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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曳光     无仙txt下载     无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六十三章 寄人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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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林道友!一别七十载,你的修为愈发深不可测!炼虚是否圆满?”

    “……”

    “呵呵!我四处奔波难以安心修炼,修为不过炼虚后期的小成之境……”

    “……”

    “天嗣之主,乃阮家,其家主乃真正的仙人……”

    “……”

    “实不相瞒,我这数十年的游历,可谓大长见识啊!界外七大仙域,以天罡的雷家与天罗的罗家,最为强大。天魁、天威及德天则居次席,而惠天稍有不济,为七家殿后……”

    “……”

    “界外合体的前辈随处可见,界内却鲜有仙道的高手!内外强弱之别如此之巨,亦难怪家师为此耿耿于怀……”

    “……”

    “依循旧例,尚有百年,紫薇仙境或可开启!但愿此次的仙境之行,我界内各家有所斩获……”

    “……”

    “仙奴一行三人,离开了甲山镇不过半日。你我只须一路追过去,不难寻觅芳踪……”

    “……”

    意外遇上了林一,费了一番口舌之后,总算是将师父的嘱托落在了实处,淳于风心情大好!对方非但不是冷酷无情之辈,还要帮着去寻找那位仙子,更是令其有些意外之喜!这位林道友吃软不吃硬,早知如此悔当初啊!而一路跟随,言语上套着近乎,却得不到应和,他依旧是不以为然。如此这般,权作弥补往日的过失吧!

    此时,风云之巅,林一却是缓缓止住了去势。三尊合一的神识,已达合体境界的极致。两三千万里之内,依然不见淳于风所说的那个人影。再往前去,乃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他看了眼下方的一个山镇,传音问道:“紫薇仙境开启之日,衡天的仙门有几家可以成行……”

    淳于风到了林一的近前,随口答道:“八家……”他又笑着摆摆手,分说道:“只有界内八家的数十位同道前往仙境,我衡天唯家师与门下弟子三两人而已……”当眼光落在下方的山镇,同样是没有见到那个让人念念不忘的身影,其稍稍一怔,讶然道:“不对啊!由此往前,这已是最后一个传送阵……她又去了别处不成?”

    天嗣仙域不多的几处星际传送阵法,皆散落各地,彼此相隔万万里不等。真若逐一走上一遍,难免要费上一番周折。不过,在偌大一个仙域之中,去寻找一个女子,犹如大海捞针!

    淳于风愕然过后,神色中尽是失落。才燃起的喜悦,顿时被冷水浇灭。缘分起于擦肩而过的一个回眸,却又消失于转身的瞬间……

    “是否还记得那女子的容貌,拓印给我……”

    “自然记得……只不过……”淳于风带着感激的神情看着林一,故作洒脱地说道:“缘起缘灭不由人,从来仙道是无情;萍水相逢遭风雨,只叹花红染尘泥……”

    “啰嗦!”林一张口打断对方,不容抗拒地伸出了一只手。

    这人原来没有这般霸道啊?淳于风神情一僵,不以为忤,反倒是暗暗欣慰并慌乱起来。他摸出一枚空白的玉简来,稍加凝神拓印,随即递了过去,焦急地说道:“事不宜迟啊!我等该如何行事……”

    林一接过玉简稍加查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未作多想,他转而直奔下方的山镇而去。

    平白无故地遭此轻忽慢待,竟无半分违和之感,对淳于风来说,这还是头一回。他顿在空中,失声道:“我来也……”

    ……

    一处山谷前,立着五男一女六人。其中的三人落后几步,一个男子劝说着什么,一个老者神色不明,一个白衣女子脚下踌躇。另外三人有些不耐烦,不时催促着要继续往前。

    “师妹!一时难以回转,不若趁机就此寻觅一番!童家师兄所说的‘天墟’,或有机缘亦未可知,怎可错过呢……”说话的这位男子,一身浅色道袍,三十多岁的模样,留着小胡子,有着炼虚中期的修为。其相貌英俊而能说会道,只想着打消师妹心头的疑虑。女儿家胆儿小在所难免,有师父在又怕什么呢?童家三人修为不过尔尔,料亦无妨!

    “呵呵!童某从凡俗间的猎户口中无意得知,在前方的大山深处,藏有一诡异莫测之所在。其后,遍查典籍方晓,那应该是远古遗留下的天葬之地,又名天墟。其中定有仙人遗存,但有所获,绝非小可啊!童某本不想与他人分享,途中却是遇上三位,颇感投缘,这才诚意相邀……”随声附和的这位,自称童某,本名童里,是位双颊塌陷的干瘦中年男子。其修为与身旁的两位同伴相仿,皆为炼虚的中期,便是相貌亦相差无几,摆明是就是同胞的三兄弟。

    童里话音未落,一旁有人沉着脸说道:“大哥!休得与他多言!我等自去便是……”

    这位兄弟名叫童力,与他大哥长得一模一样,却神情凶恶,颇显暴躁。

    “二哥说的是,你我接着赶路要紧……”又一位出声抱怨者,乃老三童离。他与两位兄长并肩站在一起,神色中尽是不屑。三人均为一身土黄的袍子,看着倒也整齐,有几分同进同退的架势。

    白衣女子犹自神色迟疑。其炼虚初期小成的修为,十六、七岁的模样,鼻尖挺翘,双眸含水,面如脂玉,可谓貌美惊人!来到此处之后,天性敏锐的她,心头隐有不祥之感,便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而方毕师兄却不改初衷,孔夏子师伯亦是如此?其转首看向一旁的老者,神色征询。

    孔夏子为一黑袍老者,须发灰白,面如刀刻,皱纹深壑,神情敦厚,唯两眼中闪动着几分不安的欲念。其合体中期的修为,乃方毕的师父,更是白衣女子的长辈。他拈须沉吟了下,说道:“若童家三兄弟所言不差,我等不妨前去一探。远古仙域多有遗存,皆被遗忘或是埋没,只等有缘人……”其稍稍一缓,眼光落在一旁的弟子身上,又道:“仙奴!老夫与你师伯宋玄子曾为师兄弟,如今他闭关修炼,自有我师徒护你周全,安心便是……”

    方毕上前一步,一拍胸脯,颇有担当地说道:“师妹!从相见那一日起,为兄我便不曾离开过你半步,又怎肯让你受委屈……”

    白衣女子正是仙奴!她当年随着宋玄子驾驭者星舟,好不易到了惠天仙域。

    宋玄子的修为耽搁太久,急于再进一步,便将仙奴托付给原来相交不错的一位师兄,径自闭起关来。而这位师兄为人迂腐却刚愎自用,且私欲甚重。见弟子方毕对仙奴一见倾心,其便竭力成全。他欺对方初来乍到而人生地不熟,走动都要将小丫头带在身边,以免有人趁虚而入而坏了弟子的好事儿,这才三人结伴寻药来到了天嗣,却因故耽搁了下来。

    在惠天的这数十年间,仙奴一边应付着方毕的纠缠,一边寻机修炼。天赋异禀之下,自有不同于常人的进境,她还是轻易地修至炼虚的初期。而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让这女子深有体会!只是师伯宋玄子尚未出关,师父又下落不明,徒呼奈何!

    如今在寻找传送阵返回的途中,偶遇童家的三兄弟,一番诱惑之下,师伯与师兄皆动了寻幽探奇的念头,让仙奴左右为难。她看着那对师徒,又转向童家的三兄弟,轻叹了一声,身不由己地点了点头。

    耽搁了片刻之后,一行人接着继续赶路……

    愈是往前,山谷愈是幽深起来。有童家三兄弟带路,惠天的三人只管跟在后面飞行。仙奴的一双秀眸四下打量着,不忘冲着一旁的孔夏子问道:“师伯!何为天墟呀?”

    孔夏子背着双手昂首往前,长须飘飘,自有长辈的气度。闻声,他目不斜视地回道:“修为不同,寿元亦不尽一致。即便成为了仙人,碍于修为境界所限,还是会有道陨的那一日。故此,仙人们最后的安寝之地,称为天墟。不过,这种说法仅存于典籍之中,少有人亲眼目睹……”

    仙人亦会陨落,天道轮回不以仙凡而有所不同!正因有了前世今生,才有了诸多的遗憾,与不一样的精彩!仙奴颔首道了声谢,神色中若有所思。在妖域的时候,族中虽有典籍却多为残缺不全,亦使得族人的眼光与见识有所短缺。来到仙域之后,天地开阔了许多,而心头却没了从前的恬静与安适,时不时会想起狐妖村的媚娘师父,还有林师父。无论是为徒,还是为仆,奴儿都将誓死追随!尚不知,何时才能重逢……

    方毕看了眼那婀娜静美的身影,转向师父孔夏子振奋地说道:“仙人的寿元,无不是数万、十数万,乃至数十万年,真到了寿终正寝的那一日,皆修为不凡啊!但若从中寻到一两件宝物,或是法诀,足以让我等受用终生……”

    孔夏子依旧是目视前方,却是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嘴前。随后他又虚指前方,转而背起双手,很有气定神闲的高人风范。

    方毕会意,呵呵一笑。

    闻得身后的动静,童家三兄弟互换了眼神,各自亦是露出了莫名而猥琐的笑容。

    一行六人,唯独仙奴沉静如水,眼光中隐有忧色。身为天狐一族的后人,她对危机有着最为敏锐的直觉。而事已至此,又难以分说明白。但愿此行无虞……

第九百六十四章 地下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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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行人飞了半日,慢慢停了下来。

    前方的十数里远处,高山环绕的山谷陡然下陷,成为一方深不见底的大坑,并为茂密丛林所掩盖而情形不明。其上的半空之中,静静浮着一层淡淡的雾霭,氤氲中弥漫着几分寒意,煞显诡异!

    “呵呵!没见识的猎户,将之称为天坑鬼雾。经童某多方勘察得知,仙人道陨归墟之后,魂魄经久不散,自成寒雾异兆。由此寻觅而去,定有一番收获!”

    童里与左右两位兄弟分说着,嗓门挺大,笑声在山谷中回响不绝。稍作耽搁,三人继续往前。

    那三兄弟的话倒是不假,但有奇遇,必有异兆!方毕回身看了眼师父,神色期待。

    孔夏子散出神识,远近没看出什么名堂。他拈须沉思了片刻,还是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所谓的天墟,只存在于典籍之中,又怎会被人轻易寻到。童家老大的说法,不足为凭。而见猎心喜,乃人性使然。今日权作带着弟子走一遭,说不定会有机缘天降呢!那三个小辈若敢包藏祸心,必将自食其果!

    童家三兄弟已临近前那方深坑,方毕不甘落后,忙冲着仙奴招呼道:“师妹!紧随为兄,勿离左右……”说着,他与师父孔夏子动身往前。

    仙奴‘嗯’了声,如水的双眸中依旧含着淡淡忧色。其稍稍迟疑,身影微微晃动了下,随即又渐渐凝实。其轻吁了下,这才慢慢追上了那几位同伴。

    山谷之中,塌陷的大坑形若天成,两、三里大小的坑口尽为逆生的丛林树木,只在当间留有一线缝隙,有莫名的阴寒直透而出,又被数百丈高空的那片雾霭所阻挡。而坑外尚是满目青翠,坑内的草木上却覆盖着淡淡霜色,内外俨然两方天地。

    童家三兄弟到了天坑的近前,未作停顿,相继前跳了下去。其中的老大童里,还不忘回头哈哈一笑。其得意的神情不言而喻,下方真的藏有宝物,去晚了可就没了!

    孔夏子镇定从容,凌空而下。方毕更是毫不示弱,随后而去。

    仙奴的身影稍显孤单,宛若一片云儿,往下悠悠坠落。随着愈来愈深,四周天光黯淡下来,其暗自惕然。而置身于莫测之地,她还是禁不住想起离开妖域前后,曾经凶险万分的一切……

    无论是危机四伏的妖王谷,还是形同绝地的祭坛,无论是扑朔迷离的鬼灵域,还是身陷重围的千钧一发,他总是凛然不惧而泰然自若,并以一己之力,拼九死于一线,揽狂澜于即倾。他看似冷漠且随意不羁,却有着不下于天狐一族的机智,更有着少见的胆魄与仁义。他没有忘了过去的那个千尘,故才有了后来的收徒。师父,您若在此,奴儿又何须彷徨……

    循着天坑直下千丈深处,四周豁然开朗。仙奴随孔夏子师徒一道,慢慢落下身形。她强敛心神,抬眼观望。

    这是天坑的坑底,形似穹窿而不见天日。数百丈的一片地方,除了遍布的碎石与四周稀疏的草木,并无他物,只有冷彻入骨的阴寒,叫人心神不安。

    仙奴昂首看去,来时的路已被寒雾笼罩,隐隐留下一点两点的亮光……

    方毕四下打量过后,诧异道:“只是一个石坑罢了,天墟何在,宝物何在……”他带着几分不解看向师父孔夏子,对方却沉吟不语,径自转向了那仨兄弟。置身所在,神识可穿透四周的岩壁,却看不透地下的情形。或有蹊跷,亦未尝可知……

    童里察觉孔夏子起疑,不予分说,而是呵呵一笑,招呼着两兄弟退后了百丈远,三才站立。稍后,三兄弟一起抬手掐动法诀。顿时间,坑底一阵抖动,砾石乱飞,恰似地裂一般,声势惊人。而不过少顷,一切又消停了下来。

    白忙活了一场,让三兄弟很是无奈。童力见另外三人站着不动,扬声抱怨道:“这地下为寒气凝结,不啻于强大的禁法。我兄弟力有不逮,这才相邀三位至此,还请出手相助才好啊……”

    只须破开寒气相阻,便可由此遁入地下。孔夏子旁观了片刻,心头了然。其大袖子一挥,命仙奴与方毕往后退去,联手童家兄弟摆成了**之势。少顷,他又当仁不让地一声令下,六人齐齐出手。法力汇为一处,直奔地下而去。

    有了合体的高手助阵,情形为之一变。只见光芒大作,阴风盘旋,随即便有一股寒气冲天而去,竟是带起了‘轰’的一声震响。这一刻好似天地翻转,百来丈大小的一片坑底,瞬间塌陷了丈余深,神识由其而下,似有所见……

    孔夏子挥袖拂去弥漫的烟尘,脚下虚踏了几步到了坑底的当央,看都不看那三兄弟,沉声吩咐道:“方毕,仙奴,随老夫而来……”话音未落,其身形往下一沉,霎时不见了踪影。

    方毕心领神会,忙招手示意道:“师妹……”

    仙奴不敢一人落下,应了一声。她随着方毕遁入地下之际,眼光在四周一掠而过……

    那老头自恃修为,竟然反客为主?童里惊‘咦’了一声,与两位兄弟面面相觑。未几,三人不以为然地怪笑着,尾随对方沉入地下。

    不过须臾,仙奴猛然收住了去势。她悬而不坠,神色讶然。

    这是一个封闭的洞穴,数十丈大小。四周的洞壁上,嵌有天生的几块萤石。黯淡的光亮之下,一切清晰可见。那是……

    仙奴察觉头顶上有动静,往一旁闪开身形,继续凝神俯瞰。一层白霜与灰尘之下,竟是一整块玄冰。其深埋岩石之中,小半截伸出地面,为阴寒之气所笼罩,有莫名威势叫人胆战心惊。此外,那十余丈方圆的一块玄冰之中,还有……

    童家仨兄弟相继现身,洞穴中依然是静寂无声。

    方毕瞠目结舌,僵立在半空中。虽有寒霜与灰尘阻挡,可还是可以看清玄冰内的情形。其中静静站立着一个个修士的身影,皆毫无生机,却又栩栩如生,足有百十之多……

    孔夏子已慢慢落下身形,震愕过后,禁不住又惊又喜。玄冰之中的修士,服饰古朴,神情各异,分明就是远古的仙人啊!而其一个个双目圆睁,似有愤怒与不甘,俨然是被人法力禁锢了肉身再夺去了性命。之后,又被遗弃于此……

    这不是天墟,却又胜似天墟!只须破开玄冰,获取其中仙人的乾坤戒及随身之物,数不胜数的仙法秘笈与诸多宝物尽归己有,来日的仙途将不可限量!不过,如此天大的好事,绝不可走漏半点风声。如若不然,怀璧其罪,自招祸端……

    孔夏子暗中斟酌着,继续往下落去。便于此时,头顶有人娇声唤道:“师伯!小心……”

    闻声,孔夏子贪婪地看了一眼三丈外的玄冰。他自以为计,抬手招出一把飞剑,回身冷笑道:“三个小贼安敢欺我……”而其双脚才将触地,不由脸色一变。难耐的阴寒从脚下急袭而至,迅即侵入四肢百骸,周身的气机为之一滞。

    见状,方毕惊呼道:“师父……”

    仙奴神色一黯,急忙身形一闪,已躲至洞穴的另一端。她转身回望,秀眸含怒。

    果不其然,童家的老二与老三已堵住了来路,老大童里则是得意笑道:“呵呵!我兄弟好意相邀,你等却见财起意,这可怪不得别人……”

    方毕不敢多想,急忙招出一把飞剑,冲着童家的老大怒道:“还不放了我师父……”话才出口,其猛然往后躲闪,惊骇失声道:“你……你三人隐藏了修为……”他此时才发觉,童家的老大与两个兄弟的修为,已从炼虚的修为,变成了合体的中期……

    童家的老大不屑地看着虚张声势的方毕,嘲讽道:“是又如何?你等不仁在前,我等不义在后……”

    “当啷”一声,孔夏子周身气机窒塞,飞剑失去了法力的加持而脱手坠地。其两脚已被地下的阴寒之气冻结,竟然挪动不了分毫。意外受制,法力尽失,再加上对手隐瞒了修为,两个小辈毫无相救之力,今日在劫难逃!绝望之中,他早没了高人的风范,羞怒之下抖动着胡须,眦目欲裂地嘶吼道:“你等早有蓄谋,无耻之尤……”

    “还算不得蓄谋已久……”童里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稍稍下落,却离地三丈,显然对玄冰心有顾忌。他瞥了眼不知所措的仙奴与方毕,转向气急败坏的孔夏子说道:“这所谓的天墟,还真的来自猎户之口,却非我亲耳所闻,乃为我一同门的师弟所获悉。只不过,他带着我寻至此处,一个不慎,落得与你一般无二的下场,哈哈……”其幸灾乐祸地哈哈一笑,又道:“我召集两位兄弟再次前来,与你三人途中相遇,便信口道出了此地的隐秘,别无所图,只不过是临时起意罢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身为修士,还是免不了贪欲作祟,到头来枉送了性命。对方不过是隐瞒了修为,便让自己以为有机可趁而甘愿上当,又能怪谁呢!孔夏子又羞又愧,悔不当初。他只觉得阴寒侵入心头,神魂难以自持……

    方毕退到了仙奴的身旁,惶惶四顾。洞穴的石壁为玄冰寒气所环绕,阻住了神识,亦断了遁法的去路。而唯一的来路,已被童家的两兄弟堵住。他见自身难保,顾不得许多,急忙冲着童里拱手求饶道:“前辈!你我无仇无怨,还请高抬贵手,饶命啊……”

    童里的双颊凹陷,面容枯瘦,笑起来形同夜枭般的阴森。他与两位兄弟换了个眼神,转而戏虐道:“我且饶你一回,留下那女子,滚吧!”

    “呵呵!我大哥早看上那貌美如仙的女子……”童家的两兄弟随声附和,或许是道出临时起意背后的企图。

    方毕心头一缓,忙躬身致谢。其身旁的仙奴静而不动,双目微阖,面如冷玉,却是从心头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第九百六十五章 师徒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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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穴之中,六人神情各异。

    孔夏子依旧被寒气禁锢,一动也动不了。其下肢渐渐笼罩了一层寒霜,并缓缓往上侵蚀着全身的四肢百骸。他那皱纹深壑的面庞少了血色,两眼呆滞的神色中,隐隐透着几分难耐的恐慌与绝望。几丈之外,那百来个诡异的人影,好似已寂寞了太久,怨恨了太久,随时要破冰而出,吞噬任何一个敢于靠近的对手……

    方毕顾不得师父与师妹,急急奔向了来路。而童家两兄弟依旧拦在原处,各自神色不善。他又忙拱手示意,脸上尽是谄媚的神态。而对方不为所动,眼光中戏谑色浓。

    童家的老大呵呵一笑,根本不理会方毕的求饶。他看了眼下方命数已定的孔夏子,又得意洋洋地转向不远处那个动人的身影,心头禁不住升起一种天下尽在掌握的快意。小女子着实美貌,就此收为侍妾,漫漫仙道中亦多了几分旖旎的消遣不是……

    一身白衣的仙奴静静飘在洞穴一隅,娇弱的身影倍显孤零。除了媚娘师父与林师父之外,没人会将奴儿的生死放在心上。只不过,因那对师徒贪欲作祟而殃及自身,着实让人无奈而又悲哀。人性中的自私与冷酷,与妖域的妖物没什么不同……

    “两位前辈……方才可是有言在先,还请高抬贵手……”

    方毕觉察不妙,惶急之中,话语声颤抖起来。他见童老大不理自己,只得冲着拦路的两兄弟苦苦哀求。谁料其中的老二童力讥笑道:“我大哥饶你,我兄弟可没说饶你……”老三童离啐了一口,骂道:“贪生怕死,枉为修士!此事隐秘,岂可走漏半点风声……”

    杀人灭口?方毕惊吓失声道:“师父救命……”他这会儿想起了师父,而话才出口,下方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其循声看去,脸色惨变……

    孔夏子的身影已然不见,只有一团血雾散开,瞬即又飞到了几丈外的玄冰之中倏忽不见。一个大活人,合体的修士,竟然难耐阴寒之力,转眼间爆体而亡,转而又被玄冰禁制吞噬的一干二净……

    心魂战战兢兢,方毕已吓得难以自持。他神情突然狰狞起来,猛地嘶吼了一声,张口喷出两道剑光,分别直取童家两兄弟。人之将死,其势亦狂!这是要拼了性命夺路而逃……

    不过,炼虚中期的修为,又怎是合体中期的敌手。方毕虽说势若疯狂,童家的老二老三根本未将他放在眼里。两兄弟袍袖挥动,面前顿时裂开一道黑色的缝隙,瞬间已将从下而上袭来的剑光吞没。

    “我的阴阳子母剑……”

    本命法宝眨眼没了影,方毕心头一疼,禁不住惨呼了一声。即便豁出了性命,还是避免不了以卵击石的下场。才起的斗志,顿时没了。他再不敢面对那两兄弟,而是带着最后一分侥幸,身形一闪破空疾遁。但愿上天有好生之德,只求苟活一时片刻……

    “砰——”的一声闷响,方毕便如一头撞在了墙上,现出身形的一刹那,猛地倒飞了出去。童家的两兄弟以法力阻住了对手,才要趁势痛下杀招,却又双双一怔。

    便于此时,“哗”的一声轻微的波动声响平地而生。随之瞬间,地上那块玄冰之中有寒气氤氲弥漫,一如潮水涟漪,迅即四下扩散,眼看着便有吞没整个洞穴之势。

    见状,在一旁看热闹的童家老大惊讶了一声。玄冰自有古怪的禁制,稍有不慎便会遭其吞噬。而借此玄机设下陷阱,前后亦不过除掉了两个对手。谁料想,吞噬了精血之后,禁制之威大盛。若被阴寒之力侵体,谁都活不了啊!这下弄巧成拙了……

    与此同时,方毕口吐着鲜血,狠狠摔向了洞穴一侧的石壁。他自知必死无疑,突然又想到了一人,低呼道:“师妹救我……”

    仙奴,犹自清清冷冷寂然独立。其双目微阖,眼帘低垂,神色冷艳。她便如一株深谷芝兰,默守着一方暗夜,却又不沾纤尘,美得让人心碎!

    当人影从身前飞过的一瞬间,这女子忽而秀眸一闪。灾祸还是如期降临了!洞穴内的寒冰禁制凶险异常,随时都将吞噬一切。虽说厌恶了妖域的血腥,看透了人性的丑陋,她还是未作半点的迟疑。其身形骤然一动,挥袖卷住了呼救的方毕,随即抬手祭出九点银芒急袭而去。

    地穴之中的玄冰突起异变,使得童家兄弟措手不及。于此进退两难之际,谁都没想到仙奴会突然出手。

    转念之间,玄冰寒潮已湮没了大半的洞穴。事不可为,童里不敢怠慢,转身返回。忽见仙奴出手,他不以为意地高声喝道:“抓住那女子,退出暂避一时……”其话音未落,头顶已是“砰、砰”连声脆响,那九点银芒尽皆炸碎,化作万千凌厉的星光疯狂扑向了拦路的老二与老三。

    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一个炼虚初期的小辈,在三位合体的前辈面前救人逃脱,真是异想天开!而正是这样一个女子,出招的狠辣以及法宝的威力,绝不输于任何一个炼虚圆满的修士,更似一个久经战阵的高手。不过,若是有人知道仙奴的来历,便不再会有所意外。妖域的凶残与血腥,早已超出了童家兄弟以及方毕之流的想象。从中走出的人,岂非寻常……

    猝不及防之下,童力与童离有些手忙脚乱。二人才将挡住那萤火乱飞般的星光,便觉得眼前有白色的光芒一闪即逝。那女子竟然带着一人,趁隙遁入洞穴上方的石壁之中。

    两兄弟面面相觑,老大童里叱道:“还不抓人,更待何时……”

    洞穴内寒潮逼人,不可久留。兄弟仨身影倏然消失,直奔来路追去。

    转瞬之间,仙奴用长袖卷着方毕到了来时的天坑之中。她不敢稍有耽搁,拔地而起。只待穿过那树木间的一线缝隙,或可就此摆脱生死危机。而其离地不过数十丈,身后三道强劲的法力急袭而至。

    仙奴临危不惧,百忙之中再次祭出九点银芒。她才将出手,忽觉得气息一窒,去势被迫一缓,竟是被强大杀机死死禁锢。

    童家三兄弟联手之下,威势惊人!

    仙奴心头一沉,尚不及应变,又是一怔。“刺啦”一下裂帛声响,左袖从中断去,所缠着的人影凭空一脚踏下,接着挣脱束缚,奋力窜出了天坑。而其冷不及防遭此一击,身形陡然下坠。她咬紧了嘴唇,冲着那逃离的投以不屑一瞥,随即被三道梭形的法宝透体而过。只听得“轰——”的一声,那娇柔的身影已被法力碾碎……

    “哎呀!可惜了……咦?”

    一个收手不住,竟毁去了世间罕有的美人,童里大呼可惜之际,随即又察觉不对。那白衣身影消失无踪,却滴血未见而片尘不留。他庆幸道:“呵呵!小女子的分身术甚是奇妙,追……”

    三兄弟去势如虹……

    天坑之外,方毕身形踉跄。他含血啐了一口,悻悻回头看了一眼,急忙奔着来时的山谷遁去。

    前去不多远,半空中的方毕猛然一顿。他低头看去,满目愕然。

    下方的山谷之中,慢慢飞起了一个白衣身影,不是仙奴又是谁人?其脸色苍白,嘴角带着血迹,极为羸弱不堪。那左袖还少了一截……

    “师妹!你不是已……”

    方毕打量着到了近前的仙奴,不由诧然失声。

    仙奴轻轻颔首示意了下,淡然中带着几分冷意,虚弱地说道:“我已然死过了一回……童家兄弟追来,你还不逃命……”方毕借其出手相救,才有了暂缓之机。而这位师兄非但不感恩,反倒是落井下石,并将她置于死地。人性之优劣,非生死临头而不见真伪。这世间,道貌岸然之辈何其多矣!而非如此,又怎显得烈火淬炼后的金贵!

    方毕神色稍显尴尬,却又是一惊。生死当前,心头那仅有的一分愧意早已荡然无存,他急急说道:“师妹手段高强,为兄多有不如,只得先走一步了。”言罢,其才要破空遁去,忽又吓了一跳。只见前方的山谷之中,突然多出两个人影,恰好拦住了去路……

    童家的三兄弟已跳出了天坑,同时察觉到了远处的动静。一时情形不明,三人互换了眼神,不慌不忙地追迎了上去。

    见方毕神色有异,仙奴跟着抬头看去。不过刹那,其身躯微微摇晃了下。她难以置信地咬紧了嘴唇,眼中的泪水打着转儿,犹自紧紧盯着那熟悉的灰色身影……

    ……

    林一拿着淳于风拓印的玉简,寻到了山镇上的传送阵。他递上了两块仙晶之后,看守阵法的修士知无不言。年轻貌美的女子,最易引人留意。图简中的女子并未离开天嗣仙域,而是借此地的阵法,与五位男子一道,去了别处……

    出手便是两块仙晶,还真是阔绰啊!淳于风顾不得眼馋,忙催着林一动身找人。一个貌美的弱女子,与五位男子同行,变数多多。

    有仙晶开路,再有人指点,没费多少周折,林一与淳于风便寻到了这崇山密林之间。又该往何处去,两人皆不明所以,只得循着一条条山谷漫无目的地寻觅。

    林一神识强大,还是觉察到了某地的异常。当其带着淳于风来到了这个山谷时,五个人影相继出现。

    不过,见到那娇弱人儿的凄楚神情,他未及庆幸,便是心头一紧……

    “林道友啊林道友……那正是仙奴姑娘,淳某多谢了……”

    淳于风现身之际,已认出了前方山谷中的仙奴。那正是让他难以忘怀的仙子,想不到还有重逢的缘分。此行多亏了林道友的古道热肠,这个人情以后可不能忘了。他忙不迭地道了声谢,便落下身形往前飞去。仙子与她的师兄皆有伤在身,自己来的恰如其时。而远处三个男子竟是合体的前辈,还须谨慎为上……

    不过须臾,淳于风已迎上了奔来的仙奴。他忙遥遥拱手,洒脱中不失几分随和,笑容中带着莫名的关切,朗声说道:“仙奴姑娘,别来无恙否?”说着,他冲着神色茫然的方毕点了点头,又不无戒备地留意着远处那三人的一举一动。

    仙奴并未应声,泪光盈动,直奔近前而来。淳于风心神一乱,胸怀激荡不已。未料到仙子如此情深意重,幸亏及时赶来了,不然真的错过了一场天降的缘分啊……

    “仙奴姑娘……”

    淳于风稍显失态,却又是微微诧然。仙子并未看他,已然擦肩而过。其转首看去,又是一怔。只见那女子未去几步,竟凌空款款下拜,带着几分委屈哽咽道:“师父……”不远处的某人,犹自背着双手,嘴角稍稍上扬,眼含暖意……

第九百六十六章 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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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离开妖域,星空一别,仙奴与林一分开了足有六十多年之久。在几经遭变,身子受创,童家兄弟紧追不舍的危急关头,再次意外见到了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使她悲喜交加!

    这女子没了之前的冷艳凄美,没了面对生死的镇定自若,没了遭受同伴坑害的云淡风轻,只有委屈、感慨、欣喜尽皆涌上心头。如同孩子见到了亲人,孤苦中寻到了倚靠,其施礼下拜之后便起身奔向了林一。若非还有女儿家的矜持,这一刻她真想扑入师父的怀中,好尽情地倾诉这一番离别之苦……

    一对师徒相见,远近旁观的诸人心思各异。

    千丈之外,童家的三兄弟停了下来,各自眼中凶光闪动。原来是对方的长辈来了,亦不过如此!大不了一起收拾了,以免后患……

    百丈之外,方毕稍稍放下心来,暗暗忖思不已。师妹的师父?应该修为不弱,怎会这般年轻?童家的三兄弟若投鼠忌器,今日便算是躲过了一劫……

    数十丈之外,淳于风满脸的窘态,两眼中尽是不可思议。林道友不是来自下界的修士吗?记得他离开衡天时,不过炼虚的修为,怎会有了这么一个貌美如仙、且同样是炼虚修为的女弟子呢?此前还以为对方古道热肠、侠肝义胆,原来人家是在找自己的弟子,这……这叫人情何以堪!

    仙奴到了林一的身旁,腮边泪痕尚在,嘴角血迹犹存,仿若如梨花带雨,又似海棠染霜,柔弱而娇美的神态楚楚动人。其一双明眸中,波光熠动,欣然色浓。她随即又臻首低垂,带着不禁的愉悦轻声唤道:“师父……”

    林一含笑看着身旁的仙奴,默默点了点头。对方的一个眼神,一声呼唤,皆透着浓浓的亲情。他暗生愧意,温和说道:“奴儿!为师带你离开界外……”

    “嗯!”仙奴想都未想便应了一声,又稍稍趋前,举止间更显亲近无限。

    林一长吁了下,转而抬眼看向远处的几人,说道:“奴儿!你为谁所伤,如实道来……”仙奴悄悄打量着他昂然的身影,迟疑了下,传音道:“弟子与孔夏子师伯及方毕师兄,来自惠天……”

    不过片刻,林一已从仙奴的口中获悉此间的前后原委。他双眉斜挑,脸色转冷。

    仙奴改作传音说话,那个年轻人神色不善,方毕暗感不妙。他忙从百丈外奔到近前,带着谦卑的神态拱手说道:“师……师叔!弟子方毕拜见师叔!”

    此时,童家仨兄弟有了计较,亦从远处大摇大摆地飞了过来。

    淳于风依旧是陷于糊涂之中。不过,仙奴姑娘既然是林道友的弟子,不知是否要一同返回衡天呢?真若如此,便可一路相伴……

    想到此处,淳于风转身返回,情不自禁地迎向仙奴。对方几近依偎着林一,谁都不理会。他稍有失落,才想说些什么,有人发火了……

    “谁是你家师叔……”林一的眼光从仙奴的那半截衣袖上移开,冷冷转向了方毕。对方一缩脑袋,往后退了几步,惶然道:“师叔!在下与仙奴师妹……”

    是非之地不久留,林道友何苦如此呢!再者说了,仙奴的师兄看着为人还不错啊!淳于风劝道:“林道友!既然寻到了仙奴姑娘,你我还是就此回转,以免横生枝节……”

    林一下巴抬起,看都不看淳于风,清冷叱道:“仙奴寄人篱下苦日良久,善心救人又反遭其祸,真是岂有此理!往何处去?我今日不为她出这口恶气,枉为人师!”言罢,他周身煞气缭绕,眉宇间两道印痕微微闪现,邪狂气势沛然而出。

    淳于风脸色一僵,自知不便多言。忽见林一周身所散发出来的威势,他又是暗暗心惊。自己修至炼虚的后期还沾沾自得,而对方的修为与师父余恒子比起来,亦不遑多让啊……

    师父为了自己发怒了!仙奴心头欣慰。方师兄表里不一,理当受到惩处才是!

    童家兄弟已到了数百丈外,各自身形一顿。那年轻人竟然是合体的高手,双方动起手来怕是有些麻烦。不过,自家以三对一,人多势众……

    “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三番两次坑害奴儿,死不足惜……”说到此处,林一已是又怒又恨。从适才师徒间的传音中得知,仙奴凭借天狐一族的神通,想要脱险不难,皆受这个方毕所累,才屡屡陷于绝境。今日若是晚来一步,怕是再见不到仙域中这个唯一的弟子了。

    方毕自忖失算,忙往后退去。有心讨饶几句,无奈仙奴师妹的这位师父杀机太重,不若暂避一时。他带着可怜的模样拱手说道:“师叔息怒!弟子来日定当去宋玄子师叔面前赔罪,先行告辞……”话未说完,其转身便逃。

    “哼!死到临头,还敢耍弄心机。搬出宋玄子也救不了你……”一语道破了方毕的用意,林一眸子寒芒闪动,突然抬手喝道:“壮根,撕了他……”随之刹那,其袖中猛然窜出一道清风,紧接着便是一声沉闷悠长的怒吼声响彻山谷。

    方毕即将遁去身形之际,有清风狼影突如其来。他惊得才要祭出法宝相阻一二,两道钢铁利爪破空而至,“喀喇——”一下扯裂了护体的法力,“扑哧”一声直透身躯。其面容惨变,尚不及哀鸣,便“砰”地炸成了一堆血肉,元神被人一手抓过瞬间塞入了血盆大口……

    眨眼之间,一个炼虚中期的修士化为乌有。山谷之中,一个丈余高的壮汉当空而立,神情狰狞,双手血迹淋淋,大嘴中兀自“咔哧、咔哧”地咀嚼着……

    师父竟然要杀方毕?意外之下,仙奴有心阻拦已然来不及了。事已至此,她轻舒了口气,心头反倒踏实起来。

    淳于风从没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更没想到林一的身边还藏着一个高手。那人岂不就是传闻中的妖族?其同样有着合体的修为,且凶残野蛮,又怎会受其驱使……?

    震愕之中,淳于风失声道:“林道友!方毕乃仙奴姑娘的师兄,又同为修士,却遭此虐杀,岂非善恶不分……”怕词不达意,他又转首示意。那三个一模一样的合体前辈才是真正的对手,切莫因怒失察。

    林一嘴角一撇,斜睨着前方,不容置疑地说道:“何为善、何为恶?我宁愿与真小人打交道,不愿与伪君子为伍。方毕之流,道貌岸然,为祸尤甚于豺狼之辈!此时不予剪除,天理何在……”

    壮根吞噬了元神之后,犹自意犹未尽。淳于风见了,禁不住打了个寒噤。此般情形,在衡天仙域并非罕有。而亲眼目睹,却是另一番感受。尤其死的还是仙子的师兄……

    淳于风看向仙奴,暗生悔意。仙子的脸色不好看,难不成是恼怒自己的多嘴?

    且不说淳于风在患得患失,远处的童家仨兄弟亦在踌躇不定。那年轻人不足为虑,却不料他还有帮手?那手撕大活人、生吞元神的壮汉,虽只有合体中期的修为,却凶悍异常,绝不可小觑。可天坑的隐秘绝不容泄露出去,眼下该如何是好……

    林一不予分说,抬手示意淳于风与仙奴退后。他独自踏空往前,冲着远处的童家仨兄弟盛气凌人地说道:“伤我弟子者,死路一条……”

    这是要与三位合体的前辈动手?过犹不及,当适可而止啊!淳于风心有所想,却再不敢废话,忙招出飞剑来守在仙奴的身旁。而对方还是不看他一眼,只顾盯着那个傲人的背影……

    童家的仨兄弟正自迟疑不决,忽见对手寻上门来,反倒是各自轻松下来。其中的童里冷笑了一声,讥讽道:“这位道友,你以为你合两人之力,便能战胜我兄弟三人?还死路一条……呵呵,不死又如何……”

    山谷之中,林一凌空虚踏,犹似闲庭信步般的自如。面对嘲笑,他扬声说道:“杀你三人,易如反掌……”待彼此相隔尚有三百丈,其悠悠一顿,双眸中血色闪动,森然又道:“跪地求饶,为奴千年,或可免于一死……”

    童里自觉着有趣,转向左右,摇头说道:“大言不惭……”老二童力与老三童离深以为然,各自跟着恶笑了几声。

    与此同时,林一忽而冷喝道:“壮根、壮叶,与我守住四周。放走一人,严惩不贷!”随声,又一道清风狼影从他袍袖一窜而出,仰天一声长吼,眨眼化作一个凶恶壮汉。其转瞬之间奔至千丈之外,已与此前的壮根分开拦住了童家兄弟的退路。

    这一刻,童家仨兄弟反被围困,山谷之中情形逆转。

    见状,远远躲开的淳于风禁不住惊嘘了一声,恍然自语道:“林道友原来是有备而来,怪不得他底气十足……”

    “师父根本无须倚仗天狼仆从,一己之力,足以斩杀对手三人……”

    忽听身后有人说话,淳于风急忙转身。仙奴目视前方,容颜靓丽可人,宁和恬静的神态中满是钦羡之色。他诧然问道:“仙子是说,那两位前辈乃是林道友的仆从?他究竟何等修为,怎杀得了三个合体的高人?真若如此,又为何……”

    仙奴淡淡瞥了眼淳于风。与师父重逢,这人不无功劳。她想了想,轻声分说道:“天狼兄弟共有五人,被师父杀其三,收余下两人为仆,有何好奇怪的?莫说这三个合体的高人,便是梵天仙人境的妖王,师父亦曾与其正面交锋全身而退。之所以如此,师父是想将对手一网打尽……”

    淳于风呆呆看着仙子,惊愕无语……

第九百六十七章 有恃无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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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狭长的山谷之中,两方渐渐接近。

    林一凌空虚步,慢慢往前。他眸中血色闪动,眉宇间煞气萦绕。其周身所散发着的威势,随着每一步的迈出,愈发的森然莫测。

    有人寻上门来动手,童家的三兄弟已是杀心大起。彼此半斤八两,谁又怕谁不成。而那两个凶残野蛮的壮汉并未近前,这个年轻人是要以一对三了?真是不知所谓,你以为你是前辈高人啊……

    童里与两兄弟递了个眼神,各自心领意会。见林一到了两百丈之外,三人突然同时张口喷出一线微弱的白光。那是一件梭形的法宝,不过寸余长,瞬间合为一体。随其三人手诀法力加持,一道十余丈的剑虹倏然扑向前方。随之刹那,山谷中顿起风雷,天地气机为之一滞。

    林一身形一顿,一道夺目的光芒骤然而至,铺天盖地的杀机随之覆顶而来。他暗哼了声,身后龙影一闪即逝。于此间不容缓之际,他挥动铁拳奋力击出。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脱臂而去,眨眼便撞上了来袭的法宝。

    “轰——”

    恰如霹雳陡降,山谷中猛地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随之一霎,法力炸开,狂飙横卷,剑虹消失,青龙涣散。其余威不减,左近数百丈内的山林毁去大半。恰如天灾所致,实则**才起。童家三兄弟各自身形摇晃,林一往后连退了两步才站稳身形。彼此遥遥对峙,皆暗暗诧异!

    童家兄弟一母同胞,心魂相通,以秘法加持的联手之威,左右难逢对手。而如今全力一击,敌我双方竟然势均力敌。那个年轻人不过赤手空拳,怎会这般厉害?

    林一稍稍缓了口气,盯着前方,两眼中寒意愈浓。难怪那三个家伙有恃无恐!方才的合力一击,已达合体境界的登峰造极,甚至有梵天仙人出手的三分威势。真若硬拼下去,怕是要费些周折……

    心念稍转,林一往前虚踏了几步,扬眉沉喝道:“还不跪地求饶,更待何时!”话才出口,他猛然蹿起身形,凌空便是“砰、砰”两拳击出。随青光一闪,两条十余丈的龙影呼啸而去,威势更胜从前。

    “呸!以多敌少,怕他作甚……”

    童里吆喝了一声,三兄弟急忙催动法诀。三件法宝合为一处,再次化作一道凌厉的剑虹,只待与对方幻出的双龙再分高下。

    恰于此时,老三童离的身后突然闪出一个人影。其才有察觉,对方已然挥袖抓来。他心头一慌,尚不及应变,一团黑云当头罩下……

    猝然生变,十余丈外的童里与童力大惊失色。一眨眼,老三没了?那年轻人竟然人不知鬼不觉地蹿到了身后,嘴角还带着一抹邪笑。尤其是那一只大袖子之中,有魔气喷涌,妖异难测……

    “轰——”

    剑虹撞上了双龙,风暴逆转。仨兄弟少了一人,法宝之威大打折扣。法力凶猛反噬,余下的两兄弟顿时陷入惊涛骇浪之中,各自难以自持,凌空倒飞了出去。随之瞬间,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扑来,双拳挥动龙影,势不可挡。

    老大童里惊诧莫名,已然醒悟过来。方才掳走老三的,竟是那人的分身?而兄弟三人分开,法力神通威力不再,再拼下去情形更糟!他人在半空,回首嘶吼道:“老二小心……”

    老二童力见老三被人一招擒去,早便慌了心神。忽听大哥提醒,他顾不得多想,四肢乱舞中急急掐动手诀便要远遁,而那个带着一脸邪笑的人影已然拦在了身后……

    惊骇之中,童里抬手急招。一点流光从远处倏忽而至,旋即带着凶猛的杀机扑向了对方。与此同时,其趁势转身便逃。不过闪念之间,他脸色惨变。法宝好似沉入大海中不见了踪影,四周尽是魔气沸腾,暗夜无边。法力气机受阻的一刹那,去路茫然……

    眼睁睁看着老二又没了,童里吓得强行止住了颓势,伸手在半空中划开一道裂缝。而尚不待他借此遁去,周身上下突然被九道无形禁制死死困住,再也动弹不得。近在咫尺的虚空一闪即没,他绝望地叹了一声,便觉着身子一轻,接着跌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有人惊呼道:“大哥……啊!他又来了……”

    林一的魔尊擒获了仨兄弟之后,随即在原地没了踪影。本尊到了近前,抬手一抄,一小团黑气环绕的光芒便到了大袖之中。其背起双手,慢慢转过身来,上下威势尽敛,眉心的两道印记亦消隐不见。他冲着远处的几人颔首示意,转而落向了山谷。

    一场惊心动魄的拼杀过后,山谷渐归往日的平静。

    林一寻了块大石头盘膝而坐,淡然的神色中若有所思。天狼两兄弟在他背后站立,木雕泥塑般动也不动。

    仙奴将四周清理一番之后,才在淳于风的陪同下落在了山谷之中。她手上拿着两样东西,款款到了林一的身前,好奇问道:“师父!童家的三兄弟去了何处,莫不是被您收入妖圈……”

    “为师自有天魔结界……”话至一半,林一停了下来。只要对手不高过自己的修为,天魔结界便成了天地牢笼,任谁都难以逃脱,只得甘受摆布。而此时此地,着实不便多说。他看着娇弱动人的仙奴,不由心生怜惜,转而又道:“你有伤在身,且坐下稍事歇息!于风道友……”

    淳于风尚在十余丈外,犹自心头惴惴。隔着老远,那两个壮汉身上的血腥便已扑面而来,使人不寒而栗。而仙奴一介女子,竟然对此浑然不惧?

    眼光落在不远处遭毁的树木,想起适才惊心动魄的一切,淳于风禁不住又是一阵感慨莫名。一位来自下界的修士,在衡天难以立足才被迫远走他处,如今却是将合体的前辈高人视若无物,真是说杀就杀、说抓就抓啊!若非亲眼所见,绝不敢相信。好在师父有先见之明,不然得罪了这么一位,那才是自讨苦吃!

    还有,方才那是魔修的分身吗?十足一个煞神……

    忽而闻声,淳于风忙回过神来,带着几分谨慎拱手说道:“有何吩咐……”对方神色轻松,并无此前的盛气凌人,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他心头稍缓,尴尬又道:“不知是该称呼林道友,还是林前辈……”此一时、彼一时,不要失去礼数才好。尤其是仙子面前,还须举止得当!

    林一嘴角上扬,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说道:“于风道友并非迂腐之人,又何必在乎凡俗缛节,请这边坐下说话……”他倒不是成心客套,只因本尊尚未修至合体,还不想以长辈自居罢了。淳于风见其言语真诚,跟着露出了笑容,说道:“固所愿也,呵呵……”

    淳于风抬脚往前,情不自禁地走向仙奴。却见那女子挨着林一而坐,正默默看来且神色中似有不快。他心头微微一怔,随即后悔不迭。于风啊于风,又何必争一时意气长短呢!与林道友平辈论处,岂非成为了仙子的长辈?而话已出口,又该如何收回……

    仙奴见淳于风神色古怪,无意多作理会。她摊开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掌,冲着一旁的林一说道:“师父!此乃童家两兄弟遗下的法宝,竟为玉髓炼制,极为罕见呢……”

    林一低头看去,那是两枚寸余长的宝物,首尾尖尖,荧光闪动,颇为精巧不凡。其稍作凝神,抬手虚空一抓又慢慢落下。

    仙奴的掌心中,三枚相同的宝物躺在了一起。其檀口半张,神色欣然。

    林一歉然说道:“都归你啦!尚欠一份拜师礼,来日补上!”当初收下这个弟子,一没功法相传,二无宝物相赠,让他始终过意不去。从今往后,定要好好弥补一番亏欠才是。

    仙奴合拢手掌,欣喜含羞笑道:“多谢师父……”

    淳于风在三丈外寻了块石头坐下,兀自患得患失。许是见那对师徒神态亲昵,他颇感不自在,禁不住插话道:“林……林道友!仙子师兄的遗物被我捡来,还请由你发落!”其伸出的右手攥着一物,乃是方毕遗下的乾坤戒。

    林一抬眼看去,说道:“你独自一人奔波了数十年,又帮我寻到了奴儿,没有功劳亦有苦劳!一个乾坤戒而已,聊作补偿吧!”

    这可是一个界外修士一生的积蓄啊!就这么送人了?淳于风微愕,说道:“这……却之不恭了!实不相瞒,我身上的仙晶已所剩无几,呵呵……”他苦笑了下,暗暗欣慰。数十年来,身上的仙晶只出不进。再耽搁一些时日,怕是回去的盘缠都没了。如今有了意外收获,亦算是不虚此行!由此看来,林道友并非难处之人。如其所说,彼此坦诚相待才好,万不可成了伪君子!

    林一忽而沉默起来,片刻之后又道:“于风道友,你陪着奴儿在此歇息疗伤,我要去那天坑一探。”

    “师父!彼处凶险……”仙奴担忧起来。此前相见之时,她已在传音中道出了天坑内的诡异,没想到却是惹起了师父的好奇。

    淳于风不明就里,却是昂然起身,颇为干脆地应道:“但有吩咐,不无应从!定当守护仙子周全……”

    林一点了点头,突然一甩袍袖,冷声喝道:“与我滚出来!”

第九百六十八章 青出于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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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星宇茫茫,仙道寂寞,谁人又不孤单呢!

    倘若遇上一位心仪的女子,且能朝夕相伴,乃天大的福缘啊!

    至少对于淳于风来说,得以陪伴仙奴左右,心怀甚慰!不求天长地久,但愿曾经拥有!

    看那姹紫嫣红朝云暮卷,且从似水流年中采撷一缕雨丝风片,足矣!足矣!

    这一刻,淳于风对林一好感倍增。侠义为怀,仁厚大方,年纪轻轻的便成为了仙子的师父,如此样人又岂会简单呢!相识恨晚……不!是相交恨晚呐!

    便在淳于风将林一视为知己之时,突然被一声冷喝惊醒过来。他吓了一跳,忙往一旁躲闪。平地上冒出了三个人影,正是那童家的三兄弟。

    淳于风脸色微变,顿生惕然。而仙奴从容自若,那两个壮汉则是眼皮都不抬一下。他愣怔了下,自觉着失态,不由得神情一窘……

    童家的仨兄弟踉跄了几步,惶然呆立。看清了端坐着的林一,老大童里眼角抽搐,带着惧意往后退了一步。他两个兄弟茫然四顾,依旧是稀里糊涂的模样。

    林一没了方才的随和,面沉似水,带着寒意说道:“是死,还是活,早作决断!”见对方犹自迟疑,他冷哼了声,不容置疑地又道:“三息过后,死活当见分晓!”

    “活!自然要活……”童里好似回过魂来,吓得一哆嗦,无奈说道:“既被你分身种下了魂禁之术,死活不由人,又何须啰嗦……”他两位兄弟后知后觉,跟着躬了躬身子,惶恐的神情中还带着愤愤不平。

    林一眉梢轻挑,一字一顿地说道:“想要活命,受我禁制千年,为奴为仆而不得反悔。若安分守己,自有解脱之日。但有忤逆之心,必将神魂俱销!”

    童里两眼一瞪,尚未说话,‘扑通’一下摔在地上,已是口吐鲜血。其四肢乱踢,痛苦难耐,凄厉喊道:“手下留情!在下不敢有半分忤逆……”他的两兄弟惊得不知所措,忙跟着跪下求饶,只求大哥活命!

    林一袍袖一挥。对方止住了惨嚎声,蜷成了一团。

    片刻之后,童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与两兄弟相互搀扶着从地下爬起来,犹自惶然难安。

    林一看着那狼狈不堪的三兄弟,冷然说道:“尔等遭此下场,咎由自取!”

    童里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暗恨不已。本以为那女子的师伯与师兄好欺负,谁能想到她还有这么一个可恶、奸猾、卑鄙的师父呢!兄弟三人都是合体的高手啊,在天嗣仙域横行已久从没吃过大亏,如今却成了遭禁千年的奴仆。唉!命中该有此劫!活下去才好,权作仙道历练了……

    “即日起,你三兄弟便是我弟子仙奴的仆从。她若少了一根头发、遭受一点委屈,唯你等是问……”林一端坐着,话语中透着森然杀机。不容对方应声,他抬手摸出一枚玉简递向身旁,又道:“奴儿!此乃魂禁法诀……”

    仙奴神色微愕,还是接下了玉简,却又为难起来。自己一个女儿家,带着三个豺狼之辈,像什么样子啊!她转而央求道:“奴儿只求跟随师父,才不要什么仆从呢……”

    童里却似看出了一线转机,与两兄弟紧紧盯着仙奴,各自神色中暗含期待。情愿成为仙子的奴仆,总好过与那恶人打交道。再者说了,那女子虽机智过人,却秉性良善,以后的日子会轻松许多……

    林一的眼光冷冷瞥过那仨兄弟,淡然说道:“他三人伤你,有罪在先。奴役千年,理所当然。凡事自有因果,所谓一饮一啄,莫不如是!你若嫌恶,且一杀了之!”

    仨兄弟脸色微变,童里急忙上前两步,冲着仙奴躬下身子,带着谦卑与讨好的神情哀求道:“仙子啊仙子!求您行行好,让我兄弟追随千年又有何妨?我兄弟定当披肝沥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童力与童离跟在一旁,连连点头附和,就差跪地拍胸指天起誓了。

    三个合体的前辈,争着为奴为仆,这世道变了?旁观的淳于风瞠目无语,忽而明白了什么,悄悄回首看了眼身后的那两个壮汉。其暗忖着,生死不由己,原来如此……

    仙奴神情发窘,左右为难。她还想劝师父收回成命,对方却已两脚一伸跳下了石头,昂首吩咐道:“壮根、壮叶,守在此处,谁敢对奴儿不敬,撕了他!”言罢,其袍袖一甩踏空而起,直奔远处的天坑而去。

    天狼两兄弟睁开微闭的双眼,重重嗯了一声,冰冷的杀机顿时笼罩四周。

    童家的仨兄弟忙低下身子,并未因林一的莫名离去而稍有轻松,而是暗中留意着两个壮汉的一举一动,神情中尽是无奈与可怜。这两个生撕活人吞噬元神的家伙,比自家兄弟只强不弱,还更加的凶残无情,不好惹……

    杀机肆虐之中,淳于风只觉得头皮发紧,禁不住暗暗叫苦。仙子有五个合体的前辈在前后左右守护着,谁还敢有所觊觎?林道友,你方才莫不是成心的?我留在此处,分明就是一多余之人……

    “仙子!师命不可违……”情急之中,淳于风凑至仙奴的近前,接着劝说道:“千年光阴,朝夕可过。暂且收下童家的三位前……道友便是,以后再作计较……”他看出这女子心善,断然不会轻易杀人。而如此耽搁下去,自己夹在当间可是不好受啊!

    林一的背影不见了,仙奴才从远处收回眼光。身边没了师父的倚靠,她好似变了个人。那个临危不惧,恬淡如水,宁静内敛的女子又回来了!

    仙奴抬起握着玉简的右手示意了下,身后的天狼兄弟收起了狰狞的气势。她稍稍坐正了身子,冲着一旁的淳于风微微点了点头,转向童家仨兄弟轻声说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天道无常,生死乃命数使然!故而,我虽为你三人所伤,却并不曾记恨过什么……”

    童里与两兄弟换了个眼神,各自心头窃喜。果不其然,还是这小女子好说话,怎奈遇人不淑,竟拜了一衰人为师……

    仙奴神色沉静,接着说道:“念及家师的一番体恤之情,我且收下你三人。不过……”她悠悠一顿,话语中竟是透着莫名的寒意,又道:“莫以为我软弱好欺!我若杀你三人,无须缘由,不用规矩,只图个随心所欲……”说着,她又举起那枚玉简轻轻晃动。

    童里心头一沉,两眼瞪得老大。无须缘由,不用规矩,岂不是想杀便杀?比她师父还狠毒?女人,你娇美的容颜与柔弱的天性,只是用来骗人的不成……

    仙奴明眸一闪,好似洞悉一切,轻声说道:“女人,不分是非善恶,只问忠诚与否!”她摊开左手往前一抛,那三件玉髓法宝飞到了各自的主人面前。其带着难以捉摸的神色,说道:“生死悬乎一念,你等好自为之!”

    法宝失而复回,竟让人兴奋不起来。童里仨兄弟神色惴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有其师,必有其徒!而这个徒弟,还不能以常理度之。简而言之,难伺候啊!唉!千万不要得罪女人,更莫要落在女人的手里。这话是谁说的?太有道理了……

    童家的三兄弟默默走开,于不远处寻了块地方相对而坐。彼此面面相觑,各自心魂不定。接下来的千年里,祸福吉凶又将如何?

    天狼两兄弟,依旧在原地铁塔般地杵着,跟睡着了一般。而其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杀机,始终若有若无地笼罩着四周。追随林一以来,两人对听命行事早已习以为常。更何况不缺修炼的妖晶,偶尔还能吞噬个元神啥的,这日子便过的安心。再者说了,那三个家伙靠不住,有事终究离不开自家兄弟!而仙奴同为妖域之人,故土情分尚在,这番守护乃应有之义!

    仙奴独自坐在之前的那块石头上,摸出两粒丹药吞下,有些担忧地看向山谷的另一头。天坑凶险,而师父自有过人之处,愿来去无恙!她眼光一闪,转向了所在的正前方。童家的三兄弟守在一块儿,彼此间正在忧愁对视。

    见状,仙奴神情如旧、沉静依然,唯有那如水的双眸中,有狡黠的笑意一闪而没。她轻缓了口气,拿出一块仙晶攥在手心,阖目吐纳起来……

    无人理会的淳于风,傻傻站着,略感无趣。一番左张右望之后,其眼光止不住地又落在了那静美如玉的身影之上。少顷,一种自惭形秽的滋味涌上心头,他悄悄长叹了一声。

    一个看似柔美动人的仙子,并非如所想象中的羸弱与怯懦。其睿智脱俗,机敏不凡,绝非常人可以想象。而她适才寥寥数言,便将那三个老奸巨猾的合体前辈驯得服服帖帖。林道友够厉害吧?弟子更是青出于蓝,叫人叹为观止!

    女人,不分是非善恶,只问忠诚与否。啧啧!这话听着浅白,却寓意极深呐!

    不过,仙子如此这般,是要告诫那仨兄弟,还是要点醒他人……

    莫名之际,淳于风的心头没来由地悠悠一荡。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踱了两步,缓缓坐下,自顾遐思不已!

    淳于风有所不知,仙奴虽秉性良善,却来自妖域,见惯血腥,早已漠视生死。那女子更是天狐族人,聪慧多智本性天成。所谓临机应变以及对付男人的那一套,可是有着正儿八经的师承……

第九百六十九章 俗不可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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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深不见底的大坑前,林一驻足打量。

    此处与仙奴所说的并无二致,那两、三里大小的坑口尽为逆生的丛林树木,只在当间留有一线缝隙,有莫名的阴寒直透而出,又被数百丈高空的那片雾霭所阻挡,聚而不散且颇为的诡异。坑外尚是满目青翠,坑内的草木上却覆盖着一层霜色,内外俨然两方天地……

    天坑之下,还有玄冰、仙人的遗骸?

    林一若有所思之际,回首冲着来处淡淡一笑。仙奴天赋异禀,所欠缺的只是修为罢了。假以时日,等闲之辈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童家仨兄弟还想讨便宜,这会儿该悔之不迭了!

    不过,那个童家的老大修为不俗,能屈能伸,倒是个人物!将其兄弟三人带回衡天,无论是用来自立门户,还是壮大出云子的九州门,皆可派上用场!

    林一转向身前的大坑,驱动神识往下看去。穿透层层树木枝桠,隐约可见坑底的情形。寒意浓重,死气阴沉……

    不过少顷,林一猛地收回了神识,轻轻皱起了眉头。那阴寒之气,竟有吞噬法力之能。怪不得此前的童里等人对此颇为忌惮,原来真有古怪!难道是那玄冰禁制所致?

    林一斟酌了片刻,往前虚空踏去,身影一分为二。他以魔尊之体立于天坑之上,周身气势稍稍一变,随即衣袂翩翩直奔下方而去。其本尊则于坑口前盘膝而坐……

    不过须臾,林一穿过了那一线树木的缝隙,渐渐临近坑底,下落之势跟着慢了下来。他凝神四望,暗暗小心。

    天坑的坑底,已非仙奴等人离开时的情形。四周霜雾重重,当间冰潮盘结,且有寒气翻涌,煞是阴森而可怖。这好似一汪数百丈的寒潭,被遗落在这地下的深处,有心重见天日,却又因沉寂太久而郁郁无力,只得化作阵阵雾霭汹汹而上,宣泄着无数万年来的不甘与寂寞。而其所散发出的彻骨寒意,足以吞噬一切生灵……

    林一离地十余丈,神色迟疑。一块沉寂了无数万年的玄冰,还能有这般骇人的禁制之威,来历绝非一般。若因此而转身错过了什么,着实不应该啊!

    忖思片刻,林一伸出右手轻轻一弹。一点金中带赤的火焰脱指而出,犹如流星般直奔下方而去。倏忽之间,火光寂然而灭,四周暗黑如旧,只有无尽的寒意氤氲弥漫不休。

    林一微愕!时至今日,他对于诸多修炼的法门,虽说还不能尽数熟谙于胸,却已不是当年初登仙道的无知小子可以相提并论。

    据悉,人之真火有三,分别为三昧真火、本命真火,离火。当修士的元神大成之后,三昧真火的威力随之提升,化作本命真火。待修至仙人境界之后,本命真火将阴阳逆转,成为愈加不凡的离火……

    方才可是本命真火,稍加尝试之后,竟如此的不堪?

    林一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哼!若天煞雷火还抵挡不了玄冰之威,权当今日白跑了一趟。他屈指又是一弹,一点黑黄的火焰激射而出,烈油溅水般的‘刺啦’一下,直沉坑底而去。四周气机为之一顿,诡异莫测的寒雾猛烈震荡起来。

    “呵呵!”林一得意地怪笑了声,挥袖轻拂,天煞雷火疏忽而回。他抬手祭出一套法诀,火光砰然炸开,迅即化作星星点点,转而覆于周身上下。来自于后土仙境的十八式‘明火印’,与九句‘明火诀’,可控天下之火,此时由其施展起来倒也灵巧自如!

    林一有了天煞雷火护体之后,未作耽搁,身形陡然坠下。转念之间,他已穿过寒雾与数十丈的山石。随着眼前景物一变,他猛地止住了去势。

    寒雾之中,透着几点黯淡的荧光。一块十余丈方圆的玄冰半掩半埋着,其中的人影清晰可见,无不瞪着双眼,神色中隐有愤怒而似有不甘,便这么被冻结于很久之前的一刹那并直至此时。与之相隔尚有两三丈远,浓重的阴寒与死寂逼迫而来,使人不寒而栗!

    林一惊嘘了下,稍稍退后。未几,他仰头看去,想象中的一出情景,慢慢浮现在了眼前。一群修士,或是一群仙人,被大神通者施展法力禁锢之后抛落星空,最终砸入这地下的深处……

    愣怔了片刻,林一收回眼光看向玄冰,又禁不住暗暗摇了摇头。那些仙人的遗骸若真是来自崩坏的远古,可见当时的混乱与惨烈。而一式神通便虐杀百余位仙人,更是出乎想象啊!

    林一定了定心神,抬手弹去一缕天煞雷火。灵巧的火焰化作一条尺余长的火龙,轻易穿过了寒雾,却在触及玄冰的瞬间猛然一顿,转而被迫返回。

    见此情形,林一有些意外。天煞雷火不畏玄冰,却破不了其中的禁制?他带着谨慎往前几步,运转目力凝神看去。稍后,其又围着玄冰慢慢转起了圈子。

    直至过去了一炷香的工夫,林一才停了下来,已是兴致索然。修士死了之后,乾坤戒随之显现。而他转悠了这么久,玄冰之中只有百余栩栩如生的死尸,根本寻不见乾坤戒与法宝的踪影……

    一无所获,林一心生去意。死人的便宜,不占也罢!而他尚未转身,却又抬头看去……

    天坑的坑口前,林一的本尊从静坐中睁开了双眼。有魔尊身临险地,他对彼处的情形一清二楚。稍作忖思,其抬手摸出原来的那个鬼珠,神识传音道:“我有话问你……”

    过了好一会儿,鬼珠之中毫无动静。

    林一嘴角一咧,又道:“吴融前辈!在下有事请教……”

    鬼珠内黑雾涌动,神识可见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一脸的倨傲,不耐烦地说道:“你还是死了那份心吧……”

    这位便是鬼灵修士吴融,还对上回被逼为仆一事耿耿于怀。林一微微一笑,说道:“前辈乃远古的高人,罹难之后才不幸零落于此。不知您与众位手下有否留下遗骸……”

    “你要作甚?”吴融顿时便如炸了毛一般,话语声中透着阴森寒意。

    林一眼光一闪,颇感意外,小心说道:“前辈莫要误会,我是说……你可认得地下玄冰之中的那些仙人遗骸?”

    吴融知道错怪了人,气势缓转,带着怨气说道:“哼!鬼珠封禁也就罢了,又有乾坤戒阻隔,谁人还能知道外边的情形……”话至此处,他转而意外地问道:“你所说的又在何处……”

    林一没有答话,而是手拿着鬼珠,起而往前一步踏去。随之瞬间,一点微弱的天罡雷火飞出身外环绕上下……

    地下的洞穴之中,林一本尊现身之际,魔尊与其合二为一。他离地三尺,穿过浓稠如水的寒雾,来到了玄冰之前,伸出右臂摊开了握着的手掌。许久之后,鬼珠内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仿若有往事不堪回首,又好似岁月钩沉,片光残影中尽是难言的苦涩……

    林一眉梢松动,暗有期待。

    又过了片刻,吴融涩然出声:“此乃九玄天禁所致……怎会被你寻到……”许是不愿旧事重提,他又黯然一叹道:“不认得!”

    林一有些失望。鬼珠内,还有数十合体的鬼灵,皆为吴融的手下。若有当年留下的遗骸,或可借尸还魂,还能趁机获悉更多有关远古的秘辛。如今一句不认得,倒不好继续询问下去。

    罗家的天罗禁已让人神往不已,一式‘天罗地网’的仙法更为镇山的神通,只怕还不如这‘九玄天禁’厉害!

    不过,一山还有一山高,再厉害的神通又能如何呢!玄冰中的这些仙人,想必亦都是叱咤一时的风云人物,还是落得个冰寂沉沦的下场,渐渐被光阴抛弃并淡淡遗忘。即便如此,这条道上的前仆后继者依旧是络绎不绝。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林一稍稍出神,随后落下伸着的手臂。他冲着玄冰中的人影欠身拜了几拜,转而便要离去。

    有人诧异道:“你这小辈品行不佳,俗不可耐,却懂得逝者为大的道理。此时又为何要空手而归……”

    这不糟践人吗,还品行不佳、俗不可耐?林一身形一顿,举起手来,有些不忿地辩解道:“掘取几块晶石而已,何至于遭致如此奚落……”

    鬼珠内的吴融哼了一声,讥讽道:“你掘取的可是鬼灵轮回之地的晶石,行径之卑劣,比起刨坟掘尸发死人财,要更为不堪……”

    俗语有云,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这位对鬼灵域的往事念念不忘,一点情面不留啊!林一神情一窘,不无尴尬地说道:“已然错了,又能如何呢?若非你在一旁拾掇,我又岂能得手……”其自知理亏不愿多说,转而好奇问道:“吴前辈!你方才的空手而归又为何意……”话说一半,他脸色一红。自己看似洒脱,有了好处还是挪不开脚步!唉!真是俗不可耐……

    自嘲一笑,林一继续往上而去,却听吴融接着悠悠说道:“仙人之躯,皆为千万年的淬炼而得,虽没了生机,却无不是仙器一般的存在。若就此抛弃,岂不可惜?”

    闻言,林一急忙止住了身形,毫不隐晦地问道:“直说了吧,那些仙人遗骸对您有无用处?”

    吴融不屑地回道:“老夫岂肯委身于他人之躯……”他迟疑了下,又道:“或许,对我的手下有些用处……”

    林一眼光一闪,转身返回,呵呵笑道:“罢了!林某便是一俗人!”

第九百七十章 返回界内

    这是天嗣仙域的一个小镇,名为天牛。

    天牛镇上,有大仙门辖下的一个星际传送阵。据说,前往惠天的阵法开启了。

    镇子的西头,一座百丈的山岗郁郁葱葱。此处,称为牛头岗。从其平坦的石阶往上,便是传送阵的所在。

    天色尚早,牛头岗下有修士往来不绝。

    另有五人聚在一处。其中的林一背手而立,独自远眺。那云雾天空之中,一轮日头时而晦暗,时而熠熠光明。

    仙奴站在师父的身旁,好奇地东张西望着,小女儿家的神态自然而然。这两人身后的不远处,童家的三兄弟则是垂头丧气的模样。

    童里稍稍振作了下,自言自语道:“我辈修士,没有凡俗间故土难离一说。权作出门远游一趟……”他冲着左右牵强一笑,安慰道:“呵呵,没啥……”其两个兄弟挺了挺胸,佯作轻松不成,又没精打采地垂下脑袋。修炼了数千年,尚未成仙,却成了奴仆,还有苦难言。唉!命运多舛啊!

    仙奴转身看了一眼,三兄弟顿时没了声。她恍若未觉一般,往一旁偎近了一步,轻声问道:“师父,您此次可是专门为了奴儿而来……”

    林一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仙奴秀眸含波,微微垂首,腮边露出一抹欣然笑容。少顷,她学着背起了双手在原地摇晃着,一如风中摆柳般的婀娜多姿。有意无意间,发觉自己的身高才及林一的肩头,她禁不住又是嫣然抿唇,俏皮的神色中尽是抑制不住的愉悦……

    林一没有在意身旁的动静,而是回想着天坑中的情形。在吴融的拾掇下,依仗着天煞雷火,费了一番周折,他还是除去了地下玄冰四周的阴寒桎梏。之后,其将那一大块玄冰收入一个乾坤戒中。至于如何破除玄冰禁制,还须留待日后再想法子。

    吴融曾说不愿屈身于他人的体内。其无心之言,总是暗含玄机。

    鬼灵之士,所少的不过是一具肉身罢了。真若有了仙人的遗骸用来合体修炼,飘忽不定的游魂,便会成为有血有肉的真正修士。

    或许,这才是吴融的真正用意。

    这位鬼灵前辈看似执拗,却又不失睿智。其不仅知道鬼灵域那位老者的姓名,彼此间还应当颇为熟悉。由此看来,他与他的手下,来历绝不简单!

    无论怎样,都不能轻易放纵。那可是数十个修为高强的鬼灵,除非尽在掌握……

    便于此时,淳于风从牛头岗上循阶而下。他飘然到了近前,先冲着仙奴谦和一笑,才转向林一说道:“我已从来往的道友口中得知,因有妖族出没并四处劫掠,致使惠天一度混乱不已,传送阵被迫关闭了数日……”

    听到了妖族二字,林一收回思绪微微一怔,示意淳于风接着说下去。对方自告奋勇打探消息,倒是尽心尽力。

    淳于风又担忧说道:“据悉,有妖王带着数百妖族,于四下横行而神出鬼没。惠天各家高人联手驱逐,却难觅敌踪,已通传界外仙域严加防备……”见仙奴神色讶然,他善解人意地安慰道:“仙子勿忧!我等返回界内,便可远离祸端……”其又不可思议地叹道:“想不到啊!仙域之外,还有妖域的存在!非我族类,祸心难测……”

    仙奴的小脸微微一寒,根本不理会淳于风,而是昂首看向一旁,眼光中露出征询之色。

    妖域的妖王主动现身,颇为罕见。不用多想,十之**为了妖坛一事而来。林一与仙奴稍稍对视,眉梢一挑,不动声色地说道:“返回界内……”

    这一刻,师徒俩心有灵犀。

    淳于风松了口气,忙道:“诸位随我来……”其转身便走,忽又停转,有些尴尬地分说道:“由此阵法传送,每人仙晶十块,可不便宜……”他自家拮据,生怕别人也不富裕。真若如此,不如将丑话说在前头,以免到时候彼此难堪。

    林一无动于衷,慢步往前。

    仙奴四下打量,左近没人。她冲着那三兄弟吩咐道:“入我……手镯!”说着,其抬起手腕露出一个石镯子。

    童家的三兄弟正去意彷徨,闻得此言,干脆站在原地不走了。老大童里带着难看的笑容,不情不愿地说道:“仙子!这是何意……”童力与童离跟着附和道:“若是仙晶都掏不出来,我兄弟以后的日子怎过……”

    仙奴不容置疑地说道:“家师的仙晶来之不易,能省下来一块是一块。”她端详着三兄弟的神情,恍然道:“天狼两人可以俯首听命,早早已被家师收在身边,而你等却忤逆不从,分明是想早入轮回……”其转身便走,手上已多出一枚玉简来,轻描淡写地又道:“与我讨价还价的下场,顷刻便知……”

    仨兄弟不敢有二心,而高手的矜持尚在。如此这般,不过是想着挣得几分仆从该有的脸面罢了!身为合体的修士,装入女子的手镯中,太不像话了!如今这小小的愿望都难以得逞,徒呼奈何!童里脸色一苦,与两位兄弟招呼了声,匆匆隐去了身形,急急遁入仙奴手腕上的妖圈之中。

    “哼!只此一回,下不为例!”仙奴不加颜色地叱了一声。其脚下不停,追上了林一,情不自禁地扯动了下对方的衣袖,邀功似地自得笑道:“省下了三十块仙晶呢!”随着相处日久,她与师父愈发的亲近……

    林一脚下一顿,回首瞥了眼。对方粉舌一吐,悄悄缩回手去。他接着往前,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未几,其又暗暗长吁了下。喜欢扯着自己的衣袖的,有过两个女子……

    在仙奴出声说话之际,淳于风已停了下来。当一对师徒从身前走过,他犹自冲着那摇曳多姿的身影默默出神。

    那女子已非当初所见的模样,却更是让人心动不已。其柔弱中添了几分冰霜的冷傲,静美中多了脱俗的惊艳!她若能对淳某人这般的随性自然,纵使挨打挨骂又有何妨!

    ……

    天罗仙域,罗家后院的静室之中,两人相对而坐。

    罗清子手拈着长须,诧然道:“兄长!你再说一遍……”

    罗坤子点了点头,不急不缓地说道:“我罗家一直要找寻的那个林一,在我罗家的洞府结界呆了六年之久,与一女弟子合谋窃取雨子的画轴而事发,被罗恨子长老带人追杀……”

    不是没听清方才的话,而是太过意外了。罗清子松开长须,摆手止住了罗坤子,沉吟着自语道:“他一个来自下界的炼虚小辈,竟以外门弟子的身份潜伏于我罗家,别无所图,只为窃取雨子的画轴,并有人甘为内应而不惜性命……”他看着罗坤子,问道:“你意下如何?”

    罗坤子答道:“匪夷所思!”

    罗清子接着问道:“同为一个炼虚的小辈,不仅破开罗家的洞府结界,还差点杀了梵天修为的罗恨子,该如何看待?”

    罗坤子不明所以,随口回道:“难以相信……”

    罗清子又问:“还是这个小辈,从下界窜到界内,再大老远跑到界外肆意妄为,不奇怪吗?”

    罗坤子想了想,无言以对。

    “一点都不奇怪……”罗清子两眼中精光一闪,沉声说道:“据界内所传,如你方才所说,他一个年轻人,不仅得到了昊天塔的宝物,还有着妖、魔、道一体的逆天修为,更是对雨子的画轴情有独钟,岂不就是应验了那句话……?”

    罗坤子似有所悟,又不解地问道:“雨子的画轴怎会与一个下界的小辈有所牵连?家主是说……”

    罗清子稍作迟疑,说道:“那画轴乃雨子生父意外所得,乃来自远古之物,曾有人对之颇为忌惮……”话到此处,他心有顾忌而不予多说,转而幽幽自语道:“七星降劫难,明月保太平……”

    绕了一圈子,罗坤子总算是明白了家主的用意,失声道:“当年的七星伴月,早被传言为寰宇动荡之兆。而每逢天地大乱,必有应劫之人。林一是七星、还是明月?他怎会……”

    “他又为何不会?”罗清子的神色凝重了许多,说道:“你我早有耳闻,紫薇仙境之中有当年仙帝留下的传承,非凭借着昊天塔的宝物而不可得。此外,雨子的画轴,同样与远古秘辛有关。那小子从下界一路蹿了上来,所作所为,无不直指一个去处……”

    罗坤子微微变色,说道:“远古仙域,唯仙帝独尊……”

    “慎言!”罗清子郑重叮嘱了一句。对方不敢大意,稍稍缓了口气,颔首称是。他又似有所指地示意道:“你我兄弟心里有数即可!管他是七星,还是明月,早便有人在等着呢!”

    罗坤子沉思片刻,还是有些疑惑地问道:“林一与罗家已势同水火,以后又该怎样呢?”

    “呵呵!”罗清子好似早有成算,抚须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地说道:“圣贤不出,皆为妖孽!”

    罗坤子心头释然,神色亦跟着轻松了许多。须臾之后,他忽而又想到了什么,忙道:“还有一事尚未禀明……“

    “何事?”罗清子问道。

    罗坤子说道:“妖域内乱,有妖王带着一群妖物出走,并窜至我仙域为非作歹……”

    “哦?”罗清子深邃的眼光一闪……

第九百七十一章 天沐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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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此星,名为天沐,乃是我等途中的又一中转之地。仙域内外相隔甚远,长途传送负担颇巨,寻常修士难以承受,不得不如此这般……”

    天沐,一个百万里大小的星辰。它孤零零飘荡在星空之中,连通仙域内外,又被称为‘继星’。这儿没有仙门,也没有凡人,只有数百来自各地的修士。其中多为炼虚及化神的修为,鲜见几个合体的高手。

    “天沐星,有两处山谷,一为沐风,一为沐雨。其传送阵法各一,分别通往界外与界内……”一行三人离开了身后的传送阵,转而行走在一道山谷之间。其中的淳于风与林一、仙奴并肩而行,不忘手指四方分说道:“……两处传送阵,皆为前辈高人所留,有往来修士见此地元气浓郁且颇为僻静,索性盘桓不去,渐渐成了这般模样。我等要去的沐风谷,尚在五十万里之外……”

    眼前的沐雨谷,只是一道寻常的山谷罢了。其狭长而平坦的谷地,仿若一条街道;两侧山岗上错落的石窟,便是客栈、酒肆与商铺的所在。有人挨着自家门前摆售着玉简与天材地宝等物,还有人三两凑至一起谈经论道,无不神态悠闲而逍遥自在!

    淳于风东奔西走了数十年,各地的风貌了然于胸,此时信口拈来,倒也挥洒自如。见林一听得专注,仙奴连连颔首,他颇为振奋地又道:“我等借助阵法中转了三回,已然远离了界外。如今衡天在即……”即将返回衡天门,前后心境迥然有别。是一路上了省去了仙晶,还是达成师父所愿,抑或是遇上了心仪之人?他抹了把淡淡的胡须,笑道:“奔波在外已甲子有余,此刻竟有近乡情怯之感,呵呵……”

    此处可以见到的修士不过数十位,其他的想必是躲起来修炼去了。而有本事、有仙晶,并借助传送阵横越仙域者,寥寥无几。故而,十余里长的山谷之中,只有这来自界外的三人在信步闲走。

    仙奴对淳于风的感慨很不以为然,转向一旁问道:“师父!您家在何处啊……”

    一截数尺高的木桩横伸着,稍稍挡住了去路。其上面带着几片绿叶,还被削平刻上了字迹。林一停下了脚步,默默打量着。听见仙奴问话,他没有应声,只是抬手指了指心口。

    仙奴若有所思之际,淳于风跟上一步,看着木桩念道:“沐风沐雨路茫茫,杏花为酿酒正香。且去醉中寻一梦,醒来明月过冷江。呵呵!好有意境……”他摇头晃脑地品味一番后,接着又凝神看向那下端的一行小字,出声道:“邢记仙铺,买卖自愿……”其恍然点头,转向林一与仙奴分说道:“原来是块铺子的招牌,别出心裁啊!”

    在木桩左方几丈外的山脚下,是一间无人的洞府。其门前地上搁着一块木板,上面摆放五、六块玉简,没有禁制防护,另有一行小字:仙晶十块,任取其一。

    这般简陋而又别具一格的仙铺,倒是少见。没有掌柜,丢下仙晶便可任意取走一枚玉简。

    见此情形,仙奴心生好奇,抬脚走了过去。淳于风忙跟在一旁,难以置信地说道:“玉简价值不菲,怎可无人看守?仙晶搁在此处,被人顺手拿走了反而不美……”

    沐风沐雨路茫茫,杏花为酿酒正香。且去醉中寻一梦,醒来明月过冷江。林一依旧看着那截木桩静静出神。与其风雨迷茫,不若采花酿酒醉中寻梦。这位邢掌柜倒是洒脱!而梦醒之时,又该如何……

    洞府前,淳于风逐一拿起玉简,说道:“仙域的舆图,炼制百花酒的秘方,五行搬运之术……”其愕然失笑,冲着一旁的仙奴示意道:“呵呵!皆为无用之物,怎值得十块仙晶?”

    这些东西对仙域的修士来说,再也寻常不过。而其中酿酒的秘方与搬运之术,却让仙奴爱不释手。或许,她是为这没见过的买卖而生出了兴致。

    “只须将仙晶放于此处,我便能拿走所售之物吗?”

    仙奴问了一句后,左右张望。掌柜的依然不现身,远近根本无人理会这边的情形。她看向淳于风,清澈如水的眼光中涟漪微动,满是欣奇与诱人的神色。

    淳于风心头一乱,忙脉脉含情温和说道:“正是如此……”对方却是一瞥而过,回首说道:“师父……”

    淳于风稍显无措,神色尴尬。

    几丈外的木桩前,林一抬头循声看去,不以为然地笑道:“随意便是,送你……”他抬手抛出一个装着仙晶的乾坤戒子。

    途中几次借用传送阵,皆是仙奴垫付的仙晶,林一并未过问。而其从来都不是个吝啬之人,只是不想惹来路人的留意罢了。既然弟子张口,他这个当师父的有求必应。

    淳于风太过于专注,因而会错了意。而无心之下的林一,爱徒心切同样如此。

    仙奴接过了乾坤戒,才想说身上不缺仙晶,忽而小嘴半张,失声道:“如此之多……”她自知失言,忙噤声不语,又惕然四顾,还悄悄从淳于风的身旁往后退了一步。乾坤戒中,足有五六万的仙晶,若是被外人知晓,势必眼红……

    “师父……”仙奴又唤了一声,神色惴惴。

    林一心中了然,满不在乎地说道:“若是不够用,为师还有……”他微微一笑,转而背起双手踱步往前。

    “多谢师父,已然足够啦……”仙奴以手掩胸,轻舒了口气,转而欢欣不已。师父连鬼灵域的晶石都不愿错过,可谓生财有道。她放下心来,随手掏出三十块仙晶扔在洞府门前的木板上,又拿起上面的两枚玉简转身就走。

    淳于风愣在原地,不明就里,急道:“仙子,您多掏了十块仙晶……”

    仙奴飘然追上林一,头也不回地说道:“那掌柜的诚信待人,理当如此!”

    淳于风心生疑惑,又道:“仙子曾有言,令师的仙晶来之不易,怎可如此挥霍?”对方不加理会,他自讨没趣,忙跟过去抬手说道:“我不过随口一提,仙子切莫介意!”

    三人前后出了小镇所在的山谷,相继踏空而起。淳于风犹自回首张望,暗暗诧异。那洞府门前的仙晶依然安在,为何不见有人占便宜?

    林一见淳于风神色异常,问道:“于风道友,可有不便之处?”

    淳于风摇了摇头,不无感触地说道:“我每回途径天沐的风雨小镇,来去匆匆,并不曾有所留意。今日方知,此地看似荒僻,却宁静悠然而不见喧嚣与私欲纷扰,使人欣羡不已啊!”

    林一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天沐星远离各大仙域,好似一方被遗落的天地。而留守于此的修士,相处无间且道心自然。这般逍遥的日子,令人神往……

    “咦?师父,那儿有人……”

    仙奴伸手示意。林一随其看去。前方群峰环绕的一处山坳之上,有柳树池塘,有杏花满坡,还有人临水垂钓……

    淳于风则是有些不解地说道:“不对呀!此地虽草木繁盛,却少有涧溪水泊,更无凡间的杏树杨柳……”他说的不错,天沐星元气浓郁,乃修士静修的绝佳所在,却不见丝毫的灵气。此处莫说凡人无法存活,便是来自凡间的草木都极为稀少。

    三人说话之际,慢慢临近那片山坳。池塘边垂钓之人丢下手中的竹竿,起身扬声笑道:“这有何难?岂不闻,世上还有搬运之术!”

    那是个身着青袍的中年男子,有着炼虚后期的修为,留着三绺黑须,面相随和。他举手相邀道:“沐风沐雨路茫茫,杏花为酿酒正香。几位道友不妨小憩片刻……”

    仙奴明眸一闪,悄声示意道:“师父!邢记仙铺的掌柜……”

    “邢乐子,见过三位道友!”那人无心隐瞒,笑着说道:“承蒙三位的惠顾,还多赠了十块仙晶。今日有缘,便让邢某以杏花酒答谢……”

    那垂柳池塘,让林一想起了那些已然逝去的光阴。如今愈发的匆忙,来不及多喘一口气。曾经的悠然与宁静,一去不复返。而这天外之地,还有人这般逍遥,叫人自叹弗如!

    “呵呵!衡天淳于风,幸会……”

    淳于风飞了下去,随即有光芒微微闪过。偌大的一片山坳上,竟是布下了一道禁法,将满坡的杏花与十余丈的一方池塘笼罩其中。那池塘里微波荡漾,十几条鱼儿在游动不止。

    林一见那道禁法并无大碍,便带着仙奴落在了山坳上。邢乐子看不透他的修为,跟着淳于风以道友相称呼。

    彼此寒暄过后,邢乐子道出了自家的来历。其同为界内的修士,在天沐已呆了数百年。乐于一时的逍遥,他再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

    得悉眼前的三人从界外游历归来,邢乐子稍稍有些诧异。他拿出三个蒲团摆放在塘边的一株柳树下,又拿出一只玉壶来,笑着招呼道:“相请不如偶遇,且尝尝我酿制的杏花酒……”

第九百七十二章 杏花寒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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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杏花雨,晓寒露,清风百酿酒一壶。三位道友,请了……”

    树下塘边,宾主四人相对而坐。邢乐子举酒相邀,颇为随和好客。他又带着舒心自得的神情接着说道:“我搬来池塘垂柳,凑一方云水趣味,呵呵!此间风景如何……”

    淳于风一手执壶一手执杯,连连点头称好!

    仙奴神色恬静,举止端庄。她拿着杯盏没动,默默看着师父饮酒。

    林一举杯小呷了一口。酒味的清淡一如泉水,却有一缕芬芳悠悠不绝。饮惯了烈酒的火烧,乍一换了如此清冽平滑的味道,其不由轻轻皱起了眉头。抬眼见到邢乐子怡然自乐的模样,他心头一动,随口答道:“此间风景好,何不似神仙……”

    “林道友修为境界不俗,所言甚妙!”邢乐子神色一凝,转而抚须笑道:“于这星天云外,远离纷纷扰扰,独守一方逍遥,岂非就是那真神仙……”

    林一报以淡淡一笑。修为与境界有何干系呢,这不过是一个女子的感慨之言罢了!红颜易老,长生难求,只得清风冷月为伴,看寂寞慢慢老去,任梦想坠入轮回!

    淳于风饮尽了杯中酒,咂巴下嘴,不以为然地说道:“静中念虑澄澈,闲中气象从容,淡中意趣冲夷。观心证道,无外乎此三者也!”察觉仙奴看来,他坐直了身子,颇有见解地又道:“而静中静非真静,乐处乐非真乐。道友匠心良苦,不过营造一方虚幻罢了!唯有重拾崩坏,再整秩序,我等方可成就真仙……”

    “这位道友是说,远古仙域还有重现之日?”邢乐子问了一句。

    淳于风正色说道:“有何不可?岂不闻百多年前天降异兆,大破大立,合该如是……”

    “道友所言不差!只不过,即便是远古仙域重现,仙帝降临,又能如何……”邢乐子笑了笑,端着玉杯沉吟了下,说道:“典籍有载,远古仙域并未神仙乐土,同样有仇怨、有尊卑、有血腥的拼杀,最终崩坏虽为**,谁说又不是天灾呢!既然如此……”

    邢乐子举杯冲着满坡的杏花与池塘垂柳示意了下,轻松说道:“……又何必执着于一念呢!此间没有仙帝,没有前辈高人的管束,我等数百同道还不是安逸度日?”他转向淳于风,又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这位道友只见搬运营造,不识天地逍遥。真实虚幻,动静相宜,皆存乎于心……”

    淳于风乃衡天嫡传弟子,境界不俗,却在一散修的面前落了下风,难免有些不服气。他暗自斟酌着,想要继续理论下去。

    仙奴来到仙域的数十年,整日里被那对师徒纠缠着,甚少亲眼目睹修士间的论法证道。如今这两人说起话来绕来绕去,方知无趣……

    林一把玩着手中的玉杯,若有所思。淳于风是想着有日重建仙域,惠泽天下。邢乐子则是人如其名,只求眼前的一方安宁。此番争执,没有谁对谁错。不过,那句话倒是头一回听到。即便是仙域重现,仙帝降临,又能如何……

    “邢道友!你身在此处,又是如何搬运凡间之物?还有酿酒之法,可否说来我听……”仙奴不想听人辩论下去,适时出声。

    邢乐子打量着不远处的娇美女子,只觉得赏心悦目。他颔首一笑,话语声温和了许多,说道:“呵呵!还要多谢这位道友的晶石呢!所谓的五行搬运之术,乃借助神识与五行之力的小法门,并无玄妙之处。凡间距此遥远,我可是无能为力啊!”

    仙奴恍然道:“但有所用,乾坤戒子一装了之,便如这塘水、垂柳!你故弄玄虚,只想多买几块晶石……”

    “我可是有言在先,买卖自愿啊……”邢乐子忙摆了摆手,又道:“据传,仙道高人可施展虚中生有的大神通,真正的搬运之法莫过如是……”

    对于修士来说,五行变化的小法门极为寻常。而邢乐子口中的大神通,另有所指且并非妄言。林一听到此处,不由想起了那个自称皓度的老者。对方琢磨妖坛与鬼灵域之间蹊跷的时候,曾以双手虚空成阵,左右来去传送自如,颇为神奇。而万般法门,皆由阴阳五行衍化生成。

    林一看向一旁的水塘,若有所思。不知不觉中,《五行正源》内的经文在识海中一一浮现。如其要义所云,五行轮回,季节更替。因春之繁茂,才有了生机延展;夏之炽烈过后,当有秋之凋零与沉淀;冷酷萧杀来临之时,万物敛藏……

    少顷,林一的眼光落在了几丈外的一株柳树之上。看那枝条儿摇曳,体会着年轮的深沉,仿若听到有岁月在生根发芽,还有季节在怒放、挣扎……

    淳于风见仙奴与人谈笑正欢,一时不便插话。他无意看向沉思中的林一,不由微微一怔。对方明明坐着,却给人消失不见了的恍惚。那原本淡然的神色中,竟是隐隐透着几分季节的沧桑……

    “呵呵!我已将酿酒之法悉数相授,权作补偿你多拿出来的十块仙晶!只不过……”仙奴貌美,且出手大方,让邢乐子心生好感。见对方拿出那枚拓有酿酒秘法的玉简请教,他自然是知无不言,却又好奇问道:“这位道友不似好酒之人,为何独对酿制之法生出了兴致?”

    仙奴手中的杏花酒,点滴未动。她说道:“只因家师善饮,我才如此……”

    邢乐子连连点头赞许道:“呵呵!道友是要酿制美酒尽一番孝心,令师真是好口福!”

    仙奴垂首浅笑,稍显羞涩,转而将手中的玉壶放在林一的面前,轻声说道:“师父!奴儿不饮酒,且留您慢慢品尝!”

    见状,邢乐子的脸上没了笑容。此前寒暄之时,并未有所在意,还以为遇上了三位远游归来的同辈中人。而这个林道友深浅莫测,只当是另有隐匿之法,谁成想……

    一个炼虚修士的师父,至少是位合体的前辈。念及此处。邢乐子忙起身冲着林一拱手说道:“林前辈……”

    不知为何,淳于风的心里头有些不踏实。他跟着站了起来,却又自我安慰般地摆手说道:“林道友不拘俗礼,随意便好……”察觉仙奴看来,他忙收声不语。

    邢乐子不明所以,一时僵在原地。又是道友,又是师父,怎一个乱字了得!

    林一从那株柳树上挪开眼光,低头默然了片刻,转而收起了仙奴的那壶酒,起身说道:“多谢款待,就此告辞了!”

    邢乐子见林一根本没有前辈高人的矜持,反倒是谦和依旧,不由为之心头一缓。其拱手相送之际,不忘赔礼道:“适才一时兴起,方与淳道友争执了几句。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林……林道友恕罪!”

    淳于风好似抓到了什么,趁机说道:“一味逍遥避世,难免动了欲念。须知正义路广,而欲情道狭,呵呵……”其长舒了口气,眼光转向一旁的仙奴。对方自顾起身走向师父,根本没在意他说什么。

    林一冲着神色尴尬的邢乐子举手还了一礼,说道:“累了、倦了的时候,停下来喘口气,又有何妨呢!岂不闻,路茫茫,酒正香……”他淡淡一笑,转身踏空而起。仙奴与淳于风随其离去……

    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邢乐子犹自翘首远望而神有所思。林姓的年轻人不显山不露水,却有洞察万物之能。即便是自己的所思所想,也被他一眼看透。界内仙域日趋没落,何时出过这么一位高人?

    须臾之后,邢乐子慢慢转身走向塘边,忽而脚下一顿瞪大了双眼。几丈外的一株柳树,原本枝繁叶茂,此时却枯黄殆尽,了无生机……

    ……

    沐风谷的情形,与沐雨谷相差无几。而无论彼此,无风亦无雨。之所谓仙道茫茫,一如风雨征途!

    一片光秃秃的山坡上,有三道人影从天而降。其中的淳于风落地之后,抬手指向前方山峰下的一个洞口,与林一、仙奴示意道:“借此传送阵,送我去衡天,呵呵!”

    奔波了数十年,一朝满载而归。淳于风神采飞扬,步履飘然,头前带路之际不忘诚意相邀,说道:“回到衡天门之后,还请林道友与仙子多多盘桓几日,以便让淳某略尽地主之谊……”

    林一并未应声,脸上带着一抹不置可否的笑容。他背着双手踱着方步,与仙奴并肩而行。山坡上空寂无人,数十丈外的山洞门前亦不见人影。

    转瞬之间,三人相继踏入山洞。

    足有百丈的山洞甚为空旷,一座阵法与两位值守的修士之外再无他人。那是两个炼虚初期的中年人,其貌不扬,各自守在山洞一隅盘膝静坐。见有生意上门,其中的一位起身招呼道:“每位道友十块仙晶,概不赊欠!”

    淳于风适时止住了脚步,举手说道:“谁人欠过你仙晶不成,每回来去都是这句话……”对方不急不躁,呵呵一笑,说道:“既为买卖营生,又岂能免俗,道友勿要介怀!”

    仙奴款款几步越过淳于风,抬手抛出了一把仙晶。那人拂袖一卷接过去,随即笑容更盛,冲其拱手说道:“多谢惠顾!不知仙子一行前往何处……”

    淳于风底气十足地接话说道:“衡天门!”对方点头称是却站着不动,见仙奴并无异议之后,这才转身走向阵法。他无奈地摇摇头,自嘲道:“这位道友只认仙晶不认人,莫忘了淳某已往返于此不下数回……”

    此处的阵法有三丈大小,十六根手臂粗细的石柱环列四周,为法力所笼罩而蓄势待发。那人走至一方阵脚所在,其中嵌有一块星空舆图。他打入手诀标示星位,头也不回地说道:“沐风谷虽说人迹罕至,而每月来往的道友没有一百亦有八十,经年过后足有上千之数,谁又怎会记得太多?我兄弟二人在此值守十载,从未见过道友,莫怪!”

    那人说着话,往后退了两步,便要启动阵法……

    淳于风不过是图个口舌之快罢了!他自知理亏,转向林一尴尬一笑。对方并未在意,而是慢慢转过身去。他微微一怔,只见有三人从洞口走了进来,沉声喝道:“且慢……”

第九百七十三章 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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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三人之中,为首的乃一干瘦的老者,神色中有惊喜、有诧异,还有几分疑惑。他出声喝止之后,身形一顿,缓缓抬起手来。其身后的两个中年人会意,退后几步堵住了来时的洞口。山洞之中,杀机弥漫。

    另一位看守阵法的修士,适时从静坐中醒来,旋即从角落里闪到了同伴的身边。两人面面相觑,又无奈地摇摇头。有人的地方,便有纷争。莫要毁了阵法才好……

    林一冲着来人嘴角一撇,神色如旧。见其如此从容,仙奴放下心来,一双秀眸闪动着好奇。师父的仇家还真是不少!

    淳于风愣怔了下,暗呼不妙。来人并不陌生,还甚为熟悉,只是现身的时机太过不合时宜。临到家门口,切莫横生枝节。他急忙上前两步,挤出笑脸,拱手说道:“原来是成元子前辈与两位师兄驾到,呵呵……”

    来人正是界内亢金仙域的成元子,当年在得悉暮苏戈灵子的用意之后,不甘落后地带着两位弟子走了一趟界外,并勾搭上了天罗的罗家。再之后,他又在四处游历一番,却不料返回之际,却于此处意外碰上了那个让人耿耿于怀的小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哼!若非今日凑巧,老夫还蒙在鼓里……”成元子很生气。可怜自己一边要提防着被戈灵子甩了,一边还要想着为日后留下条退路,早已是心神疲惫。修士、修士,修炼之士。而自己修为无望,只得这般穷于奔波,徒呼哀哉!即便如此,末了又怎样?眼前的情形浅而易见,衡天果然与那小子暗中勾结啊!

    成元子挥袖一甩,不假辞色地叱道:“你这小辈休得啰嗦!回去转告余恒子,就说林一已被老夫拿下,衡天背信弃义之举,定将大白于天下……”他合体后期的威势,迅即弥漫四周。山洞俨如牢笼,没人还能轻易逃脱。

    淳于风脸色一僵,还想周旋几句,有人冷哼道:“大言不惭!林某人便在此处,有胆你动手试试!”他忙回首看去,心头一缓,却添了几分的不安……

    林一往前踱了两步,下巴轻抬,眼光睥睨,凌厉的杀气沛然而出。双方威势冲撞之下,一声沉闷的‘喀喇’声震人心魂。山洞内好似顿起狂澜,随即化作一道无形的狂风怒卷而去。

    一个猝不及防,成元子连连后退了几步,阴寒的杀机依旧是咄咄逼人。他脸色一变,惊呼道:“且退……”话音未落,他带着两个弟子闪身蹿出了山洞。

    “林道友……”见此情形,淳于风急忙抬手喊了一声。

    林一并未趁机追出山洞,而是站着未动。他慢慢收起杀机,淡淡看着无人的洞口,问道:“何事?”

    “啊……如此便好!无事、无事……”淳于风有些语无伦次,却是暗松了口气。

    林一眉梢一挑,眼光掠过淳于风,转而往回走去,不以为然地说道:“我要杀人,还没谁逃得脱……”他冲着那两个守着阵法的修士点头示意了下,吩咐道:“开启阵法!”

    ……

    不消片刻,成元子去而复返。其带着两个弟子祭出法宝,一阵风般地冲入了山洞。洞内只有一座阵法与两个修士,唯独不见了林一与两个同伴的身影。他厉声喝道:“人呢……”

    方才跑得那叫一个快,此时倒是耍起了威风!两个看守阵法的修士暗自腹诽不已,却还是迎上几步见礼,如实道明了详情。

    成元子在山洞外摆开了阵势,却无人应战,便觉得事有蹊跷。果不其然,返回山洞后对手已趁机跑了。前后不过数十年,那小子怎会有着不输于合体后期的修为?哼!如此虚张声势,岂能瞒过老夫的一双法眼。他人虽干瘦,两眼却是精光熠熠,挥手说道:“去衡天门,定要见个水落石出……”

    ……

    一片数里方圆的湖水之中,静静漂浮着一块小岛。岛上一高大的石亭之内,便是衡天门传送阵法的所在。偶尔会有人影越过山峰飞来,再掠过湖面匆匆飞去,为这秀美景色更添几分仙家气象。

    此时,两男一女走出了石亭的阵法。其中的淳于风满面春风,忙着与迎上前来的弟子打着招呼。林一则是带着仙奴越过几个等着出行的修士,漫步到了小岛之上。四周湖光山色,天上一轮巨大的星体……

    “呵呵!万里之外,便是衡天门的衡天峰。家师或在闭关之中,请两位随我前去拜见……”

    淳于风摆脱门中小辈的纠缠,大步到了林一与仙奴的身旁。他抬手冲着远处示意了下,理所当然地便要带着两人前往衡天门。

    林一与仙奴并肩立于湖边,默默注视着湖面。微波涟漪之中,那轮星体的倒影如真似幻。当初走出九州至今,将近一百五十载。便是离开了这衡天仙域,亦有七十年之久。光阴如梭,一切不过转眼瞬间罢了!回首看去,还是那么的惊心动魄。举步往前,依旧风雨飘摇……

    仙奴无意风景,从湖面上移开眼光转向一旁的师父。对方背着双手,身躯挺拔而气势沉凝。那刀削般的面颊淡黄如金,却硬朗有力。一双浓眉下,双眸深邃而淡远。还有披肩乱发与腰间的小葫芦……

    看着那小巧的葫芦,仙奴的腮边泛起笑意,神情中透着几分娇憨的顽皮,悄悄伸出手指轻轻触摸了下又迅即缩回……

    闻得动静,林一转过身来。他对淳于风的那番话浑若未觉,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从不招惹是非,却总有是非上门。正如戈灵子与成元子,正如……”其话语一顿,看向淳于风,带着捉摸不定的笑容又道:“我素来与人为善,却亦从不吝雷霆之怒!”

    淳于风眼光一闪,连连摆手说道:“林道友!衡天门对您毫无恶意……”

    “哼!衡天门自私自利,背信弃义,令人不齿……”

    淳于风循声看去,不由一怔。林道友说的不错,还真有人不识好歹!

    石亭阵法中冲出来三人,正是气势汹汹的成元子与两个弟子。岛上的十来个衡天修士多为化神的小辈,顿时为之一惊,各自匆匆四散躲避。

    转瞬之间,岛上只剩下了林一、仙奴与淳于风立在湖边,而成元子则是肆无忌惮地直扑而来,他的两个弟子还有恃无恐地祭出了法宝。

    事已至此,淳于风来不及多想,急忙迎上前去说道:“成元子前辈!此乃我衡天门所在,当慎言慎行……”

    成元子脸色阴沉,不留情面地叱道:“小辈让开,老夫自会寻你师父理论!”他大袖拂动,强劲的威势横扫而出,逼得淳于风连连后退,直至仓惶蹿到了湖面上才站稳了身形。而其犹自不依不饶地奔林一而来,盛气凌人地哼道:“哼!小子,若有合体的修为则罢,不然,你难逃老夫的手掌……”

    林一的嘴角冷冷翘起,低头眼光一瞥,转而凌空飞起。

    仙奴站着未动,却已是面若冰霜,抬手一挥娇声喝道:“与我困住那三人……”随着三道人影骤然而出,还有人恶狠狠吼道:“谁敢招惹仙子!活腻歪了……”

    成元子见林一退避,才要趁势踏空追去,突然被凭空而出的三人拦住了去路。有埋伏?他急忙止住脚步,抬手示意两个弟子小心戒备,却又诧然不已。对方长得一模一样,皆双颊凹陷而气势狰狞……

    于此同时,童里三兄弟各自蹿起散开,眨眼的工夫便已将成元子师徒围在了当间。老大童里守在传送阵前,杀机森然。他张口吐出一点光芒,冲着百丈外犄角而立的童力与童离招呼道:“先灭了这合体后期的老不死,再杀那两个小辈……”

    小岛石亭前的那片空地上,成元子的两个弟子东张西望,惶惶不知所措。而他本人同样是满目惊愕,禁不住倒抽了口凉气。还以为那小子在虚张声势,却不料背后还藏着三个合体的高手。眼下以寡敌众,下场可想而知……

    仙奴飞到了林一的身旁,出声清脆地问道:“师父!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湖心小岛,杀机密布。目睹此状,淳于风全然没了之前的春风得意,反倒患得患失起来。此番本以为不负师父所托,还结识了一位心仪的仙子,可谓大获而归。殊不知振奋之下,却是忘了一桩大事。自己不仅带回了林道友,还为界内带来了莫测的变数!

    界内八大仙域,修为最高者不过合体。随着这五位凶狠的合体高人到来,以后的衡天仙域,还以衡天门为尊吗?怪不得林道友不提前往衡天峰,是不愿,还是不屑……

    淳于风想到此处,心头猛然一跳。他不敢怠慢,身形一动拦在了林一与仙奴的面前,拱手劝说道:“莫出人命才好,不然界内必将大乱……”

    仙奴看向师父,一时拿不定主意。

    林一不动声色地说道:“界内大乱干我何事?不过……”他话语一转,看着淳于风淡淡笑道:“既然你衡天门求情,则另当别论!那老儿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其稍稍一顿,又道:“奴儿!稍加惩戒手段,以儆效尤!”

    言罢,林一腾空而起,撇下众人直奔那巨大的星体飞去。淳于风想要阻拦,已无能为力!

    仙奴秀眸一闪,娇声吩咐道:“家师有令,对恶人稍加惩戒,以儆效尤!”她白衣飘飘,跟着凌空而起。

    童里带着一肚子的怨气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喝道:“你我兄弟在界内初显身手,正是立威之时!每人留下半条命……”

    淳于风暗暗叫苦,再顾不得成元子的死活,急急转身奔向衡天峰。师父!您老人家再不现身,麻烦可就大了……

第九百七十四章 怪了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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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八千里伏龙山,莽莽苍苍,气象巍峨。此处曾为衡天伏龙门的道场,如今已更换门庭,改为九州。其百里之外的伏龙镇,比起往年来要热闹了许多,随处可见到衡天修士的身影。

    镇子临街的一家酒肆门前,两个修士把盏叙话。

    “偌大的九州门,竟然没有门主,叫人好生奇怪!不知雍元道友可有耳闻……”

    问话的是一位中年人,胡须稀疏,面皮细嫩,眼角带着一撮皱纹,神色中透着好奇。其炼虚初期的修为,乃衡天一家小仙门的门主。坐在他对面的同样是位半百模样的老者,须发灰黑,两眼在街道上巡睨不停,不以为然地说道:“明和道友初临此地,有所不知在所难免啊!九州门虽无门主,却有位大长老,乃炼虚中期圆满的高手,为人甚为精明,与衡天门来往颇密……”

    “哦!九州门与衡天门渊源不浅呐!呵呵!请了……”雍元举杯示意了下,一口饮尽,转而谦和笑道:“据说伏龙山有仙器问世,尚不知真假。本人猎奇心重,才出门到此开开眼界,还请明和道友多多赐教才是啊!”

    被称作明和的老者放下了手中杯,从街道上收回眼光,说道:“岂会有假?我于十年前途经此处亲眼所见……”对方神色一振,眼光一霎不霎,两边的皱纹都撑开荡平了。他却站起身来,嗓门一沉,稍显神秘地示意道:“于此等待下去徒劳无益,且随我边走边说……”

    闻言,雍元恍然大悟。他左右打量了下,连连点头,丢下一块仙晶以作酒资,跟着明和穿过熙攘的街道走向了镇外。片刻之后,两道人影离地而起,直奔大山的深处飞去。

    途中,雍元从明和的口中获知了仙器问世的由来。

    十年前,伏龙山下曾有龙吟阵阵,瑞光冲天。九州门的弟子与左近的修士为之惊动,并认定那是仙器问世之兆。而当众人现身围观之时,一切又消弭无踪。

    九州门的高手不甘罢休,便深入地下寻觅,最终还是一无所获。而有关仙器的传言却不胫而走,引得衡天各地的修士蠢蠢欲动。尤为叫人振奋的是,听说伏龙山又有了动静……

    “三月前的伏龙山,天上有雷云滚滚却凝而不落,持续两日后消散殆尽,诡异非常啊!十年后又生异兆,或有仙器重宝问世亦未尝可知……”明和乃炼虚初期的修为,同样来自一家小仙门。他见雍元为人识趣,便与对方结为同伴,算是彼此有个照应。其分说过后,又手指前方示意道:“那道山峰遥看伏龙山,两者相隔千里,但有动静须臾可至。我二人暂且落脚,耐心守候……”

    人在空中,远近情形尽收眼底。千里之外,随处可见修士出没。九州门对此毫不忌讳,任由衡天各家的弟子在伏龙山四周安营扎寨。而明和所选择的那道山峰独立成势,少了与人争执的担忧。雍元赞许道:“呵呵!我等占一地利,兼有人和,只待天运降临,定将功成也!”

    明和大袖飘飘,神情自得。不消片刻,那道山峰已然近在眼前。恰于此时,他却脸色一沉,身形骤然一快,怒气冲冲地喝道:“不开眼的小辈,怎可抢我地盘……”

    雍元循声看去,满不在乎地呵呵一笑。那千丈高的山峰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人来,竟是位灰白胡须的老者。其不过化神后期的修为,身着农家才有的粗布衣衫,正忙着在几块大石头之间搭着草棚,俨然一个粗莽的山野村夫。

    转瞬之间,两人在山峰上相继落下了身形。明和已冲到那老者的近前,伸手骂道:“小辈!聋了不成?还不滚开……”他在此处已有半月有余,转身之际便被一个化神的小辈趁虚而入,怎能不为之恼火呢!

    那老者兀自摆弄着草棚,根本没在意身后的两人。而当一句‘滚开’在耳边炸响之时,他慢慢转过身来,嗓音低沉且漫不经心地问道:“小辈骂谁呢?”

    彼此相距尚有三丈远,盛怒而来的明和却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雍元到了他的身旁,亦是微微一怔。那老者身躯粗大,个头老高,灰白胡须茂盛,一双眼珠子不瞪自圆,脸上还带着古怪的笑容,好似遇上了什么有趣的事物。

    明和神色一凝,未见对方有何异常之处。他一甩袍袖,盛气凌人地说道:“哼!骂你已是抬举,莫逼老夫动手而自讨苦吃!”

    老者不为所动,脸上笑容依旧,却是将两只大手握在一起,捏得‘嘎巴、嘎巴’直响……

    见状,雍元忙伸手虚拦了一下。四周皆是各门各派的修士,动起手来怕是多有不便。而这老者有恃无恐,说不定便有前辈高人在背后撑腰。“且息怒……”他冲着明和劝了一句,又转向对方笑道:“你这小辈好没道理!此处已为我二人所有,岂可鸠占鹊巢……”

    “放屁!”老者突然张口骂道:“老子还就占了这块破地方了,少他娘的啰嗦!再敢卖乖,老子揍人,哼……”其脸上已没了笑容,还多了几分莫名的骄横与嚣张。他目中无人地哼了一声后,晃动着粗壮的身躯,转而又走到了草棚前,自语道:“老子竟然吃不住日头的暴晒,真他娘的怪了哉的……”

    明和已是怒火中烧,面如酱紫。从未被人这般辱骂过,是可忍孰不可忍!更何况面对的只是一个小辈,何须再忍……

    雍元同样是错愕不已,却暗感几分不对头。那日头夺目,光辉熠熠,却并非炽烈焦灼而叫人不堪承受。而老者已钻到了草棚之中仰卧而睡,相隔如此之近竟难以看清人影。

    见此情形,雍元不敢大意,急忙拦在明和的身前,颇为大度地劝说道:“此处足以容得下三人,何苦无谓相争……”

    明和还想发作,念头一闪,随即窥见端倪,只觉得一桶冰水兜头浇了下来,满腔怒火渐渐消隐。其脸色一变,看向雍元。对方隐晦不明地点点头,转而走向一旁。他迟疑了下,随后跟去……

    两人来至山峰的边缘,彼此面面相觑。未几,雍元郑重其事地坐了下来。

    明和则是回头看了一眼,十余丈外的草棚中情形依旧。其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传音说道:“如此古怪嚣张之人,难道是来自九州门的高手不成?我等不如另去他处……”此处修士汇聚,藏龙卧虎,他为方才的莽撞有些不安。

    雍元摆摆手,示意同伴稍安勿躁。他眼角的皱纹又挤成一撮,煞有其事地沉吟了片刻,用传音回道:“修士岂会怕日头的照晒?那人不愿错过伏龙山的宝物问世,这才有意借助草棚来施展禁法藏形匿迹。毋容置疑,只有衡天门的高人,或是来自别处的前辈,才会如此这般。既然彼此相安无事,我等不可妄动。以免招惹是非!”

    “道友所言甚是!且静观其变……”明和深以为然。

    此时,草棚里想起了呼噜声……

    ……

    伏龙山十万里之外的一个小镇上,五人相继走出了一家酒肆。为首者乃一身着灰袍的年轻人,手里拎着酒坛子边走边灌,神态洒脱不羁。与其并肩而行的是位貌美惊人的白衣女子,脸上浅笑盈盈。两人的身后,则是跟着三个一模一样的中年汉子,皆人手一个酒坛子,很是轻松舒心的模样!

    这一行五人,便是离开衡天门不久的林一师徒与童家兄弟。

    “师父每逢异地便要买上一坛酒,非火烈劲猛而不欢。来日奴儿酿制的杏花酒却是清淡,怕是不讨喜呢……”许是重返衡天的缘故,林一的神色渐渐明朗,抬手举足间更多了几分沉稳自若,让仙奴为之欢愉不已,师徒俩说起话来亦随意了许多。

    林一踱着方步,看着两旁的街景,微微笑道:“奴儿有心了!你酿制的美酒,为师又怎会不喜欢呢……”每逢异地逗留片刻买坛酒来尝尝,已成为了多年不变的一个嗜好。此举并无坏处,有时候还能救命!不过,他今日只想借机打听一下九州门的情形。而坊间的传闻,叫人意外而又有所期待……

    “呵呵!仙子酿制的美酒定是琼浆玉液,不知我兄弟有没有这个口福……”

    那对师徒的心情不错,童里借机套着近乎。他仨兄弟来到界内之初,小试了一回身手,借机将被逼为仆的郁闷宣泄了一通。而有人痛快了,自然有人倒霉!成元子被打成了重伤,那两个小辈更是丢掉了半条命。

    仙奴念及仨兄弟有功,不吝赏赐。只要师父饮酒,见者有份,并许诺另有仙晶例奉。

    故而,在老大童里看来,境况并非所想象中的不堪。有酒喝,还有仙晶,这日子着实要得。身为仆从有何妨?魂禁千年又怎样?从今往后看我兄弟横行界内……

    童里饮着酒,昂首阔步。他两个兄弟见大哥如此豁达,也跟着放下了心思,抱着酒坛子一阵猛灌……

    仙奴根本不理会那仨兄弟,自顾说道:“奴儿只为师父一人酿酒……”她忽然又想了什么,转而说道:“适才坊间传闻,伏龙山有仙器问世。而其所在的九州门,正是我等要去的地方……”

    转眼之间,已到了镇外。林一丢下空酒坛子,踏空而起,朗声笑道:“既有仙器问世,怎可不去凑凑热闹……”

第九百七十五章 九州当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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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一日的正午时分,骄阳似火,群山笼罩在一层氤氲的热浪之中。而伏龙山的四周,依旧是聚集着数百修士。不过,有人来凑热闹,有人觊觎宝物,有的却是为了寻人而来。

    伏龙山两千里外的一座山峰之上,有两道人影默然站立。其中的一位老者,面容清癯,长须飘飘,神光内敛并若有所思。另一位则是身着青袍的男子,二、三十岁的模样,留着一抹淡淡的青髯,相貌俊朗而器宇不凡。

    老者往前两步,临崖而立,扶须远眺。万里群山尽收眼底,唯独不见那人的踪影。他沉吟了下,缓声说道:“于风,你再将前后的情形说与为师听来……”

    这一老一小不是别人,正是衡天门的余恒子与淳于风。后者见师父尚自疑惑不定,只得随后躬身说道:“弟子动身回转之际,偶遇林道友师徒并费了番周折才同返衡天,途中适逢成元子前辈寻衅……”

    童家兄弟将成元子三人痛殴一顿,差点没将那湖心的小岛给拆了。淳于风根本不敢阻拦,急忙去寻师父前来解围。而一转身的工夫,打人的与被打的都没了影。童家兄弟耍够了威风扬长而去,成元子则与弟子借助传送阵仓惶远遁。

    当时,面对那狼藉不堪的湖心小岛,听着弟子的简短叙说,余恒子错愕不已。而耗时数十年,眼看着一切有了眉目,又岂可半途而废?他顾不得多想,与弟子一道急急追来……

    “……弟子本想带林道友拜见您老人家,谁想他……不知又去何处?”返回山门之初,便生出了这么多的意外,淳于风有许多话还来不及详说。或许,有的连他自己也难以说清……

    余恒子的神识再次笼罩万里之内,众多隐匿修为的小辈一一现形。他默然片刻,自语道:“有人……对往事心存芥蒂,要借机立威啊!”其又微微忖思,转身问道:“那小子究竟何等修为,怎会带着三个合体的高手呢?”

    淳于风没急着答话,而是伸出一只手掌。见师父皱眉,他这才无奈地苦笑了下,据实说道:“除了那童家三兄弟之外,还有两个天狼妖人……”

    余恒子依旧是手扯着胡须,沉沉不语。

    “林道友本人的修为难测,却对合体中期的童家兄弟一战胜之,并收为奴仆!神通之强大,毋容置疑……”淳于风顿了下,有些担忧地接着说道:“而他此番挟威归来,又得罪了亢金仙域。我衡天乃至界内,或有变数……”

    余恒子抬头瞥了一眼,暗暗摇了摇头。灼灼日光之下,竟让人心头升起几分莫名的寒意。少顷,他忽而脸色一缓,释怀一笑,不无感慨地说道:“天道昏聩已久而无转机,唯独少了一分变数而已……”

    ……

    另一处山峰之上,雍元与明和渐渐放下心来。那老者虽行迹诡异,却躲在草棚内只顾着酣睡。已然过去两日,彼此倒也相安无事。

    “雍元道友!贵仙门距我所在的钟日峰不过百万里,以后两家可要多多走动……”明和回头看了一眼,草棚子情形如旧。他转向三丈外的雍元,如此传音说道。

    雍元点头称是,细嫩的面皮上与眼角的皱纹里,满是笑意。他略略抬手,回道:“那是自然,你我一见如故!以后还望明和道兄多多帮衬……”

    明和谦让道:“彼此、彼此!仙道多磨,理当相互扶持才是。你看那九州门,正因广结善缘,并有了衡天门倚为靠山,这才于短短的数十年兴盛如斯……”

    “兴盛个屁!早晚要关门大吉!”

    明和话未说完,便遭人讥讽。他微微一怔,与雍元面面相觑。草棚内已没了呼噜声……

    那老者睡醒了?恰于此时,又一声动静传来。明和心头一跳,急忙与雍元凝神望去。一声悠悠的锵鸣从远方的地下传出,顷刻间响彻万里。随之刹那,一线金光直冲天宇。与此同时,数千里方圆的群山之间奔出了数百道人影,还有人欣喜若狂的喊道:“仙器……”

    毫无征兆之下,仙器便这么问世了?叫人难以置信啊!猝然之下,明和与雍元有些手足无措。他二人才想踏空前去,身后突然有人骂道:“一群作死的东西,还敢在老子的面前打劫……”

    明和与雍元皆是吓了一跳,才想躲闪,便被一道凶悍而又霸道的威势横轧而过。“砰”的一声,两人便如风卷残叶般地飞了出去,直至百丈远才堪堪稳住了身形。而那老者一脚踢翻了挡路者,正自凌空大步,猖狂不可一世……

    一线金光来自伏龙山主峰的三千里之外,躲过了封山大阵,却是躲不过蜂拥而来的数百修士。其从地下激射而出,直上万丈高空才稍稍一顿现出了真身,引得四下里又一阵惊呼。那竟然是一把小巧的金剑,光芒四射,与日争辉!

    群星逐日一般,数百修士冲到了金剑的十里之外。彼此相隔如此之近,顷刻即至。仙器问世,有缘者得之。且看各家施展手段……

    便在众人奋勇争先之际,一个肥胖的身影突然越过人群,还不忘得意地大叫道:“天降仙器,九州当兴。一剑在手,谁敢争锋……”他甚为灵活矫健,眨眼之间便已将那把金剑抓在手中,却又诧异道:“咦?瞅着眼熟啊……”而其举动早已犯了众怒,数百件法宝急袭而至……

    那人见状不妙,急忙喊道:“我乃出云子,九州门大长老,诸位不得无礼……”这时候谁还管你什么大长老,只管将法宝狂风骤雨般地砸了过去。他来不及啰嗦,转身破空遁去。而身形才动,上下突然多了一道盘旋的龙影,已然将其死死禁锢再也难以动弹。与此同时,一个老者霍然而至,一边探出右手抓去,一边挥动左拳用力横扫。

    “轰——”

    晴天一声霹雳,天地顿起狂飙。那老者拳头所向,恰如金龙狂舞,猛然将数百来袭的法宝尽数击飞了出去。而其本人傲然当空,岿然不动,手里所抓着的人影徒劳挣扎不已……

    光芒四溅,法力反噬,数百修士狼狈不堪地回头逃窜。而其中却有一人退后数十丈便止住了颓势,同样是满目的惊愕。

    “老东西,放开我……”

    出云子被那老者的一双铁钩般的大手抓着后脖颈,周身上下的龙影虽已消失,而法力尽遭禁锢,根本逃脱不得,却依然死死攥着金剑不愿撒手。他惊骇不已,犹自不甘示弱地地尖叫道:“仙器乃伏龙山仙脉蕴炼所得……足足耗尽了我仙脉的八成仙元之力,谁都休想……啊……老东西手下留情……”

    在场的修士被那突如其来的老者吓得不轻,各自远远散开而惶惶不安。方才出手的,大半都是炼虚的高手啊!数百人的联手一击,威力超乎想象。而对方却是一拳惊四野,铁臂扫八方。那该是何等的修为、又该是何等的的强大?即便是九州门威风凛凛的大长老,如今也成了待宰的羔羊……

    半空之中,身躯高大的老者瞪着一双环眼,神情凶恶却又威武不凡。他虽粗衣布衫,却难掩身上所发出来的彪悍霸气。其轻若无物般地抓着出云子,四下张望,好似在寻找什么……

    “老东西!还不撒手……”

    老者在眼光在远处稍稍停留,突然发出一声怪笑。他猛地举起了手中的出云子,饶有兴致地端详着,啐了一口,骂道:“小胖子!再敢乱叫,老子捏死你……”

    相隔咫尺,出云子总算是看清了老者的模样,心头又是一阵突突大跳。其竭力将金剑藏在一旁,油光锃亮的肥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眼光中有狡狯的神色一闪而过,嘴上兀自强硬地说道:“老东西,这是我林兄弟的金剑,且放了我……哎呦……饶命……”话未说完,周身筋骨疼痛欲折,他顿时杀猪般地惨嚎起来。

    “哈哈……”老者大笑,手上却不留情。出云子的叫声直透云霄,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直至此时,他才稍稍收力,不以为然地说道:“小胖子!若非林小子的缘故,老子早便生吞了你。这细皮嫩肉的,味道应该不差……”

    泪眼恍惚之中,好似见到有人淌口水。出云子吓得七魂少了三魄,却又猛地察觉到了转机。其再不敢侥幸,惨哼了两声,急忙求饶道:“你是吃人的祖宗,我怕了你了……不过,我为林兄弟守护金剑数十载,岂可背信弃义,当宁死不屈……哎呦……”对方忽而裂开大嘴,他惊得两眼一闭失声嚎叫,却又诧然回首张望,脸上顿现惊喜。金剑突然脱手,瞬间化作一线金光直奔远处。有五人踏空而来,其中一人面带微笑……

    数百位修士眼睁睁看着那金剑飞去,却没谁再敢出手抢夺。一线金光去若流星,还带起了一阵欢快的呼啸声,直直划过长空。仙器有灵,莫非有缘者到了……

第九百七十六章 哈哈哈哈

    转瞬之间,金剑飞到了十余里外的一人面前。

    那是一位身着灰袍的年轻人,乱发披肩,身若琅玕,举止沉稳。其面若淡金,双颊如削,浓眉星目,微微翘起的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身旁跟着一位白衣仙子,貌美惊人。后面则是三位合体的高人,各自眉目狰狞且神情倨傲。

    年轻人伸手接过飞到面前的金剑,稍稍抚摸了下,神色中略显感慨。少顷,他将之收起,冲着远方的那个老者打量不已。对方已将手中的出云子扔了,哈哈一笑,却未迎上前来,而是转身扑向了数百丈的一人,骂道:“他娘在一旁鬼鬼祟祟,老子捏死你……”

    出云子虽逃脱魔爪,而法力尚未自如,跟块石头般的栽向了山谷。见老者要杀人,他又惊又喜又无奈地喊道:“林兄弟,那是余恒子,快叫老东西住手……”

    出云子口中的林兄弟,带着仙奴与童家兄弟,赶来的还算及时。

    林一在坊间得悉仙器问世的传闻后,便心生疑惑。伏龙山下的金龙剑,岂不就是真正的仙器!只不过它一直藏在仙脉之中,为何会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而目睹如此混乱的情形,一切不难猜测……

    出云子喊出了一嗓子之后,还是不可避免地坠落下去。随着隐隐的“扑通”一声,他的身影消失在山谷茂密的丛林之中。而其口中余恒子的大名,还是传到了在场修士的耳中。

    余恒子,乃衡天仙域至尊。如此高人,亦来到了此处?很多修士只闻其名,此时见到了真身又是一阵惊奇不已。而其本人却有苦难言,一时进退不得。适才观望之际,免不了仙器的诱惑,他还是忍不住出手了。本以为趁乱可以讨得便宜,谁料异变迭起……

    余恒子只是稍作迟疑,转身便走。众目睽睽之下,他一时拉不下脸来求饶,索性暂避一时。而其多了个心思,竟然直奔林一而来,还强作镇定地举手寒暄道:“林道友,别来无恙否?老夫等候多时……”

    老者怎肯罢休,大步凌空一踏,骂道:“敢在老子面前装模作样……”他伸手抓去,一缕金风霎时困住了余恒子的身形。

    余恒子本想奋力相抗,又唯恐无法收场。谁想那老者如此凶悍,出手便让人难以招架。举止困顿,法力渐遭禁锢。他慌乱起来,只得放下仙门至尊的矜持,张口喊道:“老朽诚意,苍天可鉴,林道友……”

    危急关头,这位衡天门的高人是一点都不糊涂。跟身后的老者根本没道理好讲,唯一的指望还是那个那小子、那个林道友。

    余恒子喊声未止,便与方才出云子的情形如出一辙,已被人一把抓住了后脖颈。此时距林一尚有数百丈远,怕在再难有所指望了。而对方却是呵呵一笑,又轻轻摇头看向别处,整个一瞧热闹的模样。

    与此同时,童家兄弟突然蹿到了半空之中,冲着四方喝道:“九州重地,闲人回避。敢有忤逆不从者,杀……”

    三个合体高手的威势骤然狂泻,凌厉的杀机顷刻间笼罩了百里、千里。在场的数百修士仓惶之际,山谷之中突然又响起了两声低沉而悠长、狂野而又让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声,随之清风呼啸、狼影奔腾,继而冒出两个狰狞壮汉,狂躁的血腥气息弥漫天地,阴寒的死寂陡然降临。

    不过瞬间,半空中飞虹流窜。数百修士扭头便跑,拼命远遁,唯恐落后一步而遭了祸殃。

    远处的一山峰之上,原本落后的两道人影,此时终于抢占了先机。一人往东,喊着后会有期;一人往北,叫着雍元道友保重……

    几个喘息的工夫过后,四下里人影凋零。九州门尚有弟子据守山门观望,还有人硬着头皮从远处飞来,只求放过师父……

    老者抓住了余恒子之后,并未痛下杀手,而是将其拎着大步往前。他两眼圆睁着,大嘴巴咧着,神色莫名。

    林一背着双手,凌空踱步,脸上同样带着捉摸不定的笑意。仙奴紧紧跟着师父,好奇地打量着那渐渐临近的老者。

    数十里之外,匆匆赶来的淳于风冲着拦路的童里连连拱手相求。师父抢夺仙器意外遭擒,身为弟子绝不可临危退缩。可曾经相熟的童家老大竟然翻脸不认人,还将下巴抬得老高,俨然天地无情的架势,叫他有苦难言……

    “哈哈……”

    老者在半空中止住了身形,看着十余丈外的两人哈哈一笑。笑声中有惊喜,有意外,还有几分欣慰。

    “哈哈……”

    林一不急不慢地停下了脚步,冲着老者报以同样的哈哈一笑。在感慨与愉悦之中,透着几分亲切。

    “哈哈!好、好、好……”老者突然又一阵大笑,连声称好之后,却又煞有其事地自夸道:“老……我的眼光着实不差……”

    林一嘴角一撇,意味不明地笑道:“嘿嘿!我还是我!你怎会成了这般模样……”对方与曾经的那个金袍老者相去甚远,而五官眉目以及言行举止等等,不是老龙,又是谁人……

    两人相见的情形,与似是而非的话语,让一旁的仙奴瞅着糊涂。尤为更甚者,对方虽为农夫的装扮,狂放的神态中却是霸气十足,且分明就是化神的修为,却轻易擒获一个合体后期的高人,着实难以揣测……

    “哎呀!臭小子可是今非昔比哦!百年未见,又勾搭上了一个小美人……”恰于此时,仙奴身后突然有人说话。她心头一惊,忙躲向林一的身旁回头看去。一布衣长裙的女子凭空而来,娇美的容颜中带着狡黠的神色,冲其咄咄逼人地打量着,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妹妹!莫要被恶人骗了,早早回家去吧……”

    仙奴外表柔美羸弱,实则机敏睿智而心性坚韧。而乍一见到这么女子,顿时让人有了遇上对手的谨慎与小心。可如此泼辣的话语却是击中了她的短处,不由脸色一红,转身靠近了林一,慌张说道:“师父……”一句话道明了身份之后,其再不退缩,小脸一寒,娇声叱喝道:“你是何人,怎会躲过童家与天狼兄弟的阻拦……”

    林一对身旁的动静不以为然,却还是有些期待地转身看去。

    那鬼灵精怪的女子,一如当年的花尘子,精致而娇美的容颜更胜往昔,却一身粗布衣裙,头上还插着一枝野花,更添几分清新的妩媚。她正佯作吃惊地往后退去,又冲着林一蹙鼻一笑,说道:“我是何人?我是他的红颜知己哦……”其明眸一闪,转向不远处又惊呼道:“你我在此处备受艰辛,人家却四处逍遥,还收了美人为徒……”说话间,婀娜身影悠悠一飘便到了老者的身旁,还挥动起了一只小拳头回头示威道:“辰敖兄,揍那个没良心的!”

    老者抚须大笑,神色中颇为自得。他手中拎着的余恒子却是极为狼狈,亲眼目睹这匪夷所思的一切,可谓是一肚子的疑惑无从排解。一下界的修士,才将亡命归来,怎会结识如此古怪的高人?自己坐镇衡天已久,从不曾有所察觉……

    仙奴冰雪聪慧,早已看出蹊跷。而此时此刻,却要寸步不让。她神色冷峻,竟身形一动挡在林一的身前,凛然叱道:“大胆!敢对家师有半分不敬,当生死相见!”

    林一没了方才的从容自若,而是满脸的错愕。其上前一步伸出手去,轻轻搭在仙奴的肩头上,以便让这个弟子稍安勿躁。对方神色如旧,却趁机依偎过来,显得颇为的乖巧顺从。他对此并未在意,而看着那对‘兄妹’,一时之间瞠目无语。

    百年过去,借助伏龙山地下仙脉,老龙与花尘子、或是千尘,皆以残魂之躯修成元神,当属意外之喜。而其一身古怪的农家装扮且不说,又怎会成为了兄妹呢?想当初,可是等着金龙剑内生出一番热闹的,如今这是怎么了?还有……

    一个肥胖的身影从下面的山谷中晃晃悠悠升起,悲喜交加般地喊道:“哎呦!差点被那老东西摔死了……林兄弟,你可回来了……”

    或许是有了兄弟这个招牌,仙奴暗中吩咐,童家与天狼兄弟并未阻拦,出云子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挤眉弄眼地奔着林一飞了过来。

    出云子开创九州门,可谓用心良苦。正自郁闷的林一不过稍稍转念,对面的千尘却大惊小怪地尖叫道:“咦?身为人师,趁机占弟子便宜,放开你的爪子……”

    闻声,林一猛地抬起手。千尘嘻嘻笑了起来,娇媚的神色中尽是戏虐之意。仙奴已是忍无可忍,小脸通红,娇声喝道:“辱我师父者,杀无赦!童家兄弟……”

    出云子则是到了近前,瞪着双眼失声道:“花尘子,你这丫头没死……”忽觉得身后不远处有杀气逼人,他吓了一跳喊道:“林兄弟,你命犯桃花,流年不利……”

    农夫模样的老龙趁机又一阵哈哈大笑,对眼前的这一出很是喜闻乐见。或者说,是幸灾乐祸……

    此情此景,出乎所料。再加上出云子与不明就里的童家兄弟,一切都乱了套!林一紧锁的双眉猛然一挑,沉声说道:“奴儿住手!”他话语一转,冲着那对兄妹看了一眼,摇头叹道:“且放了余恒子,随我前往九州门叙话,出云子带路……”言罢,其一甩袍袖转身便走,却不想有人说道:“不能轻易放了这小辈,我捏死他……”

    林一身形一顿,诧异回首……

    ……

    ps:这两天有事只能硬着头皮挤时间码字,哪怕是彻夜不眠。其实这样做,付出的远远超出微薄的收益,不过是一种坚持罢了。如果无仙让你笑过,流过泪,还请多多支持!我只想本书的均订达到一千,来确定以后是否继续写下去。这个目标很近,也很远……

第九百七十七章 自作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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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仙有大家的陪伴与支持,很欣慰!

    …………

    林一返回衡天以及重逢的喜悦,不过持续了片刻,便被突如其来的混乱所取代。

    千尘,一如过去的花尘子,是个瞧热闹不怕动静大的女子。趁机添乱,乃其本性使然。而老龙的举止中却透着几分怪异,又是为何?

    林一转身之际,老龙已将满脸惊慌的余恒子拎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眼说道:“你是方才唯一看出老子真身的小辈,岂容蒙混过关……”

    见状,林一心念急转,随即恍然。老龙与千尘皆修成了元神之体,等闲之人根本看不出蹊跷,却被余恒子发现了端倪。老龙粗中有细,应该另有计较……

    稍作斟酌,林一踏步往前。仙奴守在他的身旁,依旧是粉面含霜,神色惕然。童家与天狼兄弟受其召唤,已从远处飞回。淳于风火烧火燎地跟了过来,生怕师父余恒子惨遭毒手。千尘则是冲着出云子连连点头,示意自己就是花尘子,而眼光却是时刻不离那对师徒,戏谑的笑容中还透着几分酸溜溜的味道……

    “这……这位前辈!在下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愿立誓为证……”余恒子暗暗叫苦,只得舍下老脸出声求饶。一朝受制,生死不由人啊!

    老龙根本不予理会,狞笑道:“立誓有个屁用,还是捏死了干脆……”他虽满脸的杀气,却并未动手。

    余恒子不明真假,急忙不顾一切地扭头喊道:“林道友!老夫对你并无恶意,苍天可鉴……”脖颈猛地一疼,他禁不住惨哼了一声,却听耳畔炸雷般地嗓门又起:“你他娘的还敢妄称老夫,作死……”其心头一哆嗦,呻吟道:“不敢……不敢……”

    林一适时赶到近前,清冷喝道:“住手!不得无端伤人!”

    这一回老龙倒是听话,一伸手便将余恒子给扔了过去,还颇为大度地说道:“罢了!送你一个人情,免得与我翻脸……”

    林一的袍袖轻轻一甩,一道微不可查的龙影飞出接住了余恒子,随即又消失不见。待对方仓惶站稳身子,他颜悦色地抬手说道:“道友!受惊了!”

    余恒子渐渐回过神来,只觉得桎梏顿解,法力无恙。衡天仙门至尊,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让人感慨良多!而有些事儿虽心底一清二楚,却还要装着糊涂。形势所然,未必不是良机所在。有无转圜余地,便在此刻。他再不敢托大,忙退后一步拱手说道:“道友情深义重,在下铭记于心……”其话音未落,淳于风匆匆现身,大呼庆幸,说道:“林道友!多谢仗义出手……”

    “放肆!”余恒子胡须一抖,眼光在不远处的那老者的身上一闪而过,转身冲着弟子叱道:“仙门尊卑有别,还不拜见林师叔……”

    淳于风微微一怔,随即面带喜色,往前几步躬身拜下,诚心诚意地说道:“弟子见过林师叔!”林一不置可否地呵呵一笑,其又忙起身转向一旁的仙奴,欣然说道:“师妹……”对方看都不看他一眼,犹自冲着某人示威般地怒视着……

    余恒子不明白淳于风的小心思,也无暇理会。而此时此刻,高人当面,若能结识一番,亦算是一场莫大的机缘!他与林一颔首示意了下,带着恭敬的神情冲着老龙及一旁的千尘拱手说道:“在下衡天门余恒子!尚不知前辈……与这位道友该如何称呼……”

    “哼!老子的晚辈都死绝了,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老龙不屑地哼了一声,大手一挥骂道:“小胖子,林小子既然要去九州门,还不头前带路,信不信老子捏死你!”他蛮横霸道,气焰嚣张,根本未将余恒子放在眼里。

    千尘却是随和笑道:“我啊……花尘子!乃林一的大师姐……嘻嘻!那小丫头还不喊一声师姑……”她冲着仙奴招招手,又是嘻嘻一笑,戏虐的神色没了,还多出几分装模作样的端庄来。

    那布衣女子自称花尘子,让出云子深信不疑。想不到来自九州的同道还有幸存者,并与那恶人般的老东西关系匪浅,着实值得庆幸!此外,如今的林兄弟不仅修为难测,还带回了一个貌美如仙的女弟子,更有五位合体的高人追随左右,九州门前程似锦啊!还想上前询问几句,却见一只大手抓了过来,吓得他忙献上笑脸,转身便跑,不忘大喊道:“林兄弟,随哥哥我回家啦!”

    “哈哈!小胖子油嫩水滑,再让老子抓一把……”许是憋闷已久,老龙忽而生出了玩耍的兴致,奔着出云子便大步凌空追了过去。

    当年神州门的高人,成了如今的小胖子,看似乾坤颠倒,实则境遇迥然。所谓的仙道,便在进退徘徊之中愈走愈远!

    余恒子师徒早已失去了仙门至尊的最后一分矜持,尚自尴尬立在原地。连番的意外,着实让人有些无所适从。

    林一突然出声说道:“余恒子道友!此前恩怨过往不咎,以后还望衡天门多多关照!”

    余恒子才想拈须沉吟,忙又摆手谦让道:“不敢、不敢!林道友多多指教……”

    林一眸光灼灼,又道:“林某既然落脚九州门,便与衡天休戚相关。方才我那位老友的顾忌绝非儿戏,道友理当心里有数才是!”他的话中诚意十足,却又不容置疑。

    余恒子微微愕然,随即长出一口气。寥寥数语,彼此尽释前嫌,还免去了诸多顾虑,为何不借机更进一步呢?少顷,他郑重说道:“道友所言,正是在下所愿。岂止休戚相关?当生死患难与共!”

    “哈哈!”林一仰首爽朗一笑,转而举手相请,说道:“尚有事讨教,借步说话!”说着,他不理四周诸人,径自转身离去。

    余恒子总算是有了一门之尊的镇定从容,大为轻松地笑道:“道友请!我正想去九州门讨杯水酒,呵呵……”他又冲着不远处的童家与天狼兄弟以及千尘等人抬手示意了下,才如释负重般地离开了原地。

    仙奴才想动身,千尘笑嘻嘻地凑了过来,手拿一枝野花,摇头晃脑地说道:“小丫头!我真的是你师姑,彼此一家人哦……”

    ……

    这一年的酷夏时节,衡天仙域发生了一桩大事。

    九州门多了一位太上长老,与五位合体的管事长老。纵观界内,如此之多的合体高人坐镇一门,绝无仅有!

    此外,九州门终于有了门主。据传,其掌门者乃太上长老的嫡传弟子,更是一位美艳绝伦的仙子。她不仅有处理门派事务的三大合体长老,还有两个铁血无情的护山煞神。

    一时之间,九州门风头无俩,诸多修士纷纷投靠,伏龙山人满为患。

    半年之后,伏龙山地下元气匮乏而难以为继,衡天门力邀九州门前往天星另立山门。九州门善意婉拒,并通传天下。衡天门乃仙域至尊,威严不可挑衅!

    为此,衡天门的余恒子投桃报李,拜请九州门的林一兼任门中的大长老。对方稍加谦让,便欣然应允。

    翌年的三月,九州门的太上长老,带着门下的五大合体长老,二十位炼虚的高手,一百多化神以及元婴、金丹小辈上万人,迁往原天威门所在的天门山。自此,界内第一仙门的名声渐渐传开,并惊动了其他七大仙域。

    ……

    天门山,原本因万丈山巅的两块巨石形若天门而得名。不过,其中的一道山峰被当年的林一用天魔大斧劈碎,如今只剩下了一柱擎天直插云霄,颇具几分舍我其谁的凛然霸气!这儿高居云端且元气浓郁,成为了九州门的一方禁地,除了太上长老的弟子与亲随之外,寻常人等难以靠近。即便是衡天门的门主到此,亦要事先通禀一声……

    “林道友!余恒子求见!”随着一声呼唤,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却远远悬而不落,礼数十足。

    数百丈方圆的山峰上并无禁法,一间洞府的门前,一位灰袍年轻人在空地上摆弄着什么。闻得动静,那人起身,正是林一,笑道:“余恒子道友又非他人,无须多此一举!”

    “既然如此,以后倒要常来常往!”余恒子颇感欣慰,扶须呵呵一笑,飘然落下身形,又道:“我在衡天峰早已扫榻恭候,林道友却还是放不下九州门,奈何……”说着,他四下打量。孤孤单单的一间洞府之外,并无他人。自从当初的一面之后,再亦未曾见到过那个神秘莫测的老者与女子。

    “想在紫薇仙境开启之前提升修为,时不我待啊!衡天门大长老徒有其名,奈何……”林一调侃了一句,将手中之物丢在地上,走向不远处的一块青石,拂袖驱散四周飘荡的云雾,笑着又问:“道友风尘仆仆,从何而来?”

    “道友在布设传送法阵?”余恒子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石柱,随声问了一句。

    林一撩起云袍下摆,在青石上盘膝而坐,轻轻点了点头,回道:“修炼闲暇之余,小作尝试而已!”

    余恒子走了过去,转而答道:“你返回衡天之际,得罪了成元子。我唯恐他再生是非,便去登门赔罪,又顺道拜访了几家……”他到了林一的对面坐下,歉然一笑,又道:“莫怪我自作主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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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风万里行,寂寞看苍穹;
杯酒千秋去,天外无仙踪无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