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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曳光     无仙txt下载     无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二十三章 太孟危途

    九个山口,九条不同的去路,到头来还是让人无从选择。

    前有伏击,中有阻挠,强敌又奔袭至此,情形危急之下,天震子一头冲入了太孟山的山口。于其看来,前方是绝路又如何,大不了再如上一回那般被困上十年,亦好过等着被人群殴啊!

    天震子才去,那数十个人影已到了十余里之外。紫玉师徒不敢迟疑,忙跟着奔往山口。

    此时,林一尚未摆脱身后的纠缠,古作召唤来的那伙帮手已铺天盖地而来,天震子等人被迫原路返回,并于慌不择路之下冲进了山口。见状,他便知道之前的话又白说了。古作等人要对付的还是他林一,五人分头逃命未必不是个法子。如今一同踏上莫测危途,前景堪忧!

    而林一有所不知,还有个炎鑫没忘了他的那番交代,却于天震子的强势之下身不由己。

    不过转念间的工夫,天震子四人于山口前失去了身影;而紧追不舍的古作等人,已欺至身后的三五百丈远处;那数十位元婴高手更是从天而降,凌厉的杀机直扑而来。

    事已至此,不容多想,林一身形一闪便到了数里外的山口之前。与此同时,数件法宝的疾袭而去,却是难以触及那快若闪电般的身影,任其逃入那云雾遮掩的深处。

    少顷,古作等人与那伙奔袭至此的高手汇集一处,却于山口踌躇不前。

    “司庆师弟!”

    “项元师兄!”

    古作与那个真武门的修士越出人群迎向来者,彼此纷纷拱手寒暄。对方足有四十人之多,为首的乃是一位身着玄衣道袍中年男子与一位身躯健壮的老者。

    ><首><发>不过,其眼光冷幽而漠然,令人望而生畏。

    那老者乃是真武门的长老,名为项元。他相貌身躯与庚午有几分仿佛,骨骼粗大而健壮,神情凶恶。

    “呵呵!见过古师兄!”司庆越步而出,拱手笑道:“途经翳湖之时,恰好收到了师兄的传音符,师弟我不敢怠慢,忙于四处召集人手,却不想还是迟了一步……”他又往一旁示意道:“项元道友自明湖而来,还有十余位道友分别来自忘湖与元湖!若非急于一时,我还能带来更多的人!”

    古作颔首赞许,说道:“有师弟与诸位道友来援,未为晚矣……”眼光掠过众人,他暗松了口气。雍州与舒州两家来了四十人,小半数以上有着元婴中期的修为。其中连同师弟司庆与真武门的项元在内,元婴后期的高手便足有六位。

    “呵呵!谁让林一是我家祖师要杀的人呢?再有师兄的传召,我等莫敢不从……”司庆随口奉承了一句,却话语一转,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人果真如师兄所说的悍勇难敌?”他虽是如约而来,却对这般的兴师动众颇为不解。

    召集这么多的高手来对付一个人,至于吗?而师兄一行尚有十六人之多,莫非还杀不了那个林一……

    真武门的项元略有不耐,满不在乎地说道:“堪称悍勇者,非我真武门弟子莫属!那人既是杀了我师兄与几位师弟,便罪不可恕!与其这般啰嗦下去,不若追而杀之……”

    见诸人轻敌,古作无奈地摇摇头。有些话不说清楚,便是再多的人追上去亦是无用。他手拈长须说道:“我前后二、三十人与那林一对阵,几近半数折于其手……不得已之下,传唤同道来援,并以阵法相阻……”

    ……

    半个时辰之后,山口前的五、六十人又分作两伙。其中的二十位元婴中期与七位元婴后期进入了太孟山,余下的人则是奔往他处。

    不一会儿,曾喧闹一时的山口前清静了。

    翳湖岸边,一直守望的另一伙修士放下心来,各自歇息。

    离婴独自冲着那无人的山口冷笑着,神情自得。而其身旁的一人却是满脸的悔意,出声埋怨道:“离道友,你不是要寻那几人讨个公道吗?相阻之时,缘何又一言不发?你……唉!你可害苦了我!”

    说话之人乃神州门的宫辛,患得患失之际,他止不住的唉声叹息。

    来至仙境之后,宫辛与一伙舒州的修士结伴而行。因其来自神州门,不免为众人巴结示好。那离婴身为一门之主,同样是礼让有加,令人倍添好感。故而,当对方有所请求之时,他便不假思索地应承了下来。

    谁料事出意外,那人竟是……怎么会呢?

    离婴转过身,yīn冷的笑容随之温和了许多。此前,临近九山之地的时候,他远远便见到那个林一与天震子等人遭致截杀。那位的仇家可真是不少啊!暗喜之下,其临时起意,怂恿着某人上前阻挠,谁想对方竟是拿出一块匪夷所思的金质令牌来。

    哼!那小子虽逃得一时,却招惹那么多的高手随后追杀,恶有恶报啊……

    “无心者,无咎也!宫道友又何须介怀呢!”离婴安慰了一句,又不以为意地笑道:“他一个来自小仙门的弟子,又怎会持有你所说的令牌,何况真假难辨……”

    宫辛连连摆手说道:“道友有所不知,我神州门的长老令牌乃专门炼制而成,伪造不得!而其质地纹饰自有不同,以示尊卑有别,门下弟子无不知晓……”

    离婴心头微愕,却不动声sè地说道:“那小子不过是侥幸捡了一块令牌,这才佯称神州门的长老……”

    “不……”宫辛摇摇头,左右看了下,这才心有余悸地说道:“何处可以捡到太上长老的金质令牌?我绝不会看错!其持有者,可号令神州门……”

    离婴眼光一闪,拈须不语。宫辛愁眉紧锁,神情中不似作伪。见状,他暗自惊骇。号令神州门?岂不是可以号令夏州了……莫非神州门文玄子是那小子的靠山?可即便如此,谁人又会将太上长老的令牌相赠?这有悖常理啊!

    不过,那小子便是妖孽在世又能如何?还不是被人追杀而难逃一死!没人庇护,那个清幽谷势必将归我所有……

    ……

    昏黄的天光下,峡谷陡峭,山石嶙峋。其间有五个人影掠地疾飞,直奔前方那未知的深处而去。

    此处,便是太孟山的所在!

    林一穿过云雾之后,便到了这狭长不见尽头的山谷之中。因禁制所限,于修为无碍,却只得离地三尺飞行。他不及看清四下里的情形,一路疾奔,很快便追上了天震子与紫玉师徒。

    那四人正落荒而逃,忽见林一摆脱敌手赶来,皆为之欣慰不已。自以为绝路逢生的天震子,更是连呼侥幸。

    而林一不予分说,只是催促对方继续前行。

    半个时辰之后,穿过一道狭窄的峡口,林一忽而停了下来,并随手布下几道禁法。见其神情凝重,几人察觉不妙。天震子落在了一块大石头上,回身远望,说道:“此处崎岖不平,遁法无用,使得你我赶起路来慢了许多。此外,神识尚不及往rì的一半,不知林师弟可有发现……”

    林一离开了原地,随口答道:“古作等人已入了山口……”

    “真的追来了?有多少人……”天震子惊呼了声,便跳下了大石头。紫玉师徒皆神sè微变,忙跟着加快了身形。

    “二十七人,尽为高手!”林一背着双手,身子微微前倾,离地三尺疾行不止。他冲着赶至身旁的天震子扬声说道:“你等全力赶路,我随后布下禁法稍加相阻。只须相距两千里,便可暂时摆脱古作的纠缠。此地危机莫测,多加留意……”

    “他娘的,真是让人不得安生……”天震子狠狠啐了口。他与紫玉师徒心领神会,一同往前狂奔而去。

    峡谷深幽,便于行走的地方狭窄而曲折,为林一布下禁法省却了很多工夫。他一路上频频出手,于身后留下十余处真真假假的‘地困禁’与‘yīn阳禁’。即便是古作等人有所察觉并迂回而过,那一番麻烦总是免不了的。

    如此又过了两个时辰,峡谷豁然开朗。而天震子与紫玉师徒却渐渐慢了下来,讶然四顾。

    呈现于几人眼前的,乃是一座光秃秃的大山。其高不过千丈,而左右十余里之外却尽为深沟险壑。

    “这便是真正的太孟山吗?yù往前行,我等只得由此翻山而过!”稍作张望之后,天震子招呼紫玉道:“林师弟已赶上来了……”

    四人不敢耽搁,继续奔着前方的高山而去。林一随后而来,左右看了下,却又摇摇头。此处地势开阔,仓促布下的禁法便没了用处。不过,两三千里之外已见不到古作等人的身影。

    抬头打量了下前方的高山,林一微微皱了下眉头。他未作停留,不多会儿便追至那四人的身后。

    此时,天震子与紫玉师徒已到了山脚下。山坡平缓,未见异常,几人直奔山上而去。而行不过百丈远,突然有人失去了身影,随之一声惊叫响起……

第七百二十四章 老子记仇

    四人上山,天震子在前,紫玉与柳兮湖并肩居中,炎鑫随后。.随梦小说. 最快更新随梦小说

    一声惊叫响起,柳兮湖已从原地失去了身影。其所在处突然塌陷,多出个一丈方圆的洞穴。天震子猛地停下来,有些措手不及;炎鑫不明所以,吓得抽身便退;而紫玉见弟子遭难,想亦不想便顺手甩出了长袖试图搭救。

    只是刹那,紫玉只觉得脚下陡然一沉。心知不妙,她便yù往一旁躲闪,却无从借力,竟是往下直直坠落。

    便于此时,一个人影从后而来,手腕轻轻一抖,一线金光倏然分作两道卷向了下方的洞穴。尚不及将紫玉师徒救上来,其飘逸的身形忽而一滞,同样是一头跌落下去,却不忘出声吩咐——

    “此地不宜久留,速去……”

    情形突变,转瞬间没了三人,天震子愣在了原地。而那炎鑫则是猛窜出数十丈,这才惊魂不定的回身张望。

    原本平缓的山坡上,霍然多出个数丈大小的洞穴,黝黑不见底的洞口静寂无声,却若一张大嘴巴,悄无声息地便吞了三人。

    “喀喇……”一声轻微的震响,惊醒了怔然失神的天震子。他身形暴退十余丈,又猛地停了下来。只不过眨眼间的工夫,那个塌陷的洞穴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紫玉……林师弟……”天震子瞪大了双眼,惊愕不已。这好好的山坡不见分毫的异常,却冷不防裂开了个口子,令人应变不迭。紫玉与柳兮湖掉了下去,而手段高强的林一救人不及竟是亦跟着遭了殃。此外,大山遍布奇异的禁制,用神识亦看不透地下的情形,更是无从寻找他三人的下落,这可如何是好!

    情急之下,天震子祭出一把飞剑便往山坡上砍去。刺溜一道火星过后,坚硬的山石完好如故……

    “啊……又来了……”又一声惊呼响起,天震子循其看去。炎鑫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丈余大小的洞穴,而他本人甚为机jǐng,早已窜至远处的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正惶然不安。

    看着安然无恙的炎鑫,天震子的脸sè沉了下来。对方有所察觉,忙环顾左右,却不敢轻易动身,只好冲其挤出几分笑容来说道:“呵呵!方才林道友所言不差,还须离开此地才好!若古作等人追来,大祸临头……”

    “你真不是个东西……”天震子突然指着炎鑫破口大骂。对方一怔,忙道:“缘何出言相辱?道友慎言……”

    好似被触动了心头的隐讳,天震子眼睛一瞪,怒叱道:“谁他娘的是你道友?老子与你师父乃同辈中人,你安敢与我平辈相称……”

    炎鑫脸sè发窘,方想争辩几句,天震子冲其啐了一口,骂道:“你师父与师妹生死不明,你却只想着逃命!小辈,老子早看你不顺眼了……”说着话,他竟是挽起了袖子,戾气横生。

    见天震子说翻脸便翻脸,还摆出要动手的架势,炎鑫再亦顾不得许多,忙跳下那块石头,诧异道:“你待怎地?大敌当前,怎可内讧!”

    天震子冷哼了声,恶狠狠地说道:“紫玉、兮湖与我师弟遭难,你一个腌臜之辈岂可独活?我便杀你为他三人陪葬!”

    炎鑫大惊失sè,急道:“林一手段高强,师父、师妹与他在一起必将化险为夷!即便是他三人有难,又干我何事,你又怎可迁怒于我……”他随即恍然道:“你寻机泄愤,只因我杀过你弟子的缘故……”

    “寻机泄愤又如何?老子记仇,你明白便好!吃我一记天雷……”天震子杀气腾腾地冲向了炎鑫,随手便是一击响雷扔了过去。谁料对方早有防备,根本不予招架,竟是转身便逃,眨眼便窜向了半山腰。而他才要趁势追击,却又再次愣怔起来。

    雷声尚未远去,而那道雷法落地之后却是没了踪影。

    这地方真是古怪!天震子嘀咕了一句,又转向方才三人失踪的所在。那暗黄的山石依旧是光秃秃一片,不见一丝的缝隙。

    师弟啊!你吉人天相,定会带着那师徒二人脱险!便是如哥哥当年那般被困十年亦无妨,至少你我还有相见的那一rì。

    暗自斟酌了一番,天震子还是无计可施。他往着来路看了一眼,转而冲着山上奔去。

    紫玉啊!那孽徒见死不救,乃十恶不赦之大罪!我这便为你清理门户!

    逃出去数百丈远,身后没了动静,炎鑫不由得回头张望。见天震子又追了过来,他暗暗叫苦。那人蛮横无理,纠缠不起啊!早知如此,还不如陪着师父一同坠入地下呢!罢了,我敬而远之,我退避三舍,我还是先行一步吧……

    山上随时会有塌陷的洞穴出现,着实让人胆战心惊,而炎鑫却颇有机智,专寻有石头的地方往前疾行,竟是躲过了一次次的无妄之灾。天震子看出了蹊跷,随后紧追不舍。

    二人前后追逐,渐渐远去……

    ……

    陡峭的峡谷中,一伙人被迫停了下来。

    一阵法宝的轰鸣过后,狭窄的路口畅通无阻。

    古作脸sè黑沉,挥手示意继续赶路。众人循着曲折的峡谷逶迤前行,他与几位元婴后期的修士落在了后头。司庆与其联袂而行,禁不住讥笑道:“呵呵!这禁法着实粗陋不堪……”

    越前几步的项元随声应道:“林一就在千里之外,断难逃脱……”他又不忿地哼道:“若非亲眼所见,我决不信有人一拳击败庚午师兄!此番定要与其一试高下……”

    古作一手拈须,一手背负,兀自往前疾行不止,对两人的话不予理会。进入太孟山之前,将林一的凶悍与狡诈转告司庆等人得知,便是想让这伙同伴抛去轻敌之念。如今看来,并未能尽如人意。

    “呵呵!虽非亲眼目睹,我却是对师兄的话深信不疑!”许是见古作神sè不快,司庆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说道:“一记神通尽斩五位元婴高手,足以震惊九州!而那林一若是没有这个本事,又怎会让我家祖师为其耿耿于怀呢?”

    项元心头好奇,问道:“据司道友所言,闻白子前辈可是化神期的高人,竟传令舒州上下来擒杀一个元婴小辈,这太过匪夷所思!缘何如此……?”

    “我家祖师说了,林一杀了我道齐门弟子,这才结下仇怨……”司庆随口答道。

    项元恍然,随即不屑地说道:“那林一既是杀了道齐门弟子,又何须等到了此时才寻其报仇,还这般兴师动众……换作我真武门,早便将其擒杀!”

    “这个……呵呵!真武门威武!”言不由衷地敷衍了一句,司庆眼光一闪瞥向了身旁的古作。对方神有所思,径自轻轻颔首。此刻,这对师兄弟好似心有灵犀,却又各自暗暗惊讶不已!

    来至仙境之前,道齐门的弟子从未听说过林一这个人,更未听说过有师兄弟死在他的手上……

    “砰——”

    一声闷响从前方传来,接着便是一道微弱光芒阻住了狭窄的谷口。不及防备之下,头前开路的两人一头撞上了禁法,不再如之前那般被阻挡回来,而是转眼间便没了踪影。

    一行人忙停了下来,并往两旁散开,各自神情戒备。古作等几位元婴后期的高手赶上前去,司庆讶异道:“这禁法与之前有所不同……”

    项元打断道:“你既通晓禁法,还不快将那两位道友解救出来……”

    “墨门的五行禁法人人皆知,而真正的通晓者又有几人?”司庆反诘一句,四下里无人应声。他又接着说道:“先前的禁法只作阻挡之用,此处的却有围困之能,两者的不同浅而易见。此乃林一仓促而就,必不堪一击,我等当强力破之,师兄……”

    “砰、砰、砰……”又是一阵闷响,随之那道光芒闪动起来,分明是被困的修士正在挣扎。

    古作往后退去,挥手示意道:“动手……”

    一时之间,这狭窄的谷口湮没在了法宝的轰鸣声中。

    片刻之后,禁法的光芒砰然炸开,先前失去身影的两个修士突然凭空跌落出来,双双神情萎靡,惊魂不定。禁法的威力或许一般,却架不住这番折腾,那两人显然是遭罪不轻。

    那小子布下的禁法灵力微弱,于疾行中不易及时察觉,却并非没有应对之法!古作稍作忖思,吩咐道:“多加留意!不妨用飞剑探路!若有禁法相阻,绕过去便是……”

    有人祭出飞剑掠着地面往前探路,一行人继续往前。

    果不其然,一炷香之后,飞剑被阻。众人停下来凝神查看,前方几块大石头的当间,隐约可见禁法的痕迹。而两旁的山石虽是犬牙交错,只须稍费周折便可攀越而过。

    古作冷笑了声,示意众人依计而行。不作迟疑,诸高手纷纷提纵身形攀石而上,一个个甚为的矫健。

    谁料转瞬间异变又起,只见光芒闪过,接着便是“砰”的一声,冲至最前、跃得最高的一人竟是一头栽下,‘扑通’摔在了地上。见状,余下诸人忙止住身形,这才发觉峡谷两旁可供穿行的地方被尽数布下了禁法。

    于原地等候的古作,禁不住皱起了眉头。他才要命众人强行破禁,却又心思一动,来至方才的那几块大石间,随手祭出一道剑光。飞剑去势稍稍一滞,便一穿而过,毫无阻碍。

    古作收回了飞剑,胸口起伏了下,脸sè霎时又黑了几分。

    便于此时,一旁的项元惊讶道:“那几人不见了……”

第七百二十五章 微澜疏影

    “砰--”

    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响,是有人双脚落地的动静。随之,两线金芒闪过,有两道人影倏忽前去,接着,有人急声说道:“离开此地……”

    “喀喇喇--”

    山石一阵撕裂、碰撞与倾轧,惊得三个人影匆忙躲闪。

    须臾过后,翻天覆地般的喧嚣倏然远去,四周顿时为之一静,有人惊呼道:“去路已无……”

    三个人影又是一阵忙乱,少顷便各自愣在了原地。

    “师父,金遁、土遁皆没了用处……”封闭的山洞内,这女子清脆的话语声中带着恐慌与不安。

    “兮湖,稍安勿躁……仙境之内禁制遍布,遁法无用亦属寻常!”又一个女子出声安慰。她稍稍缓了口气,又道:“于危难关头,林道友再次出手相救,此恩深重,紫玉感佩莫名……”其说着话,手上多出一块萤石。四下里顿时明亮起来,现出三人的身影,分别是紫玉师徒与林一。

    这是一个封闭的山洞,不过一两丈的大小,颇为促狭。这牢笼般的地方不仅阻断了去路,更是挡住了神识,让人束手无策。为此,柳兮湖的惊慌在所难免,强作镇定的紫玉则是看林一,适时出声道谢。

    林一从身后收回眼光,幻瞳的赤芒一闪而过。他冲着紫玉师徒摆摆手说道:“身陷囹圄,又何谈相救之恩!”说着,其咧嘴苦笑了下。

    上山之时,见紫玉师徒落难,林一便出手相救。这本来便是随心之举,无须多提。而如今人没救出去,却是将自己搭了进来,这着实令其始料不及。

    林一祭出龙须鞭卷住了紫玉师徒之后,身形受缚,脚下无从借力,往下直坠百丈。察觉四周有变,他先一步落地之后,便将那二人直接循着所见的缝隙抛去,这才避免被山石碾轧成为肉糜的下场。而一劫未去,一劫又临……

    不过,三人的安然无恙,让林一暗呼侥幸。天震子与炎鑫只须依照自己的吩咐及早离去,便可躲过古作等人的追杀。而眼下被困于此,还须设法脱身才好!

    于林一暗自寻思之时,柳兮湖出声说道:“师父!不知我师兄现在如何了……”

    紫玉手托着萤石,暗吁了下,说道:“遭变之时,林道友曾有过交代。此时,他二人说不定已离去。”

    还以为师父牵挂师兄的安危,柳兮湖不无担忧地说道:“师兄曾杀过天震门的弟子,只怕他二人……”

    紫玉神sè稍怔了下,随即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说道:“天震子安敢如此?”

    闻言,柳兮湖安下心来,却又若有所思……

    一堵石壁前,林一于左右打量了下,祭出金龙剑在手往前刺去。金光闪过,剑身直没三寸深处便停了下来。

    这石壁之中暗含禁制之力,可谓坚若金石!

    林一催动周身的灵力,一阵耀眼的光芒过后,剑入尺余深便再不得往前一寸。他用力旋动剑锋,好不容易撬下一小块石头,却无奈地摇摇头。不怪石壁的坚硬,亦非金龙剑不够锋锐,而是自身的修为所限。任此这般,想要从这地下脱身,只怕比登天还难!

    见状,紫玉还想助一臂之力,林一却已收起了金剑。自知暂无脱困之法,这女子轻叹了声,说道:“虽是被困,尚有三尺容身之地,又可躲避古作等人的追杀,未尝不是一桩幸事!”

    林一转过身来,说道:“且静候几rì,以待脱身之机!”他冲着紫玉师徒示意了下,便倚着石壁盘膝而坐,随手取下腰间的葫芦。

    紫玉扬手轻抛,萤石轻轻落在林一所掘出的那个小石洞之中,这才与弟子双双坐下歇息。

    半rì之后,这百丈深的地下依旧是一片沉寂。黯淡的光亮下,三人皆无心静坐,各自想着心事。

    林一饮了口酒,神有所思。他在想着身上的那块玉符,还有罗秋娘的那枚玉简……

    闻白子如此大费周折,所图的还是自己身上的金龙剑与玉符。金龙剑的不凡之处毋庸多说,而玉符究竟有何用处?凭其便可寻至仙域不成……

    此外,还有与出云子的那个约定。其看似神秘,却又有些荒唐,而眼下看来,或许未必简单!

    出云子要林一于暗处协查仙域的下落,唯一的理由,便是不想为此惊动九州的各大仙门!而无论事成与否,对方皆以长老令牌与‘破空遁’相赠,令人无从拒绝。

    而持有太上长老令牌者,岂不就是等同的存在?出云子的这番厚爱,着实让人惶恐!他明知闻白子不会放过自己,却依然将自己视作可以火中取栗的那个人……

    还有罗秋娘的玉简,其中是份并不陌生的舆图,还有一段匪夷所思的话……

    “师父……”

    许是久坐闲闷,又或是置身险地而心头不宁,柳兮湖与师父说起话来。

    紫玉抬眼看了下,林一兀自低头沉思。她转向身边的弟子,轻声问道:“何事?”

    柳兮湖稍作迟疑,说道:“师父曾严令门下弟子不得与天震门为敌,奈何对方总是寻机挑衅,这才有了我师兄上门杀人一事……”其悄悄打量了下师父的脸sè,又接着说道:“我等皆知师父与天震子门主有旧,却不得其详,这才使得两家弟子生出仇隙来……

    ”

    看着神情生窘而话语吞吐的弟子,紫玉沉吟了下,说道:“林道友不是外人!兮湖,你有话直说便是!”

    柳兮湖脸sè微赧,说道:“天震子门主对师父颇为忌惮而又不失谦恭……可见两家仙门不无渊源!若两家弟子获悉详情,必将为此消弭仇怨……”其稍显忙乱地垂下头去,暗暗舒了口气。

    这女子敬畏紫玉的威严,从来都是温顺少言的模样。而因柳家的缘故引来两家仙门的恩怨,令其心中郁结难消。师父明明与天震子交好,而门下弟子之间却势同水火。任此下去,难免还会生出不必要的纷争。此时此地,若可借机一吐块垒,亦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紫玉却是未想到弟子会说出这番话来,微微愕然。少顷,她抬手佯作撩起发梢,借机掩去神sè中的一丝羞意。其眼光回转,只见林一倚着石壁,一手持着酒葫芦,一手托腮,仿若神游天外;弟子兀自垂着头,略显不安。

    默然半晌,紫玉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兮湖用心良苦,为师岂能不知!亦罢……”她好似有决断,接着说道:“你我被困于此,尚不知何时才可脱身,为师便分说一二,亦是为了两家仙门的弟子着想……”

    紫玉说,她与天震子同出一门……

    那是夏州的一个小仙门,名为鼎元门,其中的弟子大都来自各个家族。紫玉筑基之后,由族中长辈的引荐,便拜入了这家仙门。

    天震子乃是一散修,却因为人乖巧而善于钻营,同样成为了这家仙门的弟子。其年轻的时候可不是现在的模样,相貌极为的英俊,加之天资聪颖,很快便于同辈的弟子中崭露头角。之后,他被一个金丹后期的前辈收为亲传弟子,并成为了紫玉的师弟。

    拜入师门之后,师姐与师弟免不了要相识一番。貌美端庄的紫玉被天震子惊为天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而对方却嫌弃这个师弟出身散修,秉xìng不良,品行不端,并对其不理不睬。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冷艳高贵的师姐,让师弟暗暗倾心不已!

    天震子获悉紫玉瞧不起自己的原由之后,曾恼羞成怒,亦曾黯然伤神,却依旧是痴心不改。他索xìng将一腔的劲头用来修炼,倒亦不无所获。

    那一年,紫玉的家族生出了变故。受之牵连,其本人凄苦难度。趁此良机,师弟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来讨好师姐。几次三番之后,便有人暗生情愫。

    只不过,好事不长久!正待天震子闭关结丹的时候,其师门与别家仙门生出了争执,引得高手上门寻仇。

    鼎元门只是一家小仙门而已,经不起多大的风浪!

    那一场乱战之中,鼎元门的长辈被杀,弟子死伤无数。而紫玉心有所牵,还是于百忙之中寻至天震子闭关的地方,却已是人去洞空。无须多想,定是那位师弟独自逃生去了。

    rì久见人心,危难才显真情!那位让自己动了心的师弟,竟是薄情寡义之人!

    遇人不淑啊!悲愤yù绝之下,紫玉立誓与天震子一刀两断,一了百了。于其心生死意之时,危情逆转。有神州门的高人途径鼎元门并出手逐退了强敌,这才救下了这些可怜的弟子,并收归门下安置。

    心灰意冷之下,自负的紫玉并未拜入神州门,而是返回故土,闭关苦修。结婴之后,她便寻了偏僻的玉山岛开宗立派,创立了属于自己的虚鼎门。

    有逍遥之趣,有山林之乐,紫玉守着虚鼎门安稳度rì。可谁想两百多年之后,那个冤家又冒了出来,并寻上了门。

    往事不堪回首!紫玉对天震子不予理会!而对方却带着一张变丑的老脸苦缠不休,并道出当年的迫不得已。

    死水尚有微澜疏影,何况紫玉这个女子呢!而生死关头的背弃,绝不容宽恕!奈不住天震子的纠缠,她便来个翻脸不认人。既然冷嘲热讽无用,还是直接开打吧!

    天震子自知理亏,哪里敢与紫玉动手,只得落荒而逃!而他不愿就此罢休,竟是于玉山岛上自立天震门,以示相守相伴之意。无奈其门下弟子皆来自散修,少于管教,难免生出是非来,这才引出后来的种种……

第七百二十六章 天若不与

    这地下封闭的洞穴中,紫玉缓缓叙说着。数百年的过往,一如心海钩沉,点点滴滴扬起,又如烟如雾怅然远去……

    “……天震子避而不提当年离去的缘由,我虽耿耿于怀,却还是答应与其同赴仙境之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得以有幸结识林道友这样的人,可见他本xìng不差,当年之事或有苦衷……”

    话至此处,紫玉冲着林一淡然一笑,转而又与柳兮湖说道:“一些陈年旧事罢了!你与炎鑫知晓便好,还须帮着为师约束门下弟子!”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师父与天震子不仅师出同门,还有着这么一未了的情缘……柳兮湖轻嗯了声,却心有所感,暗自唏嘘。

    数百年过去了,往rì的恩恩怨怨纠缠不清,忘不了的时候,便将其搁置一旁,任光yīn侵蚀,随着岁月沉淀,便如师父这般……

    林一正自默然独坐,却察觉这对师徒的话里牵扯到了自己。他眼光轻抬,报以微笑,却又轻轻皱起了眉头。见其神sè有异,紫玉还想动问,一声低沉的撕裂声忽而从远处、深处传来,却又于耳边‘喀喇’炸响。

    异变将起,师徒二人惊得跳起身来。这一刻,神识好似已忙不过来,紫玉抬手抓过小石洞内的那块萤石,借其光亮于四下里张望。

    狭小的山洞内,那对师徒惴惴不安。林一收起了紫金葫芦,却兀自坐在原地未动,只是抬眼看向头顶的石壁,幻瞳闪过一抹赤芒。

    只是刹那,轰鸣骤然加剧,上方的石壁‘喀喇’一声裂开出几丈大的豁口,竟是隐约可见昏黄的天光。所在的山洞豁然变大,四周随之出现一道道的大小不一的缝隙来。

    紫玉师徒惶然无措之际,林一却是突然长身而起,手上已多出了把金sè的长剑。而其离地不过三尺,身形便稍稍一顿。他不作迟疑,抬脚用力踢向石壁,借势便猛地往上一窜,顺手挥出一道剑芒。

    “扑——”

    剑芒袭去,惨呼声响起,两片血肉落下。

    林一的脚尖再次踢向石壁,还yù借力继续往上,却又忽而折身返回。下方有一团火球猛地燃起,接着便有一只乾坤袋抛来,正是紫玉出手相助。他顺手将其收起,急声道:“夺路逃生,走……”

    紫玉师徒恍然,转身便寻一条最大的缝隙往前。林一随后疾行,那方才的洞穴陡然消失。

    隆隆的轰鸣声好似无处不在,令人心惊胆战。四下里裂出的缝隙倏忽而来,疏忽而去,使人难辨其踪,不明其境。

    匆忙之中,三人左突右闪,好不易往前奔出去十余丈远,又一头撞进了一个天井般的洞穴中。而从空而降的两个人影正自茫然,林一不由分说便冲了上去。

    对方大惊!这地下怎会有人偷袭呢?仓促应战不迭,一个元婴后期的修士被劈碎护体灵气,转瞬被一条龙影紧紧缠缚,而后一剑穿胸而过,霎时便为一团赤焰吞没。

    另一人大惊,紫玉与柳兮湖则是趁机出手。而所在的这处洞穴又是一阵天翻地覆般的晃动,情形岌岌可危。只怕稍有耽搁,纠缠的双方皆要遭难。

    杀了一人之后,林一不作分毫迟疑。他双手持剑,冲着那近在咫尺的对手便奋力劈下。

    无意跌落洞穴的这人,虽是仓促应变,却殊死顽抗。其尚可与紫玉师徒周旋一时,又怎抵林一的勇猛。

    耀眼的金芒大作,凌厉的剑光一闪——

    ‘砰’的一下,此人护身法宝崩碎,被紫玉趁机一剑刺透了心口,顿时一命呜呼。

    林一身形不停,见缝直奔而去,不忘急声喝道:“随我来……”

    ……

    直至片刻之后,那隆隆的轰鸣声戛然而止。洞穴不见了,山坡上情形如旧,只有一伙惊愕不已的修士在面面相觑。

    先行一步的道友遭了殃,居后的古作等人亦不敢轻易挪动脚步。他满面yīn霾,神情yīn沉,手拈长须一言不发。

    好不易摆脱了那些真真假假的禁法之后,一行二十七人出了峡谷追至此处。不见了那小子的踪影,脚下难免赶的匆忙些,加之山坡平缓,前方一览无余,一伙人未作多想便上了山。

    谁料**未至,天灾陡降!

    二十七位高手眨眼折去其三,余下的这些人心生怯意!

    项元想了想,冲着古作等人说道:“林一去向不明,莫非同遭此劫……?”他望向来路,悻悻又道:“真若如此,倒是便宜了那人!往前亦是无用,我等不妨回转……”

    司庆见师兄古作忖思不语,他冷锐的眼光掠过山坡,似笑非笑地说道:“项道友所言,何以见得?我等为禁法相阻,于途中足足耽搁了两个时辰。而之前林一便没了踪影,说不定早已逃往他处。”

    想着方才的情形,项元摇头说道:“此处凶险非常,他五人怎可轻易前行……”

    司庆的眼光落在众人的脚下,接着说道:“太孟山,又称圮绝、塌毁之地,险不可测,却并非没有逾越之法!师兄……”他转向一旁的古作,对方颔首说道:“你我所见略同……”

    说着话,古作的身形一动,已飘至十余丈外的一块石头上立稳。见其前行无恙,心生退意的众人似有所悟。他扬声说道:“凶险处处,机缘处处!追杀林一,并不妨碍你我的仙境之行!诸位……”

    司庆闻声附和道:“这太孟山少有人来,此行当有所获!”

    于这对师兄弟的一唱一和之下,众人收拾心情,继续赶路。

    古作等人有所不知,他等苦苦找寻的仇家正于地下百丈深处疾行不止……

    林一趁着山石合拢的一刹那,带着紫玉师徒寻路往前。错综难辨的缝隙倏忽即逝,一步走错便将再次被困。而其一双幻瞳却屡屡明察生机,引着三人有惊无险直奔出去数百丈远。

    当身后的动静消停了下来,三人已置身于另一片天地之中,各自心头一振……

    这是一处地下的河谷!其高有数十丈,宽则两三里,前后却难见尽头。两侧的石壁上,河滩上,尽为星星点点的光芒。举目四顾,此处俨如月夜笼罩,远近的景物清晰可见。此外,还有浓稠的灵气扑面而来。

    林一神sè微愕,不忘回首身后。来路已无……

    “师父,那是什么?”

    柳兮湖惊呼了声,已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去,继而喜道:“此处遍布灵石……”

    “嗯!还有罕见的金石……”紫玉眼光闪亮,轻声说道。亡命于此,却意外闯入宝藏的所在,着实让人惊喜。其稍稍平复心绪,转而看向林一,不无诚意地说道:“林道友……”

    林一从远处收回眼光,心头亦是讶异不已。

    地下崩塌不断,而这河谷却安然无恙。唯独河床干涸,奔流不再,只余下这诺多的灵石与金石等物,于沉寂中熠熠争辉。

    此情此景,着实令人动心!

    看向紫玉,林一会意一笑,说道:“劫后余生,当有所报!道友自便就是……”

    “莫非,道友与灵石有隙?”紫玉释怀,还是追问了一句。

    林一轻笑道:“谁人与灵石有仇呢!若有所取,我自会行事!”

    三人一同来此,意外所获当共有。紫玉想要掘取灵石,却念及林一救命之恩,这才出声相问以示谦让之意。而她却不知对方早已是腰缠百万,且意不在灵石,而是另有所图。

    师徒俩忙活起来,不管是灵石,还是炼器用的金石,皆想收归囊中。林一则是舍弃这些宝物不顾,径自走向了一块数丈大小的河滩石。

    “师父,这灵石好似与滩石浇铸在了一起,甚为坚硬!”费了好一会儿工夫,柳兮湖尚未能掘下一块灵石。才来的惊喜转瞬即去,这女子禁不住出声抱怨。

    “刺溜——”一道火星过后,紫玉召回了飞剑。全力施为之下,地面上只留下浅浅一道剑痕,而那半露的灵石却岿然不动。

    “砰——”一声轻微的爆响传来,紫玉抬头看去。柳兮湖掘不开滩石,竟是将一块好好的灵石击成了粉碎。

    宝物就在眼前,可见、可及却不可得,这可真是天大的作弄!若是天震子在此,不知又会作何感想!只怕那人要气急败坏了……心思莫名,不妨紫玉神sè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妩媚。随即,她轻轻摇摇头,冲着柳兮湖说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天若不与,徒呼奈何!”

    见师父如此,柳兮湖只得收起飞剑,恍然说道:“林道友早已明辨端倪,这才对遍地的宝物视若未见。而他却又为何……”其转身与师父一道看去——

    林一的面前,是块土黄sè的河滩石。其虽有数丈大小却周身浑圆,隐约可见激流涤荡的痕迹,尽透着浑朴与沧桑。围之绕行两圈,他退后几步站定,这才察觉紫玉与柳兮湖那边没了动静。

    黯淡星光之中,十数丈之外的两道人影很是醒目。一袭湖青sè长裙的是柳兮湖,身姿婀娜,明艳照人;一旁的是身着紫衣的紫玉,气度雍容。这对女子虽为师徒,却是chūn花秋草各有韵致。一般无二的,则是两人那满目的好奇。

    “林道友,那大石之中可有蹊跷……?”紫玉出声问了一句,便yù趋前看个明白。林一摇头示意对方止步,突然张口吐出一道黑光来,已是‘天煞’在手。

    见状,紫玉师徒错愕……

第七百二十七章 锱铢必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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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那块河滩石的一丈开外,林一持棒在手,气势沉凝。这摆明了是应付强敌的架势!

    “林道友,此处的灵石难以掘取,你这是……”师徒俩收住脚步,紫玉诧异地问道。那大石头为浓郁的灵气包裹着,里面定有灵石不假。而其浑圆坚硬,莫不是要用铁棒强行破之?弃简从繁,弃易就难,何苦来着!

    “呵呵!天若不与,我当自取!”

    林一扬声轻笑,已是身形纵起。他挥臂用力,黑风如练,‘天煞’猛地砸在了滩石上——

    “锵——”

    火星四溅之中,一声巨响震彻河谷,狂暴之势陡然炸开,惊得十余丈外的紫玉师徒花容微变。而林一身形退后一丈,这才双脚缓缓落地,却已是暗自瞠目。

    法力加持之下的‘天煞’,沉若千钧。而如此势大力沉的一击之后,河滩石却是安然不动,上面只是多出几道微不可查的细小缝隙。

    林一又看向了手中,眉梢一挑。‘天煞’黑光游动,不得一展身手的虎魂正自不服不忿的无声咆哮。

    顽石不破,仙道何求!哼……

    林一再次跃起,身后扯起一道淡淡的龙影。蛟龙附体的一刹,无可匹敌的气势骤然而出,他猛地抡起‘天煞’,沉声喝道:“开……”

    “砰——”

    锵金鸣玉般的轰鸣声中,河滩石四分五裂——

    石屑凌空,震响未绝,林一已是飘然而下,挥袖卷取一物,低头打量。巴掌大小的一块晶石,剔透无瑕,蕴含着磅礴的仙元之气。

    远远见这河滩石中元气充沛,其中果然藏有仙晶!

    老龙曾提起过,修士修成元神之后,吞吐吸纳的灵气只有蕴养生机之用,而若想继续修炼并提升修为,则要借助仙元之力。这便是他那句仙晶有大用之说的由来!

    当年,从闻道子的遗物中曾得到一块仙晶。由此可见,此乃化神修士不可或缺之物!

    那时自身修为低劣,未曾就此多想,而眼下已修至元婴的后期,则不能不对仙晶有所留意!

    “师父,这灵石堪称上品呢……”柳兮湖惊喜的话语声响起。

    林一收起了手上的仙晶,四下打量一番,转而看向那对师徒。大石崩碎,竟是飞出四五块品相不错的灵石来,那柳兮湖随手拾起一块,甚为欣喜。

    紫玉则是略有尴尬,嗔道:“此乃林道友之物,怎可轻动……”说着话,她好奇地看向林一的双手,一根铁棒之外,什么都没了,不禁心忖,他此番动作,所取何物?

    柳兮湖挨了师父的训斥之后,神sè微赧,有些手足无措。

    林一冲着那对师徒摇摇头,轻笑道:“呵呵!几块上品灵石罢了,我还瞧不上眼!你等且自取便是……”他手拎着‘天煞’,竟是转身离去。见其不似作伪,紫玉有些意外,眼光一闪,含笑道:“若是如此,我师徒不妨跟在道友的身后,亦好捡些便宜……”

    林一脚下一顿,转过身来。紫玉一直以矜持示人,言语来往时多有冷淡。而其冷艳的神情中,却于此时闪过一抹狡黠的笑容。

    俗语有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天震子可是出了名的好占便宜,而眼下的这位亦不遑多让。不过,渐渐抛去了自矜之后,这女子倒是个行事果断、恩怨分明之人。

    “兮湖,此番厚意不可违,收了灵石吧……”紫玉神sè自若地吩咐了一句,径自迎向前去,示意道:“林道友,三十丈外还有一块河滩石……”一旁的柳兮湖神sè一缓,忙将散落的几块灵石一一拾起。

    林一不置可否地呵呵一笑,转而举目四望。

    各sè金石光芒烁动,仿若星光璀璨;狭长的河谷笼罩在这片静谧的夜sè之中,倍显奇异。宽大的河谷两侧,更是布满了滩石。其小若雀卵,只手可握,大到一丈至数丈不等。而含仙元之气者,寥寥无几。

    紫玉与柳兮湖随行至河谷的当央,皆看向林一。对方身形离地三尺飘起,倏然飞向数百丈外的一堆大石头。

    又是一阵‘乒乓’乱响,两块巨大的河滩石成为了碎块。林一如愿以偿,那对师徒亦趁机捡得十余块上品的灵石。

    一个时辰之后,四下寻觅的林一再无所获。三人回到了河谷的当央,一时没了去处。

    “林道友不妨歇息片刻,你我好接着砸石头啊!”紫玉笑意不减,戏谑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亲近之意。一旁的柳兮湖不禁莞尔,以袖掩面。

    人与人之间便是这样,相处熟稔之后,言谈举止便随意了许多。而紫玉对林一由起初的不屑,好奇,诧异,敬畏,直至眼下的笑语调侃,这份轻松随意看似简单,却是几经生死劫难后的心境转变,甚为不易!

    “呵呵!余下的这些石头,不妨留着由天震子兄长代劳!”林一随口说笑了一句,循着干涸的河床前后打量。

    许是被某人触动了心思,紫玉轻叹了声。她笑容收敛,说道:“我等跌落此处,意外躲过了追杀,还有此番收获,可谓因祸得福!”

    “师父,莫非担忧天震子门主与师兄的安危?”柳兮湖随声问道。

    紫玉摇头说道:“天震子那厮,乃jiān猾之辈,自有逃命的本事,我才不管他死活呢……”她瞥了一眼弟子的脸sè,又道:“你师兄的为人与天震子乃一丘之貉,却少了分担当!而其怯懦却不失机智,想必无碍……”

    柳兮湖微愕,说道:“师父甚为喜爱师兄,又何出此言?”

    “既为师徒,便是缘法所在。同门手足,道侣,无不如此!当念之惜之……”紫玉不yù多说,话语一转,又道:“比起师父来,你的眼光可是差多了!”

    师父的话暗有所指,柳兮湖慌忙垂下头去,眼光却瞥向一旁那傲然的身影。

    “为师所忧……天震子寻不见你我,只怕要借机寻衅,以此迁怒于炎鑫。与其说那人恩怨分明,倒不如说是锱铢必较……”紫玉随林一看向河谷的远处,接着说道:“林道友,你我该往何处去……?”

    ……

    翻越了那座千丈高的大山之后,前后追逐的两人来到了又一处峡谷之中。

    天震子回头看了下,嘀咕道:“四处皆山,这真正太孟山又在何处?”心头忽而一跳,双耳发热,他稍稍怔了下,却又自鸣得意地笑道:“莫非有人念叨我呢……”

    置身危途,这位不忘暗想好事儿。其数百丈之外的一块大石头上,则是坐着神情狼狈的炎鑫。他猛*喘了几口粗气,兀自惊魂未定的模样。

    一连数rì的狂奔,好不易过了那座杀机四伏的高山,着实令人疲惫不堪。而眼前这座峡谷危机莫测,身后依旧是yīn魂不散。此般煎熬真可谓度rì如年,又何时是个尽头呢!只求早rì穿过九山之地,但愿师父与师妹安然无恙……

    “哈哈!念及你师父的情面上,我容你歇息一刻!时候到了,吃我一记雷法……”天震子一路追来,未见疲态,反倒是jīng神头十足。置身异地,他不敢贸然前行,只是缓缓逼近。其张开两双大手,上面有雷光闪动。

    见状,炎鑫霍地跳起身来。紧走两步,他又满脸无奈回身连连摆手,说道:“往rì大错已铸,我与你赔罪还不成吗?何苦这般以生死相逼呢……”

    “哼!这会儿想要赔罪?迟啦!”天震子晃着膀子,双手托着蓄势以待的雷光,徐徐往前,神情嚣张地骂道:“想当初,弟子被杀之后,老子上门寻理。谁料你拒不认账,还带着一帮子小辈联手围攻老子……”

    “我……亦是悔不当初啊!而危急关头,实乃迫不得已……”炎鑫匆忙后退,却不忘出声争辩。

    天震子兀自凶狠狠地说道:“老子一怒之下便yù杀人,却不想你又引出了紫玉……”话至此处,他更是怒意难消,缓缓举起双手。

    “那事怎能怨到我头上……”炎鑫急道:“你虽挨了师父的一顿打,却你情我愿,还当别人不知晓……”

    天震子老脸一红,怒骂道:“你知晓个屁……”他双手猛抛,雷光疾袭而去。

    “住手……”炎鑫求饶不迭,忙祭出一只虚鼎护在身后,扭头便跑。“轰、轰——”两声,雷光接踵而至,迅猛的力道砸得他一个趔趄。其脸sè惨变,却只得振作jīng神,继续前逃,却不忘扬声喊道:“有话好说,道友住手……”

    天震子眼珠子瞪起,身形加快,怒声骂道:“记吃不记打的东西,还敢与我平辈相称!休走……”他又是两记雷法祭出,比之方才下手更狠。

    “咣、咣——”

    两声雷鸣好似于耳根旁炸响,震得炎鑫心悸难平,头晕脑胀,防身的大鼎一阵摇晃。他不敢怠慢,吓得往前急窜,而后面的人却紧追不舍。

    这般打不过,又摆脱不了,让人心生无力!

    察觉身后的天震子又扬出双手,疲于应付的炎鑫高声叫道:“前……前辈!我认你是前辈还不成吗?求您老人家住手……”

    天震子神情狰狞,不依不饶地骂道:“哼!接得下十八道天雷的见面礼,老子便认下你这个小辈!”

    炎鑫惊道:“哪家有这般的见面礼?晚辈不敢承受……”

    “哪一家的?这是老子独一无二的见面礼!你敢不受便是大逆不道,当受雷罚之刑,与我劈……”天震子话音未落,又是两道雷光追了过去……

第七百二十八章 亘古有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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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途中,林一又砸开了两块滩石,引得那对师徒神sè愉悦。

    林一手法极快,于紫玉师徒不易察觉之际便收取了两块仙晶。对方知其所获之物非凡,却无意追究。为人者贵在知足,这两人只为能捡到更多的灵石而欣喜不已。

    如此这般行了五rì,平缓的河谷去势渐低,三人慢慢停了下来,围着半陷于地下的一具骨骸驻足打量。

    黯淡的夜sè中,这具莹白的骨骸很是醒目。其长有五六丈,头颅巨大,利齿森然,似鱼似兽,却又背生翼骨,模样古怪。这虽为一具遗骸,却透着异样的气势,足显生前的强大。

    “师父,可认得这异兽?”柳兮湖好奇问道。

    紫玉忖思了片刻,摇头说道:“《远古异兽录》有云,鱼身鸟翼者,蒙山兽是也!而此多为轶闻,详情无从知晓!”

    “如此神兽,怎会陨落至此”柳兮湖又问。紫玉不以为然地答道:“仙域崩坏不再,遑论一头异兽乎!”她又冲着骸骨端详了一番,转而含笑又道:“此物罕见,不妨取些以作他用!林道友……”

    林一的眼光已移向远处,河谷于数里之外拐了个弯,一处山坳守在幽深的尽头,其上一片狼藉。身边有人问话,分明是想借助‘天煞’之威来敲碎坚硬的骸骨,他含笑示意道:“既然来至此处,何须急于一时……”

    闻言,紫玉师徒只得舍弃蒙山兽的骨骸。林一身形前去,二人紧随其后。

    片刻之后,三人到了那座山坳之上。四下里满是洪流冲击的痕迹,凌乱的大小滩石之间,依稀可见所剩无几的楼台废墟。除此之外,只余下一座半边的石亭。而没了阻碍,河谷尽头的情形尽收眼底。往前不过三两里,狭长的河谷至此断绝。那幽暗的尽头却为一堆骸骨所堵,那莹白的一片,让人触目惊心。

    紫玉师徒愕然之时,林一已信步走向那半边石亭。其残缺不全,只余下的两根亭柱与一块横匾静默于山坳之上,颇显孤零。而于此寂寥之中,却有肃穆与雄浑之势,令人叹为观止。

    见林一怔然dú lì,有所察觉的师徒二人走了过去。而未至近前,便有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紫玉惊叹道:“这石亭莫非为灵石砌就?”

    林一兀自仰望着那块横匾,轻声说道:“正是如此!”

    那两根丈余的亭柱形若白玉,却灵气逼人,分明就是两块巨大的上品灵石炼制而成。其间三尺宽的匾额更是白璧无瑕,上面还镌刻着四个沧桑浑朴的大字——

    “亘古有仙!”

    柳兮湖一字一顿念出了那四个大字,却不明其意。师父紫玉稍作端详,释然道:“仙!古来有之……”

    闻声,林一转而四顾,若有所思。

    山坳荒凉,骨骸成堆,这残存的石亭是如此的突兀。而其横匾之上的四个大字,便是要告知后来人亘古有仙?这天崩地塌,山河断流,生灵禁绝,仙又何在,又去往何处……

    一时之间,林一禁不住长吁了下,神sè怅然。若这仙域真的曾经存在过,何以这般的动荡不安?如此一路追逐下去,莫不会落至此番的下场?而老龙的言行举止,分明是对仙域有所期待……

    )我等已然至此,却没了去路,不妨就这石亭……”

    林一暗吁了下,几分落寞从眼光中淡淡隐去。他转向那石亭,眉梢一挑,咧嘴轻笑道:“我只要那四个字即可!”言罢,其身形忽而纵起,已牢牢抓住那方横匾。他双手轻轻用力,‘喀——’的一声,便将之拆了下来。

    转瞬落下,林一已收起了横匾。

    紫玉面露笑容,才要招呼柳兮湖上前,却见林一又是撩起道袍下摆,凌空便是两脚踢出。‘砰、砰’两下闷响,亭柱应声而倒,师徒俩的心头随之一跳,对方却是不以为意地笑道:“这两根柱子可抵灵石百万!若有他人在此,岂肯让你家独占了便宜!还不收下这笔横财……”

    紫玉释怀,与弟子柳兮湖相视一笑。待各自祭出乾坤袋收了灵石柱子,她冲着林一嗔道:“天震子那厮若敢如此,我决不轻饶!莫以为有个师弟撑腰便无法无天……”

    林一摇摇头,径自往山坳下行去。师徒二人随后而来,紫玉兀自追着说道:“你与他不以修为论长幼,我又何妨托大一回,便认下你这个兄弟如何?”

    放缓身形,林一愕然回首。紫玉明眸闪动,神sè难以捉摸!而一旁的柳兮湖则是面sè绯红,显然是对师父的临机决断有所诧异!

    林一点点头,说道:“我从来不介意称呼的长短,随意便好……”

    “呵呵!姐姐与林兄弟有礼了!”得偿所愿,紫玉扬声轻笑。她拱手示意了下,神采飞扬地笑道:“你成了我家兄弟,天震子没了依恃,又安敢占我便宜……”

    林一呵呵苦笑了下,略略抬手以示还礼,转身直奔河谷的尽头。

    须臾之后,三人于那堆骸骨前停了下来。

    河谷至此断绝,十余具残缺不全的兽骨半掩于地下与石壁之中。不知是洪流冲击所致,还是因其他的缘由而被灭绝了生路,一群远古异兽葬骨于此。

    这堆莹白闪亮的骸骨,多为蒙山兽所留。没费多少工夫,紫玉师徒便捡了几块碎骨,留作他rì炼器之用。而林一则是慢慢走向河谷尽头的石壁所在,凝神打量。

    这是一头巨兽的骨骸,只余下石壁之外的半个身子。那两只粗壮的后爪与一条十余丈的长尾骨陷于谷地之中,形若挣扎,气势犹存。

    见状,林一微微动容。恍惚之中,那惨烈的一切仿若历历在目……雷暴肆虐,飓风怒吼,天灾陡降……一群异兽逃至此处,突然地覆天翻,截断了横流,灭绝了生路……

    “这不是蒙山兽……”紫玉走至石壁前说道。

    林一后退了一步,缓缓回过神来,点头说道:“这应为远古异兽青丘!其状如玄龟而鸟首虺尾,居于山水之间,xìng恶好战……”他曾于清幽谷中翻阅无数的典籍,对于远古异兽并非一无所知。言罢,其幻瞳闪烁。青丘兽的后爪足有两丈多高,合围粗细,紧紧贴着石壁。紫玉不解其意,出声说道:“林兄弟!去路已绝,你我不妨转往他处……”

    几经凶险之后,终有所获,这对师徒兴致盎然。她二人还想就近寻觅一番,期待着另有所得。

    “若此路不通,再往他处不迟!”不容分说,林一已是伸手扯出了虎啸天煞,用力一棒砸去——

    此处便有出路不成?紫玉师徒不及多想,忙往一旁闪开。

    “轰——”

    一声巨响过后,骨屑飞溅,异兽后爪所在的石壁上多出了一个洞穴。其足有一人粗细,黝黑而不辨深浅。而林一不作迟疑,身子横飞而起,一下子便钻了进去,留下那对师徒于原地面面相觑。

    少顷,洞口中传来林一的唤声——

    “随我来……”

    ……

    愈是往前,峡谷愈发的宽阔。而炎鑫对此浑然不觉,反倒是有了穷途末路的窘迫!又是两rì的狂奔,他早已是jīng疲力竭,却又不得不亡命逃窜!谁让后头那人紧追不舍呢!

    “小辈!与老子站住!十八道天雷劈不死你,我便法外开恩……”天震子的叫嚣声再次响起。

    炎鑫顾不得求饶,慌忙加快身形。而其心头却是无奈地苦叹了一声,并自怨自怜起来。师父的庇护只是一时,而非一世!俗家有云,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是为大智也!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是为大勇也!我本智勇双全之辈,怎可自乱方才呢?早知如此,我便唤你一声前辈就是。宁可丢人,亦不能丢命!

    “只管挨打,却不敢还手,你他娘的枉为元婴修士!休走,陪老子战上几个回合……”天震子愈发嚣张起来。

    炎鑫头也不回,只顾着往前跑,却暗自腹诽不已。哼!若是打得过你,我才不逃呢!而此时不逃,非智者所为!

    忽而察觉杀机临近,炎鑫暗呼不好,忙将护体的大鼎祭出,接着便是‘咣当’一记响雷落了下来。难奈雷法的迅猛,他禁不住踉跄了下,却只有咬紧牙关苦苦支撑。可恶!之前动手时还打一声招呼,至少让人有所防备。而眼下却是用上了偷袭,真是无耻之尤!所幸自己一直不敢大意,如若不然……

    百忙之中,炎鑫神sè一动,眼皮子一阵抽搐……

    “哈哈!老子的天雷,乃锻筋炼骨之不二法宝……”天震子狂妄大笑,忽又惊奇道:“小辈,哪里逃……”

    炎鑫往前疾奔不远,竟是猛然转身冲向峡谷的一侧。尚不待天震子明白过来,他竟是于一道不显眼的山涧中失去了踪影……

第七百二十九章 混沌山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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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深涧为云雾紧锁,两旁的山峰直透天穹。紧挨着此处的乃是一片塌陷的山谷,约莫有千里的方圆。此间怪石嶙峋,寸草不生,颇显荒凉。其四周的高山,横亘连绵,如壁如嶂,于这荒芜中守护着这沉寂的天地。最新小说“”

    一阵云雾翻腾,那山涧中霍然窜出三个人影来。

    那是两男一女三位元婴中期的修士,行迹仓惶。三人窜出山涧足有百丈远,这才疲惫不堪地停下脚步,于余悸未消中茫然四顾。

    两位男子乃老者,一面sè青黄而颌下少须,浑身的yīn气;一满脸的皱纹,神态苍老。那女子乃一中年妇人,身着素衣,神态端坐。这三人虽是衣着相貌各异,却同为惊魂未定的模样。

    眼前的山谷并无异状,三人放下心来,各自寻了块石头坐下来缓口气。最新小说“”

    片刻之后,这三人稍稍回过神。彼此面面相觑,禁不住一阵长吁短叹!

    “于不幸之中坠入此地,却有幸结识诸位道友得以结伴同行,却不想……”那满脸皱纹的老者话未说完,便又是一声长叹,神态萧索。

    “圮绝崩毁之地,名不虚传啊!而生死有命,石机子道友又何须为此伤怀呢!”说话的是那位浑身yīn气的老者。其身前两丈外的女子抬眼看向两位同伴,说道:“丘元道友的话不无道理!而一行十数位同道仅存你我三人,不免唏嘘呵……”

    叫作石机子的老者手扶长须,稍作默然,缓缓点头说道:“我并无大碍,多谢丘元道友!正如尹叶道友所言,仙道多舛,生死无常……便如这混沌涧,yīn阳逆转不过一步之间……”他不由转向来时的山涧,投以深深一瞥,又是微微一叹,转而闭上了双眼。\仿若不如此,不足以将那惊心动魄的一切远远抛去。余下的两人随其看去,各自无语。

    一路亡命至此,三人早已是倦乏了!说了几句话,彼此宽慰一番,便yù趁此调理生机将养体力。尚不待其静下心来吐纳调息,却又不约而同转首望去。空寂的山谷之中,有一男两女从远处奔来

    劫后余生的丘元三人神情微愕,皆站起身来。

    须臾之后,来人近了。为首者乃是位相貌寻常的年轻男子,背负着双手,衣袂不起,片尘不惊,离地三尺疾行;那蓬松的发髻上横插一根莹白的龙首簪,披肩的黑发轻轻扬起;其一身灰sè道袍看似不凡却又难辨端倪,尤为惹眼的是腰间还悬着一个jīng巧的酒葫芦。

    此人刀眉星目,面黄如玉,淡然的神sè中带着几分不羁的随意。而如此一个年轻人,岁不过数百,却已是元婴后期的修为。其身后是两位女子,一着湖青sè长裙,容姿秀美,有着元婴初期的修为;一为中年女子,神态雍容而风韵不减,乃是位元婴中期大成的高手。

    来者远远见到这驻足观望的三人,并未放慢身形,而是稍作打量之后,便直奔那山涧而去。石机子看了一眼两个同伴,冲着对方扬声说道:“三位道友止步……”

    那三人身形放缓,各自神sè惕然。

    同为陌路蹉跎人,一番好意的提醒乃应有之义!石机子叹了一声,接着说道:“此乃混沌涧,乃凶险莫测之地!三位道友若执意前往,还望好自为之……”见对方起疑,他无奈地摇摇头。世道崩坏,道心不古啊!

    丘元与尹叶则是不愿多事,索xìng于一旁默不作声。一场偶遇罢了,转眼便各奔东西,谁又管得了谁的死活呢!

    此时,那三人转而走了过来。

    为首的年轻人远远便拱起双手,面带笑容说道:“多谢这位道友的一番善意!诸位,林一有礼了!”两个女子随其见礼,并自报家门,以示敬意。

    见来人明晓事理,石机子心头一缓,便往前踱了几步。他与两位同伴点头示意了下,各自拱手说道

    “墨门石机子,见过林道友……”

    “天行门尹叶,与三位道友见礼!”

    “呵呵!我乃六神门丘元!林道友,幸会!这位紫玉道友竟有如此才貌双全的弟子……”

    “……”

    来自不同地方的六人,这便是算相识了,彼此不免又寒暄了几句。其中的紫玉与人交往颇为的老道,不多时便从对方的口中获悉混沌涧中的大致情形

    仙境之行初始,石机子与几位同门运气不佳,直接坠入九山之地的太孟山。好在他遇见了尹叶与丘元等人,彼此结伴而行。

    横越仙境的‘五九’之地,则少不了‘九山’这一关。而若想翻越太孟山,混沌涧则为必经之地。据传,此处乃凶险莫测之地,极难穿行。而天机子一行自以为人多势众,便义无返顾地踏上了这条生死之路。

    当劫难来临的时候,再多的人亦无用啊……

    几人说着话,林一含笑倾听,默默环顾四周,神有所思。

    好不易从河谷中脱身,却不想又遇上了混沌涧,可此时已不容回头!

    想起之前的遭遇,林一暗自庆幸。于幻瞳中觉察河谷尽头石壁背后的玄机,他便动手砸碎了兽骨,还真的寻出了一条缝隙。之后,一行三人穿行其中,又接连辗转了两rì,又被阻住了去路。

    仙境之中,神识常常没了用处,而'幻瞳'却不受禁制所限,可以轻易看透几丈厚的石壁。紧要关头,林一寻至山石的薄弱处,一棒砸开了去路。他带着紫玉师徒脱困而出,这才发觉到了一个陌生的山谷之中。

    巧遇石机子三人,林一还颇为意外。对方并非与古作一伙,只是几个途径此处的修士,他与紫玉师徒放下心来。而此时,这对师徒正陪着人家唏嘘不已,引得石机子善念又起,郑重忠告

    “……混沌涧难行,你等不若就此他去!”

    紫玉颔首致谢,却又颇显为难地说道:“皆知前途凶险,却总是让人无从抉择啊!道友不妨将遭难的详情讲来,我等亦好就此斟酌一番,如何……?”对方只提及同行的十数人死得惨烈及手足情重等等,却对所遭遇的劫难语焉不详。

    “这……混沌之境,yīn阳莫辨……”石机子的话语忽而变得吞吐起来。

    紫玉问道:“可否细表……”她眼光掠过那三人,转而睨向一旁的林一。

    石机子神sè躲闪,好似有所顾忌而一时难以作答。

    几人皆寻了块石头坐下说话,唯独林一在一旁抄着双手站着。见石机子讳莫如深的模样,而尹叶与丘元皆对实情避而不答,他不禁好奇问道:“几位道友,莫非是有难言之隐?”

    尹叶神sè变幻了下,说道:“并非如此……”话至一半,这女子又轻叹了声,摇头说道:“只是说不清、道不白而已……”

    石机子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神sè凝重起来。

    那个六神门的丘元稍作迟疑,冲着林一yīn笑道:“呵呵!道友又何必苦苦追问呢!你等若执意前行,我便送上一句话……”

    “丘道友请讲……”林一眉梢轻挑,转而望向了远处。

    石机子与尹叶愕然,双双看向丘元。那人拈着稀疏的胡须,yīn测测一笑,将要开口说话,远处突然传来‘砰、砰’两声雷鸣,惊得他顿时闭上了嘴巴。

    在场诸人皆起身远眺,神sè各异。

    不过是盏茶的工夫,两道追逐的人影由远至近。

    那跑在前头的一人衣衫不整,行迹狼狈,却惊喜万状,连声高呼

    “师父!那人要杀我,师父救命啊……”

    后方紧追不舍的那人却是渐渐放慢了脚步,同样是惊喜莫名,哈哈大笑道:“我便知道你三人安然无恙,如何?哈哈!紫玉!林师弟!兮湖丫头……”

    逃命的人与要杀人的人,皆是喜不自禁,而有人却是怒了!

    尚不待那前后追逐的两人来至近前,紫玉已是柳眉倒竖,明眸喷火,身形一动便冲了过去,怒叱道:“天震子,你敢杀我弟子,讨打!”她不由分说便祭出了飞剑,越过弟子直取后面那人。

    “哎呀!哎呀呀!我何时要杀他?且慢动手……”天震子一怔,猛地止住了身形,而紫玉的飞剑却气势汹汹到了跟前。他不敢抵挡,返身便逃,气急败坏地吼道:“炎鑫那小畜生不顾师父死活,实乃大逆不道,当受天雷刑罚……”

    转瞬之间,二人追逐远去。

    虎口余生的炎鑫,心神一缓,脚下踉跄,差点一头栽倒。待勉力站稳了,他这才猛喘了几口粗气,不忘幸灾乐祸地回头看去。

    “师兄!无恙否?”柳兮湖心有牵挂,忙上前问候。

    炎鑫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气喘吁吁地说道:“无妨!且看天震子那厮如何倒霉!”

    猛然遇上这么一遭,石机子三人不明就里,只得于一旁瞧着热闹。那天震子与紫玉分明相熟已久,且交情匪浅。而他却要杀她的弟子,她又要杀他……这着实令人糊涂!

    远处那一对冤家相逐正欢,林一视若未见。他眼光斜睨,冷哼道:“炎鑫,你该死……”

    这一声冷叱仿若惊雷!那得意忘形的某人,吓得心头一哆嗦,随即恍然,已是神sè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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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章 昼夜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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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鑫真的是该死!身为亲传弟子,他怎会看不出师父与天震子的纠葛不清与暧昧不明?而其对此不仅置若罔闻,反倒是为挑起那两人的争斗而沾沾自喜!

    这已不是小人的心思在作祟,而是品行卑劣!最新小说“”

    以一字概之,坏!

    林一动怒,某人脸sè大变。好似雪水当头浇下,那才生出来的几分侥幸与欣喜顿时没了踪影,他只觉得寒意侵体,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个不留神便祸从口出,竟是将这位杀神给忽略了,真是自寻晦气!这面生的三位道友又是谁……

    于惴惴不安之中,炎鑫地转过身来。他强作镇定,挤出笑容来冲着石机子三人颔首示意,这才看向林一,陪着小心说道:“不知……不知道友有何吩咐?”

    林一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冷笑,语带调侃地说道:“天震子杀你,还有师父出手相救!我要杀你,谁人来救……”最新小说“”

    炎鑫脚下一软,吓得差点坐在地上。这人真若动了杀心,莫说师父阻拦不得,自己便是想逃都逃不掉。惊慌之下,其往后连退了几步,语无伦次地说道:“怎可妄动杀念,还请道友息怒!若有言语冲撞之处,我……在下……”眼光瞥过师妹与那几个外人,他一咬牙,接着又道:“……在下赔罪便是!”

    见此情形,袖手旁观的石机子等人虽不明所以,却还是忍不住暗暗摇头。这炎鑫好歹亦是个元婴修士,怎会吓成这般的模样!风骨何在?

    柳兮湖则是为师兄的安然无恙而欣慰!对方的冷淡一如既往,并未让这女子感到有何不妥,只是心头那浅浅的失落无人知晓罢了!

    而林一突然出声叱责,让柳兮湖亦跟着吓了一跳。这位林道友莫非真要杀人不成?

    不及多想,她忙上前拦在两人的当间,急声道:“林道友,我师兄他……”对方不为所动,她脸sè一红,忙臻首低垂,低声说道:“还请林……林前辈,勿要与我师兄一般见识……”

    师妹怎可自贬身份?如此这般岂不是要牵连于我?炎鑫正自惶急不安,听林一又漫不经心地说道:“毁人者自毁,侮人者自侮,皆自作自受,怨不得他人!而不知自救者,该死……”

    最后那句话很轻,却铿锵有声,好似一把利剑狠狠劈来,浓烈的杀伐之气令人胆战心惊!炎鑫的眼角急遽抽搐了下,竟是猛地跳起来便急窜而去,不忘冲着远处扬声喊道:“师父,还请放过天震子前辈……”

    柳兮湖讶然望去,师兄竟是大呼小叫着跑远了。她恍然转身,林一已是走向石机子三人,那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挂着一抹玩味不明的笑意。这女子一时无措,神sè生窘。

    “呵呵!丘元道友,我可等着聆听您的金玉良言呢……”林一冲着那三人颔首微笑,旧话重提。其中的丘元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又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劫后余生,略有所感罢了……”

    六神门,乃是九州有名的鬼修门派!看着一身yīn气的丘元,林一缓声说道:“还望道友不吝赐教!”

    丘元与两个同伴换了眼神,又迟疑了下,这才说道:“祸由心生!”言罢,他又冲着期待下文的林一耸耸肩头,意思是自己的话没了。

    祸由心生……还真的是只有一句话!林一微愕,还想追问几句,却又轻轻皱起了眉头转而远眺。与此同时,在场的其他几人亦察觉到了山谷中的异样。

    紫玉不再追赶天震子,而是与炎鑫一道疾驰返回。

    山谷的更远处,神识可见一个个人影冒了出来。

    林一回头瞥了一眼,扬声说道:“诸位!就此别过!”不待有人应声,他与柳兮湖转身离开,转瞬便与天震子三人汇至一处。未作停留,五人竟是直奔那山涧而去,于眨眼之间依次失去了身影。

    正自观望的三人回过神来,却对远处奔来的那伙修士不以为意。石机子默不作声地摸出块玉符丢了出去,随着一阵光芒闪过,万千禁法笼罩四周,一座防御森严的阵法霍然而成。

    “墨门阵法,果然不同凡响!”三人于阵法中坐定,尹叶出声赞了一句。丘元附和道:“有此阵法,我等便可安然置身事外!”

    石机子苦叹了声,说道:“阵法可避**,却躲不过天灾啊!”两位同伴深以为然,他又问道:“丘道友,你莫非识破了那个林一的来历……?”

    丘元呵呵笑道:“曾于西溟海上贸然顶撞化神前辈的,不就是这个林一吗!当时的情形有目共睹,我还为其胆量所折服!想必两位道友亦认出了此人吧?”

    “我并未留意,倒不曾记得……”尹叶摇摇头。石机子则是感慨说道:“认不认得又有何妨!途中偶遇,你我略尽路人之善意罢了!不过,那伙人已赶了过来,林道友一行危矣……”

    ……

    一如烈rì灼空,天光明黄而耀目。

    浓雾渐渐散去,山峰与山涧不见了,呈现在前方的是一道漫无尽头的山脊,五个人影正往前疾奔。左右几里之外,则是深不见底的险壑……

    一个时辰之后,四下里情形如旧,光秃秃的山脊静静延伸着,不知所终。

    “林师弟!古作等人是否追来?”天震子问道。林一、紫玉与他三人并肩而行,柳兮湖与炎鑫随后。

    匆忙扎入混沌涧之后,五人便疾驰不停。而过去了这么久,身后未见动静,不免让人诧异。

    “二十四人,皆在三千里之外!”林一答道。

    天震子啐了一口,骂道:“乍一见有人从山谷中冒出来,着实让老子吓了一跳!已是几rì过去,古作怎会就一路寻来的呢?真的他娘晦气难消!”

    “许是被雷声招来的……”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天震子眼睛一瞪,回首骂道:“放屁!”

    炎鑫脚下一缓滞后数丈,匆忙瞥了一眼某人的背影,不忘赔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并无他意。道友……不!前辈不必介意!”

    “天震子,休得放肆!”紫玉怒叱了一声。对方讪讪一笑,她兀自不肯放过,告诫道:“你那雷法响彻万里,古作等人循声而来,不足为奇!天震子,你若再敢欺负炎鑫,我与你势不两立!”

    天震子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笑道:“哈哈!紫玉何须动怒!我不过帮着你管教一下弟子……”

    “不劳大驾!”紫玉冷冷回敬了一句。

    天震子自讨没趣,又理所当然地说道:“我等长辈说话,岂容他一个小辈多嘴,家教何在?”

    “哼!我家林兄弟都未曾说三道四,又何时轮到你来cāo心我虚鼎门的家事?”紫玉反唇相讥。

    脚下不停,天震子看向一旁的林一。对方只顾往前赶路,两耳不闻身外事。他转向紫玉,惊奇问道:“我师弟怎会成为你家兄弟?”

    紫玉的脸sè总算是缓和了下来,带着几分自得反诘道:“你师弟又如何不能成为我兄弟?”

    闻言,天震子眨巴了眼睛,哈哈大笑道:“善哉!”见其喜不自禁,紫玉略显郁闷,还是出声问道:“你何以如此得意?”

    嘿嘿!你我同有一个兄弟啊!彼此可不就是一家人吗!天震子心头窃喜,却佯作感慨道:“刀兵不起,纷争不再,玉山安宁,乃我之所愿也!”

    此话何解?紫玉回味之际,天震子又冲着身后的两人大声说道:“兮湖丫头,炎鑫小辈,你师父的话还须牢牢记住了!我与我师弟皆为你家长辈,当礼敬有加而不可慢待。如若不然,我这人虽是宽宏大度好说话,你林师叔翻起脸来可是吓人,哈哈……”

    自以为讨得便宜,天震子放怀大笑。紫玉只是对其瞪了一眼,却并未出声叱责。

    见师父已有默许之意,炎鑫暗自腹诽不止,却颇为识趣地说道:“晚辈遵命!”

    柳兮湖看了一眼身边的师兄,又悄悄打量着那人背影,没来由地轻轻一叹,低声说道:“是……”

    身后强敌将至,而天震子的兴致却是不错,于一路上说笑不停。好似有了林师弟的壮胆,有了紫玉的相伴,这天下尽可去得……

    如此又是往前行了两个时辰,天光竟是慢慢转暗。于不知不觉之间,好似有浓重的夜sè降临,天地昏暗不清。

    “哎呀!天黑了?这仙境可不分昼夜……咦?”于天震子的惊呼声中,五人身形一滞,竟是法力不再而无法飞行。彼此神情错愕,各自于夜sè中张望。而此时神识受阻难以及远,唯有凭借目力才能看清左近的情形。

    不分昼夜的仙境,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而随着这莫名夜sè的降临,天地禁制有了变化!

    林一双脚落地,幻瞳的赤芒一闪而过。见那四人于原地彷徨,他提醒道:“尚不知古作等人的情形,我等还须继续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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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一章 祸由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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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混沌涧之中,一行五人走了不过三个时辰,明亮的天光渐渐黯淡下来。须臾之后,四周已笼罩在一片黑沉的夜sè之中。

    这一刻,无所不在的威势倾轧而来,离地三尺飞行的五人不堪重负,被迫落地而改作了步行。

    往rì来都是飞来飞去,忽而改作双脚赶路,天震子与紫玉师徒稍显匆忙。而林一则是抄着双手走在前头,步履稳健而轻松,只是他双眉浅锁,神sè惕然。

    混沌涧,还真是名符其实。此地昼夜不分,yīn阳不明,让人仿若置身于一片混沌之中,茫茫然不知所趋。除此之外,沉重的黑暗湮没了这片天地,亦困住了神识与法力。

    于此天地重负之下,林一的修为无碍,却略感窘迫。周身法力的运转滞涩,神识亦不过数十里,此时的他与个练气的修士没甚两样。另外四人的情形则要艰难许多,其中的天震子与紫玉尚可从容赶路,而炎鑫与柳兮湖早已是脚下无力,累得气喘吁吁。

    林一依然是健步如飞,根本没有停下来歇息的念头。此时已见不到古作等人的身影,说不定那伙人已追至身后。若就此耽搁,只怕夜长梦多。

    一个时辰之后,前方出现一道低矮的山岗。林一轻快地跳了上去,却又不得不停下来。

    那四人已落后了百多丈远,各自神情疲惫。

    于末尾缀行的炎鑫步履蹒跚,满脸的苦相。此人被天震子追杀了数rì,体力早已不支,未及喘口气便又踏上的逃亡之路。如今禁制所迫之下,整个人仿若负重而行,可真是难为了他。

    柳兮湖手提裙裾勉力前行,却不忘惦念着师兄,禁不住回首关切问道:“师兄,无恙否?”炎鑫不耐烦地摆摆手,索xìng趁机停了下来站稳了,狠狠喘了几口粗气。这女子还想说话,身后有笑声响起——

    “哈哈!林师弟,可是另有发现?”

    柳兮湖闻声转身,只见林一背对众人伫立于山岗之上,师父与天震子已走至近前。她才要招呼师兄,对方已挪动脚步从身边擦肩而过。其暗暗咬着嘴唇,忙跟了过去。

    林一并未应声,而是静静望向远处。待天震子与紫玉爬上山岗之后,二人亦是怔住了。

    山岗过去,地势渐沉渐远三五里,乃是一处山坳,上面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石屋,还有一点灯火若有若无。夜sè之中,那一点灯光是如此的微弱,却又是这般的醒目。它好似在等待着家人的回归,又仿若为远道而来的客人照亮脚下的路……

    赶过来的柳兮湖见到这奇异的情景,失声惊呼:“前方有人家……”一旁的炎鑫则是瞪大了眼睛,神sè期待。

    天震子与紫玉则是默不作声,只余下满目的愕然。仙境绝地,又怎会有人家呢?而那一点灯火却神秘而诡异,竟是远远穿过夜sè而来直透心底,令人yù念渐起,蠢蠢yù动。

    山岗之上,天震子与紫玉师徒皆紧紧盯着那点灯火,生怕一不留神便失去了这天地间仅有的一丝明亮。

    恰于此时,林一忽而轻轻颤抖了下。他暗抽了口凉气,缓缓转过身来,已是两道赤芒夺眸而出,霎时掠过那兀自出神的四人。

    “哎呀!他娘的……”天震子只觉得一阵寒意掠过心头,禁不住出声咒骂。紫玉随之恍然,已是脸sè微变,喃喃道:“此乃幻术……”

    这两人的阅历见识皆非一般,虽稍有迷失,随即便从幻境中清醒过来。而柳兮湖与炎鑫则是修为定力不足,一个是冷汗涔涔,另一个是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首><发>幻境突然消失,定是有人暗中相助……

    林一默然dú lì,若有所思。

    来混沌涧之前,六神门的丘元曾送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祸由心生。唯有外魅内惑而致心智蒙昧,才会方寸大乱而自酿其祸。为此,林一便猜测此间有幻境的存在,并于途中暗暗留意。

    故而,当山坳上出现了那诡异的情景之时,林一便看出了蹊跷。而他自恃‘幻瞳’之能,从不畏任何的幻术,却不想还是差点吃了亏。

    数里之远的一点灯火,竟有此般的威力,着实令人意外!不过,yù往前行,那山坳乃必经之地,不容回避。

    见那四人看向自己,林一想了想,还是说道:“那石屋的所在,必有幻境无疑!眼下我等进退两难,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那山坳之上情形不明,身后的强敌随时可至,何去何从,还真是让人难以决断!天震子与紫玉忖思之际,炎鑫已狼狈地爬了起来,说道:“只有舍命往前……”

    “长辈们说话,岂容你多嘴……”

    炎鑫才张口,便挨了一通训斥。他这才想起自己与柳兮湖已被贬为了晚辈,只得带着不忿躲至一旁不再出声。

    天震子冲着紫玉咧嘴赔笑,转而说道:“我只想多问一句,方才是不是林师弟暗中动了手脚?”他言下之意,想闹明白是不是林一有破除幻境的手段。

    林一迟疑了下,颔首默认。对方大手一挥,作出释然状,说道:“如此便好!”

    紫玉跟着放下心来,附和道:“此去,还须仰仗林兄弟才是!”

    这两人是将一行安危尽数相托,可自己又如何有这般大的本事?林一冲着远处的山坳投以深深一瞥,说道:“祸由心生,境由心造……”

    ……

    湖水的岸边,站着一男一女两位修士。

    青衫男子乃中年模样,颌下留着三绺短须,细眉细目,面带笑容。女子则是一身粉衣,貌若豆蔻,明艳照人。两者皆是元婴中期的修为,彼此间相处甚欢。

    这二人的面前乃是一片荒原,一望无际尽是金黄sè的石砾,景致奇异。

    “嘻嘻!可是发大财喽!遍地黄金哦……”说话的女子眉眼带笑,嘴巴半张,如痴如迷的憨痴状甚为讨人喜爱。她双袖扬起,喜不自禁地往前走去,好似要将所有的宝物尽揽入怀。

    男子拈须一笑,眼神禁不住瞥向那貌美的女子,出声说道:“呵呵!尘子妹妹若有意这些俗物,哥哥便为你取些来便是!”

    女子脚下一顿,翩然转首,惊讶道:“于陆丁道友看来,我花尘子便是那喜好俗物之人?哼……”她鼻尖微蹙,竟是小脸一沉,径自甩袖前去。而其有意无意间的含嗔带笑,更是魅惑横生。

    叫作陆丁的笑容不改,心神却是为之一荡。他很是洒脱地呵呵一笑,大步追了上去,讨好说道:“岂不闻凡间有大俗即雅之说?尘子妹妹当为大雅之人……”

    “嘻嘻!这一路行来可是不易呢!”不过转眼之间,花尘子便好似忘却了方才的不快。举目四望,她带着满脸的欣奇说道:“趟过了九川之地的两条大河,又越过九泽之地的一个大湖,总算是来到了九原之地!此处又是什么所在呢?莫非是……”

    “呵呵!九原之地,为五行、yīn阳、生死之九种不同地势,诡异莫测。此乃九原五金之地!”陆丁赶了上来,与花尘子比肩而行,和颜悦sè地说道:“此行艰难,哥哥便陪着妹子一路走下去……”

    花尘子秀发一甩,偏着脑袋轻轻一笑,秀眸盈动,问道:“是要陪我走尽天涯路……?”

    什么天涯路?陆丁一怔,对方已是小嘴一撇转向了前方,却是留下暗香袭人。他猛嗅了几下,如豆的眼神一阵闪亮,忙紧紧跟随了过去。

    这个花尘子年轻貌美且修为不低,却xìng情纯真而少于历练,应是涉世不深的缘故!此行得遇这么一个女子,运气着实不差!

    往前行了不多远,四下里空旷无人。花尘子正待离地飞起,陆丁紧赶了几步,伸手相阻道:“尘子妹妹!你我连rì奔波至此,不若就此歇息一番如何?”

    花尘子被迫停下来,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着眼前之人。这家伙自九泽之地一路追来,不弃不舍,倒有自己当年的几分风范。不过,我可不是那个臭小子!

    陆丁笑容如故,见机说道:“哥哥我手头上有一件宝物,尚有不明之处,妹妹可有兴致?”他还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以示所言不虚。

    花尘子后退一步,转而四顾,突然嘻嘻笑了起来。

    陆丁窃喜,紧紧盯着这个稚气未脱的女子,问道:“妹子可是应允了……?”

    银铃般的笑声兀自响个不停,花尘子以袖掩面,花枝乱颤,只余下一双明眸波光流转,更显娇姿百态。

    见状,陆丁赔笑了两声,竟是随手拿出一枚传音符抛了出去。花尘子对其举动浑若未见,却已是将双手隐于袖中。

    陆丁却佯作随意地说道:“每至一处,我都会联络同门,以防不虞!”分说之际,他手上又多出了一把小旗来。

    此时,花尘子嘴角含笑,幽幽看着陆丁,带着几分不解的神sè说道:“尚有不明?你手上的可不就是阵旗吗……”

    “呵呵!尘子妹妹倒有几分眼力!且看我阵法的威力如何……”陆丁的笑声忽而转冷,猛地挥手疾抛,阵旗倏然四去。

    花尘子神sè不变,却是不紧不慢地抬起了藏于袖中的一只小手,露出一面jīng巧的禁牌……

第七百三十二章 客从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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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过山岗之后,五人慢慢走向了几里外的山坳。(首 . 发)

    行得近了,四下里愈发的黑沉,而那点灯火却愈发的明亮。

    心有忌惮,天震子与紫玉师徒皆低头盯着脚尖走路。而即便如此,那光芒还是弥漫而来,让人无从躲闪。随着往前的脚步落下,每个人的心头亦好似有一点灯火在轻轻跳跃着。仿若那奇异的火光与生俱来而无处不在,并一直蛰伏于心头的深处而从未熄灭……

    石屋的十丈之外,五人鱼贯行来。只须继续走下去,便可穿过这片山坳。而这几个于夜sè中赶路的人,却于此时纷纷停了下来。

    林一虽未低头刻意回避,却是将眼光投向黑暗的远处。他背着双手默默走在几人的前头,于不知觉间止住了脚步。稍稍迟疑,其缓缓转首看去,神sè惊愕——

    那孤零零耸立着的石屋,高约丈余,三丈大小,古朴而简陋。除却那七尺石门之外,其上下左右不见一丝的缝隙,彷如为整块大石雕凿而成。

    这一刻,有暖暖的光华自屋内倾泻而出,逐去了夜sè,照亮了整个山坳。不知于何时,一个老妇人倚门而待,翘首远眺,好似在等待着什么人归来。少顷,她转向着那远道而来的五人……

    林一眉头轻轻抖动了下,眸中赤芒一闪即隐。他身后的四人来至左右站定,皆怔怔然而噤声不语,唯余下满目的惊骇。之前可是将此处看了个清楚,何曾有过半个人影?而这突然冒出来的……?

    那老妇人银发童颜的模样,布衣钗裙,神态慈和,缓声说道:“客从何来?”她眼光掠过几人,落在了林一的身上,稍稍端详了下,又自语道:“这娃娃倒是古怪……”

    迎着那屋内的光芒,林一辨不清、亦不敢打量老妇人的神情。而当对方看来时的一刹那,他心头忽而一阵急跳,浑身的汗毛顿时根根乍起,脚下禁不住后退了一步!

    这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妇人,毫无威势可言。而在她的目光之下,所有的一切皆无遮无掩,让人形同**坦陈而无所遁形。如其所说,这一刻的林一觉得自己就是个娃娃,不仅手无缚鸡之力,更是从里至外皆被对方看了个通透。气海之中,老龙窜入了金龙剑,原地早没了踪影……

    林一眼瞳微缩,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他低下头去,惊悸难消。而一旁四人并无异状,其中的紫玉上前一步,惴惴不安地躬身说道:“见过夫人!晚辈一行来自异地,yù借路前往他乡,就此告辞了……”天震子与另两人不敢怠慢,忙跟着拱手见礼,大气亦不敢出一下。

    这几人皆知此地诡异,只想着早早离开!

    “诸位远道而来,怎可逾门而过?老身孤苦已久,难得有人说句话……”老妇人自门边款款而出,手上已多处一只陶罐与几只陶碗,含笑说道:“还请小憩片刻……”

    这老妇人话语温和,让人如沐chūn风,生不出半分抗拒之心。她走至门前的空地上,俯身已是倒满了几碗清水摆成了一圈,而后径自拎着陶罐趺坐下来,举止从容而随意。

    此情此景,天震子与紫玉师徒哪里还敢说出辞行的话来,忙迎上前去躬身致谢,而后各自守着一碗清水坐了下来,却有些不知所措。仙境绝地,山坳孤屋,银发老妇,清水待客,一切太过匪夷所思……

    “你……姓字名谁?不想陪老身坐一会儿,说上几句话……”见某人还愣在原地,老妇人的话语声依然宁和而舒缓。天震子与紫玉师徒皆回首看去,林一正慢慢走了过来。

    “在下林一,见过前辈!”林一走至那无人的水碗前站定却并未坐下,而是躬身回了一句。

    “万木成林,你却一枝独秀?”老妇人兀自抱着怀中的水罐,轻轻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混沌之初,以一为始,你这名字倒也有趣……”

    林一微微顿了下,垂首轻声答道:“晚辈的名讳,取平和守一之意!”

    “老身随口一说,你不必介怀!”老妇人顺着屋内的光亮看着林一,笑容如故,接着说道:“唤我明夫人便可!记住了……”

    闻言,林一缓缓直起身来,这才看清不远说话之人的模样。这女子长发如霜,却又面如童颜,容貌秀美,让人辨不清真实的年纪。她抱着怀中的水罐安坐于地,神态安详,分明便是个寻常的村妇。以其为首,六人围坐了一圈。而五丈之外便那石屋及石门,里面空空如也,只有悬空一点灯火。那徐徐的光芒缓缓泄出……

    心头一懔,林一忙收回眼光。明夫人的神情似笑非笑,令人不敢正视。这女子的一言一行看似随意,却让人心生敬畏而不敢有半分的忤逆。她静静坐在那里,近到抬眼可见,又若星辰之远,可望而不可及。

    林一低头看了下左右,天震子与紫玉师徒老老实实坐着却神sè不安,而面前的那碗清水却无人敢动。他撩起衣袍,慢慢坐了下来,凝视着身前的那只陶碗,伸出手去……

    “取来明泉一碗水,洗去混沌万千尘!”有人轻声说了一句。

    林一端着水碗,闻声看去。明夫人笑容熙和,好似言有所指。天震子与紫玉师徒则是盯着自己的手上,皆神sè紧张。

    明泉水?这混沌涧中一片荒瘠,寸草不生,何来的泉水!稍作迟疑,林一又将水碗放下。

    送出了五碗水,却无人敢饮。对此,那个明夫人好似早有预料,并无不快之意。

    林一暗暗松了口气,拱起双手,强作镇定地说道:“方才见明夫人倚门而待,不知是等何人归来?”明夫人瞥了一眼他头上的发簪,神sè黯淡了下,竟是冲着远方幽幽一叹,说道:“我在等我家的小丫头回来!”

    这……难道真的是在等人?林一心头又是突地一跳,不由得转向几位同伴。天震子与紫玉师徒暗暗瞠目,错愕不已。此乃太孟山之混沌绝地,百六十年才开启一次,谁会到这么一个地方来?这虚实难辨的一切,还是幻境吗……

    林一硬着头皮说道:“请恕在下冒昧!不知……令爱去了何处?”

    “雨儿那丫头……倒是与我情如母女!她去了何处?没人知晓……”彷如触动了心事,明夫人陷入追忆之中,轻声说道:“那一年,雨儿离我而去,便再没回来过。之后,听说她遭了难,我便四处去寻,却难觅其踪……”

    山坳上,石屋前,灯火的光芒笼罩之下,只有明夫人在说话,而林一与天震子五人皆沉默下来。她又轻叹了声,说道:“……每至一处,我便等候千年,却还是不见雨儿归来!眼下又是千年过去,我该走了……”

    雨儿是谁,因何离去又遭了什么劫难,林一等人皆不明所以。明夫人说了这么多,却对此语焉不详。此时的她仿佛真是一个老者,难以忍受丧女之痛,带着满脸的哀伤絮絮叨叨个不停,那小丫头如何如何的孤苦伶仃……

    不敢出声相扰,林一与天震子等五人于一旁静静守候着。不管这幻境是真是假,只须安危无虞,便这么坐上几rì倒亦无妨!而聆听一个老者的倾诉,这本身便是德之所在!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砰——”的一声闷响传来。

    明夫人收声停了下来,眼光掠过身边的五人,略有欣慰。

    林一与天震子等人则是神sè微变,转首望去。响声来自数里外的那道山岗,那里有暗中布下的禁法。不用多想,是古作等人追了上来。

    这五人才要起身逃离此处,却于明夫人含笑的眼光中难以挪动分毫。于惊悸之中,各自又是心神一缓,听对方说道:“有客远来,自当款待一番!”

    看着面带笑容的明夫人,林一不由得心生苦涩。并未束缚手脚,亦未被威势所逼,却于对方的一个眼神之下心甘情愿地留了下来,而放弃了所有的挣扎。我命由人不由己,又何谈顺天逆取,如此仙道岂不荒唐?

    林一暗自不忿,却无可奈何。于天震子四人茫然之时,他神sè中多出了一抹自嘲的冷意!

    山岗上走来的二十四人!

    一路追杀至此,这伙人并未因见到林一而欣喜若狂,而是一个个神情诧然,惊慌四顾。

    明夫人迎上去,于三十余丈之外摆放了一圈陶碗,同样送了一句话,‘取来明泉一碗水,洗去混沌万千尘。’不出所料,没人敢饮水。她便又将水碗一一收回,却不再寻人叙话,而是径自返回。

    远远见那伙人一个个老老实实的坐着,林一神sè讥诮。那些家伙来至此处的所遇所见,应与之前的自己并无二致。如此倒也不错,且看接下来又将是番怎样的情形。

    于暗自思量之际,林一猛地转首看去。一点灯火飞出了石屋,倏然飞至半空之中……

第七百三十三章 此话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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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坳上,石屋前,两伙人分群而坐。 78 没有仇杀,不再追逐,只有莫名的惊悸与茫然困扰着每个人的心头;又仿若旅途劳顿,夜sè深沉,眼下已是到了要歇息的时候!

    古作与众人围着一个几丈大小的圈子团团坐定,皆惴惴难安。要追杀的那小子近在咫尺,却不容人有所惊喜,他只是紧紧盯着那位银发童颜的老妇人,暗自震骇不已。

    来时赶至半途,夜sè陡降,古作等人被迫停了下来。天地重负虽让人举步维艰,可还是要继续赶路。于此禁制之下,无人可以幸免。此时此刻,那小子的境地只怕是更为的不堪!只须追上去来一通群殴,照样可以要人小命!

    略作合计,一行二十四人继续前行,并于jīng疲力尽之时,一头撞上了禁法。待众人翻过了那道山岗,顿时为那一点神异的灯火所招引,一个个身不由己走了下来。

    看了一眼林一所在的地方,古作心头的恨意才起,又被难奈的惊惧所吞没。他转向左右的司庆与项元,那两人亦是神sè惴惴,在等待着难以回避而又莫测的一切……

    便于此时,一点火光倏然飞至半空,亮如明月。霎时间,四下里形同白昼,引得众人翘张望。

    “砰——”

    好似风声乍泄,一声细微的碎响传来,那一点耀目的灯火随之炸开,倏忽化作千点万点的星芒,凌空飞舞。突然之间,星坠如雨,芒飞如云,山坳顿时被笼罩在一片诡异的七彩焰火之中——

    火光异变,林一尚未看清端倪,周身已沐浴在星火云霞之中。随着一阵雾霭袭来,他眼前有山、有水、有人……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皆怔然独坐,神sè痴迷。于恍惚之中,已置身于另一片奇异的天地之中。有光yīn逆转,有往事浮起,却让人心无负累,可恣情纵意而横行无忌……

    林一闭上了双眼,身子轻轻颤抖着。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他深深埋下头去,已是眼角湿润,两滴泪水滑腮而下。

    石屋的门前,明夫人笑容如初。眼光掠过其状百出的众人,落在了林一的身上,她神sè微愕。一个凡夫俗子,倒也算得上重情重义!而过往已往,又能如何……

    片刻之后,林一腮边的泪痕不见了,却兀自垂。待其慢慢睁开了双眼,赤芒一闪即过,已是神sè清明。转而四顾,他又是一怔。

    星芒笼罩之中,山坳上的众人皆如癔症。

    天震子双目失神,话语癫狂——

    “……他娘的,老子小时候总是受人欺负,长大了以后可不能再吃亏了,此乃安身立命的根本……还是捞取便宜来得痛快……当年……当年我被人追杀只顾着逃命,回头才知山门未失……我知道你恨我无情无义,却又让人如何辩解……即有过错,便不可错过,我便用余生陪你便是……紫玉啊!与你厮守乃我之所愿,不吃亏……”

    此时的紫玉却是紧闭双眼,神sè凄伤,半语凝噎——

    “……爹,娘,阖族遭难被毁,女儿身为仙门弟子却无能为力……世态炎凉,徒呼奈何……求人不若求己,女儿便自立门派,不受人欺……”

    柳兮湖神sè娇痴,唇边含笑,轻轻低喃——

    “东山花儿开,西山柳枝长,南山樱桃红,北山只有俏娇娘……孩儿面,果儿香,伸手捏一捏,眨眼成了啼哭郎……”童谣声渐隐,这女子神sè怅惘,叹道:“师兄,你可知人家心意?师父暗中笑我识人不明……而我不喜林一的轻狂与自负。他虽是个好人,却不及师兄的知根知底……”

    几人相距不远,各自陷入幻境之中难以自拔,以至于心神失守而放荡形骸。彼此之间互不相扰,并对周遭的一切浑然不觉。

    见此情形,林一余悸难消。这便是那句祸由心生的由来?

    方才虽是惊醒了过来,却不免有一番失态,所幸没人见到……不!众人癫狂之际,唯有一人独醒!

    林一方想去寻那位神秘莫测的明夫人,却又对炎鑫的举止好奇起来——

    三丈之外,炎鑫挺直腰杆端坐着,神态洒脱不凡。他手扶青髯,煞是英俊的面容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正深情款款盯着眼前的一片虚无。少顷,其忽而张开双手,已是面sècháo红,双眸如痴,急喘着说道:“莺儿师妹!让师兄疼爱你一番……你结婴在即?呵呵!无妨,岂不闻双修之术的奇妙……莺儿,不要抗拒,自此以后,师兄与你结成道侣双宿……莫要害羞,来啊……啊……啊……”

    炎鑫双手虚抓,脸sèyín邪,浑身一阵急遽扭动,丑态毕露,与之前判若两人。少顷,其大张着嘴巴,好似虚弱无力一般,默默愣怔。未几,他已是满脸的愧意,语带哀伤地说道:“莺儿,你结婴未成而身陨道消,着实让师兄心疼啊!早知如此,我便留着你的元yīn之身……”

    方才看着糊涂,此时却是明白了过来,林一竟是没来由地神sè一窘。他虽是对男女欢爱所知甚少,却还是看出了蹊跷。

    于此危境绝地,这个炎鑫还有工夫心生yín念,真是不知死活!而柳兮湖若是看清师兄的此番嘴脸,不知又会作何感想。而这真实的一切,永远不会为这女子所知晓。于其看来,若能守着爱慕之人厮守一生,心愿足矣!

    恰于此时,不远处有人高声叫骂,并挥剑相向。

    “哎呦……师兄,你为何冲我动手……”

    “嘿嘿!当年入门之初,你曾抢过我的法器……”

    “无耻小人!都过去了五、六百年,你还念念不忘……”

    “哼!有仇不报非君子!纳命来……”

    “……”

    “抢我师妹者,必死……”

    “你夺我丹药,我杀了你……”

    “……”

    三十丈之外,古作一伙人忽而生出了争执,并纷纷动起了手。而彼此皆难以起身,相距却又如此之近,只得面对面厮杀。于是乎你砍我一剑,我给你背后来一下,二十四人顿时乱作一团。

    见状,林一不及幸灾乐祸,忙看向身旁。天震子与紫玉师徒犹自迷失不醒,并未有其他的异常。他暗暗松了口气,若是天震子与紫玉自相残杀,那才是莫大的笑话。

    不敢再作侥幸,林一眸中闪过两道赤芒,霎时便将那四人笼罩了起来。与此同时,有人轻声说道:“一体三婴,幻眸双瞳,若非妖孽,便是仙种……”

    赤芒闪过,天震子与紫玉师徒犹如梦醒,却惶然不安,一时不知所措。

    林一却是心头一紧,慢慢转过身去。

    石屋门前,明夫人那一头的银发于夜sè中分外耀眼。她怀抱着陶罐,对那厮杀中的一伙人视而不见,却话语一转,说道:“好歹算是陪着老身说了会儿话,我便放过你这几个娃娃!唉!我那可怜的丫头,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话未说完,明夫人竟是走向石屋,于转身之际伸手轻轻一招。林一不明就里,兀自回味着对方所说过的每一句话。

    便于此时,狂风骤起,呼啸的风声响彻天地。笼罩着山坳的星芒随之一阵疾舞,竟是渐渐随风而去。

    林一与天震子等五人不敢妄动,只是瞪大眼睛看着这突发的一切。那伙相互厮杀的修士亦跟着惊醒了过来,却有七人变作了血淋淋的死尸。

    “喀、喀——”

    一阵撕裂的声响凌空传来,漫天的夜sè竟是片片碎裂,有昏黄的天光斑驳呈现。强劲的狂风撕去了夜幕,又急遽旋转,霎时便将那座石屋连根拔起。

    “呼——”风声远去,那石屋渐渐变小,竟是冲天而去,随即拖曳起一道七彩流光,倏忽而逝。与此同时,那明夫人的话语声却于天地间缓缓响起——

    “万山明泉水自清,千荒远古陌路行;一点飞火三千境,九世为人两难逢……唉!命中有时莫强求,命中无时终归无……”

    眨眼之间,黑夜褪尽,天光大亮,山坳上只余下两伙二十多人怔怔失神。

    “此话何解?”呆立中的林一蓦然失声。

    天震子茫然道:“谁人说话?”

    “走……”林一刀眉斜竖,突然跳了起来。

    天震子察觉身子轻松了许多,随即恍悟。他跟着一跃而起,急忙大手一挥便招呼紫玉师徒逃命!仇家就在眼皮子底下,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石屋飞了,诡异的女子不见了,天也亮了!而古作一伙人却不及理会这些,而是看着身边的那七具尸身,一个个惊悸莫名。

    忽而察觉到了不远处的动静,司庆忙冲着一旁的师兄示意了下。古作黑着脸皮喊道:“手足相残乃幻境之因,非你我之过!莫要走脱了仇家……”

    闻声,余下的十余人缓了口气。同门相残的事儿要是传了出去,只怕不为长辈与同道所容。而如今有几位元婴后期高手的作证,则既往不咎,大伙儿皆没了后顾之忧。

    古作等人动身在即,突然一阵地动山摇……

第七百三十四章 相依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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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消失,诡异的明夫人随着石屋不见了,山坳上的众人皆从幻境中清醒了过来。谁料梦靥才去,异变横起。

    林一带着天震子与紫玉师徒只是往前奔出几步远,古作等人及时察觉并动身追赶。便于此时,天地猛地晃动了下,继而“喀喇”几声震响,霎时尘烟四起飞石凌空,整座山坳突然四分五裂最新小说“”

    猝不及防之下,林一只觉得身形一沉,便一头坠向裂开的豁口。他心生惕然,却临危不变,抬手祭出‘玄天盾’护住了上下左右,任凭这般直直落下。天震子与紫玉师徒未能幸免,随其一道跌向深渊。

    瞬间急坠三十丈,五人到了裂缝的尽头。不待落地,林一抬脚往前一迈,已是离地三尺凌空疾行。身后的几位有样学样,随其循着狭窄的缝隙奔去。而轰鸣声不绝于耳,山石横飞,天翻地覆……最新小说“”

    于此山崩地裂之中,五道人影快若流星,一阵左突右闪,顷刻间便窜出去数里。身后的轰鸣声渐远,一道狭长不见尽头的山涧迎面而来,林一脚下不停,带着天震子几人疾奔而去。

    有人暂且逃过一劫,而有的人却大祸临头。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这句话谁都知道,而事到临头的时候未免有人拖泥带水,最终误人误己。

    察觉林一要逃,古作吩咐了一声便yù动身去追。司庆、项元等几位元婴后期的高手应变极快,而那几个失手杀了同门的修士则因心神不定而慢了一步。便是这稍稍的迟疑,十七人便各自陷入地下。

    突遭异变,再顾不得追杀林一,众人东奔西窜。闪念之间,十七人又不见了三位,古作大急,高声呼喊着勿要走散,并与几位元婴后期的高手冲在头前开路。却不想脚下震动,一道带着惊人气势的黑影破土而出骤然袭来。

    头上有山石坍塌砸下,脚下突现异兽凶猛,众人不禁大惊失sè。谁料那道黑影倏忽即过,转瞬消失于地下不见了动静。

    不容多想,古作与司庆等人忙夺路而去。昏天黑地一般的狂奔了半个时辰,一行人这才惊魂未定地停了下来。狭长的山涧竟是被一道锋利的石壁从中劈开,分作了一大一小两个路口。

    回头打量了下身后,古作的脸sè黑成了锅底。来时可是浩浩荡荡的二十四位高手,而眼下连自己在内只余下十人。尚未触及那小子的一根汗毛,便折去了这么多人手,这……唉

    不过,七位元婴后期的高手却分毫未损,再加上三位元婴中期的相助,对付那小子应非难事

    古作长吁短叹之际,诸人的脸sè亦不好看。连番生变,莫名其妙的便失去这么多的同伴,感同身受之下,令人不胜唏嘘。

    “方才那地下不知是何妖兽,真是吓人……可惜了我那几个师弟啊”项元神sè悲恸,却徒有恨意而无从宣泄,只得如此叹息。

    有人说道:“地龙?巨蜈?皆不像啊……”

    司庆背着双手于四下里张望着,眼光中闪动着寒意,随口说道:“若我没看错的话,那只是妖兽的一根触手。而其究竟为何,却无从得知……”

    狭窄的山涧不过两、三丈宽,两侧的峭壁却直插天穹而高不见顶。一线昏黄的天光之下,山涧之中碎石遍布,连个坐下歇息的地方亦没有,众人只得堵在此处站着借机缓口气。由此前去十余丈远,便是一左一右、一大一小两个涧口,不知所终。

    司庆的话说完,一时无人应声,却一个个满目的骇然。一根触手便于瞬间卷去了数人的xìng命,若是妖兽现身,还有人可以侥幸逃生吗而之前的山坳上虽是诡异莫测,却并未坍塌崩毁,莫非是因那女子的缘故?星火如雨,石屋飞天,那一切仿若梦幻……

    “我等伤亡惨重,林一难逃此咎须将其剿杀,才可为身陨的道友讨个说法……”

    这番话引得诸人看来,古作颔示意了下,转而往前踱了几步。看着前方路口,他带着yīn鸷的神情又道:“左右两条道儿,择一而行……”顿了下,其问向一旁的司庆:“师弟,若你是林一,会如何选择?”

    司庆用手抹着稀疏的胡须,往前打量一眼,若有所思地说道:“若我是那人,当循大道而去”

    古作皱了下眉头,说道:“他明知我等必会顺着大道追去,何不另寻他往,以图摆脱……”

    “若想摆脱追杀,当反其道行之呵呵不过……”司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师兄所言颇有道理那林一亡命之下又怎及多想,定是落荒而逃师弟我以己度人……”

    古作手臂轻挥,说道:“不可耽搁,速从右侧小道追去……”

    ……

    逃离山坳后,林一等人直奔山涧而来。遇上岔路之时,他根本未作他想,径自窜向左边的涧口往前疾行。

    一rì之后,狭窄的山涧渐渐变宽,脚下的路好走了许多。林一慢慢落在后面,忙着布下了几道禁法以阻追兵。

    马不停歇地跑了这么久,身后未见敌踪,天震子与紫玉师徒皆松了一口气。前方挨着峭壁的一块大石头尚算平坦,几人赶至近前歇息,借机等待林一的到来。

    土黄sè的大石头有两丈多长,却有四五丈高。其大半挨着山涧的峭壁上,余下的一胸尚有丈余且略略翘起三尺多高,正好可以安坐。

    赶路匆忙,几人皆未对大石头有所在意。天震子一屁股坐了上去,很是舒服地盘起双腿,连声感慨个不停

    “昨rì可真是凶险啊幸亏我师弟见机得快……”

    天震子这么四平八稳坐着,炎鑫不敢近前,生怕有所得罪而遭致这位长辈的叱责他与柳兮湖移开几步,于另一侧的峭壁边站着歇脚,各自沉默不语。

    远处隐约可见林一的身影,紫玉转而轻轻颔,说道:“此番脱险,全赖林兄弟之功……”款步走至天震子的一旁,她倚着大石头接着又道:“石屋飞空,直接破开仙境离去,乃我等亲眼所见那位明夫人原本就是仙人……”

    疑问出口,紫玉心绪难平。那山坳之上的情形犹在眼前,叫人惊悸难奈,却又为之神往不已。她叹道道:“一念可生万物,一念可灭众生,那是怎样的大神通呵……”

    尚自余悸未消,天震子深以为然,却又满不在乎地咧开大嘴笑了笑。心忖,女人家便是如此,总是一惊一乍的。他大手一挥,说道:“我师弟有言在先,那不过是幻境而已……”

    紫玉背倚着大石头,说道:“法力神通,莫不是虚实难辨而威力无穷,岂可以幻境一概之?”不待天震子分辨,她回瞥了一眼,好奇问道:“明夫人离去之际,林兄弟曾问了一句‘此话何解’。我并未听到有人说话,你可曾听到什么?”

    “哈哈定是明夫人看重我家师弟,这才暗中传音有所交代,又怎会叫他人知晓……”天震子眨巴着眼皮。对方一怔,随即哼了一声别过脸去,说道:“信口开河”

    天震子哈哈笑道:“我天震子是个什么人物,又如何瞒得过紫玉的一双法眼呢师弟定是未从幻境中醒来,才有那般呓语……”

    紫玉的腮边现出一抹浅浅的笑容,神有所思。默然片刻,她轻声问道:“于幻境之中,你可曾见到过什么?”

    看着身边那端庄的背影,天震子眼光温和起来。他挠了一把胡须,好似陷入追忆之中,摇头晃脑地说道:“那幻境来时真是古怪,竟是让人不知觉间便回到了小时候……我光屁股满村跑,一个小丫头却老是在后头追呀追……我打不过她,心想着这是哪家丫头啊,怎么老是欺负人呢……”

    “是谁家丫头?”紫玉心头起疑,还是禁不住出声问道。

    天震子自得一笑,说道:“我不认识她啊我就问了,你是谁,为何要欺负我一个光屁股孝呢?她说了,你这辈子注定要受我的欺负,你便认命吧记好了,我的名字便是……”话至此处,他有意卖了关子。

    紫玉兀自背着身子,含笑不语。

    一问一答才热闹,自说自话多无趣啊可过了会儿还是无人响应,天震子只得无奈说道:“那小丫头说了,我的名字便是……”话未说完,他忽而脸sè一变,对面几丈外的炎鑫与柳兮湖亦是双双瞪大了眼睛。

    便于此时,背后的大石轻轻晃动了下。紫玉察觉有异,还因为是有人故意闹出的动静。可见到两位弟子的模样,她心头一懔,尚不待有所动作,异变突起。

    天震子顾不得看清身后的情形,已是惊得急跳而起,大喊:“紫玉……”

    便于此时,“轰”的一声巨响,那块大石头砰然炸碎。其后的峭壁突然裂开一个豁口,从中猛地窜出一道黑影来,骤然袭向了猝不及防的几人。

    天震子的喊声才出口,便被迅猛的威势掀飞了出去。他顾不得惊骇,于百忙之中回。于此刹那,躲闪不及的紫玉已被那道黑影穿胸而过……

    天震子目眦yù裂,怒声嘶吼:“紫玉……”

    撕心裂肺的吼声未止,“砰”的一下,天震子狠狠撞在了峭壁上,又重重摔落下来。他闷哼了声,‘腾’的一下爬了起来,已是双目猩红,却愣在了原地。

    直入天穹的峭壁,于此时裂开了一道三、四丈高的豁口。那道黑影与紫玉皆不见了,只余下黝黑的洞穴正弥漫着骇人的威势,令人心惊胆战。而炎鑫与柳兮湖各自愣在原地,竟是根本没来得及躲闪,便这么眼睁睁看着师父遭难。

    一阵清风蓦然袭来,这三人却无动于衷。神sè冷峻的林一由远至近,转瞬便到了那洞口前。他身形一顿,已是金龙剑在手,低喝道:“出了何事?”

    炎鑫与柳兮湖面sè苍白,却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天震子不看林一,只是缓缓抬起大手指向洞口,哆哆嗦嗦地张口说道:“紫玉……”才说出两个字,他一口热血喷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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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五章 万缘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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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一正自于远处忙活着,没想到几人歇息的时候还会生出意外来。待他察觉并赶来时,紫玉已不见了踪影,只余下地上的一滩血迹,还有那让人望而生畏的洞口。

    炎鑫与柳兮湖尚自惊悸不定,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那黑影破石而出并掳走师父,只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令人猝不及防。而随之所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势,更是让人无从抵抗。

    天震子被狠摔了下,虽无大碍,却已是急火攻心,话未出口便一口淤血喷出。不及喘口气,他瞪着猩红的眼珠子,手指着那深幽莫测的洞口,咬牙切齿地说道:“那畜生掳走了紫玉……我……我要救她……”

    林一退后一步,双眉斜竖,凝眸打量着峭壁上突然出现的这个洞口。其约莫四丈高两丈宽,幽深的洞穴深处情形不明,有淡淡的血腥从中弥漫而出,更有狂躁而暴戾的气机若有若无。除此之外,还有强大而不容抗拒的威势汹汹逼来,让人惊悸难奈。

    暗自惊嘘了下,林一只觉得头皮发紧。便是化神前辈亦没这般骇人的威势,这究竟是何等样的凶猛异兽?

    “兄长……”

    忽见天震子抬脚便要冲进山洞,林一忙出声制止。谁料对方虎步一顿大手一挥,转身怒目相向,喝道:“我要救紫玉……”他那猩红的双眼中尽是杀气,神态几近癫狂,转而又冲着炎鑫与柳兮湖怒吼:“令师生死不明,安敢坐视?”

    林一暗吁了下,上前一步拦在天震子的身前,面向洞口沉声说道:“救人我去,你三人于此等候……”

    “我怎可弃紫玉不顾?若再相阻,我便没你这个师弟……”天震子愈发暴躁起来。

    见此情形,面无血sè的柳兮湖暗暗咬了下嘴唇,走至林一的身旁,昂首轻声说道:“师父遭难,弟子当舍命往前!”

    炎鑫见师妹移步便知不好,不由得暗暗叫苦。逃命都还来不及,却要争着抢着去送死,真是枉费了多年的苦修啊!岂不闻灵台无物谓之清,万缘皆罢自分明,怎可为凡念扰了道心呢!

    忽而察觉寒意逼来,炎鑫抬头正撞见一双要吃人的眼光。他吓得一哆嗦,忙挺直了身子,大义凛然地说道:“此去凶险,炎某当仁不让!只须救得家师xìng命,以身饲虎又何妨……”

    闻得身后的动静,林一回首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二人莫忘了那禁符,兄长随我来……”他身上光芒一闪,玄天盾浮出体外,已是一步踏入了洞穴。天震子不甘落后,与其并肩而行。

    柳兮湖怔了下,忙跟了过去。炎鑫则是忙不迭摸出一块玉符紧紧扣在手中,还不忘祭出一尊防身的大鼎护住左右,这才暗啐了一口,随后冲进了山洞。

    前去数百丈,寒意与血腥渐渐浓重起来。置身所在一片黝黑,目力难以及远,四人只得用神识探路。天震子虽是救人心切,却不再莽撞,只是脸sèyīn沉,一言不发。

    又行了千丈远,洞穴渐渐下沉、变窄,接着拐向了右手。林一稍稍一顿转过身去,已不见了来时的洞口。他未作迟疑,离地三尺继续往前,手上的金剑有光芒隐动。

    愈是往前,血腥愈重,令人心悸的威势亦愈加可怖!十余里过去,又拐了个弯子,狭窄的洞穴豁然开朗。而行至此处,四人却是停了下来,已是脸sè大变。

    这是一个数百丈大小的地下洞穴,尚未临近,便有浓重的血腥与狂躁的气机迎面逼来,令人心惊肉跳。三百丈之外,挨着石壁又凹陷下去一片地方,那是一个数十丈大小的坑穴,里面竟是蜷缩着两头怪物。其体长四五丈,形若蛟龙,却又头大如斗,兼有满身的坚铠与粗短有力的四肢,相貌凶狠而狰狞。这对异兽好似酣睡,并未察觉有人窥伺。

    典籍有载,远古有兽名蛟巨,下有穿山过涧,上有叱咤云霄之能,xìng恶凶顽……

    林一认出两头蛟巨兽的来历时,不由得将眼光移至另一侧的空地上。

    那里尸骸遍布,一片狼藉,其中的一件紫衣甚为的醒目!

    见状,林一神sè一黯。便于此时,他身边突然响起了一声悲恸的呻吟,接着一个身影骤然窜出,竟是直奔那堆尸骸而去。

    有所惊动,那两头异兽忽而缓缓抬起头来,惊人的威势顿时笼罩整个巨大的洞穴。

    林一心头一沉,已不容多想,猛地喝道:“你二人速退……”话音才起,他身形一闪便疾追天震子而去。

    炎鑫早已吓得面如土sè,掉头便跑,不忘急声唤道:“师妹,林师叔的话不可不听,退……”

    柳兮湖愣怔原地,目瞪口呆。那两头异兽一跃出了地穴,竟是快若疾风,其一冲向了天震子,另一个直奔自己而来。师兄的话传到耳边,她恍然醒神,转身急退。

    天震子已冲到了那堆尸骸中,俯身便抢起了地上的紫玉。尚不及看清怀中的情形,他已是心疼难奈,禁不住发出‘嗷’的一声悲呼,这便要返身回转,而地穴中跃起的蛟巨兽已狠狠扑了过来。

    生死临近,心神恍惚的天震子不为所动。他已是满面哀伤,双目噙泪,只顾着抱着怀中的人儿,下意识转身离去。便于这一刹,蛟巨猛地张开大口,一道黑影闪电般激shè而出。

    “小心……”

    林一随后便到了天震子身前的十余丈远处,却还是不及那蛟巨占尽了地利之便。他高呼一声,抬手抖出一线金光便猛地往后一拉。为龙须鞭所缚,两个人霎时便疾飞了过来。

    不容多想,林一转身便走,手上却忽而一沉。天震子竟是被那道黑影透腹而过并倏忽回卷,这便要将其与紫玉拽回去。

    急切之中,林一蓦然回首,幻瞳赤芒大作。那紧追而至的蛟巨身形一滞,他挥动手中的金剑便拼命斩去。剑芒闪过,那道黑影急遽颤抖了下,猛地缩回到了妖兽的口中。

    间不容缓之际,林一身上光芒闪过,忽地从原地失去了身影。下一刹那,他已到了几里外的洞穴拐弯处,又是身形一闪,倏然而逝。

    与此同时,另一头蛟巨已追上了炎鑫与柳兮湖。两人想不到妖兽的飞遁如此之快,便是元婴后期的高手亦难以企及,只不过转念间的工夫,带着血腥的杀机便已到了身后。

    腥风狂袭而来,落后一步的柳兮湖自知难以逃脱,忙摸出一块玉符捏碎,周身顿时笼罩在一层光芒之中。于此刹那,一道黑影击向了她的后背,便听得‘砰——’的一声震响,那才化成的坚硬石甲顿时炸成了粉碎。迅猛的劲道令其不堪承受,一口热血飙出,整个人直直横飞了出去。

    炎鑫正自狂奔,师妹突然擦肩而过。他情知不妙,随手便捏碎了玉符。此时此刻,可以暂保一命只有这块墨门禁符了。不及有所侥幸,又是‘砰’的一声炸响,其紧随柳兮湖而去。

    完了!一时意气之争,还是送了xìng命!早知如此,宁愿被天震子追杀亦好过这般的情形啊!

    必死无疑,炎鑫心生哀意。而人未落地,一道黑影又一次擦身而过,他再无招架之力,只得暗叹了声,咬着牙闭上了眼睛。谁料其身上一紧,竟是腾空往前飞去,耳旁风声呼啸……

    炎鑫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已到了来时的山涧。他与师妹皆被一道龙影缠缚着,另一旁还有相拥在一起的天震子与师父,而当间双手力挽四人的竟是脸sè铁青的林一。这是……?其尚自懵懂,四周景物倏忽一变……

    半个时辰之后,一道山口前突然有光芒闪过,继而现出了林一的身影。他双手一松,四个人分别脱去了束缚。两人躺卧不再动弹,令两人则是从慢慢爬了起来。而其本人脸sè苍白,脚下往前踉跄了几步,竟是扑通一下瘫倒在地。

    破空遁神速异常,却极为损耗法力!这一番疾奔,着实累坏了林一!

    于仙境之中,神识减半,尚可一遁两千多里。而于此狭窄的山涧中破空疾遁,却颇为的不易。即便如此,拼命狂奔了半个时辰,林一还是跑出去不下十数万里。虽是摆脱了蛟巨的追杀,而此时的他却已是jīng疲力竭。

    不过,力气没了,还可以找回来。人没了呢……

    长吁了下,林一扯过腰间的紫金葫芦,昂首便猛地灌了一口烈酒。不远处有人惊呼,随即便传来抽泣声。他身子一抖,缓缓闭上眼睛,举手将酒水当头浇下来,任那辛辣的滋味洗面,任那冰凉直透心底……

    百里川所赠的两块禁符,保住了炎鑫与柳兮湖的xìng命!

    紫玉死了,天震子亦死了!紧紧拥在一起的两人,气海皆被洞穿,早已是魂飞天外!

    这一对冤家,曾因一次无意的离去,而生出了诸多的是是非非,并苦苦纠缠了数百年。而如今,两人生不能相依,却死在了一起,不再有背弃,并永不分离……

    曾记得来时的西溟海上,某人说过,诸位,仙境之行,始于此时,上路啦!

    唉!却不想……天震子兄长,一路走好!

    逝者已矣!师父、真元子,元青……还有……还有……相熟的人便这么一个个离去了,而活着的人又何曾有过侥幸!即便抛得下曾经的过往,又何曾忘怀……

    这么一路走来,前方愈发的宽广,而身后却倍显寂寥!

    当我倒在路边的那一rì,谁人为我驻足,谁人为我感伤……

    …………

    ps:写人死是很痛苦的事情,尤其是花费笔墨的人物。很多道理不经过生死是难以明白的,我们不妨从他人的身上给自己寻找一些幸福的借口!并用一个故事,来分享我们浅薄的认知与感悟!

第七百三十六章 又扯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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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rì过后,狭窄的山涧渐渐合拢,前方竟是没了去路,疾行中的一伙人不得不停了下来。

    此处根本不见林一等人的踪影,毋庸置疑,这一趟是跑错了道儿。真武门的项元气得一摔袍袖,冲着众人抱怨道:“哼!早知如此,我等该听从司庆道友的话才是……”

    之前,司庆曾说要循着大道追去,而古作却执意要走小道。如此这般拼命的追赶,到头来却是白忙活了一场,难免有人心生不满。

    古作仰头看着那高不见顶的峭壁,拈须不语。他此时的脸皮没有最黑,只有更黑。

    众人堵在此处,一时没了主张。

    司庆呵呵一笑,走至古作的身旁,转而伸出双手冲着四方虚按了下,说道:“列位,稍安勿躁!凡事有所得,便有所失!那个林一虽是讨得一时便宜,却未必逃得脱,最终谁是赢家,还两说呢!”话语一转,他又与古作说道:“师兄!此路不通,却胜在来去无碍,我等就此回转便是!”

    古作脸sè缓转,望向来路,沉声说道:“师弟所言大善!我与林一,不以一时的得失论输赢,当以生死决胜负……”

    ……

    太孟山的山口,一如戈壁滩般的荒芜。其左右两侧不见尽头,前方百里远处乃九山之界。由此往前,便是九薮之地。

    昏黄的天光之下,山口前的这片地方倍显荒凉。歇息了半rì的林一睁开了双眼,却兀自坐着不动,怔怔出神。另外两人见其醒来,慢慢走至近前,却默然无语,各自神sè黯然。

    片刻之后,林一轻轻扬手一抛,两块没了灵气的灵石顿时化作了碎屑洒落。烟尘散去,眼前的一切回归沉寂,他自语道:“尘归尘,土归土,倒也适得其所……”

    “林师叔……”柳兮湖迟疑了下,将两个玉瓶放在了林一的面前,随之还有两个乾坤袋。她咬着嘴唇,眼圈又是一红,退后一步低着头不再说话。

    天震子与紫玉被焚去了尸身,所有的热血与情愁等等,尽化作玉瓶中的一抨灰烬!

    看着眼前的两只玉瓶,林一暗吁了下,嘴角泛出一抹淡淡的苦涩笑意,说道:“不必拘于辈分……”

    柳兮湖稍怔了下,却未出声。一旁的炎鑫悄悄抬眼打量了下,忙道:“若是乱了辈分,岂不是有违家师生前的吩咐,又如何称呼……?”

    林一轻轻摇了摇头,不容置疑地说道:“一声道友,足矣!”

    闻声,柳兮湖抬起头来,神sè微愕。成为一家仙门的长辈有何不妥?

    炎鑫见林一不似作伪,则是暗松了一口气,却又心头一动,随即有所猜测。少顷,他又若有所失起来。

    林一伸手将天震子的乾坤袋收起,接着说道:“兮湖姑娘,天震子之物由我转交予他的弟子,令师所遗还是由你收回吧……”柳兮湖尚未应声,他已是双手虚托起玉瓶与乾坤袋,起身正sè说道:“此外,烦请将他二人带回虚鼎门合葬,我rì后自会前去拜祭!”

    柳兮湖忙后退半步,欠身一礼,恭敬称是。待其收起了玉瓶与乾坤袋,林一撩起衣摆再次缓缓坐下,神sè淡然。

    见状,炎鑫不解。古作一伙人不知何时就会追过来,眼下可不是耽搁的时候啊!回头看了身后的山口,他趋前一步,陪着小心说道:“林……林道友,我与师妹虽有小恙,却并无大碍,不知何时动身……?”

    林一兀自看着前方,随口说道:“我在等古作等人的到来!”

    闻言,炎鑫惊诧不已!

    瞧热闹才不怕事儿大呢,可这是逃命啊!可尚未摆脱追杀,却坐等着仇家上门,这与寻死没甚两样!

    “道友这是何意?”炎鑫失声质问了一句,忙又连连摆手,欠身说道:“不……我是说我等虽有心一搏,却力有不逮,古作可是人多势众啊……”

    柳兮湖立于一旁,神sè惴惴。

    林一轻轻皱眉,说道:“据我所知,古作一行死伤惨重,最多不过余下一多半的人手。我想……”他话至此处,眼光一挑,看着身边的二人说道:“我杀不了妖兽,只好杀几个人为天震子与紫玉报仇!”

    炎鑫心头一沉,面呈苦sè。人都死了,又何须作这无谓之争呢?再者说了,天震子与师父在的时候还是免不了逃命一途,此时又是要闹哪一出啊!他暗自腹诽不已,却不敢争辩。

    沮丧之下,炎鑫无奈地长叹了一声。你有本事便去尽情厮杀吧,我可不想白白搭上xìng命!少顷,他眼光一闪,心头竟是轻松了下来,冲着林一拱手说道:“对不住了林道友!仙境之行就此作罢,我去寻一个地方躲起来,只求苟活!”

    林一眉梢一展,神sè中并无不快。他不理炎鑫,反倒是看向柳兮湖。

    那女子则是左右为难,踌躇不定。

    林一转向前方,神sè淡漠,轻声说道:“此去百里远,便是九薮之地。两位若无意仙境之行,未必没有保命的法子!请自便!”他说着,竟是闭上双眼,不再理会那两人。

    柳兮湖神sè一窘,有些不知所措,一旁的炎鑫则是趁机招呼道:“师妹!莫要妨碍林道友歇息,你我还是速速离去为好!”她稍作迟疑,只得拱手说道:“林道友,保重!”

    林一点了点头,却不再作声。

    柳兮湖轻轻一叹,默然转身。

    炎鑫忽而想起了什么,忙道:“我虚鼎门绝不与天震门为敌!以后还望林道友多多关照才好!”见对方不予理睬,他讪讪一笑,忙追师妹而去。

    那两人的身影去远了,林一缓缓睁开了双眼,嘴角微微上扬,却无分毫的笑意。且不管那个炎鑫的秉xìng如何,却不失为一个jīng明之人!

    静坐片刻,林一起而转身走了回去。太孟山的山口足有十余丈宽,布满了碎石,四下里倒也平坦。他稍作打量便抬手抛出了四面阵旗,接着又摸出阵盘往地上一拍。随其手诀引动,山口前这片百丈方圆的地方,顿时为乾坤四象旗阵所笼罩。

    来时曾遇见岔口,不知那伙人走了哪一条道儿!且不管如何,且等上个十rì再说。如今独自一人,再无须有所顾忌。只待古作追过来一头撞入阵法陷阱,又岂是杀几人可以了事……

    林一眉梢一扬,眸中冷芒闪动。片刻之后,随其手诀掐动,阵法顿时消失不见了,只余下那昏黄的天光,高耸着的万丈峭壁,以及静穆的山口。除此之外,还有他孑然dú lì的身影。

    转而四顾,林一抬手举起了紫金葫芦。随着辛辣入口,他轻轻吐了口酒气,缓缓抬起脚步,用力踏碎沉寂,碾过这片荒凉。

    距山口的百丈远处,林一踢去脚下的碎石,寻了块清爽的地方坐了下来。又饮了几口酒,他收起了紫金葫芦,拿出两块上品灵石握在手里。吸纳灵气之余,其不妨一心二用。

    之前歇息了半rì,体力不过恢复了大半。古作等尚未现身,眼下正好可以借机养jīng蓄锐!

    半个时辰之后,林一心绪趋于平和,不由得回想起曾发生过的一切。察觉有人从金龙剑中溜回气海,他心头一动,出声问道:“老龙,你可识得那个明夫人?”

    “不认得!”

    那人双手掐印,正装模作样地盘膝静坐。听到问话,他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很是干脆地回了一句。

    见老龙没了往rì的回避与迟疑,林一反倒是起了疑心,好奇又道:“既是如此,你为何吓得躲了起来?莫非,那明夫人能一眼看透我的气海不成……”

    老龙眼睛猛地一睁,怒道:“我呸!怎可这般糟践我老龙的威名?一缕分神而已,我怕她作甚?我不过想换个地方睡觉罢了,你管得着吗?”

    林一恍然道:“哦!原来只是一缕分神啊!倒是小子我少见多怪了,还请老龙就此分说一二!”

    老龙却是怔了下,随即无奈地闷哼了声。稍不留神便会言语有失,又总会被揪住不放。与这小子说话,可真是令人头疼!

    “既是一缕分神,我遇见的便不是仙境固有的幻境,乃是那位明夫人所施展的大神通!那人来自何处?莫非是上界的仙人?她要找寻的人又是谁?为何又要与我传音,那四句谶语何解……”

    好不易逮到向高人讨教的机会,林一又怎会错过。而不待他将话说完,老龙已是忍无可忍地怒道:“够了!我又不是你家先生,且年岁大了记xìng不好,为何要与你有问必答?”

    不对啊!比起往rì来,此时的老龙好像急躁了许多!若非因那明夫人之故,又是为何?

    林一暗自思量,稍后缓声说道:“是小子我太过于急切,老龙勿要气恼,年老体衰不易动怒……”察觉对方又要发作,他忙话语一转,接着说道:“老龙随意指点几句便是,我洗耳恭听!”

    好言好语抚慰之下,老龙的火气小了许多。他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又不放心地说道:“那我便随意指点你几句?不许质疑,不容动问……”

    林一连忙点头,讨好地应承道:“老龙真乃良师益友也!得蒙高人指点迷津,小子幸甚!”

    老龙哼了一声,说道:“林小子,你杀人时雷厉风行,骗人时狡诈百出,心机深沉且不形于sè沉,着实长进不少!为此,老龙我颇感欣慰啊!”

    闻言,林一撇了下嘴角。这是谬赞还是有意的嘲讽?

    老龙缓了下,又沉声说道:“叱咤九霄者,当有超凡入圣的修为,而过人的胆识、多变的机智与百死不悔的执念,更是缺一不可!这……他娘的,又扯远了,我便与你说说这分神……”

第七百三十七章 阵法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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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淡然1102成为无仙的位护法!感谢草鱼禾川成为无仙的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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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境圆满者,分神千万,无一不是幻象,无一不是本尊的存在,无一不是大神通。而你距那一步尚有天地之远,此时讲这些有个屁用,还不如就那一点飞火来说道一二……”

    林一默默独坐着,唯有两眸熠熠生辉。

    老龙接着说道:“天下之火,分天、地、人三火,yīn阳各六,共计十二种。天之阳火有二,为太阳真火与星jīng飞火;天之yīn火有二,乃九龙赤火与天煞雷火;地之阳火有三,地之yīn火有二,人之阳火有一,yīn火有二,最末尾的便是三昧真火……

    你来自魔冢的一点火种,便是与九龙赤火相仿佛的天煞雷火,却因祭炼不足而难以呈现本来的面目。而之前山坳石屋中的灯火,便是令老龙我也生畏的星jīng飞火。

    好在那飞火的威力百不存一,又无意为难你这些凡夫俗子。如若不然,焚尽这残存的仙境绝非难事……”

    闻言,林一暗暗动容。焚天灭地只在挥手之间,那是怎样的一番气势啊!自己好不易走至今rì,脚下的路好似宽广起来,却亦变得愈加的高远莫测!而自己体内的天煞雷火若是展现出十成的威力,又是怎样一番情形呢?他不由得长舒了口气,听老龙又道:“至于那四句话,未必就是谶语,说不定是那老婆子的信口胡诌,你理她作甚……”

    信口胡诌?这个老龙又言辞闪烁,林一无奈地摇摇头。那个明夫人即便只是一缕分神的存在,依然强大的令人无从想象。而当时的山坳上有那么多的人,缘何只有自己听到了这四句话?

    万山明泉水自清,千荒远古陌路行;一点飞火三千境,九世为人两难逢!这四句话究竟该作何解?那位明夫人以水待客的时候还说了两句,便是‘饮下明泉一碗水,洗去混沌万千尘!

    那陶罐中,莫非盛的便是明泉水?只须饮下一碗泉水,便可摆脱山坳上的混沌幻境?

    “……你这般的弱小,被人家看透气海中的情形有甚稀奇。至于那女子的来历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还有啊……呆在九州,修至化神已是极致,若想再有所突破,绝无可能。一个没有元气的破地方,早早离开才是正途!指点到此为止,说话真是累人啊!我困乏了……”

    老龙又借口去睡觉了,林一却是留下了一肚子的疑惑无从分解,只得一边回味着那位高人方才的一番话,一边暗暗忖思不已。

    三境圆满者,可分神千万,无一不是幻象,无一不是本尊的存在,无一不是大神通……只须想一想,便令人心神激荡难平!

    化身千万,岂不就是掌天控地,仿若神明一般的存在?‘寄魂分身术’倒是与其有着几分的相仿,而自己眼下却是连一尊分身都尚未修炼出来!而老龙说的三境圆满,所指的又是哪三境?

    记得《洞真经》中有云,仙术与修为分为上、中、下三关。下关乃是借助天地之灵气,扶助胎息,以行炼炁化神之功,又分为化神、炼虚、合体三层境界;中关为梵天四境,上关为洞天三境。之后,还有一个模糊不清的罗天境。

    不过,《洞真经》只是一篇有关心境感悟的经文,对修为层次的界分却忽略不提。若想弄明白所谓的三境圆满,只有留待rì后了……

    老龙啊!我知道你瞧不上我的修为,且待来rì再看如何?九州不利于化神修士的修行,可通往九州之外的途径又在何方?若获知仙域的所在,我当竭力前往!我倒是要看看什么才是天外天,真正的仙人又是什么模样……

    林一独坐了半rì,兀自思绪纷飞,却还是疑惑难消。他索xìng抛开一切,闭目养神,便若一块大石头般动也不动,渐渐融入到了这片沉寂之中。

    ……

    当再次为禁法所阻而被迫停了下来,古作一行人倒是放心来。故技重施者,除了那个林一绝无旁人!

    古作却神sè焦急,招呼众人加快破禁的手脚。如今已耽搁了两rì,只怕要追杀的人早跑远了!待去路无碍,一伙人往前走了不多远,又于峭壁一侧的洞口前止住了脚步。

    看着那深幽的洞穴,地上的血迹,以及四周凌乱的气机,古作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有人yù往洞内一探,被其急忙喝止。他与师弟司庆换了个眼神,便挥手示意继续赶路!

    这一回古作不再居后缀行,而是率先冲在了前头。余下的人不敢怠慢,一个个全力跟了上去。

    “师兄!你以为还会有人活下来不成?”几位元婴后期的修士赶了上来,其中的司庆面带微笑,话语含蓄不明。

    项元有些糊涂,脸sè难看起来。接连折腾了数rì,要杀的人却是跑了个没影,而这对师兄弟还故作玄虚,着实让人无趣。他忍不住说道:“我等这是要追杀林一,还是自顾逃命?两位有话不妨明讲!”

    古作脚下不停,拈须说道:“那洞穴内必有异兽出没,乃凶险之地,不可久留。而洞口前的杀气未消,定是有人遭难。岂不论那林一是否幸免,我等唯有往前急追下去,一切自见分晓!”

    司庆呵呵一笑,附和道:“项道友勿要见怪,方才可不是多话的时候!那异兽的凶猛可是有目共睹,不得不多加小心。林一若是在洞穴内,必死无疑;若其侥幸逃脱,若如我师兄所言,只管这般追下去便是!”

    项元哼了一声,脸sè好转,说道:“莫要走脱了那林一才好……”

    古作看了一眼司庆,回头示意道:“诸位!此去应无阻碍……”随其吩咐,众人施展遁法,霎时加快了身形。待一个时辰之后,各自转用御空之术来稍稍缓口气,之后再次急遁而去。

    如此这般走了一rì之后,太孟山的山口在望。

    一行人赶路甚急,毫不犹豫地往前冲去。而才将出了山口,一个个竟是缓缓止住了去势,神sè错愕。

    山口之外的百丈远处,背对坐着一个灰sè的人影,周身上下竟是见不到丝毫的灵力波动。远远看去,那就是块石头,只有走得近了,才会有所发现。

    “林一……?”项元见那人的背影眼熟,顿时振奋起来,抬手抓出一把细长的银剑,作势便要杀过去。曾于山坳上同处一地,敌我双方并不陌生。余下诸人应变极快,亦是纷纷祭出了法宝。

    司庆才要上前,却又停下来回头看去。师兄古作立在山口处未动,神sè狐疑。他心头一动,忙往四下里打量,却未见异常,而那坐着的人已慢慢起而转身。

    “果然是你!纳命来!”项元顾不得许多,已是大步往前,猛地抛出了手中长剑。只见半空中耀目的光芒闪过,竟是银蛇狂舞,骤然化作百道寒光倏然落下。

    “砰——”的一下,寒光炸碎,百道剑芒消失,那三丈长的银剑倒飞了出去,犹自空鸣不已。其上攀附着一条大蛇,萎靡不振。而此时的半空中却是多出一头巨大的白虎,足踏一团黑sè的旋风,威风凛凛。一招得胜,它昂咆哮,气势狰狞。

    彼此相距尚有数十丈之远,项元不再往前,却大声怒道:“那是我师兄的虎魂!你胜之不武……”见其落败,余下诸人不敢大意,便要联手应敌。

    林一打量着山口前的情形,面带冷笑,所隐匿的威势缓缓散出。等了三rì,还真的等来了这伙人!不过,二十四人只剩下半数不到,却依然纠缠不休,倒也执着!今rì过后,还能活下几人?他眸中冷芒闪动,冲着那项元不屑地说道:“你师兄的虎魂又能如何!我杀了你,你身上的东西不同样归我所有……”

    项元神情一滞,却无从争辩。此前,古作曾多次提到对手的强大,其很不以为然。而交手之后,他这才明白师兄与师弟的被杀并非偶然。

    林一不理项元,眼光掠过两旁的七人,又移向山口处,不无挑衅地说道:“古作,你苦苦追来便是要杀了我!而我便在此处,你却为何止步不前?”

    闻得如此一说,那摆开动手架势的八人皆是一怔。同行者还有两人并未走出山口,而是远远躲于十数丈之外。这是何意?

    “师兄……”司庆察觉不妙,于一旁出声提醒,却不愿移动脚步。古作神情yīn鸷,稍作迟疑,忽而扬声说道:“诸位同道,速速离开山口……”

    林一眉梢一挑,猛地掐动手诀。与此同时,项元等人心头一惊,才要动身,便见眼前光芒一闪,去路已无。随之有人冷笑道:“杀一个,算一个……”

    云雾横生,阵法突现,古作与司庆皆是神sè一变。二人身形暴退,直至数百丈远之外,这才双双停了下来。

    “师兄!你何以看出有阵法埋伏?”那山口已被阵法所笼罩,司庆惊奇不已。

    古作脸sè黑沉,恨恨说道:“我虽未看出阵法的所在,却早已领教过那小子的jiān诈!他独自一人守在此处,又怎会没有蹊跷?可还是迟了一步,那八位同道处境不妙啊……”

    司庆说道:“已然如此,我二人不妨前去强行破阵,以助项元等人一臂之力!”

    古作回头望向来路,不由得心生无奈。若是那八人遭难,此行可就只剩下自己师兄弟二人了。而要杀的人不仅没死,二、三十位高手便这么没了!他神情苦涩,叹道:“强行破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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