻他……”林一正sè说道。

    “老头,你不可自称老夫来占我便宜!”花尘子已没了方才的气势,说起话来却不愿吃亏。她冲着林一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众所周知,天道门与道齐门乃死对头。你若真是闻白子门下的弟子,又怎肯救我这个仇家的xìng命?莫以为有了令牌便可以假乱真,谁知道你已杀了多少人……”

    依花尘子看来,杀人夺宝之后,谁的身上没几块别家仙门的令牌呢!那老头的手上可是有一堆的法宝呢,天晓得他干了多少回图财害命的事儿。

    林一脸sè一缓,不置可否地呵呵一笑。

    花尘子则是冲其小嘴一撇,说道:“我还真的见过林一,又为何要说与你听?不过,你二人还真是一路货sè,皆不止一次的欺负过本姑娘!”

    林一神sè一怔,佯作他顾。若是再与这个女子纠缠下去,指不定会生出什么意外来。

    “老头,你为何要寻林一?”花尘子追问道。一番争执无果而终,她浑不在意,反倒是又生出了好奇。

    林一对花尘子不予理睬,径自走至一旁,摸出一把法宝飞剑祭炼起来。他防身的手段本来便不多,再加上有这女子在一旁盯着,若想渡河而又不泄露身份,则不能不有所计较。

    花尘子眼光转动,腮边挂着狡黠的笑意,踮着脚尖凑了过去。

    尺长的飞剑上,还有残存的神识印记尚未消散,被林一挥手抹去。须臾之后,他将之祭炼收入到了乾坤戒之中,又摸出了另一把飞剑来如法炮制。此时,有人说话——

    “寻仇?你可未必是那小子的对手哦!”

    林一手上不停,转首看向一旁的说话之人。

    花尘子背着双手左右摇晃着,身姿如柳。明媚的笑靥,如花般的灿烂,明艳动人。

    眼光一瞥即过,林一转向手上的飞剑,说道:“你怎知我寻他不是为了报恩?”

    花尘子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接着说道:“那小子……据传那是个坏小子,又怎会施恩于人呢?你这老头满口胡话……”

    林一又祭炼起了第三把飞剑,头也不回地哼道:“传言怎可轻信?据传你花尘子乃十恶不赦之老妖jīng,以我亲眼所见并非如此……”

    花尘子神sè一窒,猛地站稳了身子。老妖jīng?天下之大,这么称呼自己的并无二人。其轻轻一跺脚,已是攥紧了小拳头,恨恨说道:“你真的认识那林一?那坏小子怎可四处败坏我的名声,我饶不了他……”那祭炼法宝之人忽而看来,她忙话语一转,嘻嘻说道:“俗语有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可没那小子所说的不堪哦!你这老头不轻信传言,尤为可敬……”

    林一对讨好的话语置之不理,又拿出了一把飞剑祭炼起来。

    花尘子按捺不住,又问道:“依你看来,我是何等样人?那小子又是个什么德行?”

    “岂可背后论人是非?”林一沉声叱道。

    呦!这老头还当自己是正人君子啦!装模作样……花尘子不忿地蹙起了鼻尖,谁想对方又接着说道:“百年之前,蒙林道友仗义出手相救,我才侥幸脱难。若再相见,须当面致谢。那可是一位……好人……咳咳……一位好人!”

    自己夸赞自己,竟是让林一生出了一阵莫名的心虚。他以清咳掩饰,嘴角泛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小人的眼中,世人皆小人。君子的眼中,天地坦荡荡。而扪心自问,他林一只是不违本心的一介俗人罢了,又何来的好坏之分。

    花尘子兴致索然,不满地说道:“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想问问这老头对自己如何评价,又恐对方恶意作弄,只得暂且作罢。冲着河面及远处打量一番,稍加思量之后,这女子便独自立于一旁耐心等候。

    小半个时辰之后,林一已将十把飞剑祭炼完毕。见那女子尚自守候,他起身转向大河,昂首说道:“花尘子,你是随我渡河,还是另往他处,须早作决断!”

    看着这神气活现的老头,花尘子白了一眼。暗忖,若非要结伴同行,我何苦等到这时候。她说道:“你虽非良善,却亦非大恶之人,同行并无不可,本姑娘便屈尊一回就是……”

    林一拈须一笑,说道:“容我将丑话说在前头,途中不可无事生非,不可暗生歹意,生死各安天命,还有……”

    “还有什么?老头,适可而止,过犹不及……”花尘子不堪忍受,禁不住叫了起来。这般颐指气使的模样,与之前的那个伪前辈有何分别?

    林一不慌不忙地说道:“还有……要对年长者礼让三分!呵呵!走也……”不待对方反驳,他已是身形一纵跃向大河,并随手祭出十把飞剑。

    一阵光芒闪动之中,飞剑以一化十,霍然化作一块数丈大小的密集剑阵,俨然便是一道剑光之盾。其落至水面三五尺处悬而不落,随手诀引动倏然前去。林一随之往前飞行,直奔河对岸。他不忘回头看去,花尘子一如彩蝶升空,翩然而来。

    于此天地禁制之下,化神修士可以凌空十余丈,而林一与花尘子只能距河面三五尺处飞行,彼此高下之分可见一斑。而即便如此,二人还是转眼便到了河当央。不出所料,百十道如剑似刀的光芒突然破水而出。

    早先便见识过这诡异的情形,两人皆临危不乱。不过,林一的剑盾挨着河面太近,首当其冲便遭受到了迅猛的袭击。

    “砰、砰、砰——”擂鼓一般的震响骤然大作,无匹的锋锐之势悍然袭来,林一顿时觉得气息一窒。他忙引动灵力加持剑盾,凝神往下看去。那些手臂粗细的凶悍之物皆有丈长,竟是一条条银蛇状的异兽,皆口生利齿,来势疯狂。每与剑芒相撞便轰然炸开,其纷纷跌入水中,所带来的震撼之威诡异非常,令人难以自持。

    “此乃成水之兽,冥蛇。其xìng恶,以灵物为食……若无防备而冒然施展遁法,则必受其制而不得脱身……”

    闻声,林一转身回望,神情微愕。花尘子凌空横飞,长裙翩翩如舞,一如仙子般的飘逸。她小脸上满是轻松与得意,而身下却是另一番情形。于其轻盈的身姿之下,乃是一团团浓重的黑气,其中竟是闪现出一个个狰狞的鬼影,凶狠地冲向那袭来的冥蛇,并将之轻易击碎,吞噬……

    “嘻嘻!这鬼珠之中有金丹、元婴鬼魂数十,竟是将这些冥蛇视作大补之物,着实令人意外哦!老头,我这六神门至宝若是用在你身上,不知又将如何……”笑声中不无戏谑的快意,花尘子瞬间便追了上来。

    见那女子来意不善,林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与此同时,他忙低头看向脚下,神sè一变……

第七百四十六章 又在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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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冥蛇的撞击之下,十把飞剑化作的剑盾摇晃起来。 .   . 虚踏其上的林一只觉得脚下发沉,凌空的身形受阻,渐渐有往下坠落的趋势。

    飞剑成阵成盾,锋锐有之,坚固的防御有之,却因灵力加持的缘故,竟是耐不住冥蛇的连番冲击。眼看着林一难逃坠落之势,随即便要遭受异兽的群起而攻。于其应变之际,花尘子已到了十余丈之外,轻笑道:“老头,见识一下我的百鬼夜行如何呀……”

    随着这幸灾乐祸的笑声响起,林一忽感不妙,忙抬眼看去。凌波而来的花尘子,一如仙子般的飘逸动人。而其身下那数丈大小的一团黑雾却是yīn森阵阵,鬼影幢幢,令人怵目惊心。

    话音才落,那女子嘻嘻一笑便是长袖曼舞,随之便有几个虚实莫辨的人影冲出了黑雾。那竟是几个元婴初期的魂体,一个个神情狰狞,裹挟着阵阵yīn风便扑向了滞于河面上的林一。

    这女子果然心存不良!林一双眸中冷芒一闪,却又稍稍迟疑了下。便于此时,他身下猛地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剑盾随之四分五裂,远近的冥蛇顿时被招引过来,并急袭而出。而那几个气势汹汹的鬼魂顷刻即至,并隐隐有围攻之势。不仅如此,更有十个金丹修为的鬼影随后涌出。

    霎时间,这片河面之上银芒闪烁,yīn气弥漫,情形诡异而惊人。

    于此间不容缓之际,林一突然从原地失去了身影。闪念之间,他已出现在河的对岸,已是双脚站稳并缓缓转过身来,并信手一招。数百丈之外,正承受着冥蛇密集围攻的剑盾忽然炸开,继而化作一道道流光鱼贯飞来,转瞬间竟是于岸边摆开了一道气势森然的剑阵。

    毫无征兆之下,近在咫尺的人便突然没了影,而待花尘子有所察觉时,对方已到了数百丈之外。惊愕之下,这女子未作计较。那老头不仅善于隐匿与变幻修为,且遁法神奇,就是xìng情多疑胆子小哦!她不以为意地嘻嘻一笑,继续催动手中暗扣着的鬼珠。

    成水的岸边,林一背着双手临水而立,双眸泛着寒意。方才那突如其来的一切,着实令他动了怒气。情形危急之下,再被人趁机落井下石,这是要人命啊!

    臭丫头,你再是狡诈多变,亦不能如此的肆意妄为。想要动手,我今rì便成全了你!

    不过,那件宝物可驱使鬼魂来对敌,倒是令人意外。看来自己对仙道的诸多法门,还是所知甚少……

    林一摆开了阵势,只等着要将为非作歹的花尘子教训一番。少顷,他又神sè疑惑。那女子偷袭不成,为何还留在原处徘徊……

    宽阔的河面之上,冥蛇接踵窜起,银芒此起彼伏。那数十道鬼魂被击破了虚幻的身影,瞬间又化作一个个张牙舞爪的人形,于黑雾翻腾之中疯狂反扑。

    银芒炸裂,水花溅起,一条接着一条的冥蛇消失不见,却有一缕接着一缕的yīn气被那些鬼魂吞噬。一炷香之后,河面上渐渐消停下来,只有一团黑雾徐徐往前,还有那醒目的粉sè人影煞是妖娆。

    未至岸边,已有人严阵以待,花尘子忙止住了鬼雾的去势。猜到了什么,她不屑地一撇小嘴,扬声叱道:“你这老头好没道理!我帮你驱除冥蛇,你却过河拆桥。早知你腿脚这般的利索,溜得如此之快,我又何故多此一举……”

    距岸边一二十丈的河面上,足踏着妖异的雾气,花尘子正sè凛然。

    见状,林一杀意渐消,却不肯就罢,沉着脸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哼!以己度人!”不容林一将话说完,花尘子张口打断。她很是委屈地说道:“我不是别人口中的妖jīng,亦绝非恩将仇报的小人……”

    林一神情一滞,拈须不语。暗忖,若是有人知晓我的本来面目,不知还会不会这般的大义凛然。这样一个鬼灵jīng怪的女子,宁可错怪她十回,亦不敢轻信一次。而方才的危急可是千钧一发,又岂容有所大意。

    片刻之后,林一抬手一挥。剑阵顷刻消失,十把飞剑一一飞入大袖之中。

    花尘子哼了声,身形翩然来至岸边。双脚落地的一霎,她摊开小巧的手掌,露出一枚黝黑发亮的圆珠。随其法诀引动,隐隐有鬼哭狼嚎声响起,那盘旋河面上的黑雾迅疾飞入珠子中不见了踪影。

    “我的鬼珠如何呀?”察觉有人眼神关切,花尘子小手一握藏于身后,神情中不无自得之意。

    林一挪开眼光转向远处,佯作无意地说道:“此物应是来自鬼修的门派,有甚稀奇……”

    “有甚稀奇?见财起意的人才会如此说话……”花尘子倒是善于琢磨他人的心思。她嘲讽了一句之后,又炫耀道:“此乃六神门的yīn散人前辈所赠,岂是寻常的法宝……”

    林一不以为然地说道:“拘魂驱魄之物,太过yīn损!听你有块禁牌倒是不错,不知可是来自墨门?”言罢,身旁没了动静,他好奇转身,那女子正满脸的戒备神sè,幽幽说道:“老头,可是动了图财害命的念头?”

    这个花尘子曾被人追杀而安然无恙,定是有不少的防身手段。她与那个公良门的陆丁争相告状时,曾提及过一块禁牌,想必是件非同一般的宝物。自己若是能趁机见识一二,倒亦不无收获。只不过,此举又岂能轻易如愿。

    林一斜睨着花尘子,转身抄起了双手。他不作停留,脚下往前一迈,倏然远去。

    花尘子左右张望了下,禁不住得意一笑,御空而起……

    ……

    十rì之后,两人穿行于一片戈壁荒滩之中。

    血红而妖异的天光之下,大地平坦而荒凉无际。除了满眼的砂砾与碎石之外,只有两个略显孤单的身影在徒步往前,并说着闲话打发途中的时光——

    “老头,我该怎样称呼你呀?”

    “随意就好!”

    “没姓没名,让人家如何称呼?”

    “……本人林姓,一声道友足矣!”

    “……你也姓林?”

    “有何不妥?”

    “嘻嘻……”

    “……”

    “老头,这回跟着你走,着实倒霉啊!”

    “此话怎讲?”

    “九原之地,分别为五行、yīn阳与生死之九种不同的地势。其中‘五行’好走,后者则极难穿行。而你我竟是一头扎入了最为凶险的生死之地……”

    “别人走得,为何你我走不得?之前的两位前辈还不是由此往前……”

    “那可是前辈哦!人家会飞的,而你我法力受阻,仅凭着步行,又如何穿越这十数万里的荒原呢!眼下已是走了两rì,全然辨不清方向。这般下去,难免要迷失去路,不若你拿出那蛟筋来……”

    林一并未答话,而是止住了脚步。几丈之外,花尘子一脸的倦sè,却掩饰不住眼光中的期待。

    这女子不仅又跟了上来,还惦记上了自己的蛟筋,只是想被拽着借力赶路罢了!而这路程可有十数万里之遥,总不好一味施展御风术。真若如此,仅有的练气修为只怕会消耗殆尽。

    而置身于此,已不容回头!九原之中,五行之地各自分开,唯有这yīn阳与生死之地合二为一。尤其这生死之地,一路踏尽生死,前途莫测。

    见花尘子已坐下歇息,林一并未催促,而是摸出了舆图。片刻之后,他举目远眺,说道:“你我眼下的所在,为生地。五万里之后,便是死地。生死交接处,乃至以后的五万里,最为凶险。而过了这生死地,便可抵达九薮……”

    闻声,花尘子说道:“老头,我手上亦有仙境的舆图,对这生死之地并非一无所知。你不愿带着我赶路,无非是想留着力气罢了,明说便是,又何必故弄玄虚!”

    林一兀自看向远方,自语道:“yīn阳独行,生死不归……”

    “此话何解?”花尘子好奇问道。

    林一举起了手中的玉简,头也不回地说道:“此乃舆图中有关九原之地的略述,你怎会不知……”

    “呀!我所见到的舆图并无这句话,拿来瞧瞧哦……”花尘子说道。

    林一不为所动,竟是手掌一翻收起了玉简,不留情面地说道:“歇息一个时辰之后,继续赶路。若是不从,就此分道扬镳……”说着,他撩起了衣袍,缓缓坐了下来。

    “哼!小气的老头!”花尘子腹诽不已。须臾之后,她不甘寂寞地说道:“你隐匿修为的法门颇为不俗,还有你的遁法……嘿嘿!”

    yīn阳独行,生死不归,乃是舆图中的一句注解,说的便是这九原之yīn阳生死路。其言中之意不甚了了,而这生死不归路的凶险却毋庸置疑……于忖思之际,林一听到有人说话。想占我的便宜?他眉梢一挑,缓缓转向那嬉皮笑脸的女子,傲然说道:“我的遁法虽有独到之处,却不及“幻灵术”的玄妙!其易容换貌,隐匿修为,神通非凡……”

    花尘子明眸闪亮,巧笑盈盈。其嘴角一撇,不屑地说道:“老头又在骗人哦!你那“幻灵术”怎会有这般的神通,莫不是欺我小女子没见识……”

第七百四十七 一脸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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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道中人修至金丹以后,会两手易容换貌与隐匿修为的小法门实属寻常。而此术易被高手识破,并招来猜忌与不必要的麻烦,故而少有人用。

    这么个浅显的道理,花尘子自然知晓。不过,她还是对《幻灵术》生出了兴致。于其看来,林老头的修为忽高忽低,让人难辨真伪,想必是有些门道。

    此外,眼前之人会不会是易容换貌之后的模样呢?若真如此,这老头就太可恶了!他不仅又一次骗了自己,还瞒过了之前的那两位化神前辈。而这第一回听说的《幻灵术》,岂不是大有名堂?

    血红的天光之下,九原的这片戈壁荒滩沉寂依旧。没有云,没有风,此处只有遍地的砾石与一望无际的旷野,还有一对相距三丈而坐的两个人。一个是面容清癯的老者,神sè倨傲;一个是貌美的女子,笑意盈盈。

    对于花尘子的言语相激,林一佯装不知。他带着高深莫测的神情,手拈着长须说道:“我的《幻灵术》来自异域,虽与九州的法术有同工之妙,却另有不凡之处。凭借此术,可随意幻化修为而不被他人识破……”

    “胡吹大气!你既然可以幻出化神高人的修为,为何见到那两位前辈便忙不迭地现出了原形,还不是怕弄巧成拙!”花尘子不屑一顾。

    林一摇头说道:“九州就那么几位化神的前辈,我又岂能不识好歹!”说着,他伸手掐出一个手诀。只见光芒闪过,其相貌渐渐有了不同。

    花尘子暗讶,忙凝目看去。三丈之外的那个老头模样大变,周身散发着令人惊悸的威势。须臾过后,另一位神sè木讷的老者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那不是公良门的公良赞,又是谁?

    “小辈!见了老夫还不行礼……”

    林一似模似样地叱了一声,便不再理会那女子,而是随手一挥,于光芒闪动之间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一番卖弄之后,他眼光斜睨,神情中透着洋洋自得。

    花尘子惊嘘了声,暗暗欣喜不已。这来自异域的《幻灵术》真是了得啊!所幻化出的那位前辈竟是如此的逼真,无论是修为还是相貌,皆让人看不出破绽。若是此术在手,嘿嘿……

    “老头,你这小法门尚可入眼……”花尘子明眸闪动,言不由衷。

    林一神sè转淡,缓缓说道:“幻术而已!瞒得过左右与化神前辈又有何用。真若是危机来临,还是于事无补啊,不抵一件防身的宝物来的实惠……”

    花尘子嘻嘻一笑,若有所思。稍作迟疑,她手上多了一块玉符,试探着说道:“老头,此乃墨门的禁符,甚是不凡哦……”

    林一双手结印,慢慢闭上双眼,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说道:“禁符而已,我曾送过他人两块……”

    所愿落空,花尘子并未气馁。她嘻嘻笑了下,又动起了心思。寻常难得一见的宝物,竟转手送人,这老头真有这般的大方,还是另有所图?而他所穿的虽与云袍不同,却彰显身份的不俗,应是来自哪一家大仙门,这才如此的傲慢。那位公良赞前辈曾将其视作道齐门的亲传弟子,想必便是此因。

    一家大仙门的弟子,眼界非同一般,有来自异域的神异法术更是不足为奇。而这九州罕见的《幻灵术》若是落在他人的手里,未免不美。譬如那个坏小子……

    ……

    一个时辰之后,两人起身往前。与之前有所不同的人,这两人不再埋头赶路,而是彼此各拿着一样东西在边走边琢磨。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双方皆大欢喜。林一用《幻灵术》换得花尘子手中的一块禁符与那块传闻中的禁牌。不过,禁牌只可把玩十rì,之后还要物归原主。对此,他并无异议,自认为占了便宜。

    俗语说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来自大夏的《幻灵术》自有它的独到之处,若非如此,又怎会引得花尘子动心呢!而这法术尚不能与墨门的禁法相提并论,用其换得一块保命的五行禁符,并借得禁牌来揣摩上十rì,亦算是物有所值。

    这《幻灵术》虽说可以瞒过高一层的修士,还须凭借着强大神识才可以尽情施展。林一神识之强几近化神,易容换貌之后自然不漏破绽,而换作别人来则是另一番情形。此外,于其幻瞳之下,禁制与幻术皆无所遁形。若是花尘子用心不良,只会自食其果。

    林一遂了心愿的时候,花尘子拿着拓印着法术的玉简亦是暗暗得意。那墨门的禁符虽是保命的好东西,却并非难得之物。来时便向师祖讨要了两块,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用其中之一换得这藏形匿迹的法术,倒也物得其所。

    哼!那禁牌便借你赏玩十rì便是,到时候还不得要原物奉还。想占本姑娘的便宜,痴人说梦哦!可以瞒得过化神修士的幻术,真是令人期待!坏小子,可莫要对面相逢不相识哦!嘿嘿……

    身后的动静异常,引得林一回头看去。数丈之外,花尘子兀自喜不自禁,眉眼中尽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一个小法术而已,至于乐成这般模样?林一摇摇头,继续赶路,有人却抱怨起来——

    “此处神识无法离体,虽可勉强解读手中玉简内的法诀,却不能一试真伪?老头,你莫要骗我……”

    “待过了此处再试不迟……”林一轻声回了一句。

    花尘子无奈地一撇小嘴,只得将玉简收入到了长袖中。其中嵌有暗袋,甚为jīng巧。修为被封乾坤袋无用时,此处可以藏下几件小巧的宝物以防不虞。少顷,她打起jīng神追了上来,问道:“老头,眼下的你可是本来面目,有无易容换貌?”

    “你说呢……”林一脚下陡然加快,顿时将那女子撇下了十余丈远,这才不慌不忙看起了手中的那块禁牌。

    ……

    不眠不休的五rì之后,两人已将四千多里的戈壁抛在了身后,而前方的路依然是不见尽头。

    花尘子虽非凡俗中人,却要全凭着体力赶路,早已是疲惫不堪。虽说有心歇息一番,可走在前头的那人毫无倦态,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无奈之下,她只得边嚷嚷着边紧跟了上来。

    林一只管自己走路,对周遭的一切浑然不顾,只是将心神沉浸于手上的禁牌之中。

    墨门的五行禁法博大jīng深,可随手成禁、成符,威力不俗。林一对其研修多年,也只是对‘yīn阳禁’与‘地困禁’略有所得。yù登堂入室成为禁法大家,还为时尚早。如今有了来自墨门门主炼制的禁牌,正好可以借鉴揣摩一番,说不定会另有收获。

    这面为墨玉炼制的禁牌不大,只手可握,颇为的jīng巧。神识浸入其中,万千的法阵密密匝匝,错综复杂,令人难辨究竟。

    五行禁法之天杀、地困、风云、生死与yīn阳,对林一来说并不陌生。凝神细察,两rì之后他便从那纷杂的法阵中略见端倪,不由得暗暗惊奇不已。其中的五行禁法并非单一成阵,而是彼此交错并衍变出更多不同的法阵。由一生二,由二生四、四生八……乃至于无穷尽,变化莫测,威力随之倍增。

    一面小小的禁牌之内,竟是尽纳五行而包罗天地,可谓玄妙万端,使得林一暗暗折服不已。

    当年,从道齐门闻道子的乾坤袋中得到的玉简,只有五行禁法的法阵法诀,以及推衍敷阵之道。无人指点,没有真实的禁法可以借鉴,林一虽有多年的研修却进境甚慢。而如今得以亲眼所见来自墨门化神高人炼制的禁牌,着实令其受益匪浅。只不过,此牌之中竟藏有一缕神识印记,应是花尘子所留……

    长久推衍法阵,极为消耗心神,如此三rì过去,林一不得不放下了手中的禁牌。听到身后的叫嚷声,他放慢了脚步。

    “……这么一步步丈量过去,怕是仙境关闭之rì来临时,你我都走不出这片地方。这可是十数万里的路程哦……老头,你御风而行时,真是矫姿飒爽,令人钦羡……你我结伴同行,横越生死之地,算是有些交情,我不妨将禁牌借你多看几rì……老头,你动心啦?嘻嘻……”

    忽见林一停下脚步并转过身来,花尘子忙紧走了几步,不忘奉上讨好的笑脸。随即,她便娇*喘了几下,已是身若风柳般的娇弱不堪,令人不忍背弃。

    看着楚楚可怜的花尘子,林一不动声sè。这女子尽其羸弱的模样,却衣袂秀发不乱且气息平稳,眉目间还带着一如既往的狡黠神sè。他手拈长须,轻轻皱起眉头,为难地说道:“人老耳背,难免有听不清楚的时候,你方才说将禁牌借我多看几rì……?”

    花尘子一蹙鼻尖,哼了声说道:“离开九原再将禁牌归还便是,不怕有人抵赖!”她神sè一转,语带央求地说道:“老头,眼下已是如你所愿,可否一展身手呀?”

    林一的脸上露出笑容,随手抖出那根蛟筋,说道:“小丫头,让我带你一程……”

    那一脸的jiān笑又是何意?花尘子伸手抓紧了蛟筋,随即恍悟过来。这般折腾了五rì,原来是早有预谋。而自己话已出口,只得任禁牌继续留在他的手里。这老头真是jiān诈!眨眼之间,她已被绷直的蛟筋带起飞了出去。而其犹自不忿地叫道:“老滑头……”

第七百四十八章 成心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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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红的天光下,无垠的旷野中,两个人影连成了一线往前疾飞不停。三rì之后,于这旷古荒凉的尽头,渐渐有雾霾升腾。

    好似晨雾,又似寒cháo,那漫无边际的雾霾凭空而生,就这么远远的横亘于天地之间。

    行得近了,雾气弥漫,寒意侵人,林一慢慢停了下来。花尘子抢至身旁,亦忙收住去势,匆匆站稳了身形。二人驻足观望,皆满目的诧异。

    “莫不是到了生死交界之地……”花尘子讶然失声,还禁不住打了个冷战。那雾气白中带黑,黑中泛白,仿若混杂一起,却又yīn阳分明。随之彻骨的寒意侵来,令人惴惴而心生畏惧。

    林一没有说话,而是转身看向身后。便是这停顿的间歇,放眼处已是云雾笼罩而不见了来路,一如坠入迷途。好似这片天地亘古已有,两人只是在这片茫茫中寻觅着,而从未曾离开过。

    归路已无,前途莫测,林一轻轻皱起了眉头,抬首四顾,眸子中有赤芒一闪而过。少顷,他好奇看向身旁的花尘子。对方兀自抓着蛟筋不撒手,正忙着东张西望。

    雾气所阻,神识无用,目力不过十数丈远,花尘子心下有些慌乱。察觉林一看来,她忙撒开手,脚下却移近了两步,小声提醒道:“老头,既已结伴同行,还须同舟共济哦……”她一双明眸闪动不停,身子轻轻发抖,jīng致的小脸上尽是不安的神sè。此刻,这女子便若chūn寒中的一枝桃花,芬芳明艳,却又娇弱而无依。

    林一收起了蛟筋之后,淡淡看了一眼花尘子。少顷,他一声不响地转过身去,缓缓往前。那薄如云纱的雾气无处不在,却又轻柔无物般的飘渺而不可捉摸。其脚步落下的一瞬间,踏碎了这方宁静。黑白的雾气猛地一阵翻涌,继而变幻而流动不息。

    这一刻,俨如行走在晨间,又好似独行于深夜之中,让人茫茫然不知所去。

    行走之间,林一低头打量。寒气随着云雾逼来,于云袍的三寸远处一滑而过。与此同时,他不忘留意四周的情形。尘子已悄悄捏碎一块jīng玉炼制的符箓,周身上下被一层若有若无的光芒笼罩着。

    那女子的手段倒是不少!林一头也不回地往着莫测的云雾深处走去,脚下轻缓而有力。他身后的一丈多远,花尘子亦步亦趋。

    穿行于这云封雾罩的天地之间,两个人各自提着小心。半个时辰之后,林一身形一顿,神sè踌躇。

    不明所以之下,花尘子跟着收住了脚步。她有心动问,却见对方已是大袖飘飘而去,只留下一个朦胧的背影。这女子不敢怠慢,忙一阵急行。

    走了三、五百丈远之后,一前一后的两人相继停下了脚步。林一眉头浅锁,而花尘子却瞪大了双眼,伸手指着前方惊呼道:“那是……”

    几丈开外的云雾之中,一个人影背对而坐。隐约可见其衣饰古朴,须发灰白,显然便是一位修士。而这人却对周遭的情形浑然不觉,仿若一尊石雕泥塑般的动也不动。

    惊呼一声之后,满脸错愕的花尘子又是一阵左顾右盼,这才细声说道:“老头,可看清那人的来路……”

    闻声,林一看向一旁。三尺远处的花尘子正偏转着身子,云雾遮掩下的小脸愈发显得jīng致而娇美。而那如水的明眸之中,全然没了往rì的狡黠神sè,只有不尽的怯意与惶然。

    林一无意计较这女子神情中的真伪,沉声说道:“若我没看错,那人生机已无……”他话音未落,花尘子已禁不住后退了一步,惊道:“呀!死人……”

    活人都被你害了不少,你还会怕个死人?林一不屑的哼了一声,奔着那端坐不动的人影走了过去。转眼之间,他已到了对方的身前。

    花尘子迟疑了片刻,还是悄悄移动脚步,来至林一的近旁,竟是以手遮面,发出一声低呼——

    “呀!这死相真是难看……”

    无论花尘子是真的大惊小怪,还是在装模作样,林一皆无心理会,只是凝神看向身前不远处的那人。

    那是一位修士装扮的老者,一身样式迥异的道袍甚为简洁古朴。他双手结印趺坐于地,枯瘦的面颊上双目圆睁却空洞无物,稍显狰狞的神态中,还隐隐带有一丝诡异的笑意。

    见此情形,花尘子身形一闪便躲至林一的背后。她好似没见过世面的良家子一般,惊声连连道:“又是一个可恶的老头,死了便死了,何苦呆在此处吓人呢……”

    林一暗暗松了口气,却又心生惕然,兀自拈须不语,唯有双目中幻瞳闪烁。早便见到这儿坐有人影,他一直不敢大意。谁想看清了之后,才知道遇见了一个死人。

    老者的穿着齐整,周身上下丝毫不乱,不似遭致袭击或伤重的情形,为何孤零零地死在云雾之中呢?而之前公羊礼与公良赞是否由此前去?许是那两人并未途经此处……

    九原生死之地,足有十数万里之广。而自己接连走了多rì,正如花尘子所说,已到了生死交界的地方。这老者的死因,莫非便因此故……

    百思不得其解,反倒是疑惑渐生,片刻之后,林一索xìng不再去想,而是挥袖拂去。云雾随之轻轻卷起,那端坐不动的老者好似孤寂了太久,早已是不胜风寒,身子忽而塌陷下去。于无声无息之间,其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只余下一抨浅浅的尘埃,还有……

    这老者不是来自异域,便是早年间来此探险的九州修士,已被寒雾蚀透了骸骨,又或是寂寞已深,千年、万年的孤独太久,这才奈不住一阵轻风……

    林一暗吁了下,缓缓往前踏了一步。便于此时,他身后猛地窜出一个人影,还有嘻嘻的笑声响起。他眉梢一挑,抬手隔空抓去。

    那人影正是花尘子,已抢至那片尘埃落处,竟是飞快捡起一物,神情得意地便往一旁躲去。她哪里还有方才的怯懦与娇弱,分明就是一个趁火打劫的强人。

    林一抬起的手掌并未收回,而是继续往前用力一抓,一道小巧的龙影脱臂飞去,转瞬化作一只虚幻的大手。

    花尘子正自躲闪,忽觉得手上一轻,那抢来的东西竟是被一只栩栩如生的大手抓起。她怎肯作罢,返身便拿出一个玉瓶。只见一缕烟雾从中倏然飞出,霎时化作一个面相清瘦的金丹修士,气势汹汹地扑向了大手所抓之物。

    不待林一有所错愕,眨眼之间,那金丹修士已与大手撞在了一起。只听得“砰——”的一声爆响,那抢夺之物不堪重击,竟是凭空炸碎。

    于此刹那,云雾中仿若被割开了一道细小的裂口,随着黝黑的光芒倏忽一闪便没了踪影。与其一道消失不见的,还有之前两者所抢夺的那件东西。

    “花尘子,休得放肆!”怒叱了声,林一的脸sè沉了下来。而那女子稍作惊讶之后,不以为然地笑道:“宝物见者有份,岂可由你一人专美!眼下倒好,你我皆两手空空也!”

    这女子成心捣乱!林一尚未收回大手,却又双眉一竖,眸子泛寒。那金丹修士飘于半空中,气势嚣张,竟是凶狠地冲着他扑了过来。

    祝皂!这金丹修士,便是当年为花尘子所收取鬼魂祝皂!这天地禁制对魂体无用,他金丹的修为还真的有了猖狂用武之地,竟是不愿放过只有练气后期的林一。而那女子对此视若未见,还带着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

    林一才想迎敌,却又抽身疾去数十丈。而祝皂身形极快,竟是桀桀一笑御空而过,转瞬追至前头,返身便挡住了他的去路。

    身形一顿,林一幻瞳赤芒夺眸而出,霎时便罩住了那嚣张的鬼影。

    祝皂来势一滞,林一已不失时机的挥臂击去。那虚幻的大手顿时化作一只硕大的拳头,轰然一声便砸在了对方的身上。与此同时,其又屈指一弹,几团火球腾空而去。

    恍惚之中,祝皂被大拳头砸中。他鬼影一晃,身形涣散之后,竟又慢慢凝实起来。他气势汹汹地才要动手,随即便被火光所吞没。

    这金丹修为的鬼魂怎会如此的不堪?林一尚自疑惑之时,只听得“砰、砰”几下震响,火光飞溅之中冲出了一道鬼影,竟是杀气腾腾的祝皂,还手持一把yīn气所化的利刃。

    见状,林一暗暗皱眉。花尘子便在身后,自己的手段不能尽情施展,若想对付这头鬼魂,还真要费一番周折。不过,若那女子真的动了杀机,就莫怪自己下手无情了。

    林一身形急退,猛然打出一串法诀,半空中随之出现一道无形的禁法。不容多想,手上已多出一把飞剑,只想着要寻某人算账。

    便于此时,“轰——”的一声闷响传来,那是祝皂撞在了禁法之上。而林一根本不理会身后的情形,直奔来路而去,却又猛地止住了脚步。只见花尘子匆匆穿破云雾而来,急急举起手中的玉瓶……

    …………

    ps:接连一年多的连轴转,或许到了疲劳期的低谷,跟读的道友们也辛苦了,一起撑过去!

第七百四十九章 坐忘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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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皂!若不住手,五百年契约再添百年,收入鬼珠而不得轮回……”

    一声叱责响起,祝皂有些诧异。更快更好他心有不忿却不敢抗命,随着魂体一黯,身影散去,顿时化作一缕青烟飞入玉瓶之中。

    “嘻嘻!唯恐你这老头遭殃,我这才忙着赶了过来,所幸未酿成大祸……咦?为何这般嘴脸,要吃人不成?我神识难以自如,奴婢不听话,又怪谁来……?”

    花尘子于几丈外停下了脚步,兀自带着劳苦功高的模样。见林一面sèyīn沉,手上的飞剑还闪动着耀眼的寒光,她不由得往后一跳,很是无辜地瞪大了双眼。

    林一看着这百变莫测的花尘子,不得不收住了去势,却又无奈地轻叹了一声。或许,当年彩霞客栈的那个在梦中想家、想爹娘的人,不该这么过早的陨落……

    默然片刻,林一杀机渐隐。他收起了飞剑,转身踏入云雾之中。

    花尘子左右看了下,悄悄一吐粉舌,冲着那寂然的背影追了过去,不忘说道:“老头,勿要气恼哦!方才我不过是好奇那死者的遗物,谁想到竟会这般的不堪一击呢!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林一缓缓往前,一言不发。什么东西?早已见到那老者衣袖中的所藏,却于幻瞳之下一无所获,他便有所留意。那好似一团凝结的雾气,稍加重击之下便突然消弭于无形,随后所出现的一道黑sè光芒快若闪电,便若这虚无中裂开了道口子,甚为的奇异。而那情形……

    “呀!那情形与乾坤袋毁坏时极为的相似……”花尘子跟了上来。她惊呼了声,接着说道:“典籍所载,远古有袖中乾坤之说,须弥芥子随手可就,根本无须专门炼制乾坤袋。而时至今rì,诸多仙术神通尽皆失传,那死去之人想必来自无数万年之前……”

    自以为有所发现,花尘子喋喋不休地卖弄着见识。

    林一便如一个真正的老者,神sè淡然而步履沉稳。袖中乾坤倒也不错,至少不用担心死后被人夺去了随身的宝物。一切化作了尘埃,一切归于虚无!

    一前一后的两个人愈走愈远,而四周依旧是雾气昭昭。随着寒意愈来愈浓,白的雾气淡去,黑沉的雾霾弥漫而来,彷如暮sè降临,令人心生茫然。

    见此情形,林一的脚下谨慎起来。其身后三尺远处,花尘子总算是闭上了嘴巴,还攥着长袖中的玉瓶不撒手,神sè戒备。

    不知不觉间,两人又往前走了半个时辰。而黑sè的雾霾已笼罩天地,浓重的夜sè之中,伸手不见五指。突然,一阵风声呜咽而起,彻骨的寒意迎面袭来。

    即便有云袍护体,林一还是于yīn风中打了个寒战。错愕之中,他才发觉神识已然没了用处。其缓缓停下脚步,凝目四望。幻瞳之下,只有无尽的雾霾翻涌不休。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而那鬼泣般的风声却忽远忽近,不时侵扰心神,让人忽而生出了莫名的倦意。

    无边的夜sè之中,天涯路尽!

    恍惚之中,林一竟是如释重负般的长舒了一口气。仿若奔波了太久,眼下已寻至归宿的所在;又好似一路跋涉而来,终得以抵达此行的彼岸!

    这一刻,林一感受不到寒意侵体,只想着屏息凝神去聆听那风中的召唤。浓重的倦意涌来,不堪承受的他盘膝坐了下来,嘴角微微翘起,缓缓闭上了双眼……

    ……一个个人影从眼前走过,又渐渐走远。其中有似曾相识的一双年轻夫妇,那是爹娘?一一远去的身影是那样的熟悉,其中有师父、苏先生与雪云、翠儿、天福、真元子、元青、元风、徐紫萱、洪荃儿、叶羽、若水先生、冬雨儿,还有……还有……那些亲朋之后,还有此生所杀死的第一个人钱虎,还有……、冼峰、公冶干父子……

    ……所熟知的,与自己曾杀死过的,数百个人影就这么缓缓而来,又慢慢远去。无论是亲朋还是仇家,皆神sè安详。好似脚下的路早已注定,他们走的是那样轻松,让人有动身追随的念头……

    ……那对年轻的夫妇正回看来,面带亲和的笑容,频频招手……师父的银须是那样醒目,于行走间忽而低头看向腰间,又四处张望着,呼唤着。他好似在寻找那个顽皮的小道士,还有紫金葫芦……

    闭目静坐中的林一,嘴角泛起了笑意。他的身子忽而抖动了下,一尊虚拟的幻影离体而出。其并未察觉异样,只顾着脚步欢快地往前追去……

    爹、娘!孩儿来了!师父,您要的葫芦在弟子这儿……

    林一的去势如风,而那近在咫尺的亲人却一个接着一个倏然远去。他稍感诧异,却不愿停下脚步……

    不知追了多久,那一个个人影依然是可望而不可触及,林一不由得慢了下来。回来路,使人倍感孤零。他再次转向前方,神sè茫然。云雾横亘相阻,人迹杳无……

    彷徨之下,林一举步不定。是追逐亲人而去,还是就此孑然独行?莫名之际,他心头一寒,于原地久久伫立……许是过去了一年,也许只是闪念之间,林一双眉竖起,暗暗咬紧了牙关,转身走了回去。前方突然云开雾散,山野清新,草木茂盛……

    ……这是一处幽静的山谷,一间木屋旁,一个妇人正在灶旁生火,一个留着抓髻的小儿帮着添柴……少顷,灶台上香味四溢,那小儿便要灭掉柴火。妇人笑容和蔼,出声劝阻道:烛薪用作取光照物,终会燃尽,唯有留下火种传续,才可以长燃不息……

    那母子忙碌着,对一旁的来人视而不见。看着那小儿用灶灰掩去灶火,林一转身离去。逝者已逝,生者还须担负着传承不灭……

    ……山谷的坡地上,一座新立的坟冢旁站着两人。那是一位满面哀伤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位皓的老者……老者说道:人秉承于自然,应时而生,顺依而死。你我皆安于天理与常情,顺从天地变化,喜怒皆不入心怀。生之苦难,死之释然,你爹的病亡,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将那山坡上情形看在眼里,林一神有所思,循着山谷继续往前,景物为之一变……

    ……一棵大树下,一老一少相对席地而坐。那老者银发银须,神情矍铄,抬手举足间,自有掌控天地的气度,令人不敢睥睨。而其慈和的笑容与舒缓的话语声,却让人有沐浴chūn晖的安然与恬淡。对面那年轻人长发披肩,双眉斜挑,嘴角还挂着一抹不羁的笑容。他正附耳聆听着对方的教诲……

    老者说道:天有rì月星辰与节气的变化,地有疆域之分,而你我又如何求永恒,而避生死……生前驱逐外物而恣意妄为,必然损道心而步入危途。唯有上体天心下体自然,方可证得长生之道……

    听那老者如此侃侃而谈,林一轻轻摇头自语:何为长生……

    闻声,一老一少转看来,皆神sè坦然,便好似大树下论道的原本就是三人。那老者拈须一笑,说道:你来啦……

    林一稍感诧异,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对方好似与他相熟已久,笑着说道:至道之jīng,至道之极,无视无听,抱神以静,行将至正……可谓道心永恒;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神将守形,形乃长生……

    林一沉思不语,那年轻人却是略有所悟,与那老者说道:师父所言,道之jīng髓幽深渺远,道之至极灰暗沉寂,眼不见耳不闻,心境宁和,顺应正道,便可修得长生……

    老者欣慰一笑,却是冲着林一说道:然也!修道者,当上至光明境地,直达阳气本原;下至幽深渺远的所在,直达yīn气的本原。天地有主宰,yīn阳有府藏,秉持浑一大道而又处于yīn阳二气调谐的境界,可谓长生!除此之外,年轻人……

    这是在指点自己吗?林一心头一怔,忙欠身为礼,留神细听。老者接着说道:万涓成水,长生又岂是一rì之功,非九转而不可成就正果。其分别为返归质朴,顺从世俗,豁然贯通,与物混同,神情自得,灵会神悟,融于自然,忘却生死,方可修至玄妙的境界……

    这一番话听来,林一心头隐有明悟,却又不明要义。他只得将对方所说尽数记下,以待rì后慢慢体会。

    老者笑容如旧,缓声说道:天sè不早,该回去了!

    林一抬头看天,四下里明亮依然。而他不敢忤逆,转身之际还是不甘心地问了一句:如何面对生死,长生了又将怎样?

    老者拈须沉吟了下,说道:静坐心空,物我两忘。坐而忘生,坐而忘死。人尽死,而我独存……

    林一心头灵光一闪,却又若有所失。人尽死,而我独存,这便是长生之道……

    那年轻人却随后轻笑道:与其坐忘生死,不若一朝踏破……

    林一回看去,大树下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初次相见,为何彼此并无陌生之感?那老者的模样依稀相识,而年轻人却好似……?错愕之中,他这才发觉天光黯淡!猛然回过神来,其思归心切,身子竟是突然飘起,接着便风驰电掣一般而去……

    九原生死之地的云雾之中,静坐中的林一猛然睁开了双眼。迷离与清醒之间,仿若有山谷、星辰一闪即逝,如真似幻,却又无从追寻!他低头打量,周身已披了层淡淡的寒霜。

    如此这般已是过了多久?若是没有及时醒转,是否便这么坐而忘生,以至于永久沉迷下去,直至灰飞烟灭?

    林一暗暗运转灵力,寒霜顿时滑落。不及多想,他忙起而转身望去,神sè一怔……

第七百五十章 执着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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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寂的夜sè中,花尘子端坐着一动不动,周身上下罩了层寒霜,那冰洁的面颊上还挂着一抹熟悉的浅浅笑容。

    一个让人头疼并招来麻烦不断的女子,也有安分的时候,着实难得一见!

    看着几尺外那静若玉雕般的女子,林一并未有所庆幸,而是轻轻皱起了眉头。花尘子袖中的双手还拿着她企图用来自保的玉瓶,却这么安安静静趺坐于地,好似已融于雾霾之中,永远不会再醒过来。其身上生机微弱,并渐渐逝去。

    林一转而环顾四周,神sè惕然。漫无边际的yīn寒与倦意不断涌来,再次让人昏昏yù睡,只想着坠入那忘生忘死之境。惊悸之下不由得一懔,随着幻瞳中血光闪现,他心头渐渐一片清明。

    静坐心空,物我两忘,可上至光明,下至幽远,可忘生,可忘死……便是道之根本吗?

    人秉承于自然,应时而生,顺依而死。逝者已逝,还留下生者在继续跋涉。之所谓薪火传承,莫不如是!与其追随过往的一切,不若就此去走属于自己的路!

    那曾经历过的情形,如真似幻,而所见所闻,却铭记深刻,让人不能忘怀。尤其是那一老一小的对话玄妙莫测,却又点到即止,引人深思。若那一切皆为生死之地的幻境,为何初次见到的老者并无陌生之感,而那年轻人的模样竟然……?

    那片天地安宁而祥和,坐而论道的两人更是高深莫测,可又为何让人察觉到了几分异样呢?老者与年轻人皆道法jīng妙,所言所述,无外乎静坐心空而物我两忘。而若是坐忘生死,我又何在?若是本心已失,那成仙得道又于我何干?

    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不管是坦途还是逆境,我只是我,一个可以直面生死荣辱的凡夫俗子而已!天道之下,生死途中,何妨我执着本心?

    不过,最后离开的时候,那两人一言点明了玄机所在,可见不无善意。人尽死,而我独存!于其坐忘,不若一朝踏破生死……

    想至此处,好似有一道枷锁从心头悄然崩溃,无所不在的天地禁制为之一缓解。不知不觉间,林一的修为从练气慢慢恢复到了筑基,继而直至金丹的初期这才安稳了下来。其体内那三个静坐的元婴小人儿,亦是各自神sè欣然。

    这并非修为提升的征兆,而是境界的感悟有所收获。而那老者口中的‘九转’之境又作何解,还须他rì细细揣摩一番才是。

    在原地驻足了片刻,林一的神sè如常,而周身的气势却有了些许的不同。三百多年的苦苦修行,一朝看破生死,令人心头豁然开朗,却又怅然所失。少顷,他再次从浓重的雾霾中转过身来,神sè中多了几分云淡风轻的随意与沉着。

    花尘子兀自静坐着,体内的元婴同样是昏睡不醒。她虽尚存一线生机,而魂魄却不知去了何处,若不能及时醒转,便要永远消失在这黑沉的夜sè之中。

    这个鬼灵jīng怪的女子,从来便是一个漠视生死之人。此时此刻,执着还是忘却,皆难以摆脱这九原之地的生死桎梏。她又在追寻着什么?不过,若想救其xìng命,并非易事!

    眸子中赤芒一闪即隐,林一轻轻摇了摇头。若是被幻瞳强行惊醒,花尘子那走失的神魂只怕再也难以回转。

    稍作忖思,林一双手掐动法诀,脚下往前一迈,一个虚幻的人影离开了原有的躯体。霎时间,一老一小两人相视而立。

    看着眼前呈现出本来面目的自己,林一嘴角上扬。对方同样是微微一笑,神情与他毫无二致,修为却低了一层,只有筑基的后期。

    这么多年过去,寄魂分身术依然是不堪大用,所修出的分身撑不到片刻便会消散。不过,这缕分神或许可以派上用场。

    林一不再迟疑,随着心念一动,分身的身影骤然消失,竟是化作一线微弱的光芒倏忽钻入花尘子的眉心。与此同时,他于对方三尺远处坐下,微微闭上了双眼。

    有生以来,林一所修出的第一缕分神,就这么进入了他人的识海之中。不为夺舍,全无歹意,他只想着救那女子一命……

    ……眼前的景物一变,茫茫的视野之中,空旷而安谧,却多了几分的寂寥。置身于花尘子的识海之中,林一可以清晰感受到那女子元婴中微弱的气机,却无从获悉对方的神魂所在。他甚为渺小的身影于四周寻觅一番,随即便奔着远处的一抹明亮处飞去……

    ……一间静室的蒲席之上,一位虚弱的妇人横卧着,却抓着身边一人不撒手,依依不舍地说道:“娘大限已至……”说着,她眼角溢出泪花。

    “娘!不要走哦……”抽泣声响起,那守在一旁的女孩子双目噙泪。她只有十余岁的年纪,瘦小而娇弱,神情凄然。

    “唉!可怜我孤苦无依的孩子,娘亦舍不得你呵……”妇人轻轻一叹,眼光中尽是怜爱之意,说道:“爹娘皆是凡人,终究不免一死……你要好好活着,若是有了成为花家修士的那一rì,便来坟头念叨一声……”

    女孩子双膝跪着,乖巧地俯下羸弱的身子。她依偎在妇人的怀中,泣声哀求道:“尘子不要成为修士,尘子只要娘亲……”

    妇人伸出手来,轻而颤抖地抚摸着女孩子的秀发。她泪痕未去,眸子闪动着暖暖的笑意,说道:“傻孩子!只因爹娘不是修士,早已受尽了族人的冷落……修士好啊……可得长生,可遨游云霄……这是……”她吃力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件东西,不无期待地说道:“这是……你爹生前进山狩猎时所获……本想用作你及笄之礼,却已等不到那时……”

    女孩子抬起泪眼,摊开的一双小手中,已多了一只碧翠yù滴而清凉冰润的玉镯,触之让人心神一振。她将其轻轻套入手腕上之时,小脸忽而煞白。惊恐之中,她一头扑向了那双目微阖的妇人,凄厉尖叫道:“娘……”

    ……便于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叹息,随之云雾横飞而来,静室与其中的一切顿时消失不见,原地只余下花尘子那孤零零的身影,正自凄然四顾。她眼角的两滴清泪尚未落下,便融化在了这片虚无之中,好似在追忆,又仿若是在祭奠,只是奈不住那无尽的哀伤……

    轻轻抬起衣袖,露出了手腕上的那只若有若无的玉镯,花尘子黯然失神……片刻之后,她脚步轻移……前方的河谷旁,两座紧挨着的坟冢远远可见,花尘子驻足不前,那过往的岁月一一闪现……

    ……十余岁的花尘子,无事的时候便独自一人守着坟冢陪着爹娘说话。她将山果野花尽数采来,独自嬉戏。这偏僻的河谷中,自此多了一个孤单却欢快的身影……那一rì,花尘子委屈地倚在坟前哭泣,她在向娘亲诉苦,她在向爹爹撒娇,她的手指被荆棘刺破流血,她却无人可以诉说……当鲜血触及到了玉镯之后,这个可怜的女孩子从此有了不同……

    ……不知从何时起,花尘子的睡梦中总是有人说话,并有意无意地传授一些莫名其妙而又简易的口诀。心有灵犀之下,她便尝试着去静坐吐纳,慢慢成为了花家的一位修士。待其有了练气后期的修为之后,便又来至河谷旁的坟冢前,要以此来告慰爹娘的在天之灵……

    便是这一rì,花家遭难,幸存下来的花尘子被松云散人收入天道门,却遭致人面兽心的师父欺凌。从此以后,这至纯至善的女子xìng情大变……

    ……花尘子想提升修为来报仇,便求助那常常于梦中说话的人。对方虽见识颇广,屡屡为她释疑解惑,却无适用的功法可以传授,便指点了一条途径……九州之外,另有天地……

    又是一声叹息,静立中的花尘子神sè眷恋,举步往着前方的坟冢走去。过往的一切,便若眼前这淡淡的雾霭,缓缓涌来又慢慢散去,却从未离开过自己的身旁。若是另寻天地,岂不是要远离爹娘……

    累了!倦了!我还是那个了无心机的女孩子,我还是那个童真未泯的花尘子!何不抛开负累,放逐身心,就此归于这沉寂之中,而不再离去……

    花尘子的腮边泛起浅浅的笑意,继续走向那芳草掩映下的坟冢。不知为何,她脚下忽而一顿,缓缓抬起手来。少顷,其宁静如水的神sè中突现波澜,冲着那玉镯说道:“我不回去,我要陪伴爹娘……”

    玉镯只是一道幻影,却有一层微弱的光芒闪动。

    花尘子神情变幻不定,随即便带着执拗的口吻说道:“莫说仙域难寻而让人心生无力,便是那林一业已生出了戒心……”

    “沉迷过往,不若转身回去!”

    “我不……”

    “你寻林一莫非有人指使?”

    “……”

    恰于此时,身后突然有人说话,花尘子想都未想便随口回了一句。刹那间,她猛然惊醒过来,忙收声不语,诧然回。只见一个身着灰袍的年轻人缓步而来……

第七百五十一章 知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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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九原生死之地的这片夜sè之中,静静端坐着两个人影。人未动,风未起,沉寂而静止的雾霾却轻轻一荡,仿若死水泛起了微澜……

    顷刻之间,一道细弱的光芒飞入林一的体内不见。他蓦然睁开双眼,随即一振衣袂长身而起,转而踱开几步这才回打量着那兀自静坐的花尘子。

    片刻之后,好似挣脱了百年的尘封,花尘子周身的寒霜层层落下。又过了会儿,她眼帘轻启,眸光流转,稍显错愕,接着便发出一声轻叹。待收起了袖中的玉瓶,又抚摸了下腕上的玉镯,这女子神有所思。

    察觉到了不远处的林一,花尘子缓缓起身,趋前几步又停了下来。她光洁无瑕的的面颊上没有一丝笑容,有的只是夜花独放的静美与冷艳。

    “难以忘却,无法割舍,不妨携之同行……”花尘子幽幽开口,眼神却紧紧盯着那面带笑容的老头。

    林一手拈长须,缓声说道:“小丫头,醒来便好……”

    “你可明白方才那话……?”花尘子追问。

    林一点点头,深以为然地说道:“忘不了的,便放下来。放不下的,带着上路便是。小丫头所言有理,我老头子受教了……”

    “这话不是我说的……”花尘子摇摇头,反问道:“你不想知道那人是谁?”

    林一满不在乎地笑道:“谁说的又有何妨,有道理便成……”他话语一顿,带着不解的神sè又自语道:“小丫头莫不是换了个人,怎会是这般的模样……?”

    花尘子眸光一闪,不动声sè地说道:“曾有云,那人乃机缘所在,我一直不信。谁料想,于生死关头,还是他救了我,并一言点破道境迷障……”

    林一好奇说道:“呵呵!小丫头还认得测字算命的高人不成,不妨让他来上一卦,测一下老头子我何时得道成仙……”

    花尘子见这个老头浑然懵懂状,不由得暗暗摇摇头。许是自己多疑了,那不过是仙境幻象而已,又怎会与眼前一个寻常的修士有关。而她还是问道:“你已醒转了几时?”

    林一恍然,转身便走,还大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

    花尘子的脸sè却回chūn转暖,渐渐露出了笑意。未几,她忽而跳起来,冲着那匆匆远去的背影叫道:“老头,休走……”

    ……

    一座高大的山峰矗立在夜sè之中,其左右不过十余里,却如壁峭立,拔地而起,一柱擎空。

    尚未近前,林一与花尘子便相继了停下了脚步。四周那黑沉的yīn霾中涌来茫茫的白雾,一如停滞的光yīn,便这么久久徘徊在昼夜之间。

    不知不觉中,浓重的夜sè稍褪,黯淡的天光之下,不远处的情形隐约可见。

    “九原两界山,一道生死关……”花尘子轻声自语。林一闻声转身,对方狡黠的神sè如旧,而眉宇间却是少了妩媚而多了几分出尘的清新。经历那番生死的感悟之后,这女子的心境应是有了不同。这生死关看似凶险,却不无机缘

    “此乃前辈们的口传,可曾有过耳闻?”察觉有人关注,花尘子问道。

    林一轻轻摇头,转而凝目观望。山峰耸立,四周云缠雾绕,有莫名的气势缓缓逼来,使人心神不定,一时之间进退两难。仙境的舆图中,并无两界山的详述,可见此处的诡异莫测。他眼光落在山脚时,双眉轻轻竖起……

    “据传,无论修为如何,任谁都逃不脱两界山的生死关!而你我已历练了一回……”花尘子颇为庆幸地暗吁了下。穿越九原生死之地,即便是途中安然无恙,最终还是要面对这两界山的生死困扰。看破生死者,可以活下来继续前行;反之,则于坐忘之中化为尘埃!

    于说话间,花尘子的眼光穿透那飘渺的云雾。当隐约看清山脚下的一切时,她神sè为之一变,忙细声提醒道:“老头,你我还须速速绕过此山他去,不然大祸临头也……”

    两界山的山脚下,惨淡的云雾之中,远近坐着十余个修士的身影。便于此时,其中的一人起身站立,颇显突兀。

    这是个身着玄袍的老者,个头高大而身材健硕。他略显惊慌之后,随即便镇定下来。少顷,其脚下迟疑却并未离去,而是拈须四顾。

    片刻之后,那静坐者中又有一人站起身来。这同为一个玄袍老者,身材矮小了许多。待左右张望之后,他那木讷而yīn沉的脸上突然现出侥幸的神情,转而冷冷一笑,竟是不容分说冲着近旁的一位修士虚空抓去。一只乾坤袋飞起并瞬间易手,而对方浑然不觉。

    见状,另一位神sè略显不屑。他随即想到什么,才要出声制止,却又无奈地摇了摇头。那静坐中的修士已被一团火焰吞噬,眨眼便被烧成了灰烬。

    一个沉迷不醒的修士,就这么在生死的困惑中被焚去了肉身,再无回转之机!而穿越生地来至两界山的可不止他一位,方圆数里内还有十余人端坐不动,有的尚在挣扎,有的早已死去多时……

    得手的老者意犹未尽,径自走向下一人。早已猜出他的用意,那位身材高大的老者还是出声劝阻道:“此举有伤天和,不若罢手离去……”

    矮小的老者身形一顿,木讷的神情中带着几分yīn测的笑意,反问道:“两界山,生死关!化神修为之下,得以窥破生死者,又有几人?”他拂袖一挥,火光升腾,又一个人化作了灰烬。其接着轻松说道:“我不过是帮着这些同道了却肉身拖累之苦,乃合乎天道之举!换而言之,若你我无从醒转,他人又将如何……?”

    身材高大的老者有心反驳,却无言以对。如此轻易的便可灭杀一个同道,未免让人肆无忌惮。而自己若未及时醒来,有人会手下留情吗?念及此处,他神sè略有不快,虽不再阻止对方,而眼光却是留意着四周的情形。

    九州之大,可以穿越两界山并安然无恙的寥寥无几,于此大开杀戒,倒也不怕为人所知晓。不过,事有意外……

    这位身材高大的老者才有发现,其同伴又杀了一人后亦有所察觉。两人看清远处的情形,皆神情错愕。那两个小辈怎会来至此处并安然无恙……

    此时的数百丈之外,林一面沉似水。亲眼目睹两界山的山脚下所发生的一切,不由让人心生寒意。

    两位老者不是旁人,正是真武门的公羊礼与公良门的公良赞。

    那可是两位前辈高人啊!公羊礼尚有一分良知未泯,而公良赞哪里还有半分的人xìng!大伙儿皆是来自九州的同道,于这两界山历练生死,祸福在天生死由已!而彼此间既无仇怨,又怎可趁机暗下黑手并肆意屠戮!

    林一怔然片刻,长吐了口闷气。路有不平,自有人行,还轮不到他来多管闲事。

    花尘子则是目瞪口呆,暗暗惊骇不已。那位前辈可是一门之主,竟然对一个个‘死人’下毒手,这般下作的举止,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忽见远处的那两人看过来,花尘子自知行迹败露,吓得惊嘘了声,脚下禁不住后退了一步,急切说道:“老头,逃命要紧……”话音未落,这女子便若惊鸟一般地窜入云雾之中。被人瞧见了无耻的勾当,那两位前辈怎肯留下活口!

    “又能逃往何处……”

    奔着来路窜出去十余丈远,花尘子诧异回望。那个老头尚自呆在原地,并未有动身的迹象,还有冷冷的话语声继续响起——

    “这位前辈,缘何相阻……”

    花尘子心生迟疑,却还是止住了脚步慢慢转过身来。公良赞已到了近前,神sè不善。而那个老头则是浑然不惧,话语声不卑不亢,全然没有小辈应有的恭谨,反倒是摆出了叱问的架势。

    咦!那个jiān猾胆小的老头莫不是患上了失心疯!此时此刻,任凭乔装什么道齐门的弟子亦难逃此劫,他这是自寻死路吗?

    惊愕之下,花尘子愣在了原地一时难以挪动脚步……

    公良赞御风而至,并未急着下杀手,而是于林一的几丈外落下身形,不答反问道:“小辈,置身于此,你为何浑然无事……”

    林一背负双手,全然没了从前的卑微与怯懦。他看着不远处的高人,神sè讥诮地说道:“凡人尚能窥破身外之身,我又为何迈不过这生死关?”

    公良赞yīn沉的脸sè略显错愕,随即漠然说道:“小辈!你便是闻白子的亲传弟子亦不敢如此的放肆……”

    林一不予辩解,而是往着远处瞥了一眼。山脚下的公羊礼神sè不耐,摆明了要置身事外。他转而冲着公良赞淡淡说道:“前辈!请勿要相阻!你接着杀人,我还要赶路……”

    这番话嘲讽意浓,已全然没了长幼尊卑的礼数。公良赞并未因此动怒,而是手拈着稀疏的胡须,再次凝神打量起眼前这位言行乖张的小辈。对方身上所着虽非熟悉的云袍,却亦颇为的不俗,俨然便是大仙门中弟子的装扮。而其这般的嚣张,想必是倚仗着闻白子的名头!而方才的一切若是泄露出去,自家不免声名狼藉……

    如此相峙了片刻,林一轻轻抬起脚步。

    公良赞依旧是神sèyīn沉,拈须不语。

    于这昼夜不明之中,林一往着两界山的一侧走去。

    见状,花尘子暗暗称奇!公良赞竟然放过了那老头,还任其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去?而自己独自一人留在此处,则凶多吉少,是趁机跟着离去,还是伺机而动……

    转眼之间,林一已越过了公良赞的身旁,并渐渐远去。而就在彼此相距已有十余丈的时候,yīn冷的话语声突然响起——

    “哼!闻白子的弟子又如何?我杀了你,无人知晓真相……”

    公良赞的话音未落,一道剑芒已随声破空而去,竟是直奔林一的后心。

    见此情形,远处的公羊礼无动于衷。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花尘子已是吓得花容失sè,小口半张。化神前辈出手,那老头岂有命在……

    不过闪念之间,来势凌厉的飞剑便到了林一的身后三丈处。于此间不容缓之际,他缓缓前行的身影骤然往前,已是不失时机地反手散出一片耀眼的剑芒——

第七百五十二章 足显情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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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砰——”

    一声轰鸣在两界山的山脚下炸响,强劲的气势随之狂泻四去,百丈内的雾霾顿时被扫荡一空,只留下下交手的双方,还有闪烁不定的剑芒。  .   .

    林一神sè冷峻,金丹初期的威势缓缓而出。而其身外一丈处则是环绕着十把飞剑,杀气阵阵。

    本想顶着道齐门弟子的身份避开是非,而林一还是没能躲过这场无妄之灾。不出所料,公良赞话才出口,飞剑便已偷袭出手,势在一击必杀。身为前辈人物竟然这般的歹毒,与咬人的疯犬何异!

    那公良赞毕竟是化神的高人,即便修为受制,出手的气势与骇人的杀机,依然不可与寻常的修士同rì而语。

    所幸的是,林一于暗中提防之下并未吃亏。一招逼退了对手之后,他不再隐瞒修为。于此天地禁制之下,谁会怕谁不成!

    林一气势沉着,双眸中jīng光闪烁。他严阵以待,不忘暗暗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二十丈之外,公良赞稍显诧然,轻轻拂袖召回了盘旋的飞剑之后,转看向远处的公羊礼。对方亦是一脸的不解,却缓步走了过来。他继而又皱着眉头,再次打量起那个让人意外的对手!

    可以称作对手的,乃势均力敌之人!可方才要杀的只是一个小辈而已,怎会变得如此之强?对方不仅轻松接下了自己的一招,还摆出了迎战的架势。那还是一个小辈吗?此时此地,他怎会有金丹的修为?

    九原两界山的生死之地非比寻常,元婴修士到了此处皆会被封住了修为,而成为一个毫无法力的凡人。而化神修士有所不同,只因修成了元神,便可在这奇异的禁制下留有一成的修为。

    故而,此时的这两位化神高人,分别成为了金丹初期与金丹后期的修士。而对于进入仙境的诸多九州修士来说,这两人已是巅峰的所在,要杀一个敢于忤逆的小辈原本是易如反掌,却不料意外迭起。那所谓的道齐门弟子,非但没有陷入生死幻境之中,还有着金丹的修为……

    “一个元婴的小辈,竟然不受天地禁制……”公良赞偷袭未成,却依旧是气势凌人。他又斜睨着另一侧的花尘子,yīn沉说道:“还有那来自百安门的小辈,莫非亦有所欺瞒?你过得了生死地,不知可否过得了老夫的这一关……”

    花尘子尚自愣在原地,眼光闪动不停。看着那威风凛凛的林一,她的惊讶不比他人少半分。相貌与修为可以骗人耳目,而方才的交手可是实实在在而毫无虚假。

    老头,怪不得你不愿逃命,原来是有所依恃哦!我与凡人没甚两样,而你却敢与化神的高人分庭抗礼……

    忽而察觉公良赞的话里有话,花尘子脸sè微变,心念急转。见远处的公羊礼亦走了过来,她再不敢有所侥幸,而是急忙奔向了林一,还信誓旦旦地说道:“老头,你我共进退哦!”

    花尘子距林一尚有三、四十丈远,唯恐有人阻拦便急急绕了个圈子。朦胧的雾霾中,其粉sè的身影很是匆忙。既然无处可逃,那老头便是她唯一的指望……

    公良赞站在原地未动,木讷的神sè中戾气一闪,抬手便冲着那柔弱的身影抓去。霎时间,花尘子所在四周的云雾突然一滞,恰似万物冰封,又仿若被无形的大手禁锢了这片天地,不容人挣扎,亦无从躲避。

    花尘子心头大惊,尚不待有所动作便身形一顿,竟是僵立在了半途中。其怔怔看着前方,便是要出声求救亦难以如愿。绝望之时,突见三道剑芒骤然袭来,她心头一缓。那老头一直未独自离去,果然是要救自己……

    “轰——”

    三道剑芒去势凌厉,却于花尘子的身前数丈远处猛然受阻。虚空中电光一闪,震耳的轰鸣爆响,凝滞的雾霾一阵急遽抖动,却又渐渐恢复了原状。

    一招困住了花尘子,又轻易挡住了三把飞剑,公良赞木讷的神情如旧,却已是放下心来。这不过一个故弄玄虚的小辈而已,不足为虑!他转而冷冷斜睨着林一,眼光中尽是鄙夷之sè,嘲讽道:“此乃元神之力,非化神的修士而不得施展。老夫虽只有金丹的修为,却同样可以使出一成的元神之力,已足够将你灭杀……”

    林一立在原地,身边的七把飞剑旋转不止。二十余丈之外,花尘子兀自僵立于雾霾中,为这片黑白不分的天地留下一抹淡淡的粉红,颇为惊艳。而那三把受挫的飞剑依然悬在她身前的不远处,进退不得。

    那番恐吓的话语传到耳边,林一眉梢轻轻跳动,眼瞳微缩。元神之力?记得百安门的百里川曾说过,元婴修士与化神修士最大的不同,并非境界与修为,而是对天地之力的领悟与掌控。

    天地之力为我所用,乃修士练气之根本;天地之力为我所驱,为化神修士的一大神通。两者一字之别,却天差地远!

    原本以为侥幸有了金丹的修为,便可以与这两个高人周旋一番,谁想事非人愿,眼下情形已然不妙!

    暗中计较之时,见公羊礼已到不远处,林一心思一动,冲其扬声说道:“公羊前辈!何故为了些许的琐事引起仙门纷争呢!还请高抬贵手,容许晚辈两人离去……”

    公羊礼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听到有人求救,却是又停下了脚步。而公良赞则是面无表情地说道:“公羊道兄,莫信这小辈的胡言乱语,他根本不是道齐门弟子……”

    林一心头一怔,眼光左右打量。

    公羊礼手扶着浓重的胡须,威严的神态中呈现几分傲慢。虽出身妖修,这并非莽撞之人。如若不然,九州盟的九大化神长老之中又怎会有他的一席之位。

    公良赞转而看了眼那束手待毙的女子,又yīn沉地盯着原地困守的林一,接着分说道:“穿越生死之地而无恙,不受天地禁制,还可以轻松接下我一记重击,试问,道齐门何时有过如此身手高绝的弟子?据我所知,闻白子的亲传弟子乃鲁牙,虽是元婴后期圆满的修为,却并无这般的本事……”

    话语一顿,公良赞木讷的神情中露出一丝冷笑来,又道:“小辈,你未曾否认亲传弟子的身份,便已让老夫起了疑心,只是不想多作计较罢了!而眼下已没人管你的来历,不妨一死百了……”话未说完,其脸sè一沉,才要伸手抓去,却为时已晚。

    始终未动的林一,突然离开了原地,顺势便是挥臂一抄,那盘旋的飞剑顿时合七为一。眨眼之间已冲至花尘子的近前,他双手持着数丈的剑芒,猛然跃起便用力劈下。

    “喀喇——”

    七剑合一,再借助雄浑的龙婴之力,自有势不可挡之威!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爆裂声响起,裹着花尘子的那片雾霾突然炸开。

    不待那女子有所惊骇,林一伸手便抓住了她的臂膀,随着一道微弱的光芒闪过,两人霎时没了踪影。

    公良赞木然的神情中稍显错愕,却又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他冲着公羊礼不慌不忙地问道:“道兄,若是被他人知晓你我今rì的所作所为,又将如何?”

    公羊礼哼了声,说道:“念及两家交好,此事暂且作罢!而道友用这般手段拉人下水,又何苦来哉!若有下回,莫怪我翻脸……”

    公良赞并未分辨,而是摸出了两个乾坤袋扔了过去。见对方伸手接过,他这才呵呵干笑着说道:“凡事只可意会,无须言传……”

    两界山的山脚下,忽而漫过一阵yīn风,公羊礼与公良赞随之不见了。雾霾深处,只余下七八个落寞的人影,忘生忘死,直至尘埃……

    ……

    林一带着花尘子急遁而去,转瞬便逃出了千里远。那女子极为乖巧,任其这般抓着一路疾行。

    天光渐白,云雾浅锁,生死之地的尽头依然无从寻觅。

    片刻之后,风驰电掣中的林一忽而皱起眉头。稍加斟酌,他暗暗咬牙,出声说道:“花尘子,你自管逃命,就此别过……”

    “可是那两位前辈追来……”花尘子已有所猜测。

    林一从乾坤戒中寻出几块玉符,不容分说便塞到了花尘子的手中,吩咐道:“几块遁符虽不堪大用,逃出九原之地足矣!”他身形猛然一顿,倏然落在了地上,已是将那女子轻轻抛了出去。

    花尘子踉跄未稳,急忙转身说道:“老头,你虽有所隐瞒且手段不俗,又怎是那两位化神前辈的对手,不若一同逃去……”

    林一双眉一竖,不耐烦地叱道:“若非有你拖累,怎会麻烦不断,还不速速离去,切勿害人害己……”

    花尘子不以为忤,反倒是秀眸一闪,竟是拱起双手,一本正经地说:“老头,这世上与我有交情的,只有半个人。而打今rì起,便多了你一个……”

    林一只想赶走花尘子,却还是好奇问道:“半个人?怎讲……”

    花尘子莞尔一笑,煞有其事地说道:“那是个坏小子,算他半个人已足显情义了……”

    林一眉头一皱,挥挥手不yù多说。

    花尘子却迟疑不去,反倒是带着一丝狡黠的神sè笑道:“老头,交情归交情,可不许骗我的禁牌哦?”

    这般毫厘清爽的交情倒是少见!无奈之下,林一摸出了那块禁牌便扔了过去。

    “嘻嘻!老头,多多保重……”

    一如既往的笑声中,花尘子收起禁牌并捏碎了遁符,转眼便化作一道流光飞向了远处。

    林一如释重负般的长吁了下,张口吐出了一道金光。他双眸冷芒闪动,缓缓转过身去,手中的金龙剑指向了来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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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风万里行,寂寞看苍穹;
杯酒千秋去,天外无仙踪无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