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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曳光     无仙txt下载     无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四十八章 伊人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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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蒙蒙的天光依旧,四下里的风景依然,人的心境却有了不同……

    洞府的门前,林一与暮云相对而坐。从听雨小筑返回后,罗维、罗义兄弟才知道佳人惹祸上身,急忙丢下瓶丹药识趣离去。如今,此时此时,只剩下他两个人。那女子脸上红肿未消,便若春寒料峭下的桃花,惊艳而又凄美不堪,叫人禁不住心生怜意!

    林一转而远望,暗暗长吁了下。一场看似无法避免的狂风骤雨,突然消弭于无形,让他颇为意外。而侥幸之余,又让人暗暗愧疚!

    画轴,无疑关乎着琪儿的下落!在未见到那个雨仙子之前,又怎能断定对方是要找寻的人呢!此外,画轴为人所赠,或是从别处得来,皆有可能!而事实未清,自己已方寸大乱,难免弄巧成拙!若因一时莽撞,再次失去了琪儿,绝不可饶恕,且等等再说……

    还有,一直让人猜不透心思的暮云,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无端遭受耳光之辱,她不顾一切据理力争:林一是被人强行扔入禁地,肇事者正是雷家的前辈!若不分青红皂白惩处门下的弟子,难以服众不说,还会有自伤颜面之嫌。他日风言风语流传出去,岂不是给人留下罗家惧怕雷家的话柄……

    那一刻,暮云将矛头直指对其有恩的雷家少主,叱责对方毫无高人前辈的风范!若对雨仙子真情实意,当爱屋及乌,怎可肆意羞辱折磨罗家的晚辈弟子呢!品行不端者,又岂能受到仙子的垂青,等等……

    暮云的一番话,合情合理又正气凛然!她不再是那个见人笑三分的女掌柜,也不再是温柔谦卑的女弟子,而是一位性情刚烈的任侠之士!

    雷天为人清傲,且自恃甚高。而突然遭致一个小辈的无情指责,着实有些措手不及!他对暮云的美貌睿智青睐有加,不然也不会要引荐一个外姓小辈拜入雷家。谁料想自己在对方的眼中竟是如此粗俗不堪,叫人脸面何存啊!

    当时,雷天神情发窘,又理亏词穷!好在其尚有顾忌,还不想真的惹恼了罗家以及雨仙子,索性大度了一会!他劝住了即将发作的罗恨子,自认无心之过,又为暮云说了两句好话!

    那位罗长老对雷天很是不屑,却不能就此撕破脸皮,加之不想多事,便借机作罢。不过,她还是将暮云痛骂了一通,并吩咐对方与林一滚回去……

    “师兄……不必自责!没有我帮您说话,谁能帮您……”

    闻声,林一的神色有些尴尬。他回过头来,张了张嘴,依旧是无言以对。不错!若是没有这女子的仗义执言,后果难以预料。而其总能洞悉一切,并将雷天与罗恨子的心思把握的恰到好处,却又甘愿忍受凌辱来救自己,为的又是什么?

    “以酒结缘,足矣!罗长老有意让雷天雷前辈难堪,并未下重手,我无妨的……”

    每一句话,都似清风一般落入心坎,温柔体贴却又难以捉摸!真是以酒结缘?眼光落在暮云那红肿的面颊上,林一暗暗摇了摇头!十六岁的那一年,亦曾被人这般殴打过。当时的隐忍与淡然,凡俗之人难以揣度。而此时的这个女子,岂非就是曾经的自己?

    暮云见林一看来,微微垂首,以袖掩面。女儿家又怎能不爱惜容颜呢!

    无论怎样,所欠下的人情都不容回避。林一长袖一翻,拿出两坛酒来放在面前,轻声说道:“此酒,名为千秋馥,已陪了我五百年,所剩不过百余坛……略表谢意吧!”

    暮云秀眸一闪,凄婉之色淡淡散去。酒坛子极为粗糙,厚厚的泥封及酒贴颇显陈旧。她将之抓在手中,稍加端详之后,欣然说道:“家乡的酒,滋味更长……”

    林一径自抓起一个酒坛子,随手拍开泥封,稍稍一缓,问道:“这……正是我家乡的酒!你能否猜出我来自何方?”

    “凡俗有句话,叫作故土难离!我猜出你酒的来历,不难……”说着话,暮云轻轻撕去酒坛的泥封,脸上露出些许的笑意来,依旧是美艳动人。她眸光如水,迎向对方,说道:“英雄莫问出处!能饮到您家乡的酒,小妹甚慰!请……”

    林一眉梢一挑,说道:“这句话,也是来自凡间……”

    暮云微微颔首嗯了声,双手抱着酒坛子尝了一口,神态颇为的豪爽!

    林一微微翘起嘴角,反手抓着酒坛子便灌了下去。许是心不在焉,竟是呛了一下,他不由微微失神,慢慢停了下来。

    “这酒爽辣而不失醇厚,甘冽而不失劲道,饮过一回啊,怕是再难忘怀!馥郁千秋……”暮云好似沉浸在酒的回味中,却话语一转,问道:“师兄你跌入听雨小筑,曾……一度神不守舍,可是喜欢上了那画中的女子……”话至此处,她好似不胜娇羞般地垂下头去,如瀑青丝遮住了面颊。

    林一放下了手中的酒坛子,酒气长吁,摇了摇头。

    暮云则是将酒坛子抱于膝头上,幽幽盯着那上面的‘千秋馥’三字,柔柔又道:“那……师兄可曾遇到过喜欢的女子呀……”

    林一并未在意对方的神情,而是一人陷入诸多的追忆之中。片刻之后,他涩然开口道:“有……”

    “哦……”暮云悄悄抬起头来,意外中,兴奋与不安交织着。

    林一悠悠一叹,盯着暮云怀中的那坛酒,说道:“我行走江湖的时候,遇上了一位故人之女……那年三月桃红,春雨迷蒙……”

    “后来如何……”暮云问道。

    林一从未与人诉说过儿女情长,而今日此时,却好似不吐不快!或许……又或许……这老家的酒,勾人心怀!他拿起酒坛子一饮而尽,随手丢在一旁,转而又拿出了一坛来,这才叹了一声,说道:“匆匆一场邂逅,就此天涯陌路!”玉箫声断,斜阳孤坟,一曲红尘入梦……

    “可惜了啊!都晓得红颜命薄,尚不知仙道尽是风雨路呢……”暮云感喟了一句,自语道:“芳草天涯,有缘者寥寥……”

    林一拍开了酒坛的泥封,接着以陈年的酒,祭奠着陈年的往事。他说道:“那一年,我失去了修为,被一渔家的女子救起!从那以后,她将我当作自家的男人,并以凡人之躯,挡住了金丹修士的飞剑……”那湖心的小岛上,蒿草凄凄,可有冬雨迷离……

    “自古有云,有情人难成眷属啊!更何况那些凡间的女子……”暮云的神色关切起来。她面前的这个男子,虽相貌年轻而器宇轩昂,却于此时带着满脸的沧桑,便是说出来的话语中,也透着难以消解的痛楚!这倒是位多情的人,可不似当年的他……

    一坛酒再次一饮而尽,林一长长喘了口粗气,拿出第三坛子酒,好似如释重负般涩然一笑,接着又道:“在我眼中,女子并无仙凡之别!而两情相悦者,唯有一人……”

    暮云的胸口微微起伏了下,禁不住跟着举起了酒坛子。

    林一说道:“初时,我对男女之情懵懂未开!后来,我已心有所属!我同样不会忘了那两个女子,而林某此生的女人只有一个……”

    “咳咳!是谁……”如同方才的林一,暮云呛了口酒,有些慌乱地问了一句,转而又道:“她一定貌若天仙,睿智过人……”

    林一并未在意对方的异常,而是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她长什么样子,我还真说不清了……”相识之初,便不曾留意过琪儿的容貌。而他却相信,不用双眼也能看到对方的一颦一笑。

    “唯有双方神魂相融,心意相交,才会忽略彼此的相貌啊!看来,这就是缘……”暮云好似深有感触一般。而她好似又心有不甘,抬头问道:“伊人何在……”

    林一神色一滞,患得患失起来。片刻之后,他带着不尽的萧索说道:“数百年前的一场劫难之中,她为了救我,舍去了自己的性命……”

    不知是感同身受,还是有所怜悯,暮云的那秀媚动人的神情中,多了些许的酸楚之意。她抚摸着烧制粗陋的酒坛子,纤纤玉手更显柔嫩白皙。其垂着如瀑的长发,头也不抬地轻声问道:“谈及前两个女子,你神有悲切。而提到后来这人,你却……难不成她并未死去,重逢在即……”

    林一饮尽了第三坛子酒,心头的块垒霍然一轻。他转向远处看了一眼,有所期待地说道:“她永远都不会死……”

    暮云依旧是端坐不动,话语声更加微弱,说道:“据说,那画轴上的人便是雨仙子。而你见了画轴之后,判若两人。难不成……你心中的仙子,是同一人……”

    林一丢下了酒坛子,反手一招收取了洞府中的百草蒲团,之后从地上站起身来,冲着暮云随和笑道:“许是偶有所感,才难免失态吧!那雨仙子是何模样我都不知道,何谈其他呢……”他又点头示意了下,又道:“暮云姑娘!此前蒙你相救,林某感念在心!我还是要去听雨小筑看一看,以解心头的疑惑!你且好生歇息几日,失陪了……”

    一道灰色的人影凌空而去,原地只留下了一个垂首独坐的女子,还有三个空空如也的酒坛子。

    久久之后,暮云缓缓抬起了头,犹自怔怔发呆。未几,她将手中的残酒一饮而尽。转瞬间,四个口酒坛子凑成了两对。

    “事已至此,还有何疑惑?你忘不了为你死去的女子罢了,可曾在意过活人的感受……”

第九百四十九章 一朝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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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见到了当年送给琪儿的画轴之后,林一再也坐不住了!

    那画轴的确切来历,暂且无从得知。听雨小筑的主人是不是琪儿,只有相见之时才有分晓。而一个入门不久的外姓弟子,莫说接近一位仙子,怕是看上一眼都难以如愿!

    这又能如何!记得有人提起过,雨仙子要回来一趟!为此,雷家的少主守着听雨小筑数年不去,我又为何不能?

    不过,当林一再次来到了那片山坳前,心境不由随着四周弥漫的雾霭动荡起来!雨竹青青,雨丝淅沥,好似千百年的情愁缠缠绕绕,一时剪不断却又凭添了几分的烦恼!

    修仙,修的是寂寞。得道,得来的还有孤单与寂寥!

    人这辈子,若能如天玉客栈刘仙儿夫妇那般的朝夕厮守,也蛮好!

    林一带着烦乱的心绪,踏入之前的那条小径之中,缓缓穿过层层的雨竹。远近有无数道神识扫来,其浑然不觉,只是下意识隐去了周身的法力!他此时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在烟雨迷蒙中找寻曾经失落的岁月……

    “咦?你这小子又来了,我怎没发觉……”不多时的工夫过后,有人惊呼了一声,林一慢慢止住了脚步。青翠雨竹的环绕之中,数百丈方圆的听雨小筑出现在眼前,依旧是云雾袅袅的情形,幽静且飘渺莫测!

    在那篱笆外的方石之上,一身白衣的雷天正手拿着枚玉简在默默出神。林一的到来,让他好奇不已。那腰里拴着酒葫芦的小子,在目力之下清清楚楚,而神识中却不见身影。古怪啊!

    “小子!你施展了可是隐身术?怎会躲得过我的神识呢……”

    雷天从石头上缓缓浮起,转瞬间便挡在了林一的身前三丈远处。其御空而立,盛气凌人。

    林一冲着前方的听雨小筑望了一眼,转而说道:“为防有人偷袭,不得不多加留意!罗家法术玄妙,岂可为外人知晓……”他无意中所驱使的隐龙诀,竟然能瞒得过这个雷天,可见比起寄魂隐身术要更胜一筹。而在对方的眼里,自己乃是罗家弟子,言语敷衍起来倒也容易!

    “呵呵!你倒是吃一堑长一智啊!我要成心捉弄,你又怎躲得过……”雷天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缓缓落在地上。

    林一则是往后退让了两步,双眉一挑,神色惕然。这个雷家的少主不是个东西,还是小心为妙!

    雷天见林一如此谨慎,又是呵呵一笑。他收起了手中的玉简,颇有感触地说道:“嗯!罗家的法术独步界外,天罗禁更是变幻无穷啊!我在此处琢磨了数年,依然难以进入听雨小筑……”其眼珠子一转,带着和善的口吻又道:“你既然懂得天罗禁,不妨将那画轴取来送我,自有赏赐……”

    我虽不懂天罗禁,却有看破天下禁制的幻瞳,还有无禁不摧的解龙诀。在未见到听雨小筑的主人之前,我都不会去擅动画轴,你更是休想!林一眼光斜睨,在远处一隅稍稍一顿,转而漠然说道:“此处乃罗家禁地,不容外人放肆!还望雷少主好自为之……”

    罗家的长老都要让自己三分,何时有过小辈敢如此的无礼?雷天看着林一煞有其事的模样,不屑地摇摇头,讥讽道:“小子,莫要不识好歹!信不信我再将你扔进去……”

    林一嘴角一撇,冷冷说道:“哼!我不信!”他眉心上的两道印记微微闪动了下,周身气势一凝,凌然不惧,又道:“你枉为雷家少主,不过恃强凌弱之辈!有本事杀了我……”

    一个小辈敢如此蔑视自己?雷天脸色一沉,叱道:“你胆子不小……”

    恰于此时,五道人影突然出现在听雨小筑的四周,其中的肖权子隔着老远便急急说道:“雷前辈!息怒……林道友,且慢……”话音未落,其身形一闪便到了正在争执的两人近前,连连摆手劝说道:“两位若再莽撞,可就害苦了我等……”他躲在一旁本不想现身,可事到如今,身不由己……

    这伙弟子出来的倒是时候!雷天下巴一甩,带着不快的神情说道:“肖权子,我何时害你?上回若非我帮着说话,那个罗长老岂肯饶了你与暮云……”

    浓眉大眼的肖权子,早没了以往的威严气势,脸上尽是谄媚的笑容,连连拱手说道:“多谢雷前辈的体恤之情……”他又转向林一,佯怒道:“这两三年间,雨仙子前辈随时都会返回,绝不可在此地惹是生非,且随我来……”其返身腾空飞起,随即大袖子一挥,另外四个弟子相继隐去了身形。

    雨仙子真的要回来了?雷天心情转好,顿时将方才的不快忘了个干净。他对离去的林一与肖权子视而不见,径自走到方石上盘膝端坐,于期待中遐思不已……

    林一随肖权子越过竹海,转瞬间飞至左近的一座山峰的数百丈之上。在那苍松掩映之下,竟是藏有一个不大的山洞。

    肖权子落在山洞里,转身苦笑道:“林道友……”

    林一随后双脚落地,环视左右。山洞丈许高低,两丈多深,还带着新凿的痕迹,倒是清清爽爽,颇为的幽静。其在四周随手布下一道禁法,这才冷冷看着近前的肖权子,说道:“你上一回明知雷天会出手作弄,却隐瞒不报,险些酿成大祸!而适才我与雷天再起争执,你又一直躲在暗处看热闹!想寻死不成……”

    有神魂禁制的存在,林一对肖权子藏身的地方是一清二楚。他重返此处并与雷天争执的一个倚仗,便是想借助这个家伙在关键的时候出来解围。若有人再不现身,说不定真要为此丢了性命……

    肖权子没想到自家的心思被人看了个通透,不由得躬下了身子,赔着小心分说道:“当时我亦未能幸免啊……”他眼光一抬,忙又道:“且将功补过!林道友看我为你寻的洞府如何……”说着,其退后一步伸手示意道:“此处元气浓郁,乃闭关修炼的绝佳所在,本来为我自用……”

    林一若有所思。肖权子接着又道:“这洞府虽简陋,却有近水楼台之便。倘若仙子驾临,或可一睹仙颜,总好过那位雷前辈痴痴傻等……”

    这个肖权子虽表里不一,却是个极有眼色的家伙!听雨小筑有雷天赖着不走,再有他人逗留左右,彼此难免又起争执。如今守在此处,不仅少了是非,还可以时时留意四周的情形,这法子不错!

    林一转身俯瞰,竹海及听雨小筑清晰在目。

    肖权子心头一缓,看了眼林一的背影,迟疑着说道:“你我并无深仇大恨,尚不知那魂禁以何时为限?”

    林一背着双手,注视着下方的听雨小筑,悠悠说道:“依着我的规矩,但有居心叵测之辈,一律禁锢千年……”

    当初就是想换一个洞府而已,至于如此的狠毒吗?而一个修为怪异的炼虚小辈,竟有禁锢他人千年的规矩,真以为自己是罗家的家主不成!肖权子心有不忿,暗呼了一声倒霉,呐呐道:“你曾许诺来日便会解去禁法,如今已过去了五、六年……”

    “倒是委屈你了!”林一转身看向肖权子,淡淡说道:“你之前作茧自缚,眼下又三心二意,怪我何来?”对方连忙摇头说不敢,他话语一沉,又道:“我不会禁你千年!不过,凡事可一、可二,不可三!你敢作死,我必成全!”

    ……

    听雨小筑前的方石上,雷天好奇地抬头观望。肖权子去而复返,那小子却是留在了千丈外的山峰之上。

    哼!一个小辈,亦敢有非分之想?

    不屑之余,有些恼怒,雷天便想着再给那小子吃些苦头,随即又摇头作罢!

    罗家有容人之量,我雷某人又岂是那狭隘之辈!只为仰慕仙子而来,过犹不及也……

    ……

    一株虬曲老松半掩着洞口,淡淡雾霭氤氲不休。一阵清风漫过,枝叶微微摇动。林一从静坐中慢慢睁开双眼,默默俯瞰。

    那一方巨大的山坳之上,竹海如涛,雨雾笼罩,风景凄迷!其中的两间草屋与一间草亭,仿若随着云雾的飘渺而摇曳不定,犹如水墨画卷一般,有着不穷的意境!

    不过,草亭之中少了一位仙子,只有画轴中的人儿在寂寞远望,不知可曾听见那风声、雨声……

    林一微微一叹,眼光落在了篱笆墙外的方石上。一个白袍身影正自翘首看来,脸上还带着不屑的笑容。

    见状,林一暗啐了口。真是大煞风景!那个雷天虽未前来找麻烦,倒是时刻惦记着自己!

    林一眼皮一耷拉,看了看身下的百草蒲团,又拿出两块仙晶来,接着行功吐纳。于此等候之际,并不妨碍修炼。所谓外门弟子的值守,敷衍了事罢了!而那位罗长老曾有言在先,禁地之外,皆可随意走动……

    不知不觉中,估摸着已有两年过去。雷天还在不知疲倦地琢磨着罗家的禁法,依然不见有仙子的降临!听雨小筑,风景如昨。

    当再一次从静坐中醒来,林一若有所失的心头多了些许的安慰!体内那一丝奇异的气机,在未弄清楚它的来由,且称之为神力!其渐渐恢复如初,并由百草蒲团中继续缓缓而来。假以时日,或可施展出真正的天地一步!

    此外,有百草蒲团相助,再得益于四周浓郁的元气,道尊的炼虚后期日趋圆满!

    修为略有寸进,那位雨仙子为何还没有动静?

    林一看向山峰下方的听雨小筑,稍稍一怔。

    从不离开半步的雷天,没了踪影!那位雷少主去了何处?

    林一心生疑惑,随手撤去了四周的禁法,才想起身查看,一道青色的人影飘然而来,手里托着一簇星星点点的白花,欣喜说道:“师兄!我的星云草千年开花,一朝结果……”

第九百五十章 云雨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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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阵清风,扰乱了雾霭。一袭幽香,也带来了几许意外!

    两年未见的暮云,不约而至。她好似早已知晓这个山洞,现身之初便径自寻来。其大大方方地落下了身形,在林一的身旁坐下,怀中犹自抱着的那簇星云草。

    “你这是……”

    洞口不过丈许宽,坐着两人,几近肩并着肩。佳人在侧,眉目如画,吐气如兰。林一定了定心神,带着几分不解问道:“你这是……为何而来?”

    暮云美貌如昔,白皙的面颊晶莹如玉;一双秀眸恰似深潭,涟漪轻泛;樱唇仿若霞彩轻涂,透着醉心的光润,微微翕张之际,有芳醇诱人!尤其那青丝半掩的婉约神色中,更添几分的风情悠然!

    “早想着要来看望师兄,奈何身不由己,又要分担职责,这才拖至今日……”暮云的话语声很亲切。见对方神色中有躲闪之意,她浅浅一笑,柔柔又道:“恰逢星云草结果,又逢雷前辈离开了此处,我便来了……师兄……可好?”话才说完,其微微垂首,一如豆蔻少女般的娇羞!

    林一微微窘迫。他对男女之情,并非懵懂无知。暮云如此这般的用意,不言自喻!

    迟疑片刻,林一正色说道:“暮云姑娘!你我不过萍水相逢……”

    暮云忽而抬头羞涩一笑,说道:“我常常一人自言自语,只求心有慰藉罢了!师兄不必介怀,请看……”

    林一稍稍一缓,随声看去。只见对方轻轻放下了手中的陶罐,细声说道:“千年倾诉无人知,星云草便成了解语的花儿,还结出了果子呢……”她天仙般的容颜中,竟是露出小孩子才有的娇憨神态,委屈中带着莫名的庆幸!

    这星云草并不陌生,林一已见到过几回。只是其碎碎盈盈的白花中,多了三、五豆粒般大小的红润果子,晶莹玉润且散发着异样的幽香,颇显神奇!

    林一依旧是疑惑不解,问道:“果子有何用处?”

    暮云的身子往前微微倾斜,饶有兴致地盯着星云草上的几点红润,分说道:“据先人所传,星云草千年开花,一朝结果,名为忘忧丹!此乃天地菁华所在,可让人忘却烦忧,而心想事成……”

    林一坐直了身子,耐不住心头的好奇,问道:“忘忧、心想事成?怎讲……”

    暮云并未答话,而是微微一笑。未几,她一手挽袖,一手伸出两根葱葱玉指,轻轻采摘了一粒红润的果子,缓缓举到了林一的面前。

    林一不明就里,稍稍凝神端详。莹白如玉的手指间,小小的果子更显晶莹剔透。

    与此同时,暮云的手指在有意无意间轻轻一捏。红果子极为娇嫩,竟是“扑”的一声爆裂,随即一团粉色的烟雾弥漫开来。

    林一微微一怔,才想屏息躲闪,那粉色的烟雾竟是带着浓郁的异香扑鼻而来,直透护体元力,瞬间已至神念深处!与此同时,有噬魂蚀骨的软语声响起:“两情欢悦,自可忘忧!想之所想,愿之所愿……”

    不过刹那,林一眼前景物一变。犹记得方才的情形,他忙定睛看去,顿时恍惚起来。身旁依然坐着一个女子,美貌天成,清丽无双,正含笑看着自己……

    林一心头大跳,一股子热流从后脊背直窜头顶百会,莫名晕眩袭来,竟叫人难以自持。他颇显吃力说道:“你……琪儿……”对方款款深情,带着无尽的怜爱轻声说道:“数百年以来,你在风雨中飘零,我在孤苦中等待……”

    这不是琪儿,又是谁!她知道我没有忘了她,她明白我的心中只有她一人……

    一只纤纤玉手伸了过来,轻轻抚摸着林一的面颊。其坐着未动,任自己慢慢融化在那温柔如水的眸光里。又一只手臂环绕过着他的脖颈,好似唯恐失去一般紧紧缠绕着,随即温暖入怀,有呻吟声低低呢喃:“从此往后,你我再不分开,便如那藤缠树,树缠藤……”

    许是思念太久,抑或是痛得太深。看似坚强的身躯下,早已是心神疲惫!林一放松心神的瞬间,两眼中禁不住涌起阵阵潮意。一路上的生生死死算得了什么,有人懂你,疼你,足矣!

    仿若孤独的行者到了彼岸,又似漂泊的人儿回到了温馨的港湾。林一闭上眼,伸开双臂,将他的琪儿紧紧拥入怀中。这一刻,便如拥有了一切,再无他求!

    兰香袭来,湿润的唇滑过林一的面颊,嘤咛道:“天地有阴阳,和合生万物!你是那天,我是这地……”柔软的身子扭动着,荡人心魄的馨香弥漫着,他的琪儿成了含苞的蓓蕾,化作了一团炽烈的火,只待怒放,渴望着燃烧……

    林一依旧闭着双眼,却口舌发干,面色赤红。其有力的大手颤抖着,笨拙地抚摸着怀中那娇弱的身子。他想撕去所有的桎梏,与心爱的人儿融为一体,直达快意无限……

    恰于此时,一道强劲的风势骤然袭来。林一尚沉浸于痴迷之中,根本不及应变,抱着怀中的女子便摔向了山洞的尽头。

    “砰——”的一声闷响,林一狠狠砸在了石壁之上,又扑通一下滚落在地。于此瞬间,有人轻声叱道:“欲行苟且之事,还请远离我的听雨小筑……”还有人惊讶道:“咦?这小子真是色胆包天!暮云……小辈!啧啧!雷某人真是看错了你啊……”

    方才的一切皆是幻觉?林一犹如梦醒,不及爬起来,急忙扭头转向洞外。

    百丈远处的半空之中,一男一女凌空而立。男的正是雷天,错愕过后,一脸的不屑!那女的白衣胜雪,貌若幽兰,秋水横波,腮边还带着浅浅梨涡,却是冲着山洞厌恶一瞥,转而翩然离去……

    那女子的容貌与幻境中的人儿是如此相仿,却更为的熟悉?刹那之间,林一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响,已是面无血色。其方寸大乱,失声急呼道:“琪儿……”而话才出口,忽觉着手下柔软,他惊得猛地翻过身来,满目惊愕不已。暮云尚自仰躺着,衣裙凌乱,鬓发蓬松,眼角含泪,神色中痴怨难消……

    林一急忙跳起来,低头打量。见云袍无恙,他转而往外奔去,身后有人泣道:“你怎忍心……”其才到洞口,不由得脚下一顿。适才的两人已然远去不见了身影,听雨小筑清冷依旧。

    “师兄,你让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抽泣声在山洞里响起,林一失神落魄地转过身来,神情有些狰狞。暮云委顿于地,低着头慢慢整理着衣裙,腮边垂泪,俨然不胜蹂躏的娇羞模样,一如梨花带雨而楚楚动人。他对此视若未见,嘶声说道:“你,为何害我……”

    暮云手上一缓,半边酥胸若隐若现,抬起泪眼错愕道:“害你?我害你性命,还是占你便宜?莫非以为我是轻贱女子不成,白白毁去清白,只为换来这般轻侮?师兄,你要逼死我吗……”

    林一只觉得两眼发黑,一时无言以对。他一甩袍袖,转身看向洞外。神识之中,依然难觅芳踪。其又急又气,又羞又愧,禁不住仰首长叹了一声。这究竟是怎么了?好不易寻到了琪儿的下落,并守候至今。曾无数次想象着重逢时的措辞与意外的惊喜,谁料想这一日真的降临之时,自己却是如此的丑态百出。而暮云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她一个女子又何苦毁去清白来害人呢……

    还有,那女子十有**便是转世重生的琪儿,而看样子并不记得前世的一切。如今被她当作了**蒙心的无耻之徒,自己如何有脸贸然相认?而大错铸成,百口莫辩啊!此时此刻,让人真想一头撞死当场!

    “师兄,莫要自怨自叹,叫人看着心疼呢……”暮云已收拾妥当,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脸上泪痕犹存!

    林一心绪烦乱,忍不住转身便要发作。可面对那女子柔情似水的暧昧,他又禁不住脸色赧然。有生以来,头一回与女子有了肌肤之亲,却情非所愿,且这般的龌蹉不堪!其羞愧难耐之际,猛然退后一步看向一旁。那瓦罐之中,星云草已是百花尽瘁,枯草一蓬……

    “这星云草惑人心智,你岂会一无所知……”林一脸色转青。见那女子不应声,他才要怒视,却又禁不住心头一乱。果然,对方幽幽一叹,轻声说道:“师兄!你可曾一度忘却忘忧?可曾在幻境中心想事成?我并非有所隐瞒,实乃头一回见到开花结果呢!千年开花,一朝结果!谁想**过后,人已无情……”

    林一急道:“我没有……”

    暮云露出一抹淡淡苦笑,眼里却慢慢渗出泪花,自语道:“你没有……我有!你可以无情……我不能……”说着,她无力地一叹,款款近前,转而与林一擦肩而过,足踏清风云雾黯然远去!

    那一声叹息,在山洞里久久徘徊不去,叫人随之愁肠百转,心绪万千!四下里幽香淡淡,春光旖旎犹在眼前……

    林一只觉得一口闷气难消,挥袖卷去。瓦罐悠悠飞起,枯草萧瑟,尽是怒放之后的凋零与寂寞。他抬手恨恨虚空一抓,那三尺外的陶罐与枯草‘砰’的一声化作齑粉。而其依然不肯作罢,一腔怨念与怒火循着元力纵情宣泄。霎时间,一小团青、白、黑、红、黄五色的光芒在不远处急遽翻涌,颇为诡异……

    不过瞬间,林一大袖一甩,抬脚出了山洞。他身后那团光芒犹自闪烁不止,久久之后才寂然消失,一粒尘埃都未落下……

    ……

    ps:坑爹啊!我都为主角愁死了,谁让今天是光棍节呢!同情一下,请求各种支持!

第九百五十一章 家传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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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亭之中,一白衣女子独自静坐着。

    四周雾霭缓缓淡去,有翠竹摇曳,还有雨声淅沥……

    数百年之后,这听雨小筑四周的风景还是一如往昔,却少了从前的静谧与温馨,多了几分莫名的喧嚣之意!

    这儿,还是自己的家吗?

    女子回首看向那两间草屋,神色追忆!少顷,其挥袖一招,头顶的画轴缓缓落下。她将之拿在手上端详片刻,不由微微一叹!画中的人儿,清丽貌美而栩栩如生。那超然脱俗的神态风韵,引人注目遐思!一只白狐,煞是可爱……

    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便对这画轴有着莫名的亲近!日后渐渐长大,才发觉自己的容貌与画中的女子愈来愈像。曾就此好奇过,却无人来释疑解惑。不过,画轴乃仅有的家传之物。雨子之名,因这片雨竹而来……

    这女子便是罗家家主的义女,雨子!因其貌美如仙,修为通玄,被同道尊称为雨仙子!

    雨子看着手中的画轴,若有所思。不消片刻,她秀眉微蹙……

    一道白色的身影从空中落下,尚未挨近篱笆矮墙,便被一道无形的禁法所阻挡,再难以近前半步。他遥遥看着草亭中的人儿,带着几分窘态拱手说道:“雨仙子!在下等候了数十年,只为与您一面,畅叙别情……”

    雨子神色恬静,轻声说道:“雷道友何出此言?彼此不过泛泛之交,且此前已见过一面……”她手中的画轴无风而起,慢慢舒展开来,再次悬于草亭之中。既为传家之物,且陪着听雨小筑吧!

    来的正是雷家的雷天!此前听说雨仙子降临罗家庄,这位雷家的少主急忙兴冲冲地前去相见。对方随意寒暄之后,径自返回听雨小筑。其不甘作罢,一路追随至此,却恰好撞见了左近山峰洞府内的那一出旖旎风景。仙子羞怒之下,寻来了管事长老。当千里方圆内的弟子被驱逐一空,他为了避嫌也只得暂且离去,却在忍耐了两日后又溜了回来。

    “呵呵!如此这般,实乃情非得已啊!”雷天故作洒脱一笑,又不无诚恳地说道:“数百年前,曾与仙子有一面之缘。那时您不过一筑基修士,已让在下惊为天人!时至今日,雷某还是念念不忘……”

    雨子不喜受人吹捧,尤其不喜看着一个男子在门前卖弄口舌。她抬手打出一个法诀,说道:“休得胡言乱语!只此一回,下不为例!半个时辰之后,还望自行离去……”

    仙子倒是个好说话的人!雷天有些意外,不敢怠慢,忙道:“遵命……”

    于此瞬间,数百丈方圆的山坳上闪过一道微弱的光芒,四周的禁法尽皆无踪,只有听雨小筑笼罩在烟雨迷蒙之中。

    雷天心头一振,抬脚穿过篱笆小门。而他才走两步,禁不住微微失神。前方不远处的风雨草亭之中,白衣仙子宛若一尊玉雕般静坐不动。那精致的容颜与淡然的神韵中,有着空谷幽兰的静美,出水碧莲般的圣洁……

    一个曾经的小辈,竟然于数百年后成为了名动界外的仙子!若非亲眼所见,绝难叫人相信!不过,既为九牧圣女的弟子,又怎能以常理度之!

    ……

    一个僻静的山谷之中,林一背着双手冲着一处绝壁发呆。他身后的不远处,肖权子在小心地分说着什么。

    罗家的长老传下令来,在雨仙子离去之前,听雨小筑的千里之内,不容弟子随意出没。敢有违令不从者,严惩不贷!而肖权子所值守的地方,随之有了变动。他要在千里方圆内四下巡弋奔波,以免有人违令不遵!

    林一所在意的并非这些,而是想知道雨仙子何时离去。

    对此,肖权子一无所知。不过,他从罗家子弟们的口中听到一些风声。据说,两月之后的玉山云崖,有罗家的前辈开坛论法,仙子本人或许会现身……

    林一阴沉着脸,半晌不出声。便在肖权子惴惴不安之际,他突然拔地而起,越过高崖绝壁飞向远处。

    肖权子留在原地,一人腹诽不已。将暮云姑娘弄到手,算你有本事!不仅如此,还跑到仙子的面前行那苟且之事。啧啧!这胆色、这气魄,不服不成啊……

    ……

    草亭的一丈之外,雷天席地而坐。面对沉静如水的雨仙子,这位睿智过人且能言善辩的雷少主,一时有些无措。唯恐错失大好机缘,他索性硬着头皮说道:“在下仰慕仙子已久,却不敢有非分之想!而于此守候的数十年间,唯有仙子的画像可解煎熬之苦,不知可否将之赐下……”

    “画中之人,并非是我!”雨仙子轻轻摇头。

    雷天与草亭隔着一段石阶,身下也矮了一截,正好可以仰望那悬着的画轴。他神色微愕,伸手示意了下,问道:“不是仙子的画像,又是谁人……”

    雨仙子没有说话,再次摇了摇头。

    雷天自以为是地呵呵一笑,说道:“画中之人貌美出尘,不是仙子的姐妹,便是仙子的长辈……”

    “你若是多作打听,不难知晓我的来历!”雨仙子轻柔的话语声中,透着些许的无奈与冷淡。义父向师父求情,说是思女心切。而此次回来,并非所想象的那样……

    雷天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他暗暗自责了下,佯作从容地说道:“仙子的芳名早已传遍界外,有关仙子的来历更是一桩奇闻,为人所津津乐道!而这画轴之上既非仙子本人,又不知来自何处,不妨转让……”

    “言过其实了……”雨仙子好似不耐对方的夸夸其谈,自行说道:“我爹娘只是寻常的凡人,祖上与仙人毫不相干。我被义父收留,才得以拜师学道!”她神色如旧,话到此处却是一转,清冷又道:“这画轴乃雨子家传之物,不可转赠他人,休要再提!”

    有关画轴的来历,雨子并非一无所知……

    依稀记得,爹爹在世的时候,常常对着厅堂所挂的画轴上香膜拜,尽其虔诚感恩之能!便在雨子十四、五岁的那一年,爹爹于病重弥留之际,道出了与画轴相关的一段往事。

    雨子的娘,因体弱多病,婚后生产之后便撒手人寰。而她所产下的,竟是一死婴!

    雨子的爹从深山采药归来,匆匆丢下背篓便忙着救治苦命的娘俩,却为时已晚。在他怀着悲恸安葬亲人的时候,却意外发现死婴活转过来。其大悲大喜之后,突然想起从深山中捡回的一卷奇异画轴。许是神物庇佑,这才让女儿留下了一条性命?

    从此,雨子的爹便将画轴当作神物供奉!在他去世之后,家里只剩下了孤苦伶仃的雨子一人。

    某一日,有位老者上门,二话不说拿了画轴便扬长而去。雨子不知所措,只得就此作罢。谁想半年之后,那老者突然返回,并和颜悦色地要收她为义女。

    小丫头起初是哭泣不从,后来不得不答应下来。对方竟然是位仙人,大袖子一挥便将其家中的草屋连同左近的雨竹尽皆搬去。如此这般,她成为了罗家家主的义女,并在修为筑基之时,被如今的师父带走……

    雷天见雨仙子神色不快,忙赔礼道:“哎呀!没想到画轴竟是仙子的家传之物,多有冒犯,恕罪……”

    雨仙子不为所动,静静看着云雾,听着雨声……

    雷天暗自斟酌了一番,尴尬笑道:“俗语有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仙子只用了短短数百年,便已修至太玄大成之境,让人自叹弗如!九牧仙域,令我辈神往不已啊!不知仙子可否就此指教一二,在下不胜感激……”

    雨仙子的眼光落在雷天的身上。见其没了之前的轻浮,却多了几分心机,她淡淡说道:“修为有灌顶之法,虽为捷径,却有境界不稳之虞……”

    雷天眼光一亮,拱手说道:“愿闻其详……”灌顶之法不稀罕,不过是舍弃自身修为成就他人罢了!而九牧仙域神秘莫测,今日若有所闻,当属一大收获!

    雨仙子悠悠转向远方,说道:“时辰已到!雷道友自重……”

    雷天脸色一僵,只得起身说道:“我对仙子仰慕之情不改!后会有期!”他颔首示意下,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左右,这才离开了听雨小筑。而到了千里之外,其又在半空中慢慢停了下来,心有不甘地回头张望。

    据悉,两个月后的玉山云崖,有罗家的长辈为弟子说法,不知能否为外人所观摩。而雨仙子身为罗家之人,到时候若能现身并展示一番九牧仙法,必将成为这洞府结界的一大盛况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且去寻罗家的长辈求个情……

    千里外的雷天犹自徘徊不去,草亭内的雨仙子已随手封住了四周。她不愿理会人心叵测,更不想过问界外仙域的是是非非。

    好不易回家了,且静静安享着一人的时光。幽幽冷清,烟雾迷蒙,听雨流年,天地小筑……

第九百五十二章 无意偶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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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洞府前,林一拿着个空酒坛子,冲着远处默默出神。他的脸色有些疲惫,眼光里透着淡淡的焦虑与无奈!

    十几里外,是通往仙矿的峡谷。高耸的山峰郁郁葱葱,偶尔会有人影出没其中。

    峡谷的右边,那莽莽汤汤的尽头,便是当初来的地方,也是外门弟子所知道的离开洞府结界的唯一门径。

    峡谷往左的五十万里之远,为玉山云崖的所在。

    曾有人曰:云崖有路盼人归,恰如雨霁彩虹时!

    此云崖,非彼云崖!

    正前方的十万里,有竹林小筑,有风雨草亭。不知,是否还有一个彩虹的梦……

    虽只是仓惶中的一瞬间,却已慢慢掀开了迷雾!仿若与生俱来的印记,又怎会忘记她的模样!谁料没有重逢的惊喜,没有心潮澎湃的振奋,只得到了一个不屑与厌恶的眼神,还有一个孤傲清冷的背影……

    画轴在,琪儿果然没死!她有了来世,却忘了前生的约定!

    不过,有人没忘啊!并为了那句誓言,一直守着今生寻觅等候!而历尽千辛万苦之后,竟是这般的情形……

    琪儿转世重生,少不了轮回中的‘三忘’、‘七绝’。曾经的担忧,不幸落到了实处。她成了罗家的雨仙子,另外一个人则堕落成了龌蹉不堪的好色之徒。

    事已至此,该如何表白自己的身份?你是琪儿,我是林一,彼此前世有约,只为今生的重逢……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边与一个女子缠绵,转而便跑到另外一个女子的面前信誓旦旦。此举,莫说遭人唾弃,便林某本人都深为不齿!而亲眼所见,往往并非真实,却又叫人无从辩驳。又该怎样澄清那叫人稀里糊涂又难以启口的一切呢……

    郁郁难消之中,林一拿起酒坛子便举了起来,这才发觉坛空酒尽。神识看向身后,洞府中的数十坛子酒早没了。他坐着不动,手上却是不经意地催动法力。瞬间,五道不同的微弱光芒从其掌心闪过,迅即合为一道淡淡的黑光。陶制的酒坛子砰的炸开,所迸溅出的碎屑转眼成为齑粉,又缓缓消失在虚无之中……

    便于此时,一道青色的人影到了林一的身旁。其轻轻放下了两坛酒,默默打量一眼对方那空无一物的手掌,转而又翩翩飞下山崖回到了自己的洞府之中。这一个月来,她所赠的数十坛子酒早被喝光了。于是乎,那个酒肆的掌柜又回来了。一次只送上两坛酒,便有了借口多跑几趟……

    林一的身上还不缺这两坛酒。而每每此时,他总是转向一旁视若未见。其心头烦乱,不想说话,更不知该如何拒绝这一场理所当然的暧昧!

    暮云总是尽作贤淑温柔状,便如凡俗中的人妻般的逆来顺受!你可以打我,骂我,也可以杀我,却不能否认肌肤之亲。予求予取,只为追随相伴!

    林一知道,平生头一回,遇上了一个无法对付的女人!

    暮云并非狡诈善变,也没狠辣刁蛮,更无刀剑相向。她不仅有着天仙一般的美貌,还有水一般的柔情,足以熔化金石,让冷血沸腾!

    而林一所不知道的是,在温柔陷阱的背后,同样有生有死!心头的一分善念,可救苍生万物,也可以让自己追悔一生!不过,他此时想不了这些。琪儿,或是如今的雨仙子,已令其方寸大乱,与个凡俗的男人没甚两样!沉寂已久的情愫突然泛滥,天地都颠倒了……

    林一抓起酒坛子,闭着双眼灌了起来。酒水无味,愁绪难消。他好似一头扎进了情天恨海,一时不愿醒来。

    “无耻之徒!还不滚下来……”

    一声叱喝传来,林一自顾着以酒洗面,根本不予理会。两个人影飞到了他洞府的二、三十丈外,再次怒叱道:“看你道貌岸然,实则淫贼一个。玷污暮云姑娘的清白,还不滚下去与她赔罪……”附和声又道:“外门弟子见到内门师兄,当执礼拜见,岂可怠慢……”

    来的不是外人,正是两位罗家兄弟,摆明了是听到风声,来为暮云姑娘仗义出头。其中的罗维黑须飘飘,正气凛然;另一位罗义也是神色不善。

    林一长吁一口酒气,慢慢睁开双眼。酒没了,酒坛子化为乌有。他怔怔看着手掌,又看看左右,才发觉五行之法还有这种用处。毁去酒坛子?

    “林一!休得装聋作哑……”

    又一次被人点名辱骂,林一双眉斜挑,冷冷看向罗维兄弟俩,眼光中寒意一闪,轻声说道:“这后山结界之中,可许弟子争斗?”

    “自然不许!你莫不是怕了……”罗维说道。

    林一犹自满脸的阴沉,漠然说道:“你二人不怕门规,我又何须顾忌!想动手尽管来,我接着!想放屁,滚开……”他独自一人坐在洞府门前,神色萧杀,周身透着隐隐戾气。

    罗维两眼一瞪,怒不可遏。他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骂道:“狂妄之徒!我今日甘冒惩处,也要替天行道一回……”其一旁的罗义也是义愤填膺的架势,兄弟两人同仇敌忾。据传,温柔娴淑的暮云差点上当**,皆拜这家伙所赐。这个外门弟子看着老老实实的模样,实则衣冠禽兽。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真是看走了眼呐!

    林一不再说话,伸手抓起剩下的一坛酒,默默饮了起来。他眼中寒意渐浓……

    便于此时,一道青色人影飞起,拦在了两兄弟的身前,出声哀求道:“两位师兄息怒!这般争执下去,惹来长辈责罚不说,枉添笑料罢了……”

    罗维一拍胸脯,朗声说道:“总要有人拔刀相助……”罗义跟着附和道:“暮云师妹甘心受辱不成……”

    适时现身的暮云,眼角噙泪,幽幽回眸,转而又带着不尽的凄婉低柔恳求道:“清白已毁,小妹认命了!还请两位师兄莫要生事……”

    “这……”罗维神色诧异。怒其不争、哀其不幸,莫过于此!他看了眼自家兄弟,对方耸耸肩头,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模样。其悲天悯人般长叹了一声,说道:“小师妹!切莫委屈了自己,凡事有师兄我呢……”

    暮云嗯了一声,予求予取的温柔倍添妩媚!兄弟两人只觉得心头一荡,几近难以自持。只不过,她依旧是拦在身前不挪地方,袒护那人的用意浅而易见!

    唉!这鲜花嫩草的,都被猪啃了!早知如此,又何须装什么风雅,先下手为强方显大道要义!罗维重重喘了口粗气,故作矜持地摆摆手说道:“小师妹勿要轻贱了自己,我兄弟间日便来陪你!识人不明,害人害己啊!切记!”他转而又冲着林一叱道:“再敢心生邪念,断然饶你不得!哼!”其大袖子一甩,昂然离去。罗义随后而行,酸溜溜地丢下一句:“遇人不淑啊……”

    罗家两兄弟虚张声势而来,败兴而归。曾见识过了林一的身手,他两人自知一时占不了便宜。安抚了美人心,足矣!

    暮云看着那两人远去,袅袅转过身来。

    林一的酒没了,酒坛子也没了。他周身煞气消隐,一个人冲着空空的手掌出神。

    暮云缓缓飞到了洞府前的大石上,轻轻放下了两坛酒。她稍稍迟疑了下,自言自语道:“土载万物,五行方始!”言罢,其转身离去,又道:“五行之源,阴阳为本。此乃典籍所载,无意偶得,尚不明其意……”

    林一慢慢抬起头来,眼前已不见了人影。他不耐烦地哼了一声,长吁一口闷气。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无非要让人都知道那桩窝囊事,所欲何为?而想要害我性命,早便可以得手,又何须这般大费周折……

    且等一月后的云崖论法,再见机行事!真若事与愿违,这罗家的外门弟子,不当也罢!

    林一心事重重地挥袖一招,几尺远外的酒坛子悠悠飞到了手上。他才要拍去上面的泥封,不由得一顿。莫名的意念由心而动,随即化作法力透过手指。酒坛口上的土黄泥封与油纸,肉眼可见中渐渐风化并消失在虚无之中……

    顾不得饮酒,林一轻轻皱了眉头。机缘巧合之下,算是从《五行正源》中悟出了一道小法术。而本以为酒坛子也会随泥封消失,眼下却完好无损。是何缘故?

    土载万物,五行方始。五行之源,阴阳为本……

    不知不觉间,那十六个字在林一的心头浮现出来。有关五行正源中的种种疑惑,正因这段话豁然而解。略有所悟之下,正如拨云见日……

    林一神色微讶,禁不住陷入到了沉思之中。暮云离去之时,有意留下了一段话。看似简简单单,却是《五行正源》之精粹所在。非深谙五行者,而不得领悟!

    那女子是借机指点自己,还是随口那么一说?而其只是一个炼虚初期的修士,怎会有如此高深的境界!不过,她的话中从不漏破绽。此乃典籍所载,无意偶得……

第九百五十三章 一线相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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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贺书友傻鸟喜添贵子!

    再道个歉,今天意外,更新晚了,午饭没吃还是晚了十五分钟,对不起!

    …………

    一座山峰,两间洞府。

    山峰的半腰,林一依旧坐在自家的门前,默默饮着酒。峰下那片山坡上,花想容,人影单!

    暮云所藏的酒,没了。她不愿闲着,在洞府前的山坡上摆弄着花花草草。随其法诀掐动,各种异花破土而出。不日过后,十余丈方圆的一片地方,已是姹紫嫣红,芬芳四溢!

    山坡变了模样!争奇斗艳的花丛之中,暮云时而款款踱步,时而蹙眉若思,时而采撷一片娇红在鼻端轻嗅,时而抱膝而坐悠悠出神,俨然一恬静知足的贤淑女子!她会翘首回望,眸含深情;亦会独自发笑,而心头的滋味迥异。

    给你的,你不要!想要的,注定失去!这便是难以逃脱的宿命吗……

    暮云走至一株怒放的芍药前,轻轻叹了声。少顷,她幽幽自语道:“凡人将你当作解语花,你可懂我……”其回首看了一眼,转而轻声又道:“懂不懂在你,且听我道来……”

    一个妩媚动人的女子,在花丛间自言自语。她慢慢蹲下身来,抱膝而坐,脉脉盯着娇艳的花儿,说道:“这洞天结界之中,看似山水灵动而草木繁盛,却有诸多的缺憾啊!昼夜混沌,四季不明,没有飞禽走兽,更看不见星空。便是那人儿,也傻傻的无情……”其神色委婉而温柔,便如一个寂寞的女子在伤情感怀。而轻轻的话语声,却随着一缕神识飞起,只想叫某人听得清晰。

    “我知道,你见了画轴之后,便喜欢上了那画中人!从此,你的眼里只有明月,却忽略了漫天的星辰!而明月独好,却普照万物……”

    两个月以来。林一始终守在门前的崖石上,木雕泥塑一般。许久之后,他才会举起手中的紫金葫芦小呷一口。而其依旧是面无表情,心头的愁绪并未随着酒水慢慢淌去而减少半分。

    罗家两兄弟又来了几回,自觉着无趣,现身的次数愈来愈少。不过,那两个家伙被途径此处的罗恨子臭骂了几句之后,忍不住冲着暮云抱怨了一通,还引出了罗家的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往事来。

    罗恨子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她与罗家现任的家主罗清子,本来是对双修的恩爱道侣,却因种种缘由分道扬镳。

    据说,罗清子极为看重子嗣传承。自家的道侣始终无后,让他很是不甘心,便暗地里又纳了几个女修,却被罗恨子悉数杀了,两人因此而翻脸!

    罗恨子行事莽撞,暗生悔意,便欲重归于好。罗清子却是在盛怒过后心灰意冷,专修仙道而不再理会男女之情。

    此后,罗恨子性情大变。而由她看守的后山结界,罗清子也从不踏入半步!

    还有,罗长老最痛恨见异思迁的男人……

    “喜欢上了一个人,总想着抓得紧紧的,最后还是丢了!等明白了这个道理,已时过境迁!不若将人儿放在心上,任他去留,便如我对你,你对她,且看最后如何……”

    话语声飘来,林一充耳不闻。

    “明月圣洁,遥不可及。又何必自作多情呢!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林一轻轻皱起了眉头,举起了手中的酒葫芦。

    “你我相处多日,且已……却抵不上一个画中人!我之容貌才情,比起那雨仙子如何?你总不会窥觊人家的仙子身份,才……”

    一口酒尚未饮下,林一忍不住冷声叱道:“住口!彼此不过萍水相逢,缘何以情相托?我承受不起……”他话音未落,花丛中的人儿毫不退让地接着说道:“曾喜欢过你的女子,可有缘由?让你痴心不改的女子,可有缘由?如今你又为雨仙子神魂颠倒,可有缘由?而我与你至少以酒结缘,以诚相待,还不够吗……”

    林一哼了一声,无言以对。片刻之后,犹自心头烦乱。他冲着远处打量一眼,随即拂袖而起,奔着左手一方的山谷飞去。

    峰下的山坡上,暮云犹自冲着那株芍药轻声说道:“前世的孽缘,今生偿还!真的如此吗……”她轻吁了下,抬眼看向那个远去的背影,暗自神有所思。片刻之后,罗家兄弟中的罗义飞了过来,带着讨好的神情远远招呼道:“暮云姑娘!云崖论法在即,我特来邀你一同前往见识一番!”

    暮云款款起身,待来人落下站稳了,才好奇问道:“为何不见罗维师兄?”

    罗义这个人平时看着很老成沉稳,此时却是有些兴奋地说道:“他值守在身难以走开,你我两人结伴而行,岂不是更好,呵呵……”

    暮云歉然一笑,说道:“真不凑巧!林师兄离开,此处只剩下我一人。上回逃脱惩处亦属侥幸,此时岂敢擅离半步!云崖论法,不去亦罢!”

    罗义一脸的惋惜……

    ……

    这是一处巨大的断崖,前方为云海所阻隔。由此放眼望去,倒有一番波澜壮阔的云天奇景!

    林一寻到此处,才发觉早有人捷足先登。于那云海岸边,两百多个修士各自临崖静坐。其中的百五之数,为炼虚的弟子。余下者,尽为合体的高手。化神的晚辈,以及梵天境的仙人,暂时一个未见。

    林一并未在意这些罗家子弟,独自站在一僻静处,背着双手默默远眺。距断崖的百十丈远的云海之中,另有一截山崖遥遥对峙。与其他的地方有所不同,那截山崖状如白玉,晶光闪动,颇为神秘而不凡。

    玉山云崖,果然有仙家气象!

    有关云崖论法的日子与时辰,林一不知道。他只是见有三两修士奔往此处,便揣着莫名的心思跟了过来。因其腰间挂着身份令牌,一路畅通无阻。

    林一将四下里打量一番,寻了块不显眼的地方盘膝而坐。人家都是环绕断崖挨近云海,唯独其一人远远呆着。

    洞府结界,元气浓郁,玉山云崖所在尤为更甚!修士大多在借机吐纳,林一也是双手结印静坐的模样,心绪却随着四周的云雾起伏不定。

    仙门中所谓的论道论法,不外乎诠释大道要义,乃后进小辈提升境界的一个途径。而前辈高人所云,往往是玄机莫测叫人难以揣度。悟法在人,随缘便好!

    故而,林一对这云崖论法兴致泛泛。他摆脱了一个女子的唠叨,只是想见到另外一个女子……

    三日之后,云崖之上,四道人影从天而降。为首者乃一青袍老者,白须飘飘,神态威严。其左手几丈外,乃白衣胜雪的雨仙子与黑衣如墨的罗恨子,右手则是那位雷家的少主雷天。等候多时的诸多罗家子弟皆起身施礼,一个个神色期待。林一起身敷衍了下,随着众人一道抬眼看去。

    为首的老者冲着左右示意了下,各自在云崖上悬空而坐。四人相距数丈远,身下白云环绕,衣袂飘飘,可谓仙韵十足!其居高临下,开口说道:“老夫罗坤子,为尔等讲演五行之法……”

    罗坤子?这名字耳熟,人却陌生。林一无意深究对方的身份,以及接下来的话,而是失魂落魄地坐回地上,犹自紧紧盯着那云中的仙子……

    听雨小筑的那一回猝然相遇,恰如惊鸿一瞥,已叫人心神失守。如今得以静静端详,更是让林一神魂无措而难以自持!那端庄宁静且双目微阖的雨仙子,不就是琪儿吗?她清丽脱俗的容颜,是那样的熟悉……而她神韵中,却多了几分淳朴,几分淡然,还有几分落寞!这数百年间,她都经历过什么,可曾回想起过去的一切……

    浑浑噩噩之中,林一的心头渐渐发沉。他一直饱含深情地望着云端中的人儿,而对方浑然未觉!

    许久之后,林一暗暗发出一声沉痛的叹息!咫尺之隔,恍如天涯!转世重生之后,她只是罗家的雨仙子,不再是那个兰琪儿!曾经的生死誓约,都留在了前世。而我却守着今生,等来了一场无奈!

    这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地之隔,而是忘记!人生最大的苦,不是生死离别,是忘不了!

    琪儿!你能活下来,我已颇感欣慰!你既然忘了过去,我又何须提起。若非暮云作梗,或许你还会信我三分。而此时我无论说什么,都已无力……

    所幸的是,我还没忘记!

    林一的心头空落落,还有隐隐的阵痛。他的手上多出一根簪子,上面‘追风’两个小字分外醒目。其神色追忆,两眼的苦楚。

    追魂已往,追风依然!琪儿,你当初留下了这句话,可曾想过一语成谶?失去的那一瞬,一切不再回转,只有人影孤零,寂寞逐风……

    恰于此时,莹白的龙首簪上有光芒微微闪动。一线神魂相牵,顿时惊醒了林一。他脸色一变,心头怦怦大跳。其一直以为,琪儿转世重生之后,簪中的精血印记虽未消亡,却没了真正的用处。那只是一个徒添伤感的印记罢了,可这是……

    于此刹那,远处云端中的雨仙子慢慢睁开了双眼,神色中稍显错愕。那一丝神魂的牵引,好似与生俱来,只须稍稍触动,便让人心神难安!而这一刻,她还能清晰感受到另外一人的存在。他是……

    仿若心有灵犀,四道眼光遥遥撞在了一起……

第九百五十四章 情急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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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云崖之上,罗坤子在讲述着五行变化之法。若林一有所留意,会发觉这位前辈的侃侃而谈,尚不抵某人无意偶得的一两句来的精粹。即便如此,断崖上的两百多罗家弟子,还是听得如痴如醉。

    与罗坤子一同现身的其他三人,则神情各异。

    一身黑袍的罗恨子,眼角耷拉着,入定一般。她对四周的情形再也熟悉不过,今儿的传法论道乃例行公事!而罗坤子所述,竟与罗家功法无关……

    雷天有些振奋!他高坐于云端之中,神态睥睨,却不忘时时留意着不远处的动静。以客人的身份来此参与罗家长辈的讲经论法,是难得的礼遇。而让人庆幸的是,仙子也来了。她从静坐中睁开了眼,在看什么……

    雨子的眼中,有微愕,有茫然,还有一丝迟疑……

    云崖之隔的一百五十丈外,有人独自坐在角落中。那是个炼虚后期的年轻修士,腰里拴着个小巧的葫芦与身份玉牌,并无醒目之处。他身着灰袍,乱发披肩,神态疲惫,忧郁的两眼中闪动着深邃的光芒,好似有炽烈的火焰在燃烧,还有不尽的风霜漫过四季,让人禁不住想随之寻觅,回味……

    那异样的眼光,为何让人感到熟悉而又陌生!雨子微微一怔,而心头又好似遗失过什么,有淡淡的怅惘悠悠荡起……

    林一远远看着那云端中的仙子,心如涛涌。一线相牵,神魂脉动。生之印记,不容磨灭!

    琪儿!我终于找到了你!还记得我吗?一个曾经的练气小子,与你邂逅于海上的渔村。从那以后,你我便阴差阳错地走到了一起。我喜欢上你,没有任何的缘由。或者说,我从未想过会喜欢上你。而两人之间的坦诚无间,以及并肩进退时的默契,皆是那么的自然而然!直至将对方视作生命的一半,才发觉两人再不能分开……

    不过,你精血印记尚存,难道未经轮回?真若如此,你又为何不认得我?即便你忘了我林一的模样,可曾忘了你亲手炼制的追风龙簪……

    四道眼光交织的一瞬,对林一来说仿若过去了数百年。他满含热望,神色期待!

    与此同时,雨子留意到了那根簪子。神识可见,那是蛟齿与两人的精血所炼制的一件寻常灵器。而其中的一丝精血与自己神魂相连,另一半是谁?是他?他竟然在听雨小筑左近的山洞内……

    雨子脸色微微一赧,旋即冷若冰霜!她缓缓闭上双眼,不愿再理会那个年轻人。而其心头的怅惘并未逝去,反倒似生根发芽一般长出枝杈,一时难以释怀!

    林一心绪如潮,随着雨子的神情变幻而起起落落。不消须臾,寒意降临。他看着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神情,只觉得心口一疼。琪儿,你还是不认得我……

    怔怔片刻,林一从那云端中强行收回眼光。其低头看着手中的龙首簪,禁不住黯然长叹……

    有云崖相隔之远,有**听法者的专注,雨仙子神色中的些许异常并无他人在意,却瞒不过有心的雷天!男女之情,他太懂了!方才虽非眉目传情,却好似没那么简单。而一个高高在上的仙子,与一个寻常的外门小辈,岂能生出名堂?不能够啊!

    远远看着那个长吁短叹的灰袍小子,雷天有些好奇,还有些幸灾乐祸……

    有神识在身边晃来晃去,林一浑若未觉。其收起了龙首簪,没精打采地坐着,脸色阴沉。许久之后,他才断断续续听到了一段话:“……

    阳主升,阴主降,一如男女交合,自然之位。此处阴阳二气,乃气之流动,变化莫测,有迹可循……而阳极而阴,阴极而阳,故不可火生金,须枢纽为土,至此五行全……”

    有关修士的法术,且离不开阴阳五行之说。从当初的五行遁法,到后来的五行雷法,再有五行禁法,皆万变不离其宗。林一对此道琢磨了数百年,亦算是略有心得。恰逢罗家的长老引述一家之见,倒是个借鉴印证的好机会,而他此时心境烦乱,根本听不进去,犹自伤怀不已。

    不知不觉中,大半日过去。罗坤子**已毕,便请同来的三位道友指点几句。罗恨子根本不搭理人,雨仙子则是谦让婉拒,雷天更不好反客为主。对此,罗坤子并未强求,而是依着往年的规矩,为晚辈弟子留下一式神通,当作今日**的注脚。

    云海簇拥,玉峰生辉,罗坤子四人居高临下。相隔百丈外的断崖之上,远近坐着众多弟子,一个个引颈等候。

    罗坤子从云端站起身来,手扶长须,眼光扫过四周,朗声说道:“远古仙法无数,至今所剩寥寥。老夫便为尔等小辈施展一个小神通,乃是由罗家仙法衍变而来,名为‘陨冰’……”话音未落,他足踏云海前行了两步,随即双袖大开往下一抄,已是抓起了一团云雾。其未作迟疑,挥袖凌空抛去。霎时间,那团云雾倏然消失。

    与此同时,百丈外的断崖上,霍然落下一方数百丈方圆的坚冰,荧光闪闪而威势莫测。众弟子脸色大变,一时无从躲避。

    林一正自郁郁独坐,忽觉着威势陡降,所在四方如坠冰窟,难耐的阴寒骤然袭来,竟叫人气息一窒。他心神一懔,袖中的手掌里已多出一块玉符,不忘抬头四望。

    恰于此时,罗坤子大袖子又是轻轻一挥。只见那方巨冰尚在半空,忽而化作一阵雨水降下。他本人则是拈须呵呵一笑,说道:“云崖论法,到此为止吧!各位,先走一步……”其冲着身后三人示意了下,身影一闪消失无踪。

    罗恨子则是好不易睁开了一双三角眼,不耐烦地抖落了绕身的白云。她很是厌弃地睨了一眼那个面目笑容的雷天,径自奔向远处,头也不回地招呼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雨子,你不妨与老身同行……”雨仙子应了一声,随后而去,

    雷天从原地站起身来,神色稍显尴尬。没想到自己被人嫌弃到了这步田地,这罗家是呆不下去了。他看了看所在的玉山,又恋恋不舍地打量着远去的背影,这才转向对面的断崖。遭受一番雨水冲洗之后,两百多个弟子犹自沉浸在体悟之中,唯独不见了那小子……

    ……

    一道白色的人影越过竹林,恰如一抹白云飘过碧海!雨子从天而降,缓缓落在了听雨小筑的院墙之外。她长袖轻挥,云雾散去,草屋、草亭静立依然。其推开柴扉,踏着柔软的草坪,款款往前。

    当年,便是这般一个人。于静修之余,默默守着草屋、竹林。烟雨迷离中,静谧相伴,寂寞相随……

    雨子穿过静寂的院落,到了两间草屋前。其伸出手,却在触到门环的一霎又停了下来。神识可见,屋内陈设如旧。许是睹物伤情,有淡淡的温馨与忧伤从心头漫过,让人脚下踌躇。她转而离去,慢慢来到了草亭之中,眼光落在那画轴之上。

    那画中的人儿,丽姿天成,风韵超然!她,等谁归来……

    雨子的腮边梨涡浅现,悠悠遐思!每当看着画轴,躁乱的心绪都会为之一静。画中的人儿是谁?自己为何与她的模样愈来愈像……

    罢了!我该走了!两百年后,我再回来……

    雨子环顾左右!她很想带走这听雨小筑,却又无处安放。此处不是自己的家,彼处亦然……

    少顷,雨子神色一凝,转向院墙外,轻声说道:“还不现身……”

    篱笆墙外的一方角落里,慢慢现出一个人影。其身着灰色云袍,腰里悬着紫金葫芦与一块玉牌,愕然的神情中透着些许的苦涩,说道:“有神魂相牵,隐身术都没了用处……”

    还有瞒得过自己的隐身术?雨子看着那个神情古怪的年轻人,秀眉微蹙,冷声说道:“你……是谁……”

    来的正是林一!琪儿可以不认他,他却不能白白错过了机缘。《升龙诀》之隐龙诀由本尊施展,虽不抵龙尊来的强大,却非常人可以轻易识破。而有一线神魂相牵,其难免露出破绽。

    竹海环绕中,一男一女遥遥对视。

    走过了数百年,才有今日的重逢!林一眼光深邃,轻声说道:“我是林一……”

    雨子不假辞色,说道:“我知道你是外门弟子林一,你为何要尾随至此,还有……”

    林一不待雨子将话说完,手上多出一物来,示意道:“还有我手中的追风发簪中,缘何会有你的精血印记……”

    “一派胡言!我筑基之后便离开天罡,再没踏出九牧半步,何谈精血落于他人之手?你不过一炼虚的小辈,手拿一根低劣的灵器,却敢颠三倒四,所欲何为……”雨子的话语声犹自不急不慢,而脸上的愠怒浅而易见。一个高高在上的仙子,不容亵渎,更不容要挟……

    林一暗叹了一声,情急则乱!他抬手轻抛,发簪倏然化作两条丈许的银色蛟龙……

    ……………………

    ps:这两天时间有些紧,今天又差点晚了,离发稿还有八分钟……

第九百五十五章 今生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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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一年,我与琪儿不过筑基的修为。在化龙池旁的风云亭中,她用两人的精血炼制了三根发簪,并留下其一当作信物。她说,此簪为你我精血炼制,无论是隔着千里万里,总有一丝神魂相牵,彼此不会失落了……”

    两条银色的蛟龙,环绕竹林疾飞不止,彼此相互追逐着不离不弃……

    林一眼神追思,接着又道:“她还说,追魂已往,追风依然!愿来日相守相伴,追风天涯……”

    雨子的眼光随着那两条蛟龙微微闪动,怒色稍缓。她能从对方的话中听出痛楚,还能从那蛟龙的精血印记中感受到殷殷期盼。只要她愿意,只须心念一动,便可收取两根发簪。不过,那个叫作琪儿的女子,与自己何干?

    “我的身上,并无发簪……”

    林一循声看去。雨仙子白衣胜雪,长发为云帕束绾,周身上下出尘不染,唯有冷清的神色中稍显几分踌躇。他两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忧伤,说道:“那根发簪,已随琪儿消失在罡风之中……”

    雨子臻首轻摇,话语声柔和了许多,说道:“你的心上人已然不在,又何故纠缠于我?如此以下犯上,乃仙门大忌!去吧!念你情切莽撞,我不加以怪责……”

    一道矮墙之隔,却无法逾越。有龙簪为证,她还是不信我!林一心头惶急,脱口说道:“琪儿!你可知那画轴的来历?你不知道,我知道……”

    雨子纤秀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下。她眸光审视,问道:“你……知道什么?”此时,心头竟是莫名一乱。那年轻人的神色不似作伪,难道真的知道自己的来历不成?而他敢在听雨小筑一旁放浪形骸,又岂是良善之辈?如此样人,怕是作下过一场孽缘,绝不会与自己有关……

    林一才要趁机道出真相,有不合时宜的笑声响起——

    “呵呵!如此粗陋的灵器还敢卖弄……”

    雷天不期而至,抬手虚空一抓,两条蛟龙散去幻影,复又化作一根发簪,被他拿着随意把玩。其洒脱落下身形,犹自神色玩味不已,笑着寒暄道:“雨仙子,在下不过来迟了一步,便有小辈相扰,不如驱逐出去……”

    只要道出画轴的来历,便能表明自己的心意!忘了过去不要紧,知道有人在一直惦着你、等着你,足矣!其他的种种猜疑,自有冰释前嫌的那一日!而在这紧要关头,被人横插了一杠子,还抢去了自己的宝物,林一周身威势一变,眼光中血色闪动,寒声叱道:“雷天!还我发簪!不然,生死一战!”他眉宇间两道印记微微凸显,隐有邪狂杀机蓄而待发。

    为了一根发簪发疯,至于吗?一个炼虚的小辈与梵天境的前辈死战,你配吗?不过,那拼命的架势怕是等闲的合体修士都多有不如!雷天打量一眼手中之物,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与此同时,有人突然不容置疑地说道:“不得在我听雨小筑生事,还他发簪!”

    雷天稍显意外,不由得摊开了手掌。发簪倏然飞去,眨眼落到了林一的面前。他忙转向草亭,仙子神淡如水,自有威仪天成,已是翩翩飞起,顺势拂袖轻轻一甩。随之瞬间,听雨小筑顿时笼罩在一片雨雾之中。

    林一收起了发簪,顾不得理会雷天,急道:“琪儿!那画轴……”

    白衣飘飘,宛若云儿袅袅。雨子人在半空烟雨间,轻声说道:“我名雨子,并非你的琪儿!画轴乃我家传之物,不容造次!事不过三,好自为之……”其淡淡一瞥,绝踪而去。

    “怎会是这样?为何不听我分说?事不过三?难道洞府的那次意外以及方才的相见,皆被你视作一种冒犯……”林一急奔两步,张口结舌,一时惶惶无措。

    “呵呵!我等候了这么些年,却被你个小辈捷足先登了一步!”雷天依旧是洒脱一笑,却难掩神色中的失落。他看着禁法笼罩的听雨小筑,无奈地又道:“只不过,仙子即日便将离开天罡仙域,想要再见到她啊,怕是要等到紫薇仙境开启之日了!”其循着篱笆矮墙走了几步,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回头见林一那失魂落魄的样子,雷天神色不屑地摇摇头,嘲讽道:“你一个外门弟子,进出洞府结界都难以自如,还敢对门中长辈有非分之想,真是好胆色!”他又自顾点点头,笑道:“如此说来,与我拼命倒也不让人意外……”

    林一以手扶额,手指下的两道印记微微跳动。他强抑躁动的心神,一阵气息紊乱。

    雷天想了想,忽而问道:“适才你好像说知道画轴的来历,可否与我分说一二……”

    十余丈外,林一依旧冲着雨仙子离去的方向默默呆立。闻声,他缓了片刻,慢慢转过身来,已收敛起了杀气,带着冷峻的神情,不答反问道:“紫薇仙境在何方?又何时开启……”

    雷天眼光斜挑,抹了一把淡淡的胡须,冲着林一暗暗摇头。先前要拼命,这会儿又如此无礼,全然没了小辈的规矩,换作往常的时候,我早便教训人了!而如今仙子走了,又客居此处,实不好过多计较!

    “呵呵!你身为罗家弟子,孤陋寡闻啊……”雷天摇了摇头,耐心地说道:“紫薇仙境藏于星域之中,变化不定。其所在以及开启之日,皆由九牧仙域通令过后方才知晓。届时,再由界外邀集界内各家仙域,同赴盛会!据悉,应该为时不远了。不过……”他又幸灾乐祸地接着说道:“还没有哪一家会带着一个外门弟子同行!你与其痴心我想,倒不如与我说说那画轴的来历……”

    画轴?林一转向云雾中的听雨小筑。只有取得画轴,再寻至琪儿、如今的雨仙子,亲口说出其中所藏的蹊跷以及不为人知的往事来,彼此间或有转圜之机。她忘了过去,不怪她。而我却没忘,并已失去过一回,岂容再次失去!否则,心绪不安,道境不稳,这仙道不走亦罢……

    我林一不图显达,不问富贵,只求守本心而无愧于天地!奈何仙道多艰,命运多舛,红尘绝唱,一路上留下遗憾几许!琪儿,你前世已往,我还守着今生之约!

    “小辈!我已为你释疑解惑,你却尚未答话,岂不失礼……”雷天老老实实回了林一的话之后,才发觉没人搭理自己了。他背着双手,有些不耐烦,摆出长辈的架势。

    林一对雷天的话充耳不闻,依旧盯着那草亭。凭着自己眼下的修为,根本对付不了梵天境的高人,又何谈追寻琪儿而去。想要取走画轴全身而退,太难!

    “呵呵!你不会想盗窃画轴来取悦仙子吧?”

    雷天自说自话,落得个无趣,忍不住取笑了一句。来到罗家后,上下皆以礼相待,唯独这个小子根本未将他雷少主放在眼里。如此这般,是有恃无恐,还是另有用意?

    林一轻叹了一声,默不作声,转身腾空飞向远处。

    听雨小筑外,只剩下了雷天一人。他惊讶了声,忙御风而起,喊道:“小辈!回我话来……”

    ……

    洞府结界之外的半山腰上,一间洞府的门前,雨子冲着一旁端坐的罗恨子欠了欠身子,轻声说道:“回转之际,特来辞行!我的听雨小筑,让您老人家费心了!”

    罗恨子坐着不动,眼皮都未抬一下,戾气十足地说道:“你该去寻家主辞行才是,与老身啰嗦什么?”

    雨子的腮边梨涡浅显,温和说道:“当年有罗长老相助,我一个小丫头才得以修为筑基。此情不敢忘!”

    罗恨子不为所动,冷冰冰说道:“那时见你可怜罢了!如今你已是高人门徒,老身攀不起……”

    雨子神色无奈,说道:“九牧,与我等所知的仙域没甚两样,师父……”话至一半,她臻首轻摇,又道:“罗长老多多保重!雨子告辞了!”其又欠了欠身子,转而悄然离去。

    此时,罗恨子眼光轻启,神色中稍显暖意。瞥见那人影所去的方向,她又禁不住冷哼了一声。小丫头长大了,空有一身的修为,却心肠太软,以后难免吃亏!你那个义父,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

    天玉山之巅,白玉为峰,云雾涌动,乍一见与洞府结界中的云崖相仿。一方玉石之上,身着青袍的罗清子回首远眺。随着一纤弱的白色身影缓缓飘来,他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缓声说道:“雨子,这是要走了……”

    “义父!”相隔两丈许,雨子踏云而立,躬身施礼,说道:“师父有命,无事早回。雨子返家已两月有余……”

    “师命不可违!”罗清子轻轻颔首,神态慈祥,拈须说道:“你我父女今日一别,两百年方可重逢啊!此时此刻,老夫可否你问三句话?”

    雨子臻首低垂,说道:“义父但问无妨!”

    罗清子含笑打量着温顺的雨子,沉声说道:“九牧仙域多有高手,皆神出鬼没而高深莫测。老夫想问你,令师是何等的修为?”

    雨子未加思索,随口答道:“不知!”

    罗清子不以为然地嗯了一声,接着问道:“令师应该是个貌美的女子!不知她眉目五官如何,往日里有何喜好?”

    雨子稍稍一怔,还是答道:“不知……”她迟疑了下,接着分说道:“师父有云纱遮面,至今未露真容。而长辈习性,非小辈可以妄加揣测!”

    罗清子长眉耸动了下,又问:“最后一句话,你在九牧数百年间,可曾见过令师的师长,或是前辈来访?”

    雨子神色不解,未作多想,回道:“雨子常年闭关,不问身外事!”

    罗清子呵呵一笑,随意一甩长袖,气定神闲地背起了双手,示意道:“好啦!你且去吧!见到令师,代义父问候一声!”

    雨子躬身称是,默默转身,逐云而去。不一会儿,一抹白色的人影消失在天色尽头。

    罗清子依然立于原地,神色中已恢复了往日的深沉。他轻吁了下,自语道:“一问三不知!有此义女,实为幸事也!而不知者,岂非变数所在……”

第九百五十六章 意乱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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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沉寂的星空之中,雨子飘然而立,回眸远眺。

    天罡仙域已湮没在了点点星海之中,竟然叫人若有所失。

    是放不下听雨小筑,还是离不开罗家,抑或是见到了那人,听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话……

    不知为何,此时的心头隐隐多了一分从未有过的牵挂。虽已远离天罡,还是会禁不住想起某个萧索的神情,还有落寞的双眼。真如那句话所说,无论是隔着千里万里,总有一丝神魂相牵,彼此不会失落了……

    雨子的胸口微微起伏了下,神色沉静如水。她秀美的容颜,便若远处星光一般的清冷而绝艳。而其双眸中,怅然意浓!

    片刻之后,雨子转向去路。灼日高悬之下,天地尽头的一颗星辰极为不起眼。只是那一圈环绕的五彩光芒,于寂寥中凭添了几分的神秘……

    ……

    林一回到了值守的那座山峰,进了洞府后便用禁法封住了左右。他摸出百草蒲团扔在地上,一屁股坐下来,又拿出两块仙晶攥在手心,强行闭目入定,却依旧是心绪不宁。

    依着罗家外门弟子的规矩,尚有几年才能随意离开洞府结界。只要琪儿活着便好,一切不妨从长计议!

    不过,据雷天透露,紫薇仙境的舆图星位,应时变化而难以寻觅,须由九牧仙域告知后方能知晓。仙境开启之日,身为九牧弟子的雨仙子还将现身。而罗家的外门弟子,却无缘此行。到时候,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那雨仙子,正是自己的琪儿啊!想要再次见到她,前往紫薇仙境乃是唯一的途径。只可惜九牧仙域的威名让人敬畏,却不曾听说过它的所在星位。不然,径自寻去,倒是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林一丢下仙晶,拿出两枚图简来。一个是十八仙域的舆图,一个是十五仙域的舆图。其前后年代不一样,且多有出入之处。两者比对之下,他更留意那多出来的三个仙域。九牧,是另有他处,还是吴牧、玉守与皓灭的其中之一……

    便于此时,“砰——”的一声闷响从洞府门前传来。林一恍然未觉,兀自看着图简若有所思。

    洞府之外的十几丈远处,一身白衣的雷天有些恼怒。那小子一路上默不作声,回到洞府之后又闭门不出。如今为禁法所阻,便是再想问话都不能够,真是岂有此理!

    “林一!只须说出那草亭画轴的来历,我便放过你!如若不然,我拆了你的禁法,破门而入……”

    雷天的叱喝声直透禁法而去,洞府内却没有动静。他哼了一声便要发作,一道青色的人影拦在身前,举手说道:“雷前辈三思!林师兄尚有值守在身,不受侵扰。您无端毁了他的洞府,岂非要与罗家为敌……”

    我不过吓唬他,何时要与罗家为敌?雷天看着挺身而出的女子,怒火稍缓,有些惋惜地摇摇头,说道:“暮云!你莫不是受那小子诱惑,这才是非不分?他之前对你不轨,后又对雨仙子一往情深,如此薄幸之辈,你还要偏袒……”

    暮云脸色赧然,神色羞怯,人见犹怜。她眼光在雷天的身上一瞥,带着逆来顺受的温柔与无奈,轻声说道:“林师兄一个外门弟子,岂会知晓草亭画轴的来历,还望雷前辈明鉴……”

    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不外乎如此!一个貌美如仙的女子,曾经玲珑八面的女掌柜,竟然成了这般模样!雷天哼了声,说道:“你那个林师兄,不仅知道画轴的来历,还要将其窃为己有,乃我亲耳所闻、亲眼所见!”他伸手一指对面的洞府,正色又道:“那小子在听雨小筑前献媚讨好,差点打动了心地纯善的雨仙子。幸亏被我撞见,才令其未能得逞!他如今要窃取画轴,贼心不死……”

    暮云眼光一闪,说道:“林师兄或有苦衷,雷前辈岂可妄下断言?”

    雷天一时难以辩驳,有些错愕地看着不远处的女子。少顷,他禁不住露出苦笑来,说道:“利令智昏,意乱情迷!你这小辈,不可理喻!”其一甩袍袖,傲然离去。

    暮云冲着雷天的背影投以深深一瞥,转而轻吁了下,低头看着峰下的那片花丛,自语道:“我在凡间游历的十年间,曾遇到过这么一户人家。成婚十载,婆娘未见开怀,遭男人厌弃。有心纳妾添丁,因家贫而不得如愿。婆娘自卖为奴,换得五两金。男人不舍,婆娘泣道:为你一笑欢颜,死不足惜……”

    话至此处,暮云缓缓转过身来。禁法封闭的洞府,情形如旧。她不再言语,默默飞向远方。

    那女子言行古怪!洞府之中,林一抬头看了一眼,神色疑惑却不得其解。稍后,他又将心神沉入手中的玉简……

    ……

    高空之中,一轮灼日颇显巨大。许是相距太近的缘故,隐约可见它上面的熊熊火焰在燃烧不止,还有难耐的热浪风暴席卷而来,威势惊人!

    雨子来到此处,身形稍稍一顿。正前方是一道千里宽的五彩星云,看似瑰丽多姿,却流星如矢,罡风如瀑,凶险异常!其所环绕的星辰,便是不为外人所知晓的九牧仙域!

    雨子未作迟疑,长袖挥动,前方虚空扭曲,随之出现一道黑色的裂缝。她往前一迈,身形倏然消失,下一刻已到了一山顶之上。此处的情形像是一个花圃,却不见几株花草,只有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坐在一个草棚里发着牢骚:“老婆子是个粗人,摆弄不得灵丹妙药,好不易有开花的异草,又被糟践了……”

    “黄婆婆!”

    两脚尚未沾地,雨子轻轻唤了一声。她在九牧仙域只认得两人,一个是师父,一个是黄婆婆。

    老妇人抬起头来,绽开满脸的皱纹,说道:“是雨子回来啦!”其布衣钗裙,满头银发,笑起来神态慈和,与个寻常的农家妇人没甚两样。其摆摆手,又道:“莫理我老婆子了,寻你师父去吧!”

    雨子报以微笑,两腮梨涡浅现。她欠了欠身子,转而直奔百里外的一道云峰飞去。

    被称为黄婆婆的老妇人自顾看着荒芜的花圃,接着颠三倒四地唠叨着:“让老婆子瞎忙活,误人误己啊……”

    云峰之巅,雨子落在了一间洞府的门前,里面有人说道:“进来吧!”

    那熟悉的话语声,依然轻柔而带着莫名的冷意。雨子的心头一紧,垂首踏入洞府。未走几步,她便忙着冲着石榻上端坐的人影躬身拜道:“师父……”

    洞府内一尘不染,榻几等物皆为玉石炼就,颇为简朴素雅。榻上端坐的白衣女子,云雾遮面,神情莫测。她看了眼身前的弟子,淡淡说道:“本以为你一去三五载方能回转……为师甚慰!”

    雨子头亦不敢抬,回道:“恐师父挂怀,弟子不敢久留!”

    白衣女子沉吟了下,说道:“家中可好?可曾遇见过什么人?”

    雨子小心答道:“家中一切安好,弟子代义父谢过师父!来去匆匆,所见族中长辈及弟子之外,只有天罡雷家少主一个外人!”

    白衣女子默然片刻,话语声一缓,说道:“你身为九牧之徒不比他人,当远离红尘方能有所成就!为师早已厌倦此间,来日还须由你肩负重任,万不可有所懈怠!”

    雨子悄悄抬眼打量师父,依旧是什么都看不清。她面带惭色,说道:“弟子驽钝不堪且修为低劣,有愧师父教诲!”

    白衣女子好似在笑,而话语声平淡如旧,说道:“你数百岁的年纪,便已修至梵天境,还想怎样?莫忘了,女子掌控天地,凭借的并非神通……”

    雨子神色茫然。离开了神通,如何掌控天地?

    白衣女子没了说话的兴致,吩咐道:“去吧……”

    雨子忙躬身称是,慢慢退了出去,转而飞至云峰下的一间小巧的洞府之中,这才轻轻松了口气。师父从不显示真容,且性情古怪,让她颇为敬畏。曾记得,师父不许自己随身携带那卷画轴。故而,有关画轴的一切,方才根本不敢提起……

    原先的洞府中,白衣女子忽而轻叹了一声,眼光中多了些许的幽怨。她手上多出一物,那是一截枯黄的竹竿……

    ……

    罗家的后山结界之中,林一的洞府之内,其本人正拿着一枚空白的玉简在忙活着。用了半日的工夫,将两枚来历不同的玉简校对了一番,他想重新拓印一份无误的十八仙域的星图。无论以后去往何方,还须一图在手,才不至于迷失路途。

    不过,星宇浩瀚无际,万千星辰数不胜数,想要将之一气呵成拓印下来并不容易。而专注一事,郁郁胸怀为之宽松了许多,林一便要继续尝试下去,却神色一怔。他稍稍迟疑了下,随即收起玉简与蒲团,撤去了禁法,抬脚出了洞府往前看去,不由大为意外。

    十数里远处,肖权子带着几个罗家弟子正围攻一青衣女子。那不是别人,竟然是暮云?

    与此同时,右侧的峡谷间突然冒出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其中的雷天神色诧然,而罗恨子已是怒容满面……

第九百五十七章 一笑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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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林一出了洞府后,所见的情形着实出乎意外。

    暮云貌美、温柔、娴静,且人缘不错,缘何遭致罗家弟子的围攻?而那肖权子乃瞻前顾后之辈,这会儿却为难起了一个女子,岂非无因?既然招来了罗恨子长老与雷天,看来动静闹得不小啊!

    林一正自疑惑之时,暮云突然冲出围堵,直奔他所在的山峰而来。其不过炼虚初期的修为,而遁法却是不俗……

    肖权子有心追赶,见山峰半腰有人静静伫立,不由得心头一跳。虽说值守轻松,出了祸事,没人敢袖手旁观。而是否尽力,则两说了!其身形一顿,正义凛然地挥手大喊道:“听雨小筑被毁,画轴被窃,勿要走了贼人……”他所带领的四位弟子不知真假,各自驱动法宝紧随不舍。

    十数里远,瞬间即至。暮云与几个弟子追逐着,眨眼便到了林一的数百丈远处。而其本人犹自背着双手站在自家洞府门前,双眉紧锁,神sè惕然。没了闲工夫去伤情感怀,心头则渐渐清明。他突然发觉,自己好似陷入到了一张早已结好的网中。此前并非没有迹象,只因当时忽略了……

    峡谷一方,罗恨子现身后并未出手。一个炼虚初期的小辈,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谁料想那女子竟然能逃脱重围,她不由戾气横生,冲着林一冷声吩咐道:“还不拦住逆徒……”

    随罗恨子来到此处的雷天,诧异过后,神sè不明。他没有离开罗家,为的是想知道雨仙子的去向。或者说,想知道九牧仙域的下落。未能如愿之时,听雨小筑生变,窃取画轴者却不是那小子……

    林一对罗恨子的话置若罔闻,眼睁睁看着暮云到了近前。相距不过三十丈,对方于仓惶之中突然扬手抛出一物,急切说道:“你要的画轴……”

    见状,远处的罗恨子怒道:“原来如此!一对狗男女干的好事……”

    与此同时,一道棍子般的黑影,带着风声直奔林一。他挥袖卷出一道法力,旋即又背起了双手。那画轴来势一缓,慢慢落在了洞府门前。其随眼一瞥,依旧是站着动也不动。

    暮云神sè错愕,不解道:“你……”随之瞬间,四道威势不同颜sè不一的光芒急袭而至。她不敢迟疑,丢下一个凄怨的眼神,身形急转直上,意图越过山峰逃向远处,却为时已晚。

    “砰——”的一声闷响中,四件法宝同时击中了暮云。只见光芒炸碎,护体灵气崩溃,片片玉屑四溅,她娇哼了一声,口吐热血,从山峰上一头栽了下来。

    林一双眉斜挑,身子微微一动,却又生生止住,任一道青sè的身影在眼前跌落。

    四个弟子联手建功,不再紧逼,各自后退散开将暮云围在当间,以便由门中长辈前来发落。肖权子却躲在后头不敢近前,他已觉察到了某人的神sè不善。

    暮云落至林一眼前的十余丈远处,未作挣扎,便如秋叶飞坠,点点血红尽是霜意!她脸sè苍白,嘴角带着血迹,两眼中带着不舍的眷恋与痴念之sè……

    林一神情yīn沉,眉宇间煞气闪动。

    便于此时,一只云雾缭绕的大手凭空而出。

    暮云难以躲避,继续往下坠去。而她望向林一的神sè中,却是露出一抹笑意,不知是绝望,还是欣慰……

    此情此景,让林一禁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明知不可为,却还是躲不过这道坎。今rì若见死不救,rì后定当愧疚而毁了道境。若冒险出手,不仅自身陷入绝境而难以善了,还将与罗家反目为敌。而无论如何,皆要落入算计……

    林一牙关一咬,挥袖卷起地上的画轴,随即龙甲护体,于间不容缓之际冲下山峰。他一把抄起了暮云,有无形禁锢凶猛袭来。其身形一晃,‘喀喇’一声撞开法力禁制,转而破空一闪于原地失去了踪迹。

    一招意外落空,远处的罗恨子不怒反而桀桀冷笑道:“洞府结界自成天地,又能逃往何方?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她不理众人,眨眼失去了身影。

    肖权子与几个外门弟子,一时不知所措。他想起自身的境况与他人不同,不由得脸sè发苦。方才我可只是摆摆样子,并未触及暮云姑娘的半根汗毛……

    雷天摸着下巴转向远处,难以置信地摇摇头。那小子其貌不扬,对付女人的本事倒有一套!其稍作斟酌,转身离去……

    千里之外,林一带着暮云在半空中现出身形来。那女子偎在他胸前,羸弱不堪而楚楚动人。他不便撒手,看着下方的莽莽群山,冷着脸说道:“明知逃不掉,还要如此,并非莽撞,亦非虑事不周,而是成心要我陪着送死!你为何这般恨我……”

    洞府结界有着百万里的方圆,看似广袤无际,却不过高人的神识瞬间。他带着一人根本逃不掉,不过是挣得喘息之机罢了!

    暮云娇喘了一声,气息微弱。她任林一托着腰肢,毫无扭捏之意,反倒是昂起头来,娇柔无力地说道:“情之切,恨之深啊!别人可以为你去死,我为什么不可以!为你一笑欢颜,死不足惜!不过,你还是救了我,心愿足矣……”

    兰香袭人,青丝如絮,怀抱中更是玲珑有致,让人遐思不已!林一收敛心神,暗哼不语。

    暮云接着说道:“洞府结界,并非无懈可击。其外强而内弱,不难寻隙脱身……”她手上多出一块玉佩,放在林一的胸前示意着。其手中有意无意间轻轻滑过结实的肌肤,好似极为享受这一刻,根本不见有分毫的惊慌,接着分说道:“捏碎了它,可去洞府结界薄弱处。绝境之中,或有脱身途径……”

    林一不假思索,抓过玉佩用力一捏。‘砰’的一声,有光芒一闪而过,两人随之消失在了半空中。

    不过喘息的工夫,原处冒出了罗恨子的身影。她扑了个空,稍稍惊讶,瞬间已有所察觉。

    转眼之间,林一带着暮云再次破空而出。这是一处深深的峡谷,数里外的山脚下有一巨大的洞口不知所去。此外,四下里可见修士的身影,还有人惊呼道:“仙矿禁地,擅入者,格杀勿论……”

    仙矿禁地?林一手上一紧,怀中的人儿嘤咛了一声,道:“且轻些个,人家不堪承受……仙脉与地脉相通,常常被人所忽略,岂非就是绝处逢生之契机……”他不待对方将话说完,一道黄sè光芒迅即笼罩二人,双双往地下沉去,而不过三五丈深处,为禁制相阻,去势一滞。

    暮云看似已弱不禁风,却应变及时,又道:“循洞口遁去,才有转机……”

    十几个人影已气势汹汹扑来,林一不敢迟疑,从地下一跃而起,以电光石火之势,眨眼间已窜入到了数里外的那个巨大的山洞之中。又逢一地,尚不及看清四周的情形,已有人大嚷大叫扑来,他想都不想带着暮云往地下急遁,瞬间已达数百丈深,只觉得浓郁的元气如水涌来,而四周的禁制之力再次挡住了去路。与此同时,数十道人影尾追而至……

    危急关头,暮云竟是伸出柔滑的手臂来,轻轻挽过林一的脖颈。对方不及相拒,她带着几分无依的慵懒,轻声说道:“长年累月采掘晶石所致,禁制间隙随处可见,且耐心寻觅往下,不难走出一条生路来……”

    林一眸中幻瞳闪现,去势顺畅。他急忙左转右拐,渐渐摆脱了临近的罗家弟子。

    暮云紧紧依偎着坚实的胸膛,默默看着那刀削般的面颊,以及穿透地下黑暗的两道赤芒,她的心头泛起阵阵涟漪,随即又被一声叹息轻轻抚平……

    不过须臾,罗恨子已到了林一与暮云才将离开的地方。神识可见那两人渐渐走远,触手可及却又被禁制所阻而一时难以追上,她一双三角眼闪动着厉sè,不屑地哼了一声,竟转身遁出。诸多弟子不敢停下来,依旧是缓慢往前,却已是徒劳无功……

    地下的万丈深处,林一稍稍一缓。他回头看了下,千丈内已不见人影,而所在的黑暗之中,却是点点晶光夺目,叫人禁不住蠢蠢yù动。其嘴角冷冷翘起,左袖一甩。一条小小的青sè龙影霍然而出,随《降妖诀》之变化为九只灵巧的虚幻手掌,在四周疯狂游走不定。所到之处,仙晶被席卷一空。

    暮云看着这匪xìng十足的行径,眼光中透着欣奇。这人看似随和内敛,却不失狡诈多智,并隐有邪魅狂狷与骄横霸道的威势,根本不似个寻常的炼虚修士,反倒是有着几分深不莫测的尊者风范!而人xìng之中自有弱处,便如这禁制的间隙,不畏刀剑的锋锐,却被如风似水的温柔一穿而过……

    危情稍解,林一往前不停,突然出声叱问:“你如何取得画轴,又为何要毁去听雨小筑?”

    “我本罗家后人,熟谙《天罗禁》乃常理之中。看守弟子皆在千里之外,一时失察为我所趁。而稍稍失手,有所殃及亦是无奈呀……”暮云好似早有所料,随口道出了前后原委,并拿出一块玉简来贴在林一的胸前轻轻摩挲着,又道:“罗家的《天罗禁》,传自远古,威震界外!送你了……”

    依旧是毫无破绽的说辞,而罗家的禁法还是让林一的心头一动。此前在听雨小筑之中未敢放肆,皆为此故。彼处虽无杀伐之阵,却法度森严,与当年梵天谷所见到的仙家禁制不分上下。他疑惑道:“既为罗家不传之秘,缘何送我?”

    暮云紧紧贴在林一的身上,带着不尽的缱绻与柔情说道:“身子给你了,命给你了,还有什么送不得……”

    林一脸sè一红,便yù反唇相讥,却强行忍住。对方话虽如此,而元yīn未失,显然不是yín荡滥情之人。他哼了一声,冷声又道:“你怎会对洞府结界了如指掌?既有退路,却在生死关头弃之不用……?”外门弟子难以靠近仙矿,要在其中留下退路绝难想象。这女子生死在即,依然隐忍不发,更是不可思议!

    暮云微微一笑,说道:“你忘了罗家兄弟了……”她无意分解,转而幽幽一叹,说道:“你还是不信我啊!难不成非要替你去死,你才会念着我、惦着我而不再忘记,便如那个琪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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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八章 天罗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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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地下的万丈深处,密密匝匝的禁法风雨不透,恰似铜墙铁壁一般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林一皱着眉头,回转身后。

    一路上见缝插针,曲曲折折犹如蛇行。而好不易来到了此处,生路何在?

    左右无计,唯有再寻他法,总不能再原路返回吧!好在一时安危无虞……

    林一挥袖一招,九只虚幻的手掌相继裹着仙晶到了近前,又一一消失不见。有人气息阻碍,轻咳了一声,说道:“罗家的仙晶,至少没了三成。有了这百万的家底,足以另立山门,或是修至洞天境……”

    乾坤戒内一隅,一大堆的晶石耀眼夺目,看着便让人心头踏实!林一嘴角微微上扬,却又神色一动,转而沉声说道:“仙晶再多,没命享用亦是枉然!眼下去路已绝,不妨歇息片刻,你能否……”他松开右手,强抑尴尬。怀中的人儿依旧是紧紧缠绕着,柔软无骨的身子透着馨香,旖旎而魅惑无穷!

    暮云仰首一瞥,慢慢滑下手臂,轻轻娇喘,含羞带怨说道:“虽伤势在身,行走已然无碍!奈何不得体恤,让人心寒……”她带着委屈的神情,往前一步款款委顿于地,一如柳枝儿般的娇弱而婀娜动人,又道:“待我稍事歇息,或能破开禁制一二亦未尝可知!事已如此,你又何必急切呢……”

    黑暗之中,左右可供立足之地不过三、五尺。两人坐下歇息虽显逼仄,却好过之前的窘迫。而林一依旧伫立原地,默默打量一眼身前的人影,过了会儿才出声问道:“梵天境一如高山令人仰止,洞天境倒是闻所未闻!你方才所言所指,可是罗家家主那般的高人……”

    暮云稍稍偏转下身子,不答反问道:“身为修士,何以不懂得境界之分?”

    倒是懂得,却从未听人提起过。林一不动神色。

    暮云带着些许疲惫浅浅一笑,分说道:“远古典籍之中,自有境界之分。太玄仙人、太平天仙、太清金仙与正一仙君,为梵天四境。罗家家主,便是金仙的修为。罗恨子长老与雷天及雨仙子,不过仙人的境界。之后,还有洞真、洞玄与洞神之洞天三境,分别又称仙尊与仙帝……”

    林一凝神不语。有关仙尊与仙帝的说法,他还真不知道。而罗家家主竟然是金仙的修为,强大的叫人难以想象……

    暮云接着说道:“有了仙人的修为,三、五万年的寿元不在话下。而洞天境则有数十万年、乃至于更长的寿元,长生不死之说,不外乎如是!”

    林一迟疑了下,问道:“尚不知,界外哪位高人已达洞天境的修为……”

    暮云眼光一闪,反问道:“你以为界外还有仙尊、仙帝存在……”

    这么说,界外没有仙尊与仙帝?林一眉梢一挑,说道:“既然如此,你又怎会以为我能修至洞天境……”

    暮云盯着林一,悠悠说道:“女儿家的心上人,岂非就是那至尊王者……”

    林一暗吐了一口气,转而留神又问:“洞天之上,还有何境界之分?”

    暮云意味深长地说道:“天地无穷尽也,境界亦然!”

    本以为这个女子不知道或是避而不答,却不料还有这番说法,且不无寓意,林一眉梢微微耸动,无奈转向别处细细打量。四周禁制稠密,且严谨而宏大。此处,或许已是洞府结界的尽头。施展解龙诀,不知能否冲出一条路来。而全力以赴之下,一切将难以预料!

    林一看向手中的玉简,乃是那女子所赠的《天罗禁》。既为罗家秘法,他是来者不拒。其中篇幅繁多,含括诸多法阵的敷设与破解之道。叫他意外的是,曾修炼过的五行禁法与之有几分仿佛,却要粗浅许多。曾记得那个墨哈齐说过,墨门的禁法来自仙域……

    暮云兀自在黑暗中坐着,却对某人的心思了如指掌。她轻声说道:“没有千年的苦功,难以领悟《天罗禁》的玄机。你还是留着它来对付罗家吧……”

    数百年来,一直对五行禁法与魂禁之术体悟不辍,算是略有所得。再修炼起《天罗禁》,应该熟门熟路。暮云将自己视作初入罗家的弟子,才会有此一说。而林一还是暗暗起疑,抬起头来问道:“我为何要对付罗家?这便是你送我天罗禁的用意……”

    暮云的笑容中依旧带着淡淡暧昧,不置可否地说道:“可否容我歇息半日?即便送去性命,亦要助你逃出结界……不然,又该说我害你了!”她随即闭上双眼,自顾吐纳调息起来。其静坐之中,气度优雅出尘,娇媚而端庄!

    林一看着愈来愈让人费解的女子,暗暗摇了摇头。一个貌美如仙的女子,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一见倾情且生死相许,绝难叫人相信。林某人尚有自知之明!而她一不求财二不害命,反倒如飞蛾扑火般的执着,且一言一行隐有用意,所图的又是什么……

    两个时辰之后,身后未见有人追来,而林一还是钉子般站着。卧牛之地,一双男女促膝相抵且鼻息相对,着实不堪了些,他索性借机琢磨起了手中的《天罗禁》。

    九州墨门的五行禁法,分为天杀、地困、风云、生死与阴阳五种禁法,各有生、杀、困、禁之能。林一熟谙其中的两种,对余下三种则是一知半解。他有幻瞳神通,修炼成了可破禁制的‘解龙诀’,加之所遇对手不同往日,又一直忙于提升修为或是四处奔波,便将禁法的修炼暂且搁置一旁。如今见识到了《天罗禁》,方知禁法之道高下有别!

    《天罗禁》有云:五行阴阳化混沌,一式神通禁天地。禁法已非简单的生、杀、困、禁之阵,而是可以网罗天地的大神通。之所谓斗转星移,翻云覆雨,皆在抬手挥袖之间。在玉山云崖,那个罗坤子所施展的‘陨冰'之术,便是来自《天罗禁》中远古仙法衍生出来的神通,其威力可见一斑!

    正如《天罗禁》口诀所言,一式神通禁天地。相关五行禁法不过其入门根基,万千符阵最终化作一式远古仙法‘天罗地网’,有困天禁地之能!不过,此法须由太始之力方可施展……

    短短的时辰,林一对《天罗禁》有了初略的认知。且不说其他,一式天罗地网,已让人心动不已!而那个雷家的雷天,曾暗中研修多年无果。自己若想深谙其道,怕是要费一番功夫了!此前还不以为然,那女子倒没说错……

    林一攥着玉简,不由得低头看向身前。

    暮云从静坐中睁开眼,虽还面色苍白,疲惫之色已减缓了许多。她眸光波动,柔声说道:“我伤势未愈而体力不济,难以加持法诀,不妨假你之手尝试破禁,如何?”

    林一神色微愕,心头隐隐不自在。每每有所想,便被这女子一言道破。先有功法相赠,后又亲手演示,这与言传身教有何不同?但须略窥门径,他日修炼天罗禁必将事半功倍。而师徒相传,亦不过如此吧……

    暮云轻描淡写地又道:“人都给了你,还有何顾忌呢?”见林一脸色发黑,她嫣然一笑,带着些许的寂寞轻轻说道:“活着,休言弃;死了,莫忘怀!你忘不了他人,你也会忘不了我……”其款款站起身来,带着嗔意提醒道:“行大事不拘小节!脱困在即,岂可优柔寡断……”

    郁闷无处消解,林一只得看着那女子施为。只见她长袖轻舞,双手缓缓掐出手诀来,分说道:“天罗之诸般应用禁法,各有法诀上千,看似繁缛却万变不离其宗,谨守承转契合之衍生之术,自可施展出生杀困禁之威……今日只为解阵破禁,随我来……”

    修士神识强大,皆有过目不忘之能。应急从权,林一只得跟着用心观摩。有样学样,加上熟谙五行禁法,不过半个时辰,他勉强使出一套解字诀。

    暮云见林一专注,感慨道:“你我若非有缘,岂会这般灵犀无间……”对方手上一顿,她盈盈一笑退过一旁,又念出一道口诀,示意道:“师兄!且试一试……”

    林一无意多说,越过暮云往前两步面对禁法。他将数百法诀一一用神识记下,随即加持法力再次飞快祭出,黑暗中迅即闪过一道光芒倏然而去,紧接着便是几声“喀喇”的碎响,前方的禁法已裂出一道缝隙。

    见状,暮云轻吁了下,欣然道:“师兄!此法可行……”

    林一的手上愈来愈快,法诀愈来愈娴熟,道道光芒接踵飞出,结界的禁制裂缝亦跟着愈来愈深。他寻隙往前,如法炮制。暮云缓步跟随,脸上已没了笑意,竟是黯然神伤的模样。

    一炷香的工夫过后,林一停了下来。幻瞳之中,结界的禁制俨然到了尽头,一触即破。他这会儿才长出一口闷气,带着轻松的神色回头看了一眼,提醒对方脱身在即。

    暮云颔首会意,报以牵强一笑。

    林一未作多想,周身龙影闪动,挥动铁拳猛地往前砸去。“轰——”的一声震响,禁制顿时裂出一个数尺大小口子,有云雾翻涌,还有亮光乍泄进来,四周黑暗瞬间尽去。

    “走也!”

    林一招呼了一声,反手隔空抓起暮云,身形一动便从那豁口蹿了出去。而不过闪念之间,四周云雾突然散去。他心头一惊,急忙腾空而起,却去势一滞,有人冷笑道:“两个小贼!老身已等候多时了……”

第九百五十九章 大错铸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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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罗家后山的山谷前,林一与暮云尚未离地数十丈,便被双双被捆缚住了身形。四周则守着十来个罗家弟子,还有满脸杀气的罗恨子,以及凑热闹的雷天。

    两人折腾了好半日,并未远去,不过是跳出了洞府结界,又一头扎入了早已张开的网!

    异变陡起的一瞬间,林一已被层层禁制困住了手脚而不得动作。他身后的几丈之外,暮云同样的情形。而随着冷笑声,一只云雾所化的大手一分为二,带着凌厉的杀机倏然扑来。

    不过闪念工夫,便已是生死在即。依着那罗长老的心狠手辣,下场可想而知。林一顾不得多想,上下龙影浮现,狂暴的气势沛然而出,猛地晃动着身子奋力挣扎。“喀喇”一声,禁制崩裂出了几道缝隙。随之刹那,更为强大的威势霍然而至,一团云雾迅即将他吞没,霎时间烈焰滚滚而势不可挡!

    林一心头一沉!凭借本尊的修为,根本不是梵天境高人的对手。猝然遭袭之下,更没了还手之力。其急忙催动玄天盾、龙甲护住了全身,不忘催动解龙诀挣脱禁制。而那带着梵天修为的火焰竟是炽烈异常,焦灼的气机疯狂吞噬着他的元力,只待将人焚灭殆尽!

    这个罗恨子是要杀了自己,真是可恶!林一暗啐了口,便要祭出体内一点天煞雷火与之相抗,却听得“砰——”的一声碎响,四周禁制尽数崩溃,有人娇声疾呼:“快逃……”

    林一未及多想,趁机远遁。而其回望之际,又是一惊。

    只见弱不禁风的暮云,竟然意外冲出了云雾施展全力一击,才将帮着自己挣脱桎梏又被罗恨子的大手紧紧抓住。那女子仿若耗尽了所有,嘴角带着血迹,苍白的容颜上露出最后粲然一笑,柔柔低呼道:“为你一笑欢颜,死不足惜!勿忘我,勿忘报仇……”其话音未落,已湮没在火焰之中,瞬间化为乌有……

    她真的死了?林一正自惊诧莫名,一道强劲的法力骤然袭来。他转身躲避,却见雷天神色不善地挡住了去路。与此同时,四周的罗家弟子齐齐施展禁法,那只云雾火焰大手再次逼近……

    林一的脸色霎时阴沉起来,手上突然多出一块玉符应声而碎。随之瞬间,一道光芒闪过,他在原处消失无影。

    雷天本不想出手,却为暮云之死感到惋惜。唉!遇人不淑啊!不过,那小子活着,还将祸害更多的女子!为此,其仗义出手。或者说,他在趁机落井下石以泄私愤!谁料转眼之间,人没了……

    罗家后山的山谷前,众人面面相觑。不过少顷,罗恨子冷哼了一声,带着十几道人影倏然扑向了百里外的罗家镇。落后一步的雷天已然看出了端倪,稍感意外,却微微一笑,转而直奔星空。

    ……

    罗家镇,天玉客栈的庭院中情形依旧。

    天近午后,伙夫刘仙儿在树荫下打着瞌睡。婆娘丑女坐在一旁,手里好似有忙不完的针线活儿。便于此时,他两人身后的一间客房内生出了动静。

    那间客房之中,一位中年的化神修士安然静坐。便于此时,突有光芒闪过,惊得他顿时睁开了双眼。房内的角落处,多出一位满脸煞气的年轻人,对其不作理会。那人抬手从地下抓出一个石镯子,转而又消失不见……

    庭院的花丛树荫下,刘仙儿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从瞌睡中醒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身旁的婆娘。对方头也不抬,默默抽离着膝头布块上的细线,所绣的云朵随之渐渐消失。

    “呵呵!是那位心善的林仙长……”

    刘仙儿冲着婆娘分说一句,又带着悠闲的笑容躺在了椅子上。十余道人影在客栈上方倏忽一闪,继而直冲天宇而去。

    ……

    当年若水先生的符遁之法,在如今的仙域之中不值一提。而危急关头,这未必不是应急之法。但有喘息之机,足以生死逆转!如此这般,林一借客栈预设的符阵,暂且逃出重围。而他之此前唯恐泄露身份,才将藏有天狼两兄弟的妖圈埋于客房地下深处,此时顺手取回……

    罗家镇距罗家的后山,不过唇齿之远。强敌将至,林一不敢怠慢,破空急遁,瞬间已至百万里。而他匆忙之中未及辨明去处,一道雷光迎头劈来,想要躲避已然迟了!

    “轰——”

    星空之中,霹雳轰鸣。天雷之刚猛,无坚不摧之锋锐,还有狂飙怒涛般毁灭之势,尽皆狠狠落在了林一的身上。护体的玄天盾‘砰’地碎裂,龙甲、龙影旋即护住了上下,他还是吃禁不住,一个倒栽葱便横飞了出去,直至数十里之外,才狼狈地止住了身形,已是气息浮躁,法力不畅。而不过眨眼之间,十余道身影已将其前后左右死死围住。

    林一自诩不畏雷法!而方才的一击,与其所知的雷法迥然有别,威力更不可相提并论。所幸他有过魔劫谷的七十年历练,这才堪堪未遭重创。只不过,才出龙潭,又陷虎穴……

    “咦?天罡雷法之下无恙,怪不得敢在听雨小筑与我拼命!而适才一击,不过三成之力,再试一回如何……”

    林一稍稍站稳了,脸色铁青。挡住他去路的,竟然又是雷天。而罗恨子带着十余个合体弟子分守四方,自己已是无路可逃。其又抬头看去,一轮星辰高悬……

    “逆徒!你秽乱山门,擅毁禁地,还不认罪伏法,更待何时……”

    林一挺直了身躯,狂态渐生。他伸手摸出罗家的那块身份令牌,一把捏得粉碎,冲着数百丈外的罗恨子说道:“我不过借罗家后山结界盘桓几日,与那个雷天没甚不同,并非你罗家弟子,休得出言相辱……”其话未说完,有人讥笑道:“呵呵!与我没甚不同?不知你是哪家少主……”

    罗恨子的一双三角眼中已是戾气弥漫,叱道:“一介无名小辈,竟将我罗家当作客栈,真是无知者无畏!你与那贱女子,皆难逃一死……”

    林一看着那神色狰狞的老妇人,重重点了点头,寒声说道:“既然如此,老子等着你放马过来……”他嘴角翘起,猛地转向雷天又道:“雷天!你并非罗家之人,却两次三番与我为敌!这个仇,我记下了,势必加倍奉还!今日尔等人多势众,不知你雷少主可敢舍命一拼?”

    雷天微微一怔,随即不屑地摇摇头。一个炼虚小辈,身陷重围而自身难保,何谈报仇拼命?他手摸着下巴上的淡淡胡须,意有所指地说道:“你若肯交出画轴来,我或许为你求个情,如何……”

    林一尚未答话,远处的罗恨子冷哼道:“哼!画轴乃雨子之物,他人休想染指半分!”

    雷天洒脱一笑,说道:“我倒是忘了,罗长老对雨仙子呵护有加,曾有母女情分……”

    罗恨子的脸色难看起来,厉声叱道:“休得胡言乱语,我与罗清子毫无干系!”

    雷天自知失言,忙话头一转又道:“罗长老始终不肯告知九牧仙域的下落,雷某这才想要借画轴以解相思之苦,呵呵!”

    罗恨子不耐烦地说道:“九牧所在何方,唯罗清子那老东西一清二楚,你自管问他便是……”她长袖一甩,身前云雾横生,顿时化作一只可怖大手。其转向林一尖声又道:“逆徒!受死……”

    见长老动手了,四周十余个罗家弟子各自施展禁法。只待禁锢这方星空,必将鬼神难逃!

    雷天则是回味着罗恨子方才的话,脸上的笑意叫人捉摸不定。

    从罗家的洞府结界逃至此处,前后不过几个喘息的工夫,已是惊变迭起,生死两重天地。林一心绪莫名之际,无情的杀机汹汹而至。这一回再无退路,稍有不慎便是神魂俱销的下场。不容迟疑,他抬起两根手指摸向眉心的印记,昂首看向天际。其眉宇间突然有一金一黑两道光芒闪过,随即两道虚幻的人影破空而至,迅即与本尊融为一体,周身上下威势骤升。

    雷天正作壁上观,寻思着一会儿怎样讨得便宜,突然有所察觉,不由为之愕然。那小子的身上有怪异的光芒淡淡消失,而修为却从炼虚后期急剧升至合体初期、中期、后期,直至圆满,随即又变得深浅莫测起来。而其所散发的威势,仙、魔、道兼而有之,极为的罕见。难不成那是位隐藏的高人……

    罗恨子正待痛下杀手,忽见有变,失声叱道:“你是何人……”

    “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林一是也!”林一昂首挺胸,衣袂长发飞扬,神态邪狂不羁。他嘴角一撇,恨声又道:“老乞婆!你不该滥杀无辜,陷我于不仁不义……”其不愿背负情债,更不愿欠下一条性命。而事到如今,他总算是明白了暮云的八成算计,却大错铸定而不容更改。无论怎样,罗恨子不该杀了那个女子。勿忘我、勿忘报仇!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却似大山倾塌覆顶而来,叫人透不过气……

    …………

    ps:可以有纯洁的暧昧,不喜欢勾心斗角的**,有地下党跟女特务的赶脚,假亦真时真亦假,有情无情说不清,呵呵!这样的情节不好写,却不得不写。

第九百六十章 顾此失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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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罗恨子还未被人如此的辱骂过,便是罗家的家主罗清子亦不敢啊!她人在星空,一身黑袍融入到了这一方沉寂之中,唯白发轻轻飘动,两眼中闪动着的,尽是怒气与杀机!

    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潜入罗家六、七年之久,窃走雨子的画轴不说,深陷重围之后依然狂妄嚣张,真是平生仅见!今日不管你是别家派来的奸人,还是无法无天的蟊贼,都难逃此劫!隐藏了修为又如何?真是位梵天境的高人,还会被追上围堵吗?在老身面前虚张声势,自讨苦吃!

    罗恨子长袖一挥,法力所结的云雾大手竟然缓缓消失……

    见状,十余个罗家弟子散开到了百里之外,各自手上施展的禁法慢了下来。

    此情此景,使得雷天没了瞧热闹的兴致。他带着几分谨慎,慢慢往后退去,却还是有意无意地挡住了一方的去路。

    林一又成了往日的那个狂徒,发泄几句之后,心头郁郁为之一轻!

    魔道天成,又何须拘泥于生而俱来的三分魔性呢!但愿本我不失,且放纵他一回又能如何呢!

    “老乞婆!我无意与罗家为敌,奈何你屡屡相逼……”林一接着痛骂,却无人应声。他话语一顿,突然在原地失去了身影。

    便于此时,罗恨子已伸出了干瘦的双手虚空一抓,天地气机为之一变,数十里方圆之内突降火海。她带着恨意狞笑道:“与我罗家为敌,凭你也配……”随其法决催动,烈焰焚天。一如灼日崩裂,只待将这一方虚空化为乌有!

    前辈高人的神通,果然不同凡响!百里外的罗家弟子,各个心生怯意,却依旧死死守住四方唯恐有人逃脱。

    雷天则已早早躲到了远处,一边留意着火海中的动静,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罗恨子施展手段!那小子的修为如何,即刻便见分晓……

    “轰——”

    不过瞬间,火海之中突然响起一道雷鸣,一把十余丈的黑色巨斧霍然而出,竟是扯起阵阵的黑色烈焰,带着山崩地裂般的威势猛地劈向了罗恨子。一道人影随后闪现出来,长发横飞,煞气满面,疯了一般奋力挥拳。‘砰、砰’两声,两条虚幻龙影破空成风,呼啸着扑向前方而势不可挡!

    林一轻易冲破火海,让场内外众人颇为意外。那巨斧威势滔天,绝不容小觑。拳风龙影,更是凶悍异常!

    罗恨子的三角眼中神色一凝,隐隐感到不妙。她不敢怠慢,双袖挥动。火海骤然倒卷,随即冲天而起,化作一道烈焰滚滚的火墙矗立在星空之中,蔚为壮观。

    林一人在空中,去势不停。他咬牙切齿,神情狰狞,随着巨斧、龙影猛地冲向了那道横亘相阻的烈焰火墙。

    “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之中,数十里宽厚的火墙轰然溃散。巨斧、龙影随之消失,却是掀起狂飙怒涛席卷而去,犹自威势惊人!

    一招落败?罗恨子尚自惊愕,法力余威骤然而至。她不及躲避,忙祭出层层禁法拦在身前,却“喀喇喇”一一崩溃,气机反噬疯狂袭来。其脸色大变,急忙尖声叫道:“雷天!还不出手相助……”话才出口,这女子已“砰”的一下倒飞了出去……

    四周守望的罗家弟子,皆愣在了原地。雷天同样是站着未动,满目诧然……

    林一横越火海而过,冲着罗恨子便扑了过去。对方于狼狈之中冲他狠狠瞪了一眼,随即隐入虚空不见了身影。其才要追赶,却猛然停下来低头俯瞰,继而又转向了远处的雷天。

    雷天正自心事莫名,忽见两道血色眸光看了过来。他禁不住心头一寒,随即耸耸肩头佯作轻松无事。火海渐渐逝去,曾发生的一切依然历历在目……

    林一嘴角一撇,带着邪狂诡异神情,抬脚往前一踏。四周星空一阵扭曲,接着有光芒闪过,身影随之不见。四周罗家的弟子眼睁睁看他逃走,却束手无策,只得望而兴叹!

    雷天急忙远望,千万里之内已然不见人影。他不由得长吁了下,暗自摇头不已。那小子的法力修为不似梵天的仙人境界,而所施展的神通尤胜一筹!如此一个人,究竟是何来历?潜伏于罗家的用意,莫非与自己如出一辙……

    星空之中,法力余威尚未消散殆尽,一位老者冒了出来。其手拈着长须,神色疑惑。

    见到来人,四周的罗家弟子忙遥遥施礼拜见。

    雷天含笑迎了上去,举手招呼道:“罗道友……”对方乃罗家的长老罗坤子,显然是晚来了一步……

    罗坤子冲着雷天颔首示意,尚未答话,有人抢先怒道:“雷天!你……你适才为何袖手旁观……”

    百丈之外,罗恨子随声现身。其披头撒发,神色乖戾,话未说完竟张口喷出一口血来,极为的狼狈不堪。

    罗坤子稍稍皱眉,说道:“师妹!有事早该知会一声,尚不至于弄成这般模样……”

    “些许小事,不劳他人过问……”罗恨子伤势不重,却是恼羞交加。她不理罗坤子,继续冲着雷天怒道:“你为何要放那人离去,莫不是早有勾结……

    雷天苦笑了下,带着为难的神情说道:“罗家门内之事,外人不便插手啊!而雷某的修为,比起罗长老来尚差一筹,又如何拦得住那林一……”他转向罗坤子,歉然又道:“盘桓已久,多有打扰!承蒙盛情款待,今日便告辞离去……”

    罗坤子神色微动,沉吟不语。之前为天上的斗法所惊动,并未放在心上。天罗仙门修士众多,偶有争执再也寻常不过。谁料罗恨子竟然被打伤,他才知非同小可。当其现身追了上来,行凶之人已然逃离不知去向……

    罗恨子三角眼一瞪,叱道:“什么叫作不便插手?此前为了雨子,一直厚着脸皮赖着不走,还纠缠老身并一同追那林一来到此处,却在紧要关头装模作样,真不是个东西!”

    这老婆子气急败坏起来,着实让人头疼!雷天神色尴尬,正想着怎么辩解几句,罗坤子突然出声问道:“那人叫作林一……?”

    雷天并未答话,有些好奇地看向罗坤子。

    罗恨子喘了口气,恨声说道:“贼人自称林一……”

    罗坤子不动声色,摆手将其打断,转向十余丈外的雷天,说道:“雷道友既然要告辞离去,我罗家有事不便久留。一路顺风……”

    方才说出去的话,成了泼出去的水,后悔已晚了!无奈之下,雷天只得拱拱手,洒脱笑道:“呵呵!后会有期了!”他冲着两人点头示意了下,转身奔向星空远处。

    罗恨子虽性情古怪,却非冥顽不化之人。罗坤子举止蹊跷,定然有所用意。她吩咐弟子们各自离去之后,这才带着几分疑惑问道:“你认得那个林一?”

    星空之中,只剩下了罗家的两位长老。

    罗坤子看向满脸戾气的罗恨子,轻轻摇了摇头。暗忖,当年的一个美人,已容颜不再而妩媚尽失!心伤霜后草,恨多情易老!凡人苦恼不过数十载,仙人的孤独却有千年、万年之久……

    “哼!若无话可说,失陪……”罗恨子扔下一句话,作势便要走人。

    罗坤子并未阻拦,说道:“师妹!你身子有伤,回头再说亦无妨……”

    “哼!若非那人隐藏修为且未加防备,又怎伤得了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罗恨子三角眼一瞪,极为不耐烦说道:“你可是怪我收贼人入门……”她往日里自负甚高,却因一时失察而差点丢了性命,难免抹不开脸面。

    “非也!各家的外门弟子多为外姓修士,良莠不齐在所难免……”罗坤子迟疑了下,自嘲地笑了笑,说道:“罗家即便为敌所趁,也怪不到师妹的头上!我与家主都未能料到,一心想要找的那人,竟躲在了后山结界之中,还真是顾此失彼……”

    “界外谁家敢与我为敌……”罗恨子一怔,随即神色凝重起来。若有其他仙域暗中作祟,还真的要查出那个林一的来历。不然,罗家以后将是非多多。

    “是否同一人尚未可知,你且将所知道的说来听听……”罗坤子倒还谨慎,如此示意道。

    罗恨子想了想,说道:“那人于六年前,持有罗家于早年间遗落的令牌入门。其当时只有炼虚的修为,不显山不露水,倒也本分。不过,雨子返家之际,他便在听雨小筑流连不去,曾为此与雷天有过争执……”

    话到此处,罗恨子拿出两粒丹药吞下,缓了口气接着说道:“那人与一女弟子相处暧昧,并撺掇对方窃取雨子的画轴,由此事发。其逃出结界,被我随后带人追来。谁想他突然有妖、魔分身合体,随后修为大涨,且神通诡异,竟能破了我的天罗落火禁从容离去……”

    闻言,罗坤子点了点头,庆幸之中,带有几分感触地说道:“不仅神通诡异,便是遁法亦是极为的罕见啊!”那人既有妖、魔分身合体,潜入罗家的便是本尊无疑。一体三修,相貌年轻,神通强大,此林一,若非界内所传的那人,又是谁……”

第九百六十一章 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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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三、五个荒瘠无人的星体,远近不等,大小不一,静静飘在这一方死寂之中。其所环绕着的,是一巨大的主星,看着与衡天的衡星差不多,上面山川纵横,河海广袤,自有一派生机!

    那是天嗣仙域?

    林一坐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上,抬头仰望。少顷,他又看向手中的图简,悠然沉思。

    全力施为之下,依旧是堪堪踏出了小半步而已!眼下虽如愿离开了天罗仙域,却意外来到了天嗣仙域。两者相隔之远,不以道里计!天地诀之威,由此可见一斑!

    须臾之后,林一环顾四周。所在的这片地方,万里大小,凹凸不平而荒凉,就是一个寻常的寒星罢了,可作暂歇之用,却不可久留。而下一步又该往何处去……

    林一想到此处,不由得闭上双眼长叹了一声,神情中尽是无奈与失落!

    当年被迫离开了衡天仙域,一门心思提升修为,为的不过是挣得一方属于自己的天地。之后,再去接回老龙与尘子,于逍遥中寻求长生之道。还有,九州、大夏与大商,究竟被遗落到了何处……

    林一扪心自问,从没有过豪情壮志。他所要的甚为简单,便如草原上的那只雄鹰,有飞翔的无拘无束与自由自在,足矣!

    不过,时至今日,脚下依然匆匆而窘迫!

    此行,是追逐天道,还是被天道驱逐?为何让人心头生出了茫然……

    或许,老龙早已给出了说法。唯有至尊强者,才可超脱云霄之上。而自己尚未变得强大,道道沟堑险壑接踵而至,叫人应接不暇而疲于应付。正如好不易寻见了琪儿,却又冒出来一个暮云……

    勿忘我!勿忘报仇!那女子死前的一句话,不外乎让自己与罗家为敌,从而断绝与雨仙子的往来!从酒肆的女掌柜与烧酒,再到便宜师妹,以及后来的一往情深与以身相许,皆来的莫名其妙,叫人不能不为之心生戒备!而末了又如何?还是防不胜防,一步步跌入温柔的陷阱之中而有苦难言!

    给了你万般柔情,给了你想要的画轴,给了你脱困必须的《天罗禁》还言传身教,你依然无动于衷?不要紧,我再给你一条命,别无他求,远离雨仙子,勿忘我……

    当一个女子用生命来编织出一个温柔的陷阱,这天下无人可以逃脱!

    最难消受美人恩!得到的太多,却注定无法偿还,只能背负着这段从天而降的情债而难以翻身。除非杀了罗恨子,不然以后的心境将困顿于此,仙道不再往前……

    林一缓缓睁开双眼,禁不住又长出一口闷气!

    暮云姑娘,那个雨仙子,正是林某心中的琪儿,真的对不住你了!打伤了罗恨子,亦算是弥补了一下对你的亏欠。至于报仇,还是随缘吧!

    只不过,你寻了罗家这样一个难以想象的强大对手,还真是高看了林某人!而你行事看似滴水不漏,难道真的毫无破绽?或许是你百密一疏,或许是林某侥幸吧!莫忘了,酒水中的滋味,非饮了数百年而不得体会!所谓的以酒结缘,只因太过完美,以至于叫人心惊胆颤……

    林一收起了玉简,又解下了紫金葫芦,默默看着出神。

    这宝贝葫芦经九州的百草老人炼制后,里面一分为二,地方大了许多。其中有禁制相隔,依然分别装有所经各地的美酒。他曾想过重新炼制,后来不了了之。

    失去的不再有,留下的,还是原来的样子才好!

    林一举起葫芦饮了一口,眉梢耸动,神有所思。

    据雷天所说,琪儿将要在紫薇仙境现身。虽不知仙境所在与开启的时日,林某人绝不会错过这次重逢的良机。

    此外,曾记得衡天仙域有过风传,昊天塔的宝物与紫薇仙境,皆关系着远古仙域的传承。而那两把玉尺既然与林某有缘,与之相关的一切,又岂容他人染指!

    紫薇仙境,志在必行!

    罗家强大又如何,仙域高人众多又怎样,且周旋一番,再看最后是番什么模样!

    林一又灌了口酒,抬头仰望着陌生的天嗣仙域,两眼中光芒闪动。

    据仙域星图所示,界内与界外的相隔太过遥远,想要凭借修为来往其间绝非易事。既然天嗣仙域就在眼前,不妨借此寻得传送阵前往相邻的惠天仙域,找到仙奴之后,再返回衡天……

    这般坐了半日,林一有了计较,心里头轻松了许多,这才留意起自身的动静来。

    妖圈之中,天狼兄弟俩再不用四处劫掠来维持修炼,一直老老实实呆着。六年过去,两人凭借林一所赠的妖晶已修至合体的中期。

    因施展天地诀之故,气海以及经脉之中,那一丝奇异的气机再次消失殆尽。有了上一回的经历,林一不再担心。只须有百草结的蒲团相助,再加上一番修炼,所谓的‘太初之力’,或是‘神力’,终将慢慢回来。

    林一收起了紫金葫芦,抬手摸向眉心的两道印记。

    魔尊已至合体的圆满,龙尊则是合体大成。与其相较,本尊已远远落下了一大步。而三尊合一,修为已达合体的极致,还隐隐越境而出之势。着实令人欣慰。不过,在施展了天地诀之后,那种似有似无的境界感受,业已荡然无存,尚不知其两者之间有何玄妙。

    让林一稍有遗憾的是,魔尊依然没有修炼成天魔印中的五印合一。不然,此前的交手之中,杀了那个罗恨子亦未尝可知。梵天仙人境的高人,动辄便是大神通,着实不一般!而当时察觉罗家有高手赶来,自己不敢大意,只得匆匆脱身而去。好在有了三尊合体之后,心头多了几分底气!

    林一站起身来,默默远眺着星空。少顷,他缓缓飞起,随即化作一道虹光……

    ……

    一座百丈高的石山之上,矗立着一巨石砌就的大屋子。其门前的石阶、乃至下方的山坡上,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修士,一个个神色焦急,还有人叫叫嚷嚷着发泄着心头的不快。

    一个青袍男子在石阶上等候之际,止不住回首张望。其二、三十岁的模样,留着一抹淡淡青髯,相貌俊朗而器宇不凡。片刻之后,他走出人群,来到了山坡上,犹自举目四顾,神色中怅然有失。

    那天仙般的娇美容颜犹在眼前,而伊人已不见了芳影!不过擦肩的一瞬,恰如惊鸿照影,无意落在心头,竟叫人再难忘怀,真是可惜了一场缘分啊!

    “阵法何时开启……”

    “我等还要返回惠天,如今已等了三日……”

    “这般等下去,何时是个尽头……”

    “让你等管事的出来说话……”

    “传送阵毁坏?寻人来修啊……”

    “衡天一端的传送阵悉数关闭?真他娘的倒霉……”

    四周吵闹声又起,这男子无奈地摇摇头,独自走至一旁默默等候着,犹自心绪徘徊不已……

    ……

    半空之中,林一左右张望了下,继续往前飞行。他隐去了修为,手里还拿着一枚天嗣的舆图,暗暗疑惑不解。

    来到天嗣仙域之后,林一无意游山看景,更无意多作逗留。他只想借此地的传送阵早日离去,以便前往宋玄子提及过的惠天仙域。只待寻到仙奴,即刻返回衡天。既然招惹了罗家,界外仙域又多了莫测的变数,且小心为上!

    事出所料,林一接连找到两处传送阵,皆暂时关闭,原因不明。不得已之下,他再次奔向下一个地方。可供星际往来的传送阵法均为大仙门所有,在偌大的天嗣仙域之中亦不过寥寥的三五处。

    两日过后,林一来到了一个名叫‘甲山’的小镇上方。依着手头上的舆图所示,此处应该有一个传送阵可达惠天。他在空中稳住了身形,低头俯瞰,镇外的一座石山与其上的石屋闯入眼帘。未作多想,其身形一动便落了下去。

    林一双脚尚未着地,石屋前的一群修士便已闯入眼帘。其中多为炼虚合体的修为,还有十几个化神的小辈。见状,他暗暗摇头。此地情形与前两家相仿,难道又是一个此路不通?罢了!且去询问一下缘由再作计较。

    有人从天而降,难免惹来关注的目光。其中那个青袍男子神色错愕,随即以手加额暗呼了一声侥幸,急忙越过人群……

    林一根本未将这群修士放在眼里,直接落在了石屋的石阶之前。他才想去寻看守阵法的修士问话,却又脚步一顿转向了身后。一个熟悉的人影奔了过来,脸上带着又惊又喜还有几分不可思议的神情,离着老远呢,已举着双手招呼道:“林道友!真的是你……”

    林一不慌不忙地背起了双手,眉梢一挑,嘴角一咧,意外中带着些许的好奇,回道:“淳于风……令师何在?”他下巴轻抬,转而睥睨四顾,眼光中冷芒闪动。

    来的这位身着青袍的年青男子,竟然是位老熟人,衡天门的淳于风。由此可想而知,衡天仙域一直有人在惦记着自己,并寻到了遥远的界外仙域!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林某人还想着去找那几个老家伙的麻烦呢,这倒是送上门来了……

第九百六十二章 夺人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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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距山坡不远处的一个地方,淳于风匆匆停下脚步,转过身便深施一礼。其举止谦恭,尴尬中带着诚意与莫名的欣喜,俨如是他乡遇故人的架势!

    林一心生疑惑,还是跟了过来。他慢慢踱着脚步,面沉似水,一言不发。小镇的四周并无余恒子等人的踪影,淳于风大老远地跑到此处作甚?衡天仙域与天嗣仙域之隔,犹如天地之远。若说不是为了林某而来,三岁小儿都不会相信!

    见林一神态倨傲,淳于风毫不介意。他直起身来,改作传音,感慨万千地说道:“为了寻找林道友,我可是在界外足足奔波了六十多年啊!本以为徒劳无功,便想着就此回转,谁料苍天不负有心人……”

    “六十年?你是说我离开衡天至今,已过去了六十年……”林一轻轻皱起了眉头。当初逃过那两个妖王追杀之后,便躲在一寒星上埋头苦修,还真的忘却了年月。照这么说,前后加起来,与老龙已分开了近百年?他与尘子可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淳于风一怔,忙道:“你离开衡天,已近七十年!”说着,他又打量对方一眼。这位还是从前的模样,周身不见法力,却更为的从容淡若而叫人难以捉摸!

    林一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倒是辛苦啊!不妨回禀令师,就说林某没死,改日便将登门拜访……”

    什么拜访,这是要登门寻仇呢!淳于风脸色有些发苦,带着歉意分说道:“家师对林道友并无恶意,并早已有过嘱托,却因我一时莽撞才惹来诸多误会……”

    林一哼了一声,转而看向他处,冷冷说道:“天威、伏龙两家仙门,无端杀我九州同道;令师先是设计用间,后与他人联手以众欺寡;你为找寻林某人的下落,从衡月州追到了界外……”他话语一顿,不无揶揄地又道:“这善意种种,叫人感恩涕零啊!”

    淳于风暗暗摇头。冤家宜解不宜结!如今想要冰释前嫌,怕是要费一番功夫了!

    不过,这六十年的奔波苦,倒是让自己失去了浮躁而多了几分的沉稳与平和!若是换作以往,劳累过后还要遭受这般嘲讽,怕是早便承受不住了!

    淳于风带着些许的窘态,耐着性子含笑分说道:“呵呵!自作孽,不可活,你所说的两家仙门已不复存在!家师招揽出云子,皆为对付那个吃力扒外的天威门。暮苏的戈灵子与亢金的成元子,已与我衡天门闹僵,彼此又怎会联手呢!而我苦苦寻你,非为一己之私……”他迟疑了下,转而又道:“有些话还是由家师来说才好……”

    林一回首看向淳于风。对方神情中不似作伪。他有些意外地问道:“天威、伏龙两家仙门缘何不在了?”

    淳于风答道:“天威门已被我衡天门取缔,伏龙门则更名为九州门。”

    林一愣怔片刻,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个奸诈狡猾的肥胖身影。他忽而双眉一展,问道:“九州门的门主,可是出云子……”

    淳于风摇了摇头,却是暗舒了口气。还是师父他老人虑事周全,不然仅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怕是此番要徒劳无功!见对方神色疑惑,他忙道:“据三年前传信得知,九州门并无门主。家师曾有意让林道友你执掌山门,却被身为大长老的出云子婉拒……”

    林一嘴角翘起,随即昂首呵呵一笑。郁积多年的块垒,一朝得以宣泄,着实叫人心头畅快!狡诈多智,且行事留有余地,这才是出云子的本色!

    当年,九州一行来到衡天惨遭大难。那天威与伏龙两家仙门,便如既定的劫数与两道迈不过的坎,使人耿耿于怀。而如今天威不再,踏破伏龙,星宇浩瀚……

    淳于风知道林一与出云子的渊源,却不懂得他开怀的缘由!换作旁人当不成门主,定要不乐意。而这位却截然相反……

    “衡天缘何会与暮苏、亢金两家闹僵?不会是为了林某人吧……”林一的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两眼中星光熠熠。见其神色迥异,淳于风不明就里,还是据实答道:“戈灵子与成元子两位前辈,一心要将林道友身怀宝物一事禀告界外,而家师不允。他老人家说,你林道友乃衡天修士,但有不测之祸福,衡天门将一体承担,绝不容外人插手……”

    将一个麻烦不断的年轻人,与衡天仙域捆绑在一起,那个余恒子倒是胆魄不小!林一问道:“俗语有云,无利不起早!令师甘冒得罪界外的风险,所图的又是什么……”

    淳于风笑了笑,神色跟着轻松了许多,回道:“一不图你身上的宝物,二不图你的身家性命,只为了一分善意,只求来日的一分福报……”他又分说道:“此乃家师的原话,是真是假,改日你二人会面自见分晓……”

    这一分善意来得蹊跷!不过,正想着回去,不怕余恒子有所算计!林一又问:“你苦苦寻我一甲子之久,便是为了传句话……”

    淳于风连忙摇头,说道:“起初倒有此意,后有家师传信来,让你早早返回衡天……”

    林一哦了声,眼光审视。

    淳于风接着说道:“据悉,戈灵子与成元子两位前辈,前后多次来到界外。家师唯恐对你不利,这才让我劝你适时回避,以免横生枝节……”

    林一沉吟不语,嘴角微微冷笑。若此言无误,林某人的大名岂不是已传到了界外?从今往后,自己的对手,不再只是那两位妖王与罗家,而是仙域中所有的利欲熏心之徒……

    淳于风摆摆手,示意对方勿要动怒,又道:“至今寻你不得,才要回转复命,未料到有了甲山镇的这场偶遇,实属侥幸……”

    林一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头,转而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人群,问道:“去往界内的传送阵法并未关闭,你为何等候于此而滞留不去?”

    “这个……人多拥挤,才稍作耽搁。既然遇见了林道友,不妨结伴一同离去!”淳于风忽而呐呐然一笑。

    眼前的这位并非狡诈之辈,所说的话林一信了三分。至少余恒子容得下一个别具用意的九州门,便留下了更多的转圜之机。至于以后如何,待返回衡天再作计较不迟。他随口答道:“我要前往惠天,就此告辞吧!”

    “惠天传送阵法不通啊……”淳于风话未说完,转而又轻快说道:“如此亦好!我便陪着林道友等候下去……”

    林一回首,似笑非笑,深邃的眼光凛然逼人。

    淳于风没来由的心底一慌,失声说道:“我并非缠着林道友,而是……”见对方不为所动,他竟是神色一窘,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如不据实相告,林道友怎能信我?罢了……”其又心虚地左右张望了下,压低了嗓门悄声又道:“此前赶往此处的途中,遇见一仙子!她容貌惊艳,且性情温和,乃淳某平生仅见……你可莫要取笑…”

    林一恍然,摇头无语。

    淳于风在此地遇上了一见倾心的女子,还想着能再次重逢,这才徘徊不去。而对方有长辈随行,他不敢贸然行事。纠结之下,只求能再看上一眼。真若无缘,且将仙子的模样记在心间聊慰平生……

    “她一行急着返回惠天,见此路不通,便另寻他处!而天嗣的几处阵法皆情形无二,徒劳奔波亦是枉然。我有心提醒,唯恐失礼,只得眼睁睁任其离去……”淳于风没了往日的沉稳,患得患失地又道:“愿她前去未果,再次返回……”

    人,一旦动了情,便有了相知的欢愉、相守的温馨,还有伤怀、离愁、相思,以及缱绻不尽的怅惘,让这天地都变了模样!管他仙凡,皆成了俗人一个。只不过,修士多为心志坚韧之辈,少有沉溺其中而难以自拔者。所谓的情缘,更似一种红尘的历练。淳于风如此再寻常不过,自己曾深有体会,又何来取笑之说呢!只不过,那女子已然离去,自会于他处等候阵法开启,又何须返回……

    林一转向不远处的那座石山,上面的石屋前情形如旧。其中的阵法还是没有动静,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是前去询问一番,还是去镇子上暂歇几日?他正自斟酌,身后的淳于风犹自回味不已,自语道:“仙奴!名字好听且寓意不凡!天道之下,尽为奴仆……”

    “你再说一遍……”林一猛然转过身来,眼光咄咄。

    冷不及防,淳于风吓了一跳。他退后一步,尴尬道:“不过多念叨了几句,林道友勿怪!你若见到那女子,定会惊为天人……”

    “哼!与其这般啰嗦,何不前去寻她……”林一哼了声,挥袖止住对方。

    淳于风微愕,转而正色说道:“我并非放浪轻佻之辈,岂可肆意妄为……”

    “少装模作样!随我去寻那女子……”林一不予分说,昂首踏空而起。

    “置身异地,万万不可造次……”淳于风急忙出声劝阻。对方根本不理人,眨眼已飞到了天上。他忽而觉得心头踏实了许多,却又生出了隐隐的担忧。其不及多想,匆匆追了上去,理所当然地说道:“君子不夺人所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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