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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曳光     无仙txt下载     无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天殇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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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是海中的一个孤岛。

    十余里方圆的小岛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雪。远远看去,像是漂浮在海上的一座冰山。其四周的百万里内,冰凌遍布,海水酷寒,俨然一处生机断绝的所在。

    便于此时,小岛的冰山一侧,霍然闪开一个洞口,隐有光芒闪动。不过须臾,十七、八道人影从中涌出,相继到了半空之中。而那来时的洞口,转瞬间已消失无踪。

    中年修士与四位同伴并未急着离去。他人在半空,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而神有所思。

    那已消失的洞口之中,有一通往海底深处的传送法阵。至于九幽之地又在何方,依旧是神秘莫测。如今看来,唯有请家师出山,才能够见到龙虎兄弟,并从对方的身上获悉林一的下落。而据两位师弟所说,当年大闹魔城之人,很有蹊跷……

    “此乃五千神石,略表谢意!”中年汉子带着一干同伴到了近前,他顺手拿出一个戒子扔向中年修士,趾高气扬地又道:“此处百万里之内,均为禁地。若是不经允可而擅自靠近半步,必将大祸临头……哈哈,不过……”其话语一转,放肆大笑道:“两家联手在前,此番倒也有情可原。下不为例,诸位切记……”

    中年修士接过戒子掂了掂,眼光中闪过一丝寒意。他身旁的两位师弟,以及两位老者,皆是一脸的怒容。一行五人,奔波不断,费劲了心思,眼看着有所收获,却被五千神石给轻易打发了。对方在联手的时候可是信誓旦旦,眼下却翻脸无情,简直是欺人太甚!

    “哼!将我等当作乞儿不成?五千神石,好大手笔……”

    “魔城一霸,着实够霸道,视八荒为无物……”

    “呵呵!俗语有云,强龙不压地头蛇。两位师兄息怒……”

    中年修士收起戒子,与左右两位师弟递了个眼色,转而冷笑一声,冲着那气焰炽盛的汉子说道:“山水有相逢,告辞……”对方哈哈一乐,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说道:“不送……”

    与之同时,双方对峙的身影忽而摇晃了一下。不,人未动,是下方的冰海在动。而转瞬之间,一切又寂静如旧,好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不过,在场的众人还是神色错愕,一个个抬头远眺。

    那浩瀚无际的星空,似乎有了些许不同。

    以往的时候,八荒之地虽相隔遥远,却以阴阳**之势彼此呼应,在星宇间循着固有的轨迹缓缓盘旋,并万千年来如一日。而此时此刻,那亘古不变的一切忽而有了异样。八处巨大的星域,有的情形如旧,有的竟然停滞不前。极天之外,一轮灼日怒放夺目……

    ……

    天虞山的夜色中,后山峡谷的洞府门前,有两人在盘膝静坐。随着一阵异样的山风吹来,其中的一位老者昂首仰望。

    那一方飘渺莫测的星空,仿佛还是老样子。不过,当一道道变幻不定的华彩闪过天际,皎白的月光忽而黯淡起来,而极远之外,却又隐约闪现出另外一团神奇的朦胧之光。乍然一见,俨如明月的倒影,又似旭日初升。突如其来的情形,着实令人目眩神迷而又诧然不已。

    在老者的身旁,坐着一位中年人。他同样在眺望星空,惊奇道:“师父!夜色朗然,缘何天生异象……?”

    老者手拈长须,怔然不语。

    中年人神色疑惑,难以置信地摇摇头,接着又道:“月光犹明,却又幻影朦胧,一如日月同辉,怪哉……”

    “何怪之有?”老者轻声反问了一句,又稍作沉吟,说道:“记得我夷族的典籍之中早有记载,日月同辉,乃天殇之兆!”

    “天殇?”中年人伸手将膝头横放的骨杖抓在怀中,依然有所不解。自从接替师父成为大巫之后,转眼已过四十余年。那时青葱年少,眼下已是鬓角染霜。或许再过数十载,便该如师父这般归隐山林。不过,有关族中的典籍,以及蛮荒的传说,还是知之甚少。由此看来,守护之责,任重而道远!

    老者兀自眼光远眺,缓缓说道:“据传,每过数十万年,便会有一次天殇降临,并将持续数百上千年之久。其间风雨无常,生灵不安!”

    中年人禁不住担忧起来,问道:“师父!我等又该如何应对……”

    “天有其祸,人有其灾,唯有面对,还能如何……”老者叹了一声,自语道:“罢了!我丹谷受恩于夷族,自当不能坐视……”他回头看向中年人,吩咐道:“即日起,勤耕作,少杀戮,且求先祖庇佑……”

    ……

    魔皇谷,同样笼罩在一片夜色之中。而此时的山谷上下,没了往日的寂静。为数众多的人影奔出了各自的房舍、洞府,一个个好奇张望不停。

    云天之外的暗空之中,霍然多出了一连串夺目的光芒。其有大有小、有远有近,乍然看去,颇为诡异!

    见状,诸多修士七口八舌——

    “哎呀!那不是远古所传的七星伴月吗……”

    “所言极是!最亮一处,俨如明月。余下七处,宛若星光。据传,七星降,魔劫临,明月出,万世平。此乃我圣皇降临之兆,哈哈……”

    “哼!胡说八道。远处传下的谶语,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根本不足为凭……”

    “呵呵!道友真知灼见。那七星分明就是千荒、妖荒、中野、**、黄泉、灵动与混沌的所在,而所谓的明月,实则为日头的镜像幻影。诸位若是不信,只待天明时分,便可见到双日争辉的奇景……”

    “无论怎样,终究是旷古罕见的奇观啊!”

    “嗯、嗯!如此奇观,不知有何说法……”

    “哼!孤陋寡闻。此乃九星连珠之兆……”

    “请师兄赐教,七星、明月,不过八处,何来九星连珠之说……?”

    “呵呵!这位师弟莫非将我魔荒给忘了……”

    “哼!我魔皇谷倒是不乏明白之人!须知天地浩瀚无极,纵是八荒星域,亦不过是其中的一粒星辰而已……”

    “敢问师兄,既为九星连珠,所指何意?”

    “此刻星位有变,欲成连珠之势却为时尚远。还须历经数百、或是上千年,方可渐成一线连珠。据传,到那时候,便可寻获前往九天的门户。对于修为通玄、且志向高远者来说,不啻于一场逆天的机缘……”

    “我倒是对此有所耳闻。只是那九天之上凶险重重,不如留在洪荒安逸……”

    “嗯、嗯!我等皆有此意……”

    值此众说纷纭之际,一个粉衣女子在山坡的古树下抱膝独坐。其面前还竖着一个坛子,里面装满了酒。而她虽然摆出善饮的模样,却滴酒不沾。缘由只有一个,怕醉喽!

    这女子的眼光掠过四周,对山谷中的动静并不在意,只管一个人默默想着心事。

    暂居于此,孤独度日。于喧闹中守一世寂寞,买坛酒来寻三分醉意。只不过话说回来,当年还真的醉过一回。

    粉衣女子想到此处,鼻尖微蹙,腮边含笑,眼光中神色渐远。

    那时的自己,名为花尘子。那时的他,还是一个金丹修士。那时有秋风西来,锦绣霜染;那时还有追逐的两人,与一家彩霞客栈。

    犹还记得,两人在彩霞客栈中同饮了一坛酒。而那小子使坏,用万年的野粟酒灌醉了花尘子。当时,她伏案痛哭。她在哭诉花尘子的不幸,又何尝不是在哭诉千尘的身世?相隔遥远的两个女子,均已父母双亡;孤苦度日的那一年,皆为十六岁的花季。

    不过,花尘子自幼多病,使得根骨羸弱而寿元有限,比起惨遭不幸的千尘,则更为的可怜。

    千尘曾失去过一个至亲至爱的姐姐,无形中便将花尘子当作了亲妹妹。她试图帮着那丫头修炼,却因魂力有限而难以逆天。当对方日渐消沉,寿元渐尽。她于心不忍,便借助神识告知了自己的来历与所担忧的真相。

    花尘子并未因寿元耗尽而沮丧,反倒是很振奋。有神仙姐姐陪伴,日子不再孤单。她央求千尘与自己神魂相融,以便姐妹俩相守永远。言外之意,便是夺舍……

    千尘明白花尘子的心意,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却离开了栖身的魂镯,转而在对方的识海中寄居下来,并以神魂之力助其伐毛洗髓,试图帮那丫头逆天改命并有所作为。虽说最终收效甚微,而彼此的性情喜好已如同一人。

    没过多久,花尘子生机难续。

    千尘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从那时起,她便成为了苦命、倔强,且又狡诈百变的花尘子。再至后来,花尘子爆体而亡。而她没有回归原来的自己,而是成为了今日的尘子。人啊!无论是飘零,还是怒放,终究不免成为一粒尘子……

    喧闹依旧的山谷中,古树下的尘子寂寞依然。只不过,她的两眼中有些湿润。少顷,其隐去泪花,起身抓起酒坛子,回首怅然一笑。

    想不到洪荒之中,还会天生异象。尚不知此处的七星伴月、或是九星连珠,又会与谁有关?那个神奇的坏小子远在仙域,真是可惜了哦……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尽在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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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千荒,天都峰。

    素衣长袍的九玄负手而立,眼光深沉。立足于此,透过层层飘渺的云雾,隐约可见那天际间的诡异变化。而他此时无心瞭望,缓声自语道:“老夫门下的三位弟子,两位长老,竟被一群宵小之徒肆意欺辱,倒也有趣……”

    于此不远处,还站着一位中年人修士,正是远道归来的尘炼子。师父的话语中隐含怒意,使他无从辩驳而暗暗无奈。果不其然,当禀明中野之行的遭遇之后,还是惹恼了师父。而当时身处异界他乡,且寡不敌众,即便心有不甘,又能如何呢?

    不过,虽被人欺负了一回,倒也不无收获。至少师尊所惦记的龙虎兄弟,最终有了下落。

    “师尊息怒!只怪弟子无能,这才为人所趁!”尘炼子躬身一礼,小心说道:“那魔城一霸,太过于蛮横嚣张。且待弟子召集人手,再去理论……”

    “哦……”九玄哦了一声,不予可否地说道:“盛怒之下,携众杀向中野,煞是威风啊!”他话到此处,慢慢转过身来。

    尘炼子已垂下头去,不敢应声。

    九玄冲着尘炼子瞥了一眼,又道:“你在回转之前,是否查明九幽之地,以及那帮对手的来历?”

    尘炼子不假思索,随声应道:“弟子只身返回之前,已请两位长老分别留守原处,并吩咐开阳子、天权子赶赴魔城伺机行事。至于那帮修士的来历……”他稍稍一缓,接着说道:“据弟子猜测,或与魔城有关……”

    九玄轻轻挥动了下长袖,抬手拈须,带着莫测的神色,反问道:“何以见得?”

    有风,才能有雨;有藏污纳垢的地方,才会有乌烟瘴气。师父这是明知故问呢!尘炼子据实答道:“若非没有庇护与宽纵,又何来依恃与放肆?至少那帮修士的背后,有高人撑腰,才可……”

    “故而,你拐弯抹角,只想让为师出山……”

    九玄不等着弟子将话说完,忽而一言点破了对方的用意。

    尘炼子悄悄舒了口气,老老实实拱手说道:“师尊明察万里,弟子有罪!”

    九玄并未出言怪责,而是分说道:“若是搁在以往,老夫早便动身成行。而如今恰逢九星异变之际,魔城必然有所顾忌。为此,不得不暂忍一时,以待时机……”

    尘炼子迟疑道:“师尊是说,那九星连珠的异象……”

    九玄嗯了一声,说道:“中野魔城,以宝塔而闻名于世。据传,其中的九天塔,有沟通九天气机之神奇。而每逢数十万、乃至于上百万年一次的九星异象出现之际,此塔更是玄妙万端而机缘莫测……”

    尘炼子抬头恍然道:“为免各方窥觊,魔城早有防备。但有动静,洪荒必乱……”

    九玄默默点了点头,沉吟了下,摆手示意道:“你且召集人手赶赴中野,以防不测……”

    师父的言外之意,还是要避免与魔城的冲突。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召集人手?尘炼子不解,神色询问。

    九玄却无意分说,吩咐道:“你只管带人前往中野并潜伏就是,来日为师自有计较。去吧……”

    尘炼子只得领命称是,转身飞下山峰。

    九玄对于弟子离去未加理会,兀自拈须远眺而心绪莫名。

    那对神兽,十有**来自于仙域无疑。青龙白虎已然现身,林一又在何方?而从尘炼子所转述的情形看来,三十多年前大闹魔城的年轻修士,说不定就是那小子本人。他为何要与魔城为敌……

    在那神秘的九幽之地,青龙白虎之外,还同时囚禁了妖皇的两个弟子。要知道四象神兽极为罕见,一网打尽更是不易。如此惊人的勾当,真的是自于一群自称魔城一霸的乌合之众?不管如何,老夫是绝然不敢相信!而此举的背后,又有何图谋……

    ……

    此处同为千荒所在,却是另外一番风景。

    潭水、溪流、竹林、草舍,还有郁郁的山谷,以及那明媚变幻的天光,俨然一处远离尘嚣之地。

    山坡草舍前的竹林下,有人在蒲席上独自静坐。

    那是一位银发童颜的老妇人,布衣钗裙,神态慈和,像是午后小憩,又好似在瞑目忖思。乍然看去,分明是个野老妇的模样。而其随在淡然,却又无处不在的从容气度,仿若与这空寂且人迹罕至的山谷融为一体。她面前还摆放着一只陶碗,里面水光盈盈……

    不知过去了多久,老妇人忽而从静坐中睁开双眼。其仰望片刻,神色疑惑,转而伸出右手轻轻拂动。一把蓍草从长袖中撒落出来,使得她面前的蒲席上稍显凌乱。

    老妇人低头凝视,若有所思。那蓍草看似凌乱,却玄机初现。少顷,她自言自语道:“九星动,乾坤变,本为开天辟地之兆。而应时开卦,缘何会有灾厄之凶象……”其沉吟半晌,稍稍释然,又道:“四方齐聚,至哉坤元,乃顺承天,否极泰来。当有大乱大治,圣贤王者降临。若卦象无误,倒是意外应验了远古魔族的一段谶语……”

    一阵清风从天际而来,徐徐漫过山谷。竹林摇曳,景色焕然。而不消片刻,云雾横起,天地间顿时笼罩在一片烟雨朦胧之中。

    老妇人收起撒落的蓍草,随手挥袖拂去。一弯淡淡的彩虹冉冉升起,千丈之内霎时风止雨霁。她看着阴晴相隔而又远近不同的两重天地,不由得轻声叹道:“我那可怜的雨儿,原本劫数已尽,怎奈天机莫测,只怕难有重逢之日。**相生、相济,而不宜相争。老身有心帮你,却无力回天,奈何……”

    当眼光落在面前的那只陶碗上,老妇人抬手一招又屈指轻弹。三点水滴从碗中溅起,转而化作淡淡的雾气消失不见。她的神色中有些无奈,却又含笑吟道:“取来明泉一碗水,洗去混沌万千尘。三生九世两蹉跎,真情只渡有缘人……”

    ……

    八荒之灵动地界。

    一处罡风环绕的断峰之上,两人在举目远眺。

    其中一位形容枯槁的银须老者,为天宁。与从前相比,此时的他已是眼光深邃且奕奕有神。浅而易见,在历经一番闭关之后,其残障已愈,便是修为也恢复了七八成。

    另外一位披头散发的中年男子,是天弃。他伤势已然大好,而修为境界却只恢复到了鼎盛时期的三成。

    两人所远眺的天际深处,似有云光开合,星辰异动。那曾经晦暗且又莫测的混沌界,隐约绽开了一条若有若无的缝隙。恍惚看去,好像是夜色中划过一道流星的痕迹,诡异且神奇。转而他望,浩瀚的星域更是为之变幻不定……

    天宁驻足片刻,转身感慨道:“九星连珠,只存在于典籍与远古的传闻之中。此刻亲眼得见,犹难令人相信……”他踱了两步,在不远处的洞府门前盘膝而坐,微微笑道:“恰逢其变,你我倒是机缘不浅,呵呵!”

    典籍有云,每当九星连珠之际,那九天塔将沟通九天,并有衍化结界、另造乾坤之神奇!但有机缘者,逾越中天而抵达妙成界,并非难事。而藉此登临仙道巅峰之罗天三境,亦犹未可知!

    适逢此际,八荒之混沌大开,循之往前,便可穿越九天各界,直至宇宙四方,等等。

    不过,天宁所说的机缘,并不仅仅于此,而是话语中另有所指。

    天弃返身走至天宁的身旁坐下,昂起头来,乱发中露出一张神情刚毅的面庞。他继续冲着远方眺望,两眼中云光闪动,片刻之后,才极为默契地接话说道:“如此看来,已然时不我待。再给我五十年,之后便杀将回去!”

    “倒也不必急于一时,师弟且稍安勿躁!”天宁安抚了一句,手拈长须又道:“据悉,九星异动,为期长短不一。若真由此激发九天塔的异变,至少要在数十年、乃至于数百年之后。那时的魔荒已在我等的掌控之中,趁势拿下中天魔城,或可顺理成章……”

    “九星连珠之说,究竟是真是假?师尊为何不等到此时启程,反而要冒险独行?”天宁随声问道。他从远处收回眼光,转向一旁的天宁,神色中有些不解。

    天宁笑了笑,答道:“九星连珠乃远古所传,再加上典籍佐证,总不该有假。只因异象罕见,师尊才不会空自等待……”

    天弃又问:“既为罕见,又为何无端降临?”他眼光一闪,接着再问:“莫非另有征兆……?”

    另有征兆?只顾着怎样去借机对付魔城,还真没想到这一步。天宁微微一怔,抚须沉吟,随即又无奈苦笑道:“我等并不擅长推衍卜算之术,眼下又远在灵动地界,缘何知道许多,不过……”他想了想,又道:“你且与其他几位大巫安心闭关,为兄来日再走一趟魔荒。只须稍加探查,未必不能有所寻获……”

    “嗯!”天弃重重嗯了声,沉声道:“欲取魔城,先取魔荒。唯有断敌退路,方可一战功成!”他看了眼天宁,举手道:“有劳师兄了……”

    天宁摆了摆手会意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青叶明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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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中天城。第八层的禹余城。

    天魔宫,楼台之巅。此处有白玉所炼制的穹盖,挑角飞檐而造型古朴,轻盈中却不失浑重之势。其当间有一根环抱粗细的石柱,撑起来八面凌空。而此时此刻,此处既无风来、亦无云动。

    凌道独自静坐在楼台之上。不管是那极天之外的星辰变幻,还是清微城九天塔的异样,根本瞒不过他的视听。而其本人依旧是这般浑然不觉。或者说,风云已在胸中。

    “青叶师弟,你从来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而你真的以为,先前坏了为兄的好事儿,如今便可独享捷径……”

    凌道的眼光掠过四周,淡漠矜持的神色中闪过一抹嘲讽之意。少顷,他缓缓举起一只手来默默端详。其掌心之上,虚托着一颗小儿拳头般大小的血珠,虽为禁制笼罩,犹然精气盈动而光芒闪烁,看起来煞是奇异不凡!

    “本尊开辟**秘境,先后炼制过两次血煞。本待两者合一圆满之际,却半途而废。不过……”

    凌道的两眼微微眯缝,忖道:“所幸本尊手里的这枚血煞,已近六成之力。只须再行秘法,不难大功告成,呵呵……”他微微冷笑,接着自语道:“师弟啊!你与为兄明争暗斗已久,且看最后谁是赢家……”

    ……

    与禹余城相邻的,便是大赤城。其所在最高的一处孤峰之上,同样有白玉楼台耸立。

    这便是天刹宫。不过,比起天魔宫的古朴浑重,它更显得隽秀挺拔。便如同一个女子,虽不施粉黛,自有婉约风情。

    楼台高约数十丈,有白玉石梯盘旋而上。其顶端的白玉楼阁,小巧而精致。庭前的石坪上,有三尺墙靠环绕。凭借远眺,但见四方苍茫而风光妖娆。而此处的一男一女,同样是俊俏美貌,更为此间了平添了几分景色。

    不过,那兀自袅娜而立,却举止谦恭而神色内敛,犹如仆从、下人一般。而倚着石几斜坐的男子,则是此间真正的主人,青叶魔尊。他神情淡然且又洒脱随意,尤其是举首眺望之间,莫测的威势伴随着诡异的笑容散发出来,令人不敢睥睨而心生忌惮。

    青玉从远处收回神识,稍显振奋地说道:“九星异动,突如其来,着实令人意外!”说话之间,其手指在石几上轻轻叩击,又道:“莫非天数已定,只待本尊登顶那日……”他好像有些抑制不住,转向看向一旁的女子,示意道:“若是不然,岂会如此的巧合?”

    女子微微含笑,小心附和道:“尊主所言极是!”

    青叶似有不满,白皙如玉的面颊上忽而现出娇嗔的神色来。少顷,他以手支腮,两眼深深注视着女子,带着埋怨地口吻接着说道:“明姬!莫要敷衍本尊才是呀……”

    被称作明姬的女子,身着青丝长裙,秀发如瀑而容貌秀丽。闻声,与青叶炽热的眼光稍稍一碰,其顿时脸色赧然而心跳不已,忙又臻首低垂,含羞道:“在下并不擅长师门的占卜之术,岂敢妄言天机,只管奉命行事,以报答尊主之恩!”话没说完,她胸口起伏,暗暗长吁了下。近在咫尺的这位男子,不仅修为通玄,且俊秀无双并洞悉人心,根本叫人无从面对……

    青叶神色端详,忽而笑着问道:“呵呵!明姬,你跟随本尊多久了?”其笑声清朗,一扫之前的暧昧,唯有闪动的眼光依旧是咄咄逼人。

    来到中野魔城,已过去了多久?

    当年为了提升境界,曾与几位同伴外出游历。那时的明姬只有天仙的修为,难免会遇上麻烦。危急关头,一个俊美异常且又体贴备至的年轻男子挺身而出。彼情彼景,只怕换作任何一个女子,都要为之倾心而忘乎所以。故而,她便义无反顾地来到中野魔城。随后获悉,对方竟然是魔皇弟子。再想离开,已身不由己。继续留下来,又让人难以自我……

    明姬微微怔然,轻声答道:“弹指挥间,已过千年……”

    青叶好像对明姬的回话并不在意,随口打断道:“由即日起,少则数十载,长则数百年,本尊或有逾越洞天三境的莫大机缘,呵呵!”他笑得满面春风,转而拂袖而起,又道:“随我前往九天塔……”才将丢下一句吩咐,其人影已腾空而去。

    明姬有些措手不及,暗生无力。虽说追随已久,青叶魔尊依然陌生如旧。即便今日此时,他还是难以揣度,却又让人不肯背叛、且无怨无悔。难道自己动了真情……

    ……

    中天魔城的第九层,便是清微城。

    清微城的地方不大,占地百余里,为一圈玉石砌就的高大城墙所环绕。正南方向,有一道三丈宽、九丈高的豁口。其洞开的门户,并无修士把守,仅有一层无形的禁制笼罩在外,使得城内的情形虚幻朦胧。

    此处为禁地所在,常人不得靠近。而两位魔尊,却可随意往来其间。

    青叶大袖飘飘悠然而至,转瞬间已到了城墙的豁口近处。其人在半空,已顺手拿出一枚玉牌凌空划去。不过瞬间,四周有光芒闪动。城内的情形,随之渐渐分明。乍然看去,与其说那是一座城,倒不如说是一方雄伟的山顶来得更为贴切。而那山顶之上,隐约有高塔为峰。

    青叶头也不回地示意道:“明姬,本尊带你长长见识……”

    明姬缓缓飞来,却于数十丈外止住去势。她神色中稍稍迟疑,说道:“在下身份卑微,不敢有僭越之举……”

    青叶不以为然地说道:“有本尊在此,何来僭越之说?”他回首一瞥,不无深情地召唤道:“来吧!只要乖乖听话,本尊视你如知己,呵呵……”颇为魅惑的笑声才起,其身影已倏然而去。

    明姬原本是个谨慎的女子,可在青叶的面前,总是无从掩饰且难以设防。她暗叹了声,动身奔向前方。

    清微城的城门,如同一个豁口,更像是道小小的峡谷。才将穿过门禁,景物一变。

    此间无草无木,只有一座光秃秃的石山……

    青叶兀自飘然而上,轻松如旧。

    不知是禁制的缘故,还是修为所限,明姬却是身形一沉而两脚落地。其抬头仰望,随即便循着层层的石阶继续往上攀行。当越过千层石阶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她立足未稳,已是神色愕然。

    明姬来到魔城已有千年之久,而亲临实地、并见到清微城的真容,如今还是头一回。

    一处宽阔的石台,足有数十里方圆,平坦如镜,并为精玉铸就而气机浓郁,更是闪动着隐隐的光芒。那变幻且诡异的光芒,似有五色、七色、九色,仿佛又浑然无色,一时令人辨不分明。而在石台的正中之处,则是矗立着一座高大的玉塔……

    当明姬的眼光落在那玉塔之上,她不由得暗暗惊嘘了一声。

    玉塔占地数百丈,形状古朴苍魂而气势巍峨。其塔身足有千丈之高,分为上下九层,各自云雾环绕而森然莫测。塔巅所在,撑起天穹。有光华徐徐涌动,无穷的禁制之力随之笼罩四面八方……

    “呵呵!此处如何呀?”

    不过须臾,青叶来到了明姬的身前。他并未靠近玉塔,而是在远处稍加查看便转身返回。神识可见,那玉塔的四周的百丈之内,早已是禁制遍布而杀机浑然,根本不容人有所窥觊,或是越过雷池一步。

    “那便是九天塔?蔚为壮观……”

    明姬犹在冲着那玉塔凝神张望,随声回了一句。而一根手指突然伸过来,在她的下巴上轻轻一抹又倏然收回,随即响起得意的笑声:“呵呵!你这小丫只知其一……”

    青叶举止轻佻,又极为自然。他大袖一拂,转而盘膝坐下,接着说道:“……不知其二,九天塔之玄妙多多,岂能仅以壮观称之……”

    明姬兀自怔然而立,却已是脸红如霞而魂不守舍。面对一个男子的挑逗与取笑,竟是生不出半分的怒气,反倒是愉悦莫名并有所期待。这是怎么了?

    “九天塔分为上下九层。八层之上,有远古禁制,凶险异常……”

    青叶的心情不错,与明姬分说起九天塔的情形来。至于对方的神态变化,他根本就无心多看一眼。

    明姬以手抚颊,双目微闭又倏然睁开,悄然长舒一口气,这才稍稍定神而娇羞渐去,并出言掩饰道:“那宝塔的一层,同样是禁制森然,又是为何……”

    青叶得意道:“呵呵!那是本尊所为,便是师兄来了,亦休想靠近半步……”

    不知为何,明姬的心头忽而有些空落落的。她无暇多想,随声看向前方,漫不经心地说道:“尊主既然封禁宝塔,必有用意……”

    青叶笑道:“呵呵!你倒是会说话,不枉本尊疼爱一场!”

    明姬心绪才定,又是禁不住微微一荡。何疼之有?爱在何方……

    “那九天塔的一层,看似寻常却极为玄妙。尤其是仙君境界以下的修士,在其中修炼事半功倍……”青叶对九天塔的详情并不多提,而是话锋一转,又道:“本尊曾有心送你入塔修炼,只不过……”

    明姬循声看去,忙又眼光躲闪。

    青叶笑容灿烂,接着说道:“你陪伴本尊千年以来,一直忠心可嘉。为此,本尊网开一面,呵呵……”

    明姬微微错愕,禁不住抬眼观望。入塔修炼,或为机缘。反之,倒成为了一种赏赐?

    青叶魔尊所言,究竟何意?而那九天塔之中,又藏着怎样的隐秘……

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因果难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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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九天塔。

    仙奴兀自倚坐在角落里,眸光流转,无奈的神色中透着一抹黯然。

    当一记微微的震动从地下深处传来,仙奴便已有所察觉。那一刻,九天塔也跟着摇晃了一下。她从静坐中倏然睁开双眼,四下里却沉寂如故。

    是奴儿的幻觉?

    四周的太初之气好像是浓郁了许多,比起从前至少多了一成,还有莫名的气机在缓缓盘旋、升腾,已然将数百丈方圆内的一切尽数笼罩其中。

    仙奴的心头忽而随着那盘旋的气机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个中缘由,一时难以道明。而切身的恐慌,则来得更为真切。在那一记震动过后不久,独自躲在角落里的她,渐如万钧重负压身,又似铁枷桎梏所困,竟然再难起立、或是挪动。她被塔内的禁制束缚了……

    不过,那十七位同伴各自守着神龛修炼正忙,好像并未收到一丝一毫的惊扰。

    仙奴稍作挣扎,转而放弃。即便可以摆脱莫名而来的禁制,身陷囹圄的自己,又能往何处去?

    那个名为青叶的男子,借口好意,最终还是要将自己囚禁起来。当时已无力抗拒,更可况眼下此时。而既然不得脱困,只有这般苦守下去。谁料转眼又过三年,还是不见转机……

    仙奴从忖思中悠悠回过神来。少顷,一滴血迹从鼻端滴落。她蓦然一怔,抬起葱玉般的手指默默端详。指尖所沾染的血迹,并无淡淡的金色,而是殷红明艳,却令人触目惊心。

    这……是体内的精血!

    仙奴恍然之际,忙强敛心神。短短的三年,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抵达金仙的后期圆满。修为的骤升暴涨,早已超出了想象。而如此情形,便如江水倒灌溪流。境界的不足,早已使人不堪承受。再这么下去,难免不会爆体而亡!

    唉!初到此地,还想着借机有所收获,却不料如此窘迫,又何苦来哉!

    仙奴轻叹了一声,缓缓拈动着手指。血迹消失,心事未去。她抬眼四望,神色茫然。

    那强大而又诡异的气机从地下、从空中涌来,再盘旋往上,直至石塔穹顶汇聚,转而又倾覆而下笼罩四周。占据了神龛修炼的十七位道友,则是情形各异。最高处的一对男女,虽说突破至洞天之后势头稍缓,如今依然是接近了初期大成的修为。其他人的进境缓急有别,却无一懈怠。一个个如同逐食的鸟儿,不知吉凶,不问生死,哪怕是罗网当头……

    ……

    中天城的地脉深处,密室之中。

    太初之气,浓稠如水且汹涌如涛。林一行功吸纳不止,眉心的印记随之变幻而闪烁不定。

    某一日,所在的四周好似震动了一下。而当时才将挣破境界桎梏,根本叫人无暇顾及。提升、提升,再提升,一切只为了提升修为。只要没有意外发生,没人能挡得住一路飙升的势头。

    当三十五年过去,林一眉心印记的白色光芒终于消停下来;又过五年,煞气散去;再过十年,其整个人已被金光所笼罩。前后闭关五十年,他终于有了洞天初期大成的修为。如此的修炼进境,堪称神速。而其本人看来,未免有失所望。

    试想,搁在别人的身上,只须用上十成的工夫,水满而溢,必然境界有成。若是再坐拥中天城的整座地脉,并有着介乎于仙君与洞天之间的修为,突破洞天的门槛,更应该是一蹴而就。而换作林一,那看似简单的一步却来得并不容易。谁让他是一体三修呢?

    林一闭关三十年,总算是踏入洞天的境界。而他顾不得停歇,继续吐纳修炼。又去二十年,修至洞天初期的大成。

    不过,一家跑得快,不为快。道、魔、龙虽然浑然一体,却法力境界有别。唯有三修先后抵达,才能说是真正上了台阶。而愈是往后,提升愈慢。照此下去,想要修至洞天中期,乃至于后期,天晓得还要耗费多少工夫。诸多牵挂没有着落,时候不等人……

    这一日,林一忽而打了个嗝,使得周身上下的气机随之微微一震。少顷,他从静坐中缓缓醒来,两眼中有紫赤的光芒一闪即逝,随即又无奈地嘴角一撇。

    适才的那一声响嗝,纯属撑得。便如一个饿汉子,在独吞了一头肥羊之后,面对更多的山珍海味,只能是眼饥肚饱而有心无力。如今自己的体内,早已是经脉充盈、法力劲荡。而修为的进境,依旧是不急不慢且有条不紊。

    林一抬起手来,轻轻抚摸着眉心。

    在不加掩饰之下,那微微凸起的三修印记便好似一只没有瞳子的眼,哪怕是紧闭着,也可以看尽人性的本源。其中有仙、有魔,也有道……

    林一的心头忽而有灵光一闪。

    曾几何时,以魔尊、龙尊分开修炼已达事半功倍。而三尊合一之后,却是忽略了这条捷径。眼下此时,何不再行尝试?

    林一手指轻点眉心印,一金一黑两道光芒透体而出,转而化作两个一模一样却又气势迥异的人影。

    那邪狂不羁者,俨然便是当年魔尊的模样;骄横霸气者,分明就是龙尊。而两人的身躯尚未凝实,微微晃动,竟是再又化出两具虚幻的身影,随后才彼此相视会心一笑,却四下张望而神色无奈。

    密室只有两三丈的方圆,仅供一人闭关之用。眼下人太多,地方太小!

    林一的本尊未作耽搁,随手解开四周的禁制,不忘顺势抛出一把飞剑。随着剑光闪过,密室渐渐变大、变阔,直至十余丈大小才停了下来。

    魔修与龙修就地坐下,随即手掐印决行功吐纳。两人各自的分身虚幻不定,且境界稍逊一筹,却同样跟着入定修炼。其情形稍显诡异,而六人之力不可小觑。如此一来,修为的进境应该大为改观!

    林一的本尊并未就此作罢,再次化出两具分身来。不过须臾,十余丈的密室已被九道人影占据。他看着环绕四周的分身,自得之余,竟是有些惋惜。

    记得一位兄长说过,‘三境圆满者,分神千万,无一不是幻象,无一不是本尊,无一不是大神通’。而林某人距那一步,依旧是天差地远。虽说有心效仿,而当初修炼《寄魂术》,也不过是勉强化出一具分身罢了。如今凭借着魔修与龙修的神异,九具分身已属极限!

    不过,人贵有进取之心,却不可拘泥于执着,更不可守阙抱残,还须懂得随遇而安、随缘而乐!

    这千多年来,林某不是亡命天涯,就是打生打死。像是一匹战马、一头苍鹰,从没有过安逸的时候,哪怕是稍稍缓口气,也是为了继续奔驰、高飞……

    林一想到此处,自嘲一笑。

    小的时候,便与年迈的师父相依为伴。许是听惯了长者的唠叨,自己也爱上了胡思乱想。后来又遇上了苏先生、真元子、若水先生,聆听教诲之余,不免多了感慨与体悟。再至后来,打交道的尽是些成精的老怪物。每每凶险当头,步步荆棘,不由人不变得世故、圆滑。但愿本我不失,初衷犹在……

    林一收敛心绪,环顾四周。地脉远近,未见异常。八具分身皆在全力以赴地吸纳着太初之气,倒使得本尊轻松下来。他暗暗点了点头,一边手掐印决行功不辍,一边分心查看识海中的那篇经文。

    “余,龙梵也。为求天道,出滩入荒,得遇恩师,万山得剑。明崖聚众,威震一方……”

    “恩师帝奎,高德贤能,经纬天地,创九塔三经。时,祸乱起……”

    “承吾余泽,继吾衣钵……寻乾元得三经,灭蛟季,除玄霄……”

    当林一再次在识海中看到以上几段话,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蛟季与玄霄,不仅仅是两个人名这么简单,而是意味着洪荒的至尊存在。其高深莫测,根本就无从揣测,更是难以触及,何谈灭除之说?乾元塔与《洞神经》尚且下落不明,又算不算是真正承继了衣钵?

    之所谓,便宜好占,因果难还!

    林一随手拿出枚玉简,默然片刻,将之丢给旁边的一个分身。对方即刻停下行功,转而琢磨起玉简中所拓印的天魔九印的后三式。

    提升修为要紧,杀人的神通也少不了。

    前人留下的恩怨能否了结,谁都不知道。而九玄、凌道、青叶等强敌,以及诸多未竟心愿,却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叫人好没奈何!

    林一无奈地哼了一声,将心神转向识海。

    “一元伊始,混沌未分,先天五太,天地初明……太素者,太始变而有形,形而又质,而未成体……以其衍化神通,有箝阴阳、逆乾坤、炼星辰、造日月之能……”

    这《太素经》,果然玄妙万端。来日但有所悟所成,不知又是怎样的一番情形!

    林一犹自沉浸在神往之中,忽而微微一怔。他顾不得揣摩经文,便是吐纳也停了下来……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因果难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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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太初之气,依然浓稠如水。其数十年如一日的滔滔汹涌,在这一刻似乎有所减弱。而密室所在的方圆之内情形尚好,十余丈外的气机却渐渐有了盘旋之势,并由近极远、由下往上,彷如江流改道一般缓缓升腾而去。那突如其来的诡异情形,使人不明究竟。

    此处的太初之气,不仅浓郁,且浩如渊海,难道还经受不起一个人的折腾?若地脉无恙,又是何故?

    林一暗生疑惑,有些坐不下去了。他留下分身,独自遁出了密室。当其来到了地脉之外,又是一阵瞠目愕然。

    地脉与禁制的缝隙,不过二、三十里。置身其间的刹那,便似踏入一条奔腾的河流。之前隐约的盘旋之势,变得愈发的明显。以神识回头看去,那足有数千里之巨的庞大地脉,俨如一个漩涡所在,无尽的气机从中弥漫而出,再又旋回激荡,并穿过一道道禁制的缝隙涌向上方。

    林一似有恍然。

    那禁制间无数细小的缝隙,并非疏漏,而是施法者的有意为之。其缘故无非是封禁了地脉的同时,还不忘惠及中天城内的百万修士。

    只不过,那盘旋不止的气机,为何又变得远近有异且强弱不同?

    尤其在那地脉之上,灵气、元气、妖气、魔气,乃至于太初之气,齐齐盘旋汇聚一处,犹如漩涡之眼、风暴之心,浩荡之势尤为惊人!

    莫不是地上的中天城出了状况?

    林一诧然之余,疑惑不已,随即循着地脉往前查看。

    两个时辰后,四周情形如旧。

    林一转而奔向地脉的上方,临的近了,无须刻意,整个人便被汹涌的气机托着冉冉飞起。当其来到封禁地脉的大阵之前,缓缓止住去势,随即两眼中有紫赤的光芒夺然而出。

    在幻瞳中清晰可见,此处法阵的缝隙为数众多、且更为密集。盘旋升腾而至的气机猛然受阻,随即变得更为猛烈,转而疯狂地抢隙夺路而去。

    怪哉!地上究竟生出了何等异变,才会牵动整座地脉的气机?

    林一怔然片刻,犹自不明所以。谨慎起见,他慢慢退后,而才去不远,却又停了下来。

    地脉变得这般喧闹,还叫人如何安心闭关?

    林一神色踌躇,回首看向来处。不过少顷,八道淡淡的身影透过地脉直飞而来,瞬间已与本尊合为一体。他不再迟疑,心念一动,整个人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线摇曳的光芒,稍稍回旋,倏然蹿入禁制的缝隙之中。

    有了一回穿过禁制的经历,故技重施,果然要娴熟了许多。再有飞泻的气机可以依循,一线人影便如随波逐流,在缝隙之中去势极快。

    不过,愈是往上、愈是难行。纵横交错且密密匝匝的禁法,形同蛛网。其间细小的缝隙,更是形同蜂巢般密集。稍有不慎,便会有所触及并殃及自身。而再要返回,又谈何容易。那汹汹滔滔的气机逼迫而来,唯有不断随之往前。

    林一收敛心神,只寻气机最为浓郁之处奔去。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后,前方情形如旧。百余里、数百里,缝隙还是没有尽头……

    ……

    中天魔城,清微城内。

    九天塔,高耸如旧。数十里外,青叶与明姬犹在守候。而此处的情形,比起二十年来却已是大为不同!

    平坦且又宽阔的山坪之上,云雾翻腾。无尽的气机从地下喷涌而出,再又掀起一道道旋风,已然将九天塔紧紧环绕其中。那千丈的白玉塔身,光芒闪动且异彩阵阵。巨塔之巅,似有天光变幻,隐隐有上下呼应之势,远远看去颇为神异……

    “呵呵!法阵威力初显,大功可成也!”

    青叶好像是终于等到了这一刻,清朗的笑声甚是悦耳。振奋所致,他抬手分说道:“本尊布下的法阵,本该于数百年后方有大用,谁料机缘凑巧之下,暗与天合,呵呵……”

    明姬静静坐在一旁,抬眼观望。

    相隔数十里,并有禁制阻挡,那神秘的九天塔根本就看不分明。尤其是巨塔的一层,早已湮没在云雾之中。而青叶魔尊既然对此成算在胸,应该是早有图谋。只不过,塔中究竟有何名堂?

    明姬眼光一闪,含笑说道:“尊主惊才绝艳,乃举世无双的高人,所布下的法阵又岂止寻常!”她奉承一句,不忘讨巧问道:“尚不知那法阵出自何方,莫非由尊主自创而成?”

    “不出本尊所料,适逢天象异动,九天塔必有转机。果然如此,才将短短的数十年……”许是心愿即将达成,使得青叶感慨不已。话没说完,他转而笑道:“呵呵!你之所言,虽有不中,倒也相差无几!”

    明姬心有疑惑,聆听不语。青叶魔尊的性情多变,极难揣度。尤其在他得意的时候,文雅洒脱的笑容更是给人错觉。

    青叶并未隐瞒,接着说道:“九转天罗之法,来自别处。而本尊所施展的却是九转阴阳之术,天下绝无仅有……”

    九转天罗与九转阴阳,分别有何用处?明姬才想动问,心头没来由一慌。青叶魔尊那坦诚的笑容与直白的话语,仿若是在面对一位至交好友。实则彼此尊卑有别,且形同主仆。而他愈是一反常态,愈是令人不安。自己既非心腹,亦非道侣,本不该知道的太多……

    “呵呵!师兄缘何至此?小弟有失远迎……”

    明姬尚自忐忑,闻声又是一怔。

    有人从天而降,转瞬间已缓缓落在百丈之外。那是一位身着玄袍的中年男子,面貌清朗,青髯飘飘,举动之间挥洒自如却又不怒自威。而青叶虽然出言客气,却兀自端坐不动。

    青叶魔尊的师兄,只有一位。魔城的修士,对他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明姬不敢失礼,急忙起身拜道:“见过前辈!”

    来者正是魔城至尊,凌道。他对明姬不予理会,而是大袖一甩背起双手,冲着青叶微微冷笑道:“我的好师弟,你在此处闹出如此动静,为兄又岂能熟视无睹……”其神态睥睨,转而看向九天塔,又沉声道:“不得允可之下,擅入此地者,死……”

    明姬脸色一变,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凌道魔尊分明是冲着自己而来,难道要当面降罪不成?

    青叶却是呵呵一笑,根本未将凌道的话放在心上。

    “而师弟却先后带人进入九天塔,又将为兄置于何地?”

    凌道并未与一个小辈计较,而是意有所指地接着说道:“如今九天塔生变,还请师弟解开禁制,以免不虞……”见无人应声,他猛地转过身来,冷声道:“青叶!九天塔事关魔修基业,非你一人所独有,再肆意妄为而不知好歹,莫怪为兄执行门规……”

    青叶不为所动,而俊俏的面颊上却闪过一抹诡异的绯红。他摇了摇头,带着埋怨的口吻说道:“师弟我不过要炼制丹药罢了,师兄你又何必借机阻挠呢?”

    凌道神色一动,问道:“何等仙丹妙药,竟要借助九天塔来炼制?”

    青叶冲着前方打量了一眼,稍稍斟酌了下,这才说道:“九转阴阳煞……”他从地上缓缓起身,有些无奈地接着说道:“我知道此地的动静瞒不过师兄……”

    “血煞?”凌道微微愕然,难以置信地说道:“你在炼制血煞?”

    “不、不……”青叶连连摆手,辩解道:“师弟的炼制之法,与师兄有所不同……”

    “哦?”凌道两眼一缩,一字一顿说道:“何为九转阴阳煞?”他早已察觉到了青叶的异常,却始终隐忍不发。今日此时,再不能等闲视之。谁料才将现身相逼,对方竟然如实相告。而所谓的九转阴阳煞,着实令人意外。

    青叶随声答道:“只须三日过后便可功成,到时自见分晓!”他又牵强一笑,拱手央求道:“还望师兄多加成全……”

    既为师兄弟,彼此的性情再也相熟不过。

    凌道见青叶摆出老实委屈的模样,不禁暗生怒意,叱道:“你早已夺得血煞,又缘何多此一举?还不解除禁制,莫伤了和气……”来时所见,那环绕九天塔的禁制颇为棘手。若是不然,没谁愿意啰嗦。而不管这位师弟有何企图,今日都不能让他得逞!

    青叶怔了下,两手一摊,却欲言又止,转身冲着不远处微微一笑。而其俊美的神情中,竟是透着几分莫名的幽怨。

    明姬正在留意着两人的对话,忽而心头一跳。当初自己逃出**秘境回转之后,并未禀报血煞的去向。绝非有心隐瞒,而是说不清楚。那个林一来历莫测,又被人追杀而不知去向。若是将当时的功过皆推在他一人身上,未免有失偏颇。不过,青叶魔尊对此也未加过问,仅对凝炼血煞颇感兴趣,并在提到天宁、天弃的时候有所担忧。而适才的莫名一笑……

    “当年**秘境一事,与小弟无关。只因这个贱人与他人勾结,才酿成祸端。我本想借她寻出帮凶,怎奈师兄多有误会。且罢……”此时的青叶,如同一个锱铢必究的妇人在诅咒中发泄着怨气。她冲着明姬投以深深一瞥,忽而猛地抬手抓来。

    青叶魔尊怎会知晓当年的一切?明姬顿时花容失色。而她未及躲避,已被法力凌空抓起,转而被狠狠砸向远处的九天塔。而与之同时,有鬼魅的笑声传来:“呵呵!我将那贱人投入禁制之中,她必死无疑。师兄恶气已出,且等我三日如何……”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师徒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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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九天塔一层的角落中,仙奴委顿在地,娇小的身子瑟瑟发抖,眼光中透着一丝无奈与绝望。

    不过短短的二十余年,仙奴的修为已从金仙后期的圆满,一路暴涨至仙君的大成之境。其全无欣喜,反倒是苦苦支撑,只想着让修为的晋级提升来得慢些、来得迟些。而愈发凶猛的气机势不可挡,源源不断,并疯狂地涌入经脉百骸乃至于气海之中。她便似一条浅浅的小溪,再也不堪承受狂流的侵袭。或许下一刻,便将被湮没、毁灭。

    在环绕塔壁的神龛中,曾经忙于修炼的一个个身影相继消失了。此时,离地十丈处,也是距仙奴最近的地方,还剩下最后一位年轻的男子。其相貌英俊,已是洞天初期的境界。本该修为有成而前程远大的他,同样在惊骇万状而手足无措。奈何禁制所困,根本就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等待着厄运的降临。他禁不住惨哼了一声,很是不甘地呼唤道:“道友……救我……”

    救你?谁又来救奴儿?

    闻声,仙奴黯然一叹。她淡淡掠过那哀声呼唤的年轻男子,转而四顾,最后看向身前的不远处,眼光中闪过一抹凄楚的神色。

    此处,原本是一方静谧且太初之气浓郁的所在,如今却是变了模样。强大而又凌乱的气机在疯狂的旋转着、涤荡着、肆虐着,再直冲穹顶,而后急遽倾覆而下,并循环往复不止。偌大的塔室,如同一个封闭的深井。而漩涡中的最后两人,早已生路断绝……

    “道友救我……必当后报……”

    那不时响起的呼唤声,透着对于死的恐惧,还有生的眷恋。仙奴不胜其扰,只得出声道:“本人已自身难保,着实无力相救,道友莫怪……”

    十丈之高的神龛中,那男子倦缩身子趴着,颇为狼狈地示意道:“只须毁了塔中的法阵,或可躲过一劫……”央求之下,无人应声。他年轻英俊的脸庞顿时变得狰狞起来,转而带着莫名的恨意,冲着仙奴吼道:“你这小辈好没见识,再等下去必将神魂俱销。记住了,那可是神魂俱销啊!想要轮回转世都不能够,你岂敢侥幸,又怎能胆怯……”

    仙奴倚在冰凉的石壁上,冲着那咆哮的男子淡淡一瞥却不再理会,转而看向前方,神情郁郁默默。

    不过是一同落难的道友罢了,彼此的命运没什么高低贵贱的不同。而稍稍得意便自以为是的龌蹉之辈,又何其多也!

    奴儿只是一个弱女子,或有侥幸,亦曾胆怯畏缩,却从不会为此摇尾乞怜!

    石塔中其他的道友,已在不日前相继爆体而亡。尤其是那修为最高的一男一女,才将踏入洞天中期,不及喜悦便猝然遭难。由此可见,神龛高处虽然最为适宜修炼,却也最为凶险。如今只剩下了最后两人,同样难逃一死。只可惜神魂俱销之后,前生寂灭,后世已无,从此再也见不到师父。他一人孤孤单单,又该如何是好……

    “道友,救我……啊……”

    与此同时,那个呼救的男子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他终于支撑不住,“砰”的一下炸开了肉身,霎时间化作一蓬血雨飞出神龛,随即又被盘旋的气机横卷吞噬,已然尸骸无存。值此之际,一线血光逆流而下……

    仙奴犹在黯然伤怀,见状又是轻轻一叹。如此惨烈的情形,已前后有过十七回。不过,那些道友离去之际,至少还有人随后目送。而当自己陨落的时候,竟是如此寂寥,便是一声唏嘘都听不到……

    那石塔的当间,正是气机喷涌迸发之处,已然形成了一个湍急的漩涡,并由此横卷而上并充斥四方。其所在浑然法阵,却为云雾阻挡而诡异莫测。便在那个男子爆体而亡的瞬间,漩涡之中猛然闪过一道血光,强大的威势随之沛然而出……

    仙奴凝神观望,两眼中似有赤芒闪动。不知不觉间,她有了幻瞳的天赋神通。

    即便有所发现,又能如何?

    九天塔之内,禁制无处不在。气机漩涡之中,更是森然莫测。尤其是那无可阻挡的威势倾覆而至,叫人难以承受……

    “啊……”

    仙奴禁不住呻吟了声。

    这一刻,犹如五内俱焚。强劲的法力在四肢百骸与五脏六腑之间肆虐不已,经脉、筋骨与肌肤几欲爆裂,难耐的疼痛叫人欲疯欲狂而难以自己。

    仙奴缓缓瘫倒在地,羸弱的娇躯瑟瑟发抖,好似狂风中的残叶,只作最后的挣扎。她自知生机无多,不由得闭上双眼,轻轻呼唤道:“师父!您一个人多多保重,奴儿去也……”

    便在此时,那山呼海啸般的气机忽而一顿。不过刹那,四周仿若安静下来。

    是呼唤所致,还是弥留之际的恍惚?仙奴只觉得重负一轻,周身的痛楚也跟着倏然减缓。她以手支地,慢慢坐起,回望之际,顿时目瞪口呆……

    在百丈外的气机漩涡竟然停滞下来,并由当间浮出半截人影。

    那是一位年轻的男子,乱发披肩而面黄如玉,两道浓眉下眸似星闪,微微翘起的嘴角带着一抹冷然不羁。其下身尚未显形,犹自隐于玉石地坪之中,而所着的一袭灰色道袍再也叫人熟悉不过。此时的他犹在低头端详,手上竟是虚托着一颗雀卵大小的赤金血珠,外有黑白光芒盈动……

    “师……师父……”

    当仙奴看清来人时,禁不住发出一声颤抖的呼唤。而她话才出口,又猛地咬紧了嘴唇而一声不吭,只顾着双眸盈盈、一霎不霎。此刻是真是幻,是梦还是醒?那……那难道真是师父……

    那灰衣男子闻声转首,已是微微动容。而其才要应声,手上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那血珠失去了法阵依托而凝聚不再,竟然猛然炸开。随之刹那,强大莫测的威势裹挟着滔滔法力汹涌而至,根本不容抵挡。他神色中稍稍迟疑,张口便是猛地一吞。转眼之间,赤金色的血光入体,境界修为顿时圆满,几欲决堤而出……

    “奴儿……”

    灰衣男子顾不得自身的状况,身形一动便要跃出了地面。而他不忘回头看了一眼,转而四顾,庆幸之余,已是又惊又怒。若是再晚来一步,奴儿必然遭殃。有人炼制血煞,真是可恶!

    仙奴的师父,自然便是林一……

    ……

    林一在地下足足穿行了数个时辰。而随着禁制缝隙的渐渐变大、变阔,他反倒放缓了去势。缘由只有一个,还是怕稍有不慎而误入凶险之地。

    没过多久,前方的禁制忽而又密集起来。不过,其中的缝隙多为奔着一处而去,并最终汇聚到一座庞大的法阵之中。

    林一以谨慎起见,在法阵前停了下来。

    法阵占地数百丈,禁法森严。而若要穿行而过,倒也不难。只是其当间的气机盘旋处,竟然藏着一颗小小的光团。那光团之中法力激荡,并有血光精气闪动。它看起来并不陌生,分明是一颗尚在凝炼中的血珠!

    此外,那法阵之上的情形隐约可辨,似有熟悉的身影在无助地呼唤着。

    林一不及多想,急忙拖曳着一线身影穿过法阵。当其越过阵眼之时,顺势卷走了那颗血珠。而才将遁出地面,尚在凝炼中的血珠忽而难以把持,转而瞬间崩溃。他顿时觉着自身的修为境界又要暴涨,却不合时宜,且无暇体会,只得强行压制……

    ……

    林一飞跃而起,闪身奔向仙奴。便在其离开地面的一瞬间,四周突然传来“喀喇”连声闷响,随之云雾淡去而气机凌乱,业已不复盘旋汹涌之势。

    那是法阵坍塌的动静!

    只因取了血珠,破了阵眼,才使得所在的法阵坍塌了大半?

    一时无心之举,却有意外收获!

    且不问此地凶险,也不管修为境界,暂不论仇家是谁,于危急关头遇上并救得仙奴,才是今日最大的一桩幸事!

    林一到了仙奴的近前,立足未稳,已急忙俯身抓起了一只小手,法力循其腕脉涌入,迅即将她体内狂躁的气机安抚下去。而他心有所牵,不忘关切问道:“奴儿!你缘何在此……”

    林一的话没说完,一个娇小的身影已从地上摇晃而起。才要端详之际,对方猛然抢入怀中并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失声哭泣道:“师父!您不要奴儿了,呜呜……”

    曾几何时,仙奴不仅是一位美貌绝伦的仙子,还是一位九州仙门的门主,更是矜持冷艳且不形于色。而她眼下此时,却又分明是个娇弱无依的小丫头,再无半分的掩饰,只为见到失散已久的亲人喜极而泣,还有劫后重生的委屈……

    林一愣怔了下,眼光中泛起一抹暖暖的笑意,只得站着不动,任凭仙奴像个孩子般地纵情宣泄。少顷,察觉对方体内气机稍稳,他松开手在那柔弱的肩头上轻轻一拍,说道:“傻丫头!为师怎会弃你不顾呢……”

    仙奴肩头耸动着,缓缓抬起头来。忽见一方宽阔的胸膛上沾满了泪痕,她不由得脸色一红,匆匆松开抓着的长袖往后退了一步,却又眨动着泪汪汪的双眼反问道:“师父是说,与奴儿永世相伴……”

    林一摇头微笑,默然不语。而仙奴兀自仰着小脸,神色脉脉。

    师徒相见,不过短短的瞬间。恰于此时,远处突然有光芒闪动。紧接着一道人影跌入进来……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留他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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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突生异变,师徒俩转身看去。

    随着光芒闪过,远处那浑然整体的石壁竟是裂开了一道数丈高的门户,随即从中跌过来一个年轻的女子。其收势不住,抢在地上,一口热血喷出。而她尚未起身,已有所发现,失声惊呼道:“是……是你……”

    那女子模样秀美,一张惶然的面孔似曾相识。

    林一神色微凝,同样有些意外,随声道:“明姬,别来无恙!”对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愕然道:“你……你早已识破了我的易容术……”

    果不其然,此明姬,便是彼明姬,正是当初在**秘境中的那个丝袍男子。

    “哼!若是当面之下都分不出男女雌雄,又何谈明辨阴阳,洞察天机……”林一避而不答,很是随意、且又高深莫测地敷衍一句。当年那个明姬的乔装之术固然高明,却还瞒不过自己的一双幻瞳。他无意多说,转身一把抓住仙奴,低声示意道:“奴儿!随为师离去……”

    仙奴虽然不再承受气机狂虐与禁制之苦,而劫后余生之下,依然法力不支且修为难继。她也顾不得理会那个突然现身的女子,忙点头称是。而随着一只大手抓来,无形的浩荡威势霍然而至,竟是令人窒息难耐!

    师父的修为今非昔比,且隐隐有提升之兆。莫非是那血珠之故?而师父他本是道家出身,境界有成,应该没有修为暴涨的后患……

    仙奴惊讶之余,不忘惦记着师父的安危。

    便于此时,有尖叫声从塔门之外传来:“谁敢坏我大事,可恶……”

    明姬立足未稳,已是脸色一变,急急提醒道:“两位魔尊就在塔外,还不逃命……”恐慌之下,她强抑伤势往前疾行,竟是头也不敢回,好像有凶神恶煞要从身后的塔门蹿进来,直叫人唯恐躲避不及!

    当血珠崩溃的那一刻,所在的法阵便已十不存三。少了阻挡与屏蔽,塔外的情形大致可见。而师徒俩意外重逢之后,尚未缓一口气,转眼之间又是危机再起!

    林一抓着仙奴轻轻一带,吩咐道:“入我龙圈!”对方会意,身形一闪便没了踪影。他对塔外的叫嚷声置若罔闻,抬脚奔着来处冲去。而其才将动身,恰与明姬迎面而遇。

    与之同时,远处的塔门中突然冒出两道人影。

    一人气急败坏地尖叫道:“贱人!果然是你在暗中作祟……”在其看来,若是无人暗中作祟,怎会有人潜入九天塔夺取血煞,毁去禁制?

    有人四下张望,似有恍然,转而厉声叱道:“你是何人,怎敢擅闯九天塔禁地……”

    林一为明姬相阻,去势一顿。见脚下就是来时的阵眼所在,他索性立稳身形循声看去。此处便是九天塔?而那两位魔尊,谁是凌道,谁是青叶?

    不过瞬间,那相继出声的两位男子左右分开,已然将塔门给死死堵住。突生状况,太过于匪夷所思。或许是阴差阳错,亦或许有意或是无意,他二人竟是将这一切归咎于明姬那个女子。若非没有里应外合,谁人可以潜入九天塔?且断绝此地唯一的去路,任何对手都插翅难逃!

    “你……莫非就是林一?”

    那唤出林一名讳的是个威势莫测的年轻人,面白如玉而相貌俊美。其出言之际,神色中却带着掩饰不去的恨意。他在塔门前驻足而立,两眼阴冷地盯着百丈外的一男一女。

    不远处的中年人似有诧然,手扶黑须,侧目问道:“他是林一?青叶师弟,你缘何认得……”

    年轻者若是青叶,年长者便是凌道。两人虽有怒气,却举止随意,睥睨的威势与凌厉的杀机浑然而成,俨然一对修为莫测的高人!不过,在这么一个牢笼般的所在,竟然与两个闻名已久的人物不期而遇,倒是应了那句话,冤家路窄!

    林一犹在打量着来人,闻声并未应答,而是眼光一闪,猛地转向近前的一个身影。

    明姬的嘴角犹然挂着淡淡的血迹,脸色苍白,虚弱的神情中透着难言的恐慌与莫名的失意。见林一眼光不善,她惨然一笑,脚下一软,慢慢委顿在地,说道:“追随千年,只换来一声贱人,还要将我杀之而后快……若我忘恩负义,又何至于落得如此报应……”

    这女子有些心灰意冷,虽有疑惑却不再多说。而其言外之意,自己并非落井下石的小人。至于青叶魔尊是如何认出了林一,她也不知道……

    青叶对凌道的质问不予理会,依旧是死死盯着那个身着灰袍的年轻人。

    痛恨之切,愤怒至极,几欲叫人疯狂!

    那十八位男女修士,均为至阳至阴之体。只须将其精血凝炼成煞,或可借此一举突破境界。谁料千多年的苦功,转眼之间成了泡影。只因凭空蹦出来一个小子,生生坏了自己的大事!

    林一?你果然便是林一!本尊并未将你当作对手。而如今你却寻上门来,真是该死。若是不将你碎尸万段,难消心头之恨……

    凌道见自己的问话无人理睬,很是恼怒地叱道:“师弟!你若不曾插手**秘境之事,又如何认得那人?而你所凝炼的九转阴阳煞,即日便可功成,却谎称三日之后,哼……”

    此前,青叶让凌道再等三日,不过是缓兵之计。只待血煞有成,他便一头穿过禁制冲入九天塔。到时候即便对方有心阻挠,也难免措手不及。怎奈兄弟俩知根知底,谁也偏不了谁。

    青叶眼光一瞥,忙拱手说道:“师兄息怒!容我先行擒住那小子,随后登门赔罪!”言罢,他又痛心疾首地指向明姬,恨声道:“还有那个吃里扒外的贱人……”其说话之间大袖挥动,已是杀机横溢。

    凌道突然上前一步阻拦道:“不劳师弟动手!那林一抢我血煞,我正要寻他算账……”他话语中不容置疑,咄咄逼人的架势更是理所当然。

    青叶急道:“师兄所言何意?那小子明明抢了我的九转阴阳煞,有目共睹……”

    “不、不!他抢我血煞在前……”凌道寸步不让。

    青叶辩解道:“那小子不仅了抢了,还吞噬了我的九转阴阳煞,并在有意压制修为,不然必将爆体而亡。值此良机,正当将其擒获炼化,师兄……”

    两人争执不休,无非要将林一以及他身上的血煞据为己有。若是双方抢着动手,难免互有殃及。想要避免翻脸,还是先说清楚才好。那个林一已是刀俎上的鱼肉,还能飞了不成。

    “呵呵!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不见……”

    便于此际,久不出声的林一忽而摇头失笑。他冲着百丈外的两个人淡淡一瞥,不紧不慢地说道:“一个在**设下秘境荼毒同道,还差点害了林某人的性命;另外一个更是明目张胆而为所欲为,竟要在这魔城的九天塔中,将林某的弟子炼作血煞。两位威名赫赫的魔尊,一对欲壑难填的小人。不愧为师兄弟,一丘之貉而已。试问……”其下巴一抬,颇为不屑地嘲讽道:“若非尔等的多行不义,岂会有今日的咎由自取?”

    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有理有据,且一点儿不留情面。彷如是在训斥一对晚辈,藐视与不屑溢于言表啊!**裸的打脸,不外如此。肆意的训斥,亦当如是!

    青叶与凌道皆是一怔,禁不住再次打量起那个灰袍的年轻人。据悉,对方应该是位仙君的小辈。眼下却见到一个洞天初期大成的高手,而其周身的威势竟然堪比洞天的中期。血煞!必是血煞之功。纵使巧言令色牙尖嘴利,今日都放不过他。更莫说所行之事甚为隐秘,绝不容走漏风声……

    林一好似看穿那两位高人的心思,接着说道:“血煞不过是一笔小利,来日另行讨还本金。既然惹到林某人的头上,这笔账有得算,哼……”他话音未落,身形一淡,骤然沉向地下。

    见状,青叶不及动怒,惊道:“他……他来自地下……”

    地下遍布禁制,形同雷池一般而难以逾越。一个才将借助血煞提升修为的小辈,怎敢穿行其中?本以为另有缘故,眼下着实出乎所料!

    凌道已见端倪,意外自语道:“拟物变化,无中有形……”

    “那是洞天后期才有的神通变化,他怎会……”青叶犹自难以置信。

    凌道的两眼中精光一闪,叱道:“不管是上天入地,今日都留他不得……”话没说完,他已抬手往前抓去。一道强劲无穷的法力霍然而出,霎时要将整座塔室笼罩其中。

    青叶会意,再顾不得争执,师兄弟二人双双扑向前方。

    明姬尚自瘫坐在地,只等着厄运降临。在劫难逃,无处可去。且与林一守在一处,权当生死有个伴。而正当心如死灰之际,忽见对方遁向地下,她不由得失声唤道:“林道友……”

    那可是两位洞天后期的高人同时动手,且近在咫尺、闪念及至。凌厉且无情数百丈的塔室之中,强大而又炽烈的杀机顿如鼎沸。不过刹那,凌厉而无情的狂飙便将吞噬所有……

    与之同时,林一的身影已化作了淡淡一线。便在他遁入地下之际,倏然盘旋,顺势卷走了呼救的明姬。随之一霎,两人一同消失不见。

    凌道与青叶不作迟疑,人在半途已隐去了身形,转而直奔地下扑去……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行走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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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每当灾难降临的时候,人们都期待着奇迹的发生,以便可以借此逃脱厄运。有时候这或许只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望,而求生的欲念又让人不甘放弃挣扎!

    明姬便是如此。她知道这回必死无疑,却还是在最后关头出声呼救。而一方是成名已久的洞天高人,一方不过是后进晚辈。再加上这九天塔内,犹如狼巢虎穴一般。想要就此逃脱,无异于痴心梦想。不过,但有一根茅草,溺水之人也会毫不犹疑地紧紧抓住……

    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把还真的救了性命!

    明姬跌落在地,未及坐稳,抬眼四顾,惶然的神色中透着几分惊奇。

    置身处有数丈大小,为禁制阻隔。四下里雾霭淡淡,气机氤氲。除了地上散落着一层五色的晶石之外,还有一个年轻的白衣女子在一旁静静观望。

    “我名仙奴!此乃家师的龙圈,为芥子乾坤所在。道友伤势不轻,安心歇息便是……”

    明姬的眼光落在白衣女子身上,微微颔首致意,尚未出声却又黯然一叹。这个女子并不陌生。当青叶魔尊带着对方进入魔城的时候,自己曾于远处见过一回。没想到她竟是林一的弟子,且如此的貌美惊人!

    “仙奴?咳咳……”

    明姬才将开口,止不住一阵气喘。回想起此前的种种,她的心头在发冷、生疼。

    青叶魔尊出手之际,颇为绝情。所幸护塔的禁制及时崩溃,才使得自己捡得一条性命。

    有人为了自己弟子的安危,不惜以身涉险。而有人却将追随的女子当成了一件玩物,稍有不耐便弃之若履。一个是寻常的修士,屡有义举;一个是魔道至尊,却道貌岸然。可见人性之优劣,并不在于外表。只可惜,自己早已被那绚丽的一切蒙昧了双眼……

    一个小巧的丹瓶递了过来,随之说道:“奴儿的丹药不堪为用,聊胜于无!”

    明姬的脸色苍白,且神情憔悴。她落寞一笑,不再伤怀,摆手婉拒道:“我并无大碍,倒是妹子气息不稳,亟须调养歇息一番……”

    仙奴并未坚持,含笑收起了丹瓶。她虽经脉受损,且气机不顺,却犹自满面春风。举动之间,更添几分脱尘的韵致。尤其那冰清玉洁的容颜与婀娜的身姿,只叫人自惭形秽!

    明姬不无钦羡地打量着仙奴,说道:“仙奴,你有一位好师父……”

    仙奴肯定地点点头,应道:“嗯!有家师在,万事无忧!道友自便,我去隔壁歇息……”她身影一闪,已穿过禁制消失不见。

    明姬微微怔然,忍不住散开神识看去。据悉,魔城地下禁制遍布,林一他又该如何逃脱……

    ……

    如何逃脱?只有原路返回。

    林一并不想走回头路。地下禁制重重,穿行其中着实费工夫。

    不过,九天塔唯一的门户已被堵死,除了重返地下,还真的别无他法。

    杀开一条血路?林一又何尝不想。凌道与青叶分别惹到了自己与仙奴的头上,还差点害死师徒俩,并不依不饶且仗势欺人,彼此之间已然成为了不可开解的死对头。但有可能,他绝不会饶了那对师兄弟。怎奈形势比人强,两个洞天后期的高手太过于强大。而林某人只能秋后算账,且待来日不迟,眼下还是逃命要紧……

    一线身影在地下禁制的缝隙间急速穿行,两道细微的光芒随后紧追不舍。没过多久,彼此间愈来愈近。

    林一继续往下遁去,心头暗暗着急。洞天后期的高手,还真是不可估量。自己好不易才从《太素经》中悟出了化身之法,谁料对方同样精于此道。

    如今没了依恃,岂非要自讨苦吃?

    先前尚有一塔之地可作周旋,此时的狭窄缝隙已是有去无回。这般下去难免要被追上,到时候纠缠起来,林某人的下场可想而知!切莫慌张,必有应对之策。再等等……

    林一竭力施展修为,不顾一切地循着缝隙往前穿行。而数十丈外,凌道与青叶便如两条急于觅食的长蛇,更为灵动而轻盈。

    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双方犹在追逐不止,彼此的间隔已近三十丈。

    恰于此时,林一突然放慢了去势,所化的身影竟是迸裂出更为细小的几线光芒。不过瞬间,一道道禁法随之涌出,竟是逐一堵住了来时的缝隙。稍稍耽搁之后,他再次往下疾奔。

    “砰、砰——”

    凌道与青叶追赶正急,不免各自受阻。紧接着便是两声闷响,挡路的禁法顿时崩溃。两人才要继续往前,谁料四周又是一阵沉闷的轰鸣。只见所去的缝隙已然闭合,一线途径竟然随之改道。

    林一布下的禁法倒也寻常,却由此牵动四方,使得地下的大阵有所变异。

    凌道与青叶不得不暂停片刻,转而另寻缝隙接着往下追赶。而一炷香的时辰没过,两人又撞在了禁制之上。转而借道,死追不舍。半个时辰之后,地下再次轰鸣隆隆……

    如此遭遇重复了几回,凌道与青叶追赶的势头愈来愈慢。直至后来,两人在地下的缝隙间转着圈子,竟然一时不得去路。那挡路的禁法也变得异常坚固,便如一根根坚硬的楔子死死堵住了缝隙。想要接着往前,不得不动番手脚费些周折。

    凌道与青叶终于发觉情形有些不对。

    林一所布下的禁法,并非如想象中的不堪。此前的有意示弱,不过是要诱敌深入。一旦诡计达成,便借助地下的大阵来阻挠对手。那小子的最终目的,还是想要安然脱身!

    凌道与青叶有心原路返回,却为时已晚。继续追赶,于事无补。两人甚为恼怒,又限于禁制而不便发作,只得一边神识传令封禁魔城,一边恨恨地追下去……

    林一擅长于秋后算账,更擅长于拼杀与逃命。千多年来,他就是这么一路腥风血雨走到今日。便像是当年草原上那头银色的狼王,在喧嚣中守着孤独,在杀戮中寻找风景,在夜色中踯躅前行。只为执念不失,只为本我常在,只为与生俱来的淡然与骄傲!

    每当危急关头,他都有着超乎寻常的镇定,并有着行走刀锋般的谨慎与嗜血的振奋……

    林一走走停停,随手布下无数道禁制。两、三个时辰过后,来到了地脉之前。他没作耽搁,循着大阵奔向来处。途中但见缝隙,一道道光芒带着无数禁法飞出。那虚虚实实之间,又添几多真真假假的陷阱!

    不消须臾,一线身影消失在大阵之中……

    ……

    元信子自从被贬去守城门之后,一直萎靡不振。

    俗语有云,由简入繁易,由繁入简难。人也是如此。从高高在上的长老,一下子变成了守门的修士,如此的失落,着实让元信子好一阵子郁闷!

    想当初管辖三城,着实威风,却也为此得罪了不少人。如今一朝失势,那些同门的道友再不肯与自己往来,倒也落个清净,便如眼下此时……

    元信子独坐在自家私宅的庭院中,把盏独饮。酒水入口,寡淡无味。他冲着空荡荡的小院默默出神,眼光中似有不甘。

    本想着有所收获,却不料一番辛苦之后,竟然落得眼前这步田地。只怪自己时运不济,否则又能如何?两位高高在上的魔尊,哪一个都得罪不起……

    元信子尚在患得患失,忽而抬起头来,有些不快地暗忖道:今日难得悠闲片刻,谁来扰我清静?

    一道淡淡飞虹从天而降,随即化作一枚玉简凌空炸开。小院的上方,闪过几行字符——

    “尊主诏令:林贼名一,擅闯禁地;其罪当诛,十恶不赦;封禁全城,赏功罚过……”

    元信子禁不住两眼一亮,扬手扔了玉壶长身而起,在原地急急踱了几步,转而站定点了点头,随即背起双手走向院门。

    玉简乃是由管事长老转达的诏令,魔城的修士人人有份。虽说今日不当值,又何妨四下里溜达一圈呢?

    元信子出了私宅,顺手关闭了院门,接着昂首挺胸,才要大步往前,忽觉着眼皮子一阵急跳,不由得微微一怔。少顷,他左右张望而神色狐疑。

    前去城门处碰碰运气而已,有何不可?

    片刻之后,元信子的眼皮子总算不跳了。他长舒了一口气,拈须自嘲一笑。倒霉的事儿遇多了,人难免要疑神疑鬼。这光天化日的,莫要自己吓自己才好!

    元信子收拾下心绪,不急不慢地掠地而行。

    前去百多丈,途径一个关门闭户的院落。

    元信子看着那门上生锈的铜锁,以及空寂的院子,不由得为之心生好奇。

    数十年来,这小院始终不见有主人出没。莫非是所荒弃的私宅?如此一个院落,可是价值不菲。若真弃之不顾,着实可惜了!

    此处甚为偏僻,左右远近无人。元信子临时起意,便想顺道查看一番。少顷,他身形缓缓飞起,转眼之间越过院墙。当其双脚落地,暗暗点了点头。比起自己的私宅来,这小院更为宽敞洁净。尤其是古木遮荫,为此间平添几分幽静!

    元信子的眼光落在那道紧闭的房门上,抬脚慢慢走了过去。

    房门的禁制纹丝不动,同样是少见开启的痕迹。不过……

    元信子脚下一顿,神色一凝。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黑宅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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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房门有三尺来宽、一丈多高,为青石炼制而成,并暗嵌禁制,与整座石屋浑然一体,看不出有何异常。而恰于此时,不远处的那道紧闭的房门,竟在悄然无声中闪开了一道缝隙。

    元信子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小院内没有一丝风。即便有风,也吹不动厚重的石门。透过尺余宽的门缝,黝黑寂静的屋内并不见半个人影。

    房门无人自开。莫非是幻觉?

    元信子忙左右回顾,再又凝神往前看去。房门的开启,真真切切。好像是到了自家的宅院,一切都是这么的自然而然。而此处与自己无关,头一回来……

    咦!自己乃是洞天修为的仙人,可没有什么白日撞鬼之说。而这亲眼所见的怪状,又作何解?

    元信子思忖片刻,竟然慢慢转过身去。他好像无心多事,转而悠悠飞起,到了院墙之上却稍稍停顿,随即又佯作随意地打量着四方。而其一张干瘪无肉的脸上以及精光闪动的两眼中,犹自狐疑不定。

    小小的院落,情形如旧。那扇半开的门,犹如突然张开的嘴,透着黝黑,透着诡异,也透着莫名的诱惑……

    元信子伸手捻动着胡须,含笑摇了摇头,十足一个不为风云所动的模样。少顷,其飘然落下院墙,不待两脚着地,却在原处失去了身影。而下一个瞬间,他已出现在石屋之中。

    去而复还,煞是突然;动作之快,迅雷不及掩耳!

    便在元信子冲入石屋的一刹那,已是飞剑在手而惕然四顾。幽暗的所在,依然是毫无动静。片刻之后,他心神一缓,两眼落在屋角的石榻之上。

    那石榻或有玄机,犹未可知……

    元信子念头才起,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动静极其轻微,却不啻于一声惊雷。他猛然回首,两眼圆睁。

    那无人自开的石门,竟然于此时关闭了……

    元信子心知不妙,无暇多想,挥动飞剑便冲着石门狠狠劈了过去。

    便于此刻,四周突然有金光闪动。与之刹那,整座石屋已笼罩在万千的剑芒之中,更有九道无形且又强大的法力骤然而至。杀机凌厉森严无情,天罗地网不外如是!

    “砰——”

    一声闷响之中,元信子祭出的飞剑倒飞而回。猝然生变,直叫人手足无措。而不过瞬间,九道法力捆缚而来,竟是挣脱不得。他骇然大叫:“莫要杀我……”呼声未止,其手足僵直,扑通一下摔倒在地,已然是动弹不得。

    与之同时,一片金光闪动的剑阵之中,缓缓浮现出一个挺拔的身影。其身着灰炮,乱发披肩,双眉斜挑,神色凛然,随声问道:“缘何杀不得你……”

    “是你……林一……”

    元信子躺在地上,两眼并未闲着。看着那破空而出的人影,他不由惊愕失声。

    那不是林一又是谁?彼此在**地界打了数年的交道,太熟悉了啊!而他从前只是仙君的修为,如今浑身上下所散放的威势竟然深不可测。尤为甚者,他上回大闹魔城之后并未离去,而是置办了一处私宅并躲了起来,还堂而皇之地成为了自己的近邻,更是擅闯禁地而惹到了尊主的头上。天呐!一切太过于匪夷所思!

    事出反常必有妖。怪不得此前眼皮直跳。这近在咫尺的并非一处简单的私宅,而是黑宅、是陷阱。如此贸然闯进来,岂能不受暗算?眼下四肢受缚且法力被禁,生死不由己。而彼此乃是仇家对手,他又怎肯饶了自己……

    元信子直觉得后脊背寒气直冒,两眼发黑,心头阵阵大跳,忙不迭地又道:“魔城修士皆有神识魂牌载录在案,以便统辖管制。道友若在城内杀我,定会为此泄露行踪。还请手下留情……”

    石屋不大。剑阵之中却是另有天地。

    林一现身之后,两脚站定。

    此前,林一穿过禁制来到了石屋下的密室之中,才要由其脱身而出,却发现地上的小院里有人在鬼鬼祟祟。对方竟然元信子,使他颇感意外。又是一个冤家路窄!

    不过,后有追兵正急,再要惊动魔城的其他修士,届时必将陷入重围之中,一时倒也大意不得!

    林一无心等候,更不想躲避下去。

    情形危急,时不我待啊!

    林一借助石榻下的禁制藏身,又暗中开启石门引诱元信子。果然有人上当。他迅即以玄天剑阵困住对方,再以降妖术施展偷袭。

    如今已不比往日,彼此修为强弱逆转。洞天初期以下,怕是难寻敌手。更莫说以有备算无心,猝然出手一击必成……

    林一冲着地上瞥了一眼,二话不说,一把抓起元信子,抬手便将指尖的一点光芒打入对方的识海之中。

    元信子目瞪口呆,却没吭声。

    林一好像是无暇多想,随手丢下元信子,顺势大袖一挥,笼罩四方的剑芒顿时没了踪影。他回头看了一眼,转而不容置疑地说道:“元信子!带我出城。敢说半个不字,莫怪我催动魂禁取你性命!”

    剑阵散去,石屋恢复了原状。元信子犹自躺在墙角的地上而苦不堪言,眼光颇为无奈。

    林一反手一抓,捆缚元信子四肢的法力蓦然消失。对方活动下身子,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还不忘收取了跌落的飞剑,这才颇为无奈地拱手说道:“林道友既有吩咐,在下岂敢不从……”

    这个元信子为人谨慎、且多疑,并对魔城忠心耿耿,此时倒也识趣,莫非真怕了自己的魂禁?

    林一的眼光在元信子的脸上一掠而过,不耐烦地摆手说道:“头前带路!”

    元信子见性命无忧,暗暗松了口气,抬脚走出了屋子,还颇为关切地说道:“林道友!此处距少阴门不远,不妨就此取道……”

    林一忽而双手疾飞,无数密集的禁法瞬间已将整座石屋给死死困住。他没作耽搁,趁势转身到了院中,说道:“只去太阴门!”

    元信子不解道:“这……为何舍近求远?”

    “少啰嗦!”林一轻叱一声,已是闪身越过了院墙。元信子见他有些迫不及待,善解人意般地嗯了一声,随后带着诡异的笑容跟了过去。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已接连穿过了几条街道。所经之处的情形似与往日不同,往来的人影稍显匆匆。林一好像心事重重,对四下里的动静并未留意。元信子则是越前几丈,时不时还回头示意一下,十足一个带路的架势。

    不消须臾,一处高大的城门出现在千丈之外。此处本该人流涌动,而眼下却甚为冷清,还有数十个修士分守四方并严阵以待。

    元信子忽而停了下来,两眼中精光闪烁。

    林一兀自低头赶路,去势如旧。

    在通往城门的阶梯上,一个老者正自背着双手傲然而立。其有着洞天初期大成的修为,应该是此处的为首之人。见元信子在远处踌躇不前,他冷哼了一声,扬声叱道:“元信子!莫非没有接到诏令,缘何姗姗来迟……”

    元信子没有理会,而是猛地转过身来,大叫道:“林一在此!诸位同门速速助我拿下贼人,哈哈……”

    那老者正待发怒,闻声神色微变,急忙抬手一挥,带头便扑了过来。随后人影乱蹿,城门所在的千丈之内瞬间已被围成了铁桶一般。

    林一脚下一顿,冷眼打量。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林一,没有想到吧……”十余丈外,元信子得意大笑道:“尊主已然下令封禁四门,便是怕你趁机走脱……”他冲着临近的老者吩咐道:“志全子道友,还不动手更待何时?事成之后,论功行赏!”其颐气指使的模样,俨如当年的那个管辖三城的长老又回来了。

    被称作志全子的老者正欲发号施令,忽而心生不快。他冲着元信子的背影瞪了一眼,转而看向数十丈外的年轻人,扬声喝道:“姓字名谁,可是林一本人……”

    这不废话吗!我已指名道姓,又何须多此一问?

    元信子转身便要发作,却又不得不强忍作罢。那个志全子根本不正眼瞧人,分明是在恼怒自己的僭越之举。哼!嫉贤妒能之辈,还能抢走我元信子的功劳不成……

    事出突然,意外遭困,林一好似早有所料而并无慌张。他对问话的老者不予理睬,冲着元信子抬手一点。“砰”的一声轻微闷响,对方的体内竟是飞出一个虚身幻影霎时崩溃。见状,其微微皱起眉头。

    元信子呵呵一笑,不屑地说道:“魂禁之术对于常人或许有用,对于洞天的高手却无大碍。只须擅长分身分神之法,不难破解……”

    林一嘴角一撇,默默点了点头。

    在施展魂禁之际,元信子已分神代替本尊而骗过自己。当初他虽有惊慌,却并无质疑,显然是已有所依恃!

    志全子见林一对自己视若未见,怒道:“还不回我话来……”他抬手一挥,数十个修士已是各自祭出法宝,作势便要施展合力一击。而其不忘摸出一枚玉简就势捏碎,分明要继续召唤帮手。只须传告全城而高手齐至,无论对方如何强大也断难走脱。若能等到两位尊主赶来,更是大功一件!

    林一下巴一抬,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道:“元信子!你的情深意重,容我来日再行报答……”

    “此话何意?难道你今日还能逃脱不成……”元信子微微一怔,隐觉不妙,急忙冲着四方喊道:“动手……”众人蓄势以待,却无一响应。他颇为尴尬地转向志全子说道:“师兄……”

    便于此时,林一突然摸出八块玉牌就地掷下。

    见此情形,志全子不敢怠慢。而他才要下令,数十丈闪过一道光芒。随之瞬间,人影杳无……

    “哎呀!志全子,你放走贼人……”

    “你、你……胡说八道!分明是你元信子里应外合……”

    “回头再作理论,还不打开城门……”

    “不得两位尊主令下,谁敢轻举妄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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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从长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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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中天魔城的千里之外,有一片不大的山谷。此地距中天魔城不远,乃四方往来的必经之处。

    天色黄昏,倦鸟归巢。山景黯淡,人在途中。

    便于此时,两道人影匆匆落在一道山岗之上。

    一人急切道:“前辈!此处距中天城不过千里之遥,须臾可至。请容在下继续赶路……”

    这是一个合体修为的男子,二、三十岁的模样,相貌俊朗,只是出言之际,神色中透着些许的惶恐与无奈。

    一人呵呵笑道:“一个多时辰之前,魔城便已四门紧闭,任谁都难以出入,你又能往哪儿去?”

    随后出声的这位,是个细眉细目的中年男子,黄面皮,留着短须,一袭布衫,上下倒也清爽,唯独言谈举止间透着一丝阴柔之气。不过,比起前者来,以他仙君中期的修为,倒也当得上一个正儿八经的前辈高人!

    “这……”合体男子支吾了下,往后了退了几步,转而四望。天光渐暗,远近少见人踪。山风幽幽袭来,更添几分莫名的寒意。他不安又道:“在下不喜夜宿山林,且另寻去处……”

    中年男子在一旁神色端详,惬意一笑,却佯嗔叱道:“你这孩子好生没趣!此处云淡风轻,恰是相伴赏景之时……”他眼光在对方的腰身上狠狠流连一回,脚下挪动着靠了上去,带着异样的腔调又道:“只须乖乖听话,我便送你十年的功力……”

    合体男子猛地转过身来,惶然问道:“修为功力如何相送……”

    中年男子呵呵一乐,说道:“待会儿自见分晓,妙用无穷啊……”话音未落,其忽而大袖拂动。

    合体男子脸色微变,才要躲闪,已被无形的威势所禁锢,竟是不得挣扎而难以动弹。而对方却趁势贴近,竟是一把抓住他的下体,带着暧昧的神色,吐气开声道:“如此雄壮之物,叫人如何消受啊,呵呵……”

    明白了!这位前辈不要命,要人。

    合体男子又急又窘,却不敢,也无力抗拒,只得缓声求饶道:“在下与前辈不过萍水相逢,缘何如此厚待?还请高抬贵手……”而对方的手上只管亵玩不已,还带着微微的急喘。他顿时满脸通红,又羞又怒道:“哎呀前辈!在下不喜此道……”

    中年男子兀自上下其手,柔声细语地劝慰道:“小乖乖,此道逍遥,且领教一回,定叫你永世难忘啊……”他扭动着屁股,情不自禁地便要宽衣解带,以便好好尽一番兴致。谁料愈是得意的当口,愈是会生出意外。

    恰于此时,一道劲风破空而来,还有人怒骂道:“滚开!莫要脏了婆婆的地头……”

    中年男子惊得一激灵,再顾不得春心泛滥,吓得转身便逃。而对方盛怒而来,出手狠辣。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两人一同双双飞了出去,直至数十丈外才“扑通”摔在地上。所幸他有法力护体,伤无大碍。而其同伴却是闷哼了一下,径自昏死了过去。

    不分青红皂白,猝然偷袭,是可忍孰不可忍!关键在于,正值兴头上啊!此举无异于兜头浇上一桶冰水,着实晦气!

    中年男子在地上滚了两圈,腾地一下跳了起来。而遭此意外,他已是衣衫凌乱,袒胸露乳,情形甚为狼狈,忍不住恼羞成怒地喝道:“何人坏我兴致?”

    不过瞬间,一个布衣老妇人从空而降。其一头银发,满面皱纹,很是苍老的模样。而她两眼中却是闪动着寒光,俨然一位仙君后期的高手!

    见状,中年男子气势一弱,却硬着头皮埋怨道:“这位道友好没道理!素昧平生,且无冤无仇,岂可肆意伤人……”见数十丈外那老妇人面带冷笑而眼光咄咄,他忽而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掩起敞开的长袍,尖声叫道:“男女有别,不得窥视……”

    老妇人哼了一声,张口啐道:“啊呸!婆婆我老眼昏花,见不得没毛的鸟物。还不快滚……”

    没毛的鸟物?中年男子脸色一僵,叫道:“你敢辱我……”而其话才出口,一阵心虚,禁不住低头一瞥,忙臊眉耷眼将衣衫束扎妥当,却不忘振振有词道:“我二人尚自切磋双休之道,不料想有所惊扰!且罢!不知者不怪,告辞了……”他恨恨一甩袖子,抬脚走向不远处。即便离去,也不能空手而归。否则太吃亏了……

    老妇人住在不远处的山顶之上。只因被人扰了清净,才一怒之下出手驱赶。如今对方识趣,她也无意阻拦,却出言讥讽道:“哼!若世间阴阳颠倒,又何来你这不男不女的东西……”一句话没完,其诧然又道:“是你……”

    中年男子已走到了那位同伴的身旁。忽而察觉老妇人的话语中透着异样,其不由得腰板一挺,好奇道:“你莫非听说过我玄玉子的名头?我来自千荒的名门大派,从不张扬……”他转身之际,猛然目瞪口呆……

    百丈远外的树丛之上,不知何时冒出一个人影。那是一个身着灰袍的年轻男子,双眉斜挑,杀机凛然,而面黄如玉的双颊上却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潮红,周身上下的威势稍显凌乱。许是见到山岗左近的老妇人与中年男子的缘故,他现身之后才要远遁而去,却又猛然停下并神情诧异。

    “林一,真的是你……”

    “黄婆婆!不想你也来到了洪荒,尘子呢……”

    “哎呦!林兄……”

    那灰袍男子正是林一,老妇人则是黄婆婆。故人异*地重逢,彼此均感意外。至于另外一人,直接被他忽视了。

    此前,林一为了寻找虎头等人的下落而赶往中天魔城。既然只身赴险,不得不留有后路。思来想去,还是“符遁”之术更为简单稳妥。这道法门来自若水先生,传送路途有限,经其稍加完善之后,由四块阵牌增加到八块,总算可以遁出千里之远。不过,想要逃脱魔城,还须在靠近太阴门的地方施法,不然难以奏效。故而,上回有人阻拦而未能得逞,这次有了元信子的帮忙终于脱困而出。当时他已猜到对方使诈,却将计就计。而叫人意外的是,竟然会遇到仙域的故人。彼此虽曾有过仇隙,如今异*地相见却是多了几分莫名的亲切。

    “林一,难得你还惦记着尘子,唉……”黄婆婆感慨万分之下,匆匆往前迎了几步,转而带着萧瑟而又无奈的神情说道:“我与那丫头失散多年,寻觅至今一无所获……”其眼光闪动,又惊又奇,又不无疑惑地接着问道:“你是如何来到洪荒……你已是洞天修为……你气息不稳……”

    林一根本无暇分说,闪身到了近前,沉声示意道:“愿否随我离开此地……”他有很多话要问黄婆婆,而眼下却不是时候。一旦那两位魔尊冲出地下禁制随后追来,可就真的麻烦了。

    黄婆婆见林一神色冷峻而气势逼人,有些不明究竟。而不过少顷,她似有恍然,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你莫非又惹祸了……?”

    林一嘴角一撇,伸手抓住黄婆婆的臂弯,转身化作一道飞虹冲天而起。

    “哎、哎!林兄……”

    玄玉子见到林一很是振奋,随即便将一旁地上的那个合体男子给忘了。本待就此畅谈别情,谁料对方根本不正眼瞧人。而才要插句话,人影却没了。他冲着天上连连招手,转而失落地叹了一声:“亦曾同患难,亦曾同生死,缘何就弃人家于不顾呢?尚不如那对龙虎兄弟有情有义,哼……”

    一番自怨自怜之后,玄玉子低头看向脚下,幽幽自语道:“在这世间找个人疼,不易;找个依靠,更为不易啊……”说着他挽起了袖子,俯身将那犹然昏死不醒的男子给抱了起来,并顺手揉搓了几把。而与之同时,一道无上的威势霍然而至,有人断然喝道:“那龙虎兄弟何名何姓……”

    玄玉子“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怀中的人跟着落地,他恰好趴在上面,其状猥琐且又狼狈不堪。

    不过瞬间,逼人的威势已然消失。没了负担,玄玉子急忙爬了起来,喜出望外道:“林兄!你终于没忘了人家的好处……”

    几丈之外,两道人影去而复回。其中黄婆婆兀自神色不明,林一却是冷脸叱道:“回我话来……”

    玄玉子忙道:“我说的是老龙与虎头二人,莫非林兄认得……哎呦……”其话没说完,已被一只铁钩般的大手给紧紧抓住,随即呼啸而去……

    ……

    一个多时辰过后,有两道身影急匆匆地来到了这片山谷之中。

    其中一位相貌俊美的年轻男子,便是青叶。另一位留着黑须的中年人,则是凌道。而无论是谁,均是一脸的阴沉。

    两位修为超绝的高人,竟被困在自家的地下足足有数个时辰之久。当摆脱了真真假假的禁制,并由一间密室寻至地面上的宅院,却为时已晚。那个林一早已逃出城外。

    凌道与青叶怒不可遏!各自被抢了血煞不说,还被如此戏耍了一回,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追!

    不过,又该往何处追?

    除了这山谷中有人昏死躺在地上,万万里之内根本就不见那个小子的踪迹!他逃远了,至少已逃出了中野地界。

    半空之中,师兄弟二人默然不语。

    凌道俯瞰四方,随即又抬头眺望。片刻之后,他还是一言不发,竟是独自转身离去。

    青叶犹自留在原处,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暗忖道:“好快的遁法!”他瞥了一眼凌道远去的背影,忽而带着些许的疑惑,出声问道:“师兄所去何方?”

    凌道头也不回,答道:“回城!”

    青叶心念稍安,又问:“就此作罢不成?”

    凌道远远应道:“那个林一必有来头,不妨从长计较……”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趋吉避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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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是一片远离中野的星空。幽暗与寒冷之中,有残星飘零。

    此时,一块十余里大小的残星之上,突然有闪电划过,随之冒出来三道人影。其中的黄婆婆与玄玉子被猛地松开臂膀,一时愣在半空。而林一却是急急落地,踉跄了几步,旋即盘膝而坐,止不住的一阵气喘吁吁。

    黄婆婆与玄玉子四下张望,神色各异。

    “哎呦喂,林兄,你遁法之快,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咦?这是到了何处……”

    “不男不女的东西,给我闭嘴……”

    黄婆婆叱呵一声,转身落在林一的近前,有些担忧地问道:“林道友!是否有恙……”

    又来了,谁不男不女?玄玉子像是被抽了一巴掌,面皮一哆嗦,却又不敢顶嘴,狠狠腹诽了几句,这才跟着落在林一的身旁。他也想借机关切一二,怎奈那可恶的老婆子碍手碍脚。

    林一没有应声,兀自双目紧闭盘膝而坐。而他周身上下的威势却极为狂躁凌乱,所散发出的莫测杀机令人望而生畏。尤为甚者,其眉心有印记闪动,并有金色、白色、黑色的光芒来回变幻,情形倍添诡异!

    黄婆婆与玄玉子暗暗诧然,忙往后退出数丈远,却又各自不明所以,只得这么静静守候下去。

    直至过去了两个时辰,林一才从静坐中缓缓睁开双眼。与此瞬间,好似风雷渐去,他身上躁动的气机也随之趋于平复。而其沉定淡然之间,却又天威犹在而不容睥睨。

    “林道友……你的修为……”

    “洞天初期的圆满?天呐,前后不过数十年……这……这太过于匪夷所思,直叫人自惭形秽……”

    林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眉心的印记随即消隐不见。少顷,他嘴角一咧,神色中透着些许的无奈。

    自己坐拥中天城的整座地脉,历时五十年,才好不易修至洞天初期的大成境界。照此下去,再要修至更高的境界,根本就遥遥无期。而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还让人为之措手不及!

    据仙奴的示意,那九天塔内的九转阴阳煞,由十七位至阳至阴的男女高手的精血、修为汇聚炼化而成。青叶对此蓄谋已久,应该是留作突破境界之用。

    也就是说,一枚血煞,应该可以提升一阶修为。于是乎,原本只有洞天初期大成的林某人,也因这次意外的吞噬而修为暴涨!

    洞天初期的圆满?岂止如此。体内犹在澎湃不已的强劲法力,或许要到洞天中期的大成才能消停下来。而值此关头,一边要行功导引,一边还要设法摆脱两位高手的追杀,百忙之中差点气机逆转而法力反噬并酿成大祸。所幸及时逃出了中天魔城,这才顾得上调息吐纳一番。

    不过,接下来还是无暇闭关修炼……

    林一稍稍定神,周身气势一敛,不假思索地冷声喝道:“玄玉子!你所说的虎头与老龙是谁,速速给我如实道来!”

    玄玉子正在不远处束手站立,低眉臊眼的样子颇显温顺。而这人并非表里如一,等候之际一直在愤愤不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那个瞧自己不顺眼的黄婆婆借故发难,只能自讨苦吃啊!林兄,你快醒来……

    哎呦!好在林兄醒来了。而他问话之际,缘何神色不善呢?

    玄玉子心念急转,忙道:“林兄!可是那龙虎兄弟得罪过你?无妨……”他隐隐振奋起来,趁机凑前几步,接着回道:“那对恶人的下落尽在掌握,回头我便带你前去收拾他二人……”其有意邀功,根本不作隐瞒,便将当年离开**秘境之后的大致情形,以及野山谷的遭遇,一五一十道出……

    林一兀自盘膝而坐,嘴角微翘而神色淡然。他掠过近前的玄玉子与黄婆婆,转而将眼光投向远处。

    极天之外,一轮灼日独明。四方云光变幻,似在斗转星移……

    黄婆婆在一旁听得清楚,虽一时不明就里,却从玄玉子的话里有所恍悟,稍加忖思之后,忍不住插话道:“我应该见过那对龙虎兄弟……”她当年被困黄泉之地,恰好遇上两位壮汉出手相救。如今想来,彼情彼景历历在目。

    玄玉子正自说得痛快,忽被打断,顿作不快道:“哼!你莫非要为那对恶人说情?”他借势回头瞪了一眼,又转向林一,讨好道:“本人不屑与恶人为伍,故而才中途离去。林兄,你该知道我玄玉子的秉性高洁……”

    闻声,林一从远处收回眼光。

    “呸!狗仗人势的东西……”黄婆婆冲着玄玉子的背影啐了一口,伸手撩起遮面的一缕银发,带着肯定的神情,转向林一说道:“那龙虎兄弟曾于黄泉之地救过老身,绝非一对坏人。你若前去寻仇,彼此分道扬镳!”

    这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说出来的话很干脆。受人点滴,永世不忘。而谁要是得罪了她,也必将是不死不休的下场!

    “咦?你敢辱骂于我……”玄玉子回头便要发怒,却心头一虚,转而委屈道:“林兄!你给人家主持公道……”此人说着话便借机又凑近两步,还举起手来,俨然是要捶肩揉背伺候一番。而恰于此时,一道强劲的威势轰然而来,逼得他顿时横飞了出去,直至十余丈外才踉跄落地,情形极为狼狈,还不忘惊慌道:“林兄……林前辈息怒!”

    林一对玄玉子不予理会,拂袖而起,冲着黄婆婆说道:“你在黄泉之地所见的两人,同样来自仙域,更是林某的兄弟……”

    黄婆婆恍然释怀,点头说道:“难怪当时听他二人的口音似曾相熟,只可惜对面不识……”当年的虎头远在妖域,老龙尚在龙墟。莫说她与那对兄弟擦肩而过,尘子又何尝不是如此。这就叫作无缘对面不相识,有缘自有重逢日。而人与人之间缘分,谁又说得清楚呢!

    林一无意多说,欣慰一笑。

    从仙域同来的四人失散已久,却不料一日之内皆有了下落。不仅如此,还意外遇上了黄婆婆。接下来要找的人,或有可期……

    林一沉吟片刻,说道:“实不相瞒,我与摩城的两位魔尊结下了生死大仇……”

    黄婆婆不出所料地点了点头。当年的仙域,便被这个林一搅得天翻地覆。眼下到了洪荒,他果然还是本性不改。惹祸不要紧,关键在于撑得起、扛得住!

    玄玉子正从十余丈外慢慢走来,余悸未消的模样。林一对自己从来都是不假辞色,而动怒的时候却留有余地,这让他很是受用。

    男人吗,就要粗野一点,却又不失铁骨柔情。不过,他也太粗野了……竟然得罪了魔城至尊?

    玄玉子脚下一顿,禁不住左右张望而脸色微变。

    林一接着说道:“此时的中野,定然戒备森严。而我还是要走上一趟,以免那两位兄弟遭遇不测。黄婆婆是随行、还是另寻去处,悉听尊便!”

    黄婆婆神色端详,诧异道:“据悉,那两位魔尊乃是洞天后期的前辈高人,麾下更有高手无数。而你才将气息不稳,虽有痊愈,并未大好,却贸然轻涉险地。但有意外,岂非悔之晚矣……”

    “此行关乎我两位兄弟的生死安危,岂因祸福避趋之!”林一眉梢一挑,神色凛然,接着又道:“纵然有所意外,将人接回也就是了。放眼洪荒,还有谁能拦住林某的去路不成!”他有了洞天初期圆满的修为,底气也跟着大涨。如今出了魔城而束缚不再,自以为凭借《天地诀》的踏天一步,八荒尽可去得!

    还是那句五言真经:打不过就跑。

    黄婆婆挺直了略显佝偻的腰身,脸上的皱纹又深了些许,接着方才的话,含笑说道:“婆婆我离开洪荒已久,早没了相熟的故旧。只要你莫嫌我老朽无用,一同随行又有何妨。不过……”她话语一转,又道:“往日的恩怨一笔勾销之外,你还要答应帮我寻找尘子……”

    林一打量着老辣且不失精明的黄婆婆,默默点了点头,却扬起了左手腕子,吩咐道:“入我龙圈!”

    黄婆婆迟疑了下,随即会意,接着身形一闪便已遁入林一腕子上的石镯之中。

    林一有诸多不明亟须有人解惑,眼下却无暇顾及。而黄婆婆与暮云、雨子皆有关联,更是出身洪荒。带着她一路同行,便如带着一张活舆图在身边。而龙圈已被百里川重新炼制,容得十数人根本不在话下。

    “林兄……林前辈!您有事在身,在下不便相扰,就此告辞……”

    玄玉子隔着老远,便不再往前。他弯着腰拱着手,摆出一个依依惜别的架势。与魔尊为敌?与找死没甚两样。有句话说得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倚衡。而我玄玉子则是不立危墙之下,趋吉避祸,谨守君子本分!

    林一脚下一动,闪身到了玄玉子的身前,沉声说道:“随我前往野山谷!”

    “我不……”玄玉子才将出声,一只铁钩般的大手便已将其紧紧抓住,根本不容有所挣扎。他情急无奈,只得扭动着身子讨饶道:“且怜惜则个,人家不堪征伐!”

    林一抬起另只手在脸上拂过,双颊上顿时冒出一层栩栩如真的浓须,便是肤色也跟着变得黝黑,浑然一个中年的粗鲁壮汉,与之前的模样已判若两人。他冲着愕然的玄玉子呲牙一笑,随即便是抬脚凌空一踏……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或有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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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是鸣翠谷中的一个山洞,所在极为隐秘,乃族中长辈的静修之地。

    此时,山洞内站着几人,分别是大胡子耳玄,老者吾礼,玄玉子,还有恢复了本来面目的林一。

    耳玄与吾礼各自说了一番话之后,双双低着头不再吭声。玄玉子见机不对,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在这三人对面的不远处,林一背抄着双手默然站立。其虽然一言不发,而阴沉的脸色,隐隐跳动的眉梢,以及寒光闪动的眸子,足见他已怒不可遏并杀心大起。

    此前,林一带着玄玉子从天外返回中野,并寻至野山谷。本以为会迎来兄弟的重逢,不料想人没见着,却噩耗接踵而至……

    耳玄见玄玉子陪着一个陌生的前辈高人寻上门来,着实吓了一跳。野山谷经不起风雨,再折腾几回,日子真的没发过了,只能阖族搬往他处。当林一道明了身份,他才松了口气。原来是故人到访,因**秘境一事而顾忌多多,易容换貌亦在情理之中。

    老龙与虎头,竟是林道友、林前辈的兄弟?

    耳玄不敢隐瞒,将前后的一切如实道出。

    龙娇儿,那个强悍如男子的龙女,竟然为了老龙,被人生生打死了。而老龙与虎头,一个伤势未愈,一个被迫出关,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被人趁虚而入并生擒活捉而不知去向,等等……

    这突如其来的劫难,与鸣翠谷的吾礼有关,与一个叫作乌二的洞天高手有关。要想弄清楚其中的原委,并寻到并救出老龙与虎头,则必须要寻到吾礼与乌二。

    吾礼是谁,不认识。乌二,倒不陌生。林一初到中野,所途遇的黑脸汉子,不就是自称乌二吗?

    事关重大,耳玄索性带着林一与玄玉子赶到了鸣翠谷。吾礼获知对方的来意,生怕惹祸上身,忙请来客请进了隐秘的山洞,并将前后原委和盘托出。

    当年的寒水谷之战,乌二遭致重创。老龙、虎头与龙娇儿,则被耳玄带到野山谷疗伤。吾礼自以为躲过一劫,便安心返回自家的鸣翠谷,而厄运并未就此罢休。

    三十年过后的某一日,鸣翠谷突然来了一群高人,二话不说便将吾礼给抓了起来,并逼问老龙与虎头的下落。迫于无奈,吾礼将野山谷给卖了出去。接下来便是龙娇儿惨死,龙虎兄弟被生擒活捉。

    此外,那群高人之中并无乌二的身影。两者或有干系,却又难以肯定……

    耳玄与吾礼倒是没有隐瞒,却又说不清楚。那群修为高强且行迹诡异的修士,究竟来自何方、去了何处,两人均是糊涂不已。至于老龙与虎头的生死,更是无从知晓……

    林一默然半晌,犹自怒气难消而心乱如麻。

    祸事之后,距今已过二十余年。或许,老龙与虎头已是凶多吉少。而无论如何,都必须寻到他二人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还有那群行迹诡异的高手,不管是处心积虑,还是阴谋诡计,一旦有所查获,就莫怪天道无情!老龙与虎头并无过错,却意外惨遭奇祸。敢动林某的兄弟,哼……

    林一冷哼了一声,转而冲着不远处的耳玄与吾礼抬起下巴,问道:“劳烦两位再回我一句话,那群高手是来自中野本土,还是别处?”

    两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少顷,耳玄说道:“从那十余位前辈高人的衣着打扮与口音看来,应该来自本土无疑。而中野的修士何止千万,又该如何找寻……”

    吾礼忽而想起了什么,跟着说道:“乌二乃是妖修,言行举止迥异,应该来自妖荒……”

    耳玄附和道:“若能寻到乌二,此事或有转机……”

    林一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不予可否地说道:“罢了!两位各有族人牵累,着实不便相扰……”自己早已成了凌道与青叶的眼中钉、肉中刺,稍有不慎,便会殃及野山谷与鸣翠谷。既然一时无从计较,且另寻他法!

    玄玉子在旁边不敢吭声,直至此时,总算是松了口气。穷极无奈之下,林一似有作罢之意。而自己恰好可以借机离去,省得老是提心吊胆。不过,吾礼与耳玄还跟着瞎操心,着实见识短浅。他想到此处,禁不住轻声笑道:“呵呵!那乌二已是自身难保,两位又何必添乱……”

    山洞有数十丈大小,石壁上所嵌的萤石将四下里照得通亮。四道人影处身其中,各自的神情一目了然。

    玄玉子的一句话没说完,有人猛地看来。其忽觉失言,猛地闭上嘴巴。而不远处的那两道眼光却隐隐闪动血芒,竟是叫人不寒而栗。他心头一慌,强作掩饰道:“我是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好……”

    耳玄与吾礼同样在盯着玄玉子,各自神色疑惑。那人品行不佳,嘴里难有半句实话。而他方才的无心之说,倒是大有蹊跷。

    林一本要告辞离去,却突见柳暗花明。他冲着玄玉子稍稍打量,转而踱着步子慢慢走了过来,沉声说道:“玄玉子!你怎知乌二自身难保?你莫非与那群高手早已相熟……”

    呸、呸!我才不认得那些高手呢,不然就是同伙,接下来你三人岂能饶我?

    玄玉子暗暗叫苦不迭,连啐两口,还止不住抬手冲着腮帮子虚打了几下。都怪自己多嘴,这不是没事找事吗!而阵阵威势步步逼来,根本不容人多想。他往后退了两步,抬手说道:“林兄……林前辈切勿动怒,听我禀明……”

    当年还算是**秘境中的一对难友,如今却修为不同且强弱悬殊。此时此刻,还是称呼一声前辈来得妥当。若是恼怒了对方,说不定便会惹祸上身。

    玄玉子生怕林一翻脸,忙将一声林兄给咽了下去。而他又急于撇清干系,肩头耸动,双手一摊,很是无辜地说道:“我并不认得诸位所说的高人,只因撞见重伤的乌二遭人伏击,故有此言……”

    从玄玉子的话语中得知,在寒水谷大战之际,此人因要事在身而不得成行。说白了,就是一个人逃了。又恐乌二回头来找麻烦,便躲在一个偏僻的山谷之中。他自觉着风消雨歇,祸事已过,这才从地下蹿出,却不料接连撞见两出怪事。

    “乌二伤重不支,坠落山谷,恰好遭人伏击而失手被擒。而叫人意外的并非如此……”

    既然说了,索性竹筒倒豆子来个干净。见在场的吾礼与耳玄,以及林一在内,皆静静盯着自己而又愕然不已,备受关注的玄玉子抬手拈着稀疏的胡须,佯作镇定地缓了一缓,接着说道:“乌二被擒之后,对手并未离去,而是继续在原地设伏守候。果不其然,一个红衣女子带着五位洞天高手寻来。啧啧,情景惨烈,三言两语难以表述……”与其说难以表述,不如说是言过其实。他当时又缩回地下,根本没有看到后来所发生的一切,索性臆测脑补了一回,反正旁观者仅有一位而再无别人。

    乌二被人抓了?尤为甚者,随后的女子及其同伴,也遭致伏击?究竟什么样的对手,才会如此的煞费心机?若玄玉子所言不虚,这一切太过于匪夷所思……

    耳玄与吾礼面面相觑,皆诧然莫名。

    值此分说之际,林一的脚下停了一停。而玄玉子的话音才落,其眸中精光一闪,再又往前一步,不容置疑地命道:“将那群人的相貌五官拓印给我……”他又转向一旁,冲着耳玄与吾礼两人吩咐道:“你二人亦然……”

    林一的用意不言自喻。他是要依此来断定抓走老龙、虎头的那群高手,与抓走乌二的是不是同一伙。若真如此,他不妨来个按图索骥,照样寻人。

    “这……当时匆忙,哪里记得许多……”玄玉子有些犯难。当时躲藏尚且不及,谁还有胆去多作留意。见林一冷眼瞥来,他忙道:“为首之人倒还记得一二……”

    不过须臾,三枚玉简到了林一的手中。其稍加查看,微微一怔,旋即又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抹令人胆寒的冷笑。许是他怒气难抑,威势横溢而出,所在的山洞顿时笼罩在一片萧杀之中,几近叫人为之窒息且又无从躲避。

    在场的三人均是暗暗心惊。尤其是耳玄与玄玉子,对于林一的凶悍可是早有领教。当初凭借仙君的修为,便可斩杀洞天前辈。眼下他今非昔比,厉害之处可想而知!

    玄玉子唯恐林一责怪自己的知情不报,竭力想了想,忙提醒道:“那个乌二乃是化名,斗将才是本人。而红衣女子则是他的师妹,自称天星子,乃妖皇嫡传弟子……”

    闻声,林一并未理会,而是眼光一闪看向另外两人,点头示意道:“耳玄,承蒙收留老龙与虎头,这份情义林某记下了。吾礼,冤有头债有主,好之为之。告辞……”他伸手抓向转向玄玉子,不容拒绝地说道:“玄玉子,你这人虽有不堪,却也并非一无是处。随我走……”

    碎石瓦砾都有用处,更何况我一个仙人!玄玉子才要谦逊两句,脸色骤然一苦,尖叫道:“我不……”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害人不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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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云天之外,星空之中。

    玄玉子犹自懵懵怔怔而不明所以。本以为要去中野各地寻人,谁料转眼之间来到此处。寻人是个苦差事,着实要不得。一旦遇上了那群高人,想逃命都逃不掉。不过,这位林前辈此举又是何意?唉!那个林兄远去了,彼此间也好似多了隔阂,少了亲切呢!

    林一带着玄玉子离开了鸣翠谷之后,直接来到天外的星空之中。他一把丢下对方,转而背起双手,抬眼看着远方变幻的星云,神色不明地出声问道:“玄玉子!你自称千荒名门子弟,不知九玄与你有何干系,能否讲来听听……”

    玄玉子飘在空中,无凭无借,猛然觉得身子有些发冷。

    这个林一究竟是怎么了?他才将得罪魔荒的两位至尊,还嫌不够,缘何又要提起千荒的另外一位高人?是要借此与自己攀个交情套个近乎,还是另有隐情?

    玄玉子的一张黄面皮绷得紧紧的,两眼眨个不停,只想从对方的言语以及神态中有所猜测,却什么也看不出来。他暗暗掂量片刻,只得小心答道:“九玄前辈乃仙皇传人,法力通玄且威震一方。我千荒修士多以他老人家为尊,不妨……不妨自诩为门下子弟,倍感荣焉,呵呵……”

    以谨慎起见,玄玉子说了一回实话。不然,天晓得接下来还会有何意外发生。若是林一逼迫自己就此前往千荒,届时谎言自破,只能是自讨苦吃。还是将话说清楚为好,提心吊胆的着实让人受不了。而他却不知道,实话实说,或许可以替自己挽回一条性命!

    林一转过身来,所拟化出的络腮胡子以及黝黑的脸膛,煞是威武粗蛮的模样,唯有两眼中闪动着夺魂摄魄的寒光,叫人不敢正视。他见玄玉子不似作伪,嘴角一撇,神色缓和了许多。而其并未说话,而是手腕子轻轻抬动。与之瞬间,三道女子的身影霍然而出。黄婆婆,一个妙龄白衣仙子,还有……

    “明姬道友……”

    玄玉子知道林一腕子上的镯子可以藏人,却没想到除了黄婆婆之外,还另外藏着两个女子。不过,他对女人的容颜相貌素来无感,只将眼光盯着最后一个丝裙女子。

    三个女子现身之后,神色各异。

    黄婆婆镇定依然,只是极为嫌弃地瞪了玄玉子一眼。

    仙奴有些惊慌,身形一闪便到了林一的身旁,伸手便将师父的大袖子给攥在手里。她伤势已然无碍,唯有气息略显不稳,苍白如玉的小脸上还透着一丝莫名的慌张。

    明姬在历经一番歇息调养之后,情形稍有改观。不过,神色中的失落犹在。见到玄玉子,其并未意外。而对方直接唤出自己的名讳,倒是出所料。她微微讶然道:“你又怎会认出我……”问话之际,这女子看向林一。莫非人人都可以识破自己的易容之术?

    玄玉子抬手又想给自己来一巴掌。

    常言道,祸从口出。这张嘴巴就是管不住,欠抽啊!林一藏着两个美貌女子,定有不可告人的龌蹉勾当。既知如此,又何必给一言道破呢?食色性也,男人还不都是一个德行。若真惹恼了他,再被寻隙报复,又何苦来哉!

    玄玉子呐呐然说道:“这个……你虽易容换貌,体味气息不曾改变……”

    明姬恍然不语。一个猥琐的男人,倒是比女人还要来得细致!而愈是这样的一个人,愈是心机深沉并生性凉薄。自己所追随的那位魔修至尊,又何尝不是如此。历经千年,还差点赔上性命,才最终透过华丽的外表看清他的嘴脸。不幸之中,倒也侥幸……

    林一冲着黄婆婆点头示意了下,转而看向身旁。抛开往日不提,他倒是对那个老妇人颇为赞赏。老辣弥坚,刚直不屈,且颇重情义!

    仙奴很是委屈地低下头来,手上兀自扯着衣袖不松开,像个孤独无依的孩子般,低声埋怨道:“师父!你莫非又要丢下奴儿……”她话语轻柔,却又带着无奈。

    见状,玄玉子神色悻悻。原来是对师徒。林兄、林前辈自己不过是个年轻人,却又是龙虎兄弟,又是仙子样娇滴滴的弟子,哼……

    林一笑了笑,安慰道:“虎头与老龙生死不明,叫人如何安心!而为师即将遇到的对手,非同小可……”为了寻找那对兄弟的下落,接下来的一切可谓凶险莫测。但有意外,其本人倒是无所畏惧,却不想因此而连累自己仅有的一个弟子。这也是他每次有意留下仙奴的一个缘故。便如爹娘对待孩子,兄长对待妹子,总将风险一人扛下,并义无返顾的担当一切。说是师徒相伴不离不弃,谈何容易。前途风波未平,徒呼奈何!

    仙奴不待师父将话说完,抬起晶白如玉的小脸,带着盈盈的眼光与依依的不舍,善解人意地说道:“师父,如何安置奴儿……奴儿等您回来!”说着,她浅浅含笑,轻轻松开攥着的衣袖,悄然退后半步,却又臻首低垂而袅袅婷婷,模样更为楚楚动人!

    林一看着仙奴,一时欲言又止。

    明姬在一旁目睹着师徒情深,好生钦羡。忽见林一神色踌躇,她适时出声说道:“林道友!你既然要事在身而无暇兼顾,不妨由我带着仙奴妹子与黄婆婆返回千荒,来日再聚不迟……”

    黄婆婆附和道:“明姬所言不差,婆婆我也该回去看看了,说不定可以寻见尘子……”

    闻言,林一暗暗摇了摇头。他并未理会明姬,而是看向黄婆婆。

    黄婆婆恍然道:“你是担心我等此去安危……”其话留一半,只因明姬与玄玉子在场而不便说尽。林一担忧仙奴的安危不假,而提防另外一位大仇家才是本意。有关仙域的是是非非,外人难以明了,曾为当事者的她,自然是清清楚楚。

    明姬又怎会听出两人话里的玄机,不以为然地说道:“林道友无须担心!仙皇在世的时候,也要对我陌山明泉谷礼让三分。如今的千荒虽然乱象渐起,却还没人敢招惹我等……”这番话并非妄言。她当年若非外出游历,并受到青叶的蛊惑与劫持,绝不会沦落至此。

    陌山明泉谷?林一听到明姬如此一说,不由得心头一动。他默然片刻,带着几分意外问道:“明姬!敢问你家前辈高人的大名……”其出声之际,神色中隐有期待。

    明姬答道:“我数百族人皆为明姓,而先祖名讳却少有人知,恕难奉告……”

    “哦……既然如此……”林一似有失落,旋即又是淡然一笑,眼光掠过黄婆婆,转而拱起双手,冲着明姬说道:“我将仙奴托付给你二人,来日再会!”

    明姬倒也干脆,举手应道:“林道友,承蒙你两次出手相救,明姬又岂是那忘恩负义之人,来日还你一个完好的仙奴也就是了!”

    黄婆婆更不是个啰嗦的人,简短吐出一句:“保重!莫忘了尘子……”

    仙奴明眸闪动,咬了咬嘴唇,轻声道:“师父!奴儿等您……”

    林一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只待此间事了,必当乘风远游!”

    “奴儿陪您……”

    “嗯……”

    “还有我呢……”

    一对师徒话别之际,有人沉不住气了。

    被晾在一旁的玄玉子急道:“林前辈!在下外出已久,归心似箭,恰好与三位道友同行……”他躲开黄婆婆,冲着明姬谄媚一笑,趁机便要奔过去。谁料身形未动,已被铁爪般的大手给紧紧抓住后脖颈,还有熟悉的话语声当头响起:“哪里去?给我走一趟中天城……”

    “我不……”

    ……

    玄玉子很后悔。

    那个林一不仅野蛮、粗鲁,还霸道。自从与他再次相遇,厄运便随之降临。而身不由己之下,只能任其摆布。天可怜见,自家真是命苦!

    不过,林一也有许诺。中天城之行但有所获,便放过他玄玉子。到时候或有赏赐,亦犹未可知呢!

    许诺诱人,前景或许不错。而若是性命不保,纵有天大的赏赐也无福消受。要知道所面对的并非善类,正如此时……

    玄玉子冲着不远处的人群打量一眼,又禁不住心虚地回头一瞥。

    中天魔城在历经短暂的封禁之后,重新打开了城门。而来往的盘查,却比从前严苛许多。当玄玉子有惊无险地进了城,才悄悄缓了口气。而其未敢耽搁,穿过一条条街道,径自来到了这片山坡上。

    数百丈外的峭壁间,有一道狭长的谷口。此处,便是通往二层妙城的关卡通道。在其前方则是一片开阔的山坡,有十来个修士正自围着当中的一块大石头在喧闹不停。

    玄玉子定了定心神,奔着人群慢慢走去。有关大石头的来历,他早已知晓。炼金石,一块神奇的石头。只须运足法力一掌拍去,石头上会有不同的光芒闪现,并以黑、赤、白、青、紫黑、紫青、紫赤、紫金九色,来显示境界的强弱高低不同。于是乎,便有人以此争强好胜,并立下彩头助兴。而凡事涉赌,难免有所欺诈。他玄玉子素来不好此道,今日却不得不破一回戒。

    唉!林兄、林前辈,你害人不浅!

    “哈哈!这位道友修为不俗,愿否一较高下?只须一百神石……”

    玄玉子正自心事重重,忽而有人出声招呼。他透过人群看向对方,心头不由得一哆嗦,却硬着头皮,咬牙回道:“不……”

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只为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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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块三五丈的炼金石,透着乌黑,像头硕大的卧牛躺在山坡上。

    在炼金石的四周,站着十来个修士,相貌神情各异,修为高低不同。

    众人凑在一起倒是热闹,却少有人愿意上场较量。输了一百神石倒也没啥,关键在于丢人啊!而如今玄玉子初来乍到,不免有好事者出声挑衅。

    那是个中等个头的壮年汉子,有着仙君后期的修为。他见玄玉子不肯应战,自觉扫兴,哼了一声便要作罢。所料对方回了一个“不”字之后,接着又道:“一百神石太少……”

    这番话语才落,在场的眼光顿时齐刷刷看了过来。

    玄玉子禁不住脸色微变,往后退了一步。而他眼皮抽搐着,迟疑了片刻,又带着略微颤抖的腔调接着说道:“我……我赌一万神石,仅与仙君初期者较量。其他人……恕不奉陪!咳咳……”

    四周一片静寂。不过瞬间,众人轰然大笑。

    一万神石?可不是个小数目,一般的修士根本拿不出来。而这人已是仙君中期的修为,却专寻仙君初期的对手来较量。当其他的人都是傻子?堂而皇之地讨便宜,脸皮够厚……

    “呸!”此前那个壮汉的脸上还带着笑容,却是不屑地啐了一口。他冲着玄玉子上下打量,语带嘲讽地说道:“这位道友扭扭捏捏,像个没卵子的男人!你胆怯畏战也就罢了,又何故胡吹大气……”其话音未落,四周恶笑声更甚,一个个神色不善且戏虐意浓!

    有人附和道:“且拿出一万神石来瞧瞧,不然就是存心戏耍我等……”

    有人不忿道:“在中天魔城,还没见过如此嚣张之人,哼……”

    玄玉子愣在原地。他对众人的调侃与嘲讽置若罔闻,却死死盯着那个壮汉。

    说谁呢,谁是没卵子的男人?简直是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玄玉子的黄面皮透着惨白,两眼中喷射着怒火,猛地摸出一个戒子高高扬起,尖声叫道:“诸位长眼细瞧,此乃何物……”他手里是个乾坤戒子,已被抹去了神识禁制,里面的神石清晰可见,足有数万块之多。

    众人见状,各自收起笑容,并微微诧然而讪讪不语。真人不露相啊!这个清瘦的中年修士看起来其貌不扬,且略显猥琐,却随身带着数万神石,着实叫人意外!

    那个壮汉也颇为意外,禁不住两眼一亮。

    玄玉子一举镇住了众人,大袖一甩收起了乾坤戒子,抬起另只手扶着胡须,旋即昂首挺胸,竟是难得焕发出几分傲然正色,接着又轻咳一声,气定神闲地扬声说道:“小打小闹,还不放在鄙人的眼里。既然无人应战,失陪!”其缓缓转过身来,踱着方步,不紧不慢地奔向来路。

    十余位修士没人应声,一个个神色莫名。

    借助炼金石来一较高下,须双方都掏出数目相当的神石。而一万的赌筹,只怕在场的修士将各自的腰包加起来,也未必能凑够这个数。

    这便如凡俗间的土豪劣绅,只须凭借着财大气粗,便可压得升斗小民抬不起头来。眼下的情形,当如是!

    不过,那个壮汉却好似寻猎的野物嗅到了腥味,随后唤道:“哎……道友留步啊!有话好说……”

    “哼!没有一万神石,休得罗嗦!”

    玄玉子凛然呵斥,却头也不回,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壮汉有些措手不及,转而与身后递了个眼色,随即带着两人一路蹿下山坡。余下的修士面面相觑而神色玩味,继而各自轰然四散。

    ……

    玄玉子好似对身后的动静浑然不觉,自顾在街道、房舍之间穿行。而所去的方向,则是来时的城门。一炷香的时辰过后,其人已到了城外。远处青山正好,近处人影不绝。他抬头冲着蒙白的天光稍稍打量一二,这才摇摇晃晃踏空而起飞向远方。

    那个壮汉与两位同伴也跟着出了城。没了城中禁制的束缚,三人去若惊鸿且气势汹汹。

    玄玉子兀自大袖飘飘御风而行,很是闲情逸致的模样。不消片刻,一直佯作镇定的他忽而变得惊慌起来,急忙双手掐诀施展遁法,瞬间化作一道流光疾驰而去。而其逃得欢,后面三人追得更快!

    转眼之间,已去万里之远。

    玄玉子未及缓口气,脸色一变,猛地在半空中止住了身形。三道人影风驰电驰而来,瞬间越身而过,并有人大笑道:“哈哈!道友何故这般匆忙,不若彼此亲近、亲近……”

    挡住去路的正是那个壮汉与两位同伴,均为仙君后期的高手,并在百丈外形成合围之势,显然是来者不善!

    玄玉子眼光闪烁,微微躬下身子,强笑求饶道:“呵呵!我也想任君鞑伐,怎奈赶路正急,不若来日再行亲近如何?”

    “只管借我朱生数万神石,自然放你离去。若是敢有不从,难免伤了和气。道友识趣才好,哈哈……”

    那壮汉自称朱生,忍不住得意大笑,并肆无忌惮地道明了来意。名为讨借,实为劫掠。而以多欺少,有恃无恐,不怕对方不答应。

    玄玉子神色惶然,一阵窘急无奈,禁不住长叹道:“唉!有道是财不露白,只怪我太过招摇。罢了,性命要紧……”他摆出顺从的架势,哆哆嗦嗦伸出大袖中的一只手。

    朱生与两位同伴会意一笑,各自神色期待。

    玄玉子摊开手掌,并非戒子,而是一叠数块玉牌。他见对方三人疑惑怔然,不由暗暗祷告。林兄、林前辈,但愿你的法子好用,不然可就出人命了啊!

    朱生察觉不妙,出声叱问:“神石何在?”

    玄玉子无暇应声,就势将玉牌尽数捏碎。一道光芒闪过,其身影随之不见。

    朱生颇感意外,急忙散开神识寻觅,随即便放下心来,笑道:“哈哈!那人虚张声势,不过遁出千里之远……”他抬手示意了下,偕同两位同伴直奔前方追去。千里之外,有人才将现身,又一次捏碎玉牌,渐渐遁向大山深处……

    ……

    当追逐的双方再次临近,已是两个时辰之后。玄玉子忽然不逃了。他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气急败坏地尖声大叫道:“还不现身相救,更待何时……”

    见状,追得正急三人猛然止住了去势并四下张望。对方以遁法与玉牌交替施展,看似不堪,却是要徐徐勾引,并带来一场埋伏?

    此处为群峰环绕,四周峰高万仞且云遮雾掩。当间则是一方千里的大湖,水面碧浓如翠而波澜不惊,唯有不断的寒雾在氤氲袅袅。寒水谷?

    身为中野修士,地理了然于胸。不知不觉,竟然追到了寒水谷。

    原本有恃无恐的朱生三人,不由得各自戒备起来。而神识之中,四下里并无半个人影。

    朱生与两位同伴换了个眼色,左右散开,慢慢逼向下方那个走投无路之人。

    玄玉子尖叫过后,无人响应。他看着逼近的三人,又看了看脚下雾气弥漫的湖面,禁不住打了寒噤而心生绝望。

    完了,这下被坑惨了!

    “且慢!”玄玉子无暇多想,再又尖叫一声,已是摸出之前的那个乾坤戒子,冲着朱生喊道:“五、六万神石,可否换得一条性命……”

    朱生犹自神色惕然,而四周依然没见异常。他循声看向数百外的玄玉子,转而与左右两位同伴哈哈一乐,这才得意洋洋地说道:“成交!”

    “一诺千金,不得反悔!”玄玉子唯恐对方变卦,忙将手中的戒子狠狠抛了出去,不忘冲着空荡荡的湖面发泄道:“林一!你拿我作饵,却不顾我的死活,我只得借你的神石来破财免祸……”

    小小的戒子在湖面上滑过一道微弱的弧光,转瞬间已落在了朱生的手中。他才要查看一下此番的收获,忽而又神色一动。林一?好熟悉的人名……

    “砰、砰——”

    值此忖思之际,两声闷响传来。朱生心头一跳,顿然瞠目。

    左右的数十丈远处,竟在同时间炸开两团血光。那两个仙君后期的同伴,瞬间已尸骸无存。一切毫无征兆,摧枯拉朽一般……

    与之瞬间,有人冷声道:“林某人倾囊所有,只为诱饵。其法简单,专钓人心之不足……”话语声才起,不远之外缓缓现出一道身影。其灰袍飘逸,神色凛然,所持的金剑在寒雾弥漫的湖面上投下一道令人心悸的虚幻倒影。而他所散发出来的洞天威势,更是高深莫测!

    猝然之间的异变,几如错觉而叫人眼花缭乱。朱生倒抽一口寒气,转身疾遁。随之刹那,四方突然闪过一百零八道金色的剑芒,瞬间千万并纷乱如雨,浑然一座杀机凌厉的森严剑阵,令人顿失方向而心惊胆战。他自知在劫难逃,忙出声求饶道:“前辈手下留情,神石如数奉还……”

    玄玉子本欲借机逃遁,却被突如其来的情形给吓了一跳。他忙以手加额,颇为庆幸地唤道:“林兄、林前辈,您老人家总算现身了,人家早已不堪蹂躏……”

    林一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直至连杀两人之后方才现身,并施展玄天剑阵困住最后一个对手。他见玄玉子急于邀功,随声叱道:“传你符遁之术,借你数万神石,却给我寻来三个不相干的人,真是岂有此理!”

    玄玉子脸色一苦,暗暗叫屈。只身涉险,人家也不易啊!或许没有功劳,至少还有苦劳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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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有何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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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朱生困于剑阵,犹如置身于另外一片天地之中。

    万千剑芒金光闪动,已将四方上下尽数笼罩。凌厉的杀机汹汹逼来,叫人几无容身之处。只怕转念之间,便要被那金色的狂飙给碾碎、吞噬,直至尸骸无存而神魂俱销!

    一个洞天的前辈高人,要收拾一个仙君的小辈,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更何况蓄势已久,并摆出如此阵仗,只怕并非杀人这么简单。那个林一究竟要干什么?他……他不正是此前魔尊诏令缉拿之人吗?

    朱生心头冰冷,愈发的惊恐难耐。他急忙冲着那铺天盖地的金色剑芒大喊道:“林前辈!在下甘愿奉献所有,只求苟活……”

    这人的名字倒也不错,只可惜生不逢时。还是那句话,不作不死。

    话音未落,有人道:“还我神石,理所当然。取你性命,天道循环!”

    朱生只觉得眼前光影变幻,瞬间已被数道无形的法力给紧紧束缚。骇然之下,他才要惊叫,一道灰色的人影闪现,并挥动手掌冲着自己的天灵百会无情抓来,天地霎时一暗……

    寒水谷的半空之中,那团数百丈的金色旋风犹在急遽旋转。其中的一切,犹然莫测不明。而余威所致,下方的湖面随之波澜顿起并隐隐凹下,几如一片巨大的漩涡,有杀机横流而寒烟狂乱,情景煞是诡异惊人!

    玄玉子不失时机地躲到了湖水岸边,犹自忐忑难安。那位林前辈搁在寻常的时候,倒也像个随和君子,而一旦动手杀人,顿时便成为嗜血的煞神。所幸自己还算温顺听话,若是不然,只怕魂飞魄散的时候都不知道是怎么个死法……

    半柱香之后,天地间的动静倏然一收。随着湖面的漩涡渐渐平复,那团森然的剑阵没了,壮汉朱生也没了,只有一道灰袍身影在傲然凌空。

    见状,玄玉子不敢怠慢,忙扭动着身子迎了过去,不无关切地问道:“林兄,可有收获?”

    林一淡淡一瞥,转而背起双手默然忖思。

    玄玉子尴尬一笑,只得在数十丈外停下,又佯作随意地四下打量,深以为然地点头说道:“嗯!毁尸灭迹,干得利落,林……林前辈不愧为此道高手……”他话没说完,忙噤声不语。

    唉!自己这张臭嘴,连句奉承话都不会说,欠抽……

    玄玉子前往魔城,无非是要寻找擒获虎头等人的那群高手。不过,所寻来的三人,并非是他与耳玄、吾礼此前所见过的任何一位。虽然如此,他还是使尽了手段,又是神石利诱,又是借助符遁之术,这才算是勉强应付了差事。

    林一只因不便泄露行踪,便逼迫着玄玉子走了一趟魔城,自己则是选择了人迹罕至的寒水谷设伏,谁料对方引来了三个不相干的仙君修士。他本不想动手,稍稍迟疑,还是来了一个杀人灭口。更何况为利所诱、并恃强凌弱者,绝非善类!

    不过,此番连下杀手,并对最后一个朱生实施搜魂之后,倒也不无收获!这三人竟是魔城修士,并常年于魔城中游荡,所知甚多……

    林一沉思片刻,忽而回过头来嘴角一咧,说道:“玄玉子!这五千神石权作酬谢……”他抬手抛出一个戒子,脸上似笑非笑。

    “哎呦!如何使得……”玄玉子两眼一亮,忙装模作样地谦让了一句,却顺势接过了乾坤戒。足足的五千神石,瞧着喜人。而不过瞬间,他又想起了什么,神色微变,忙又将戒子高高举起,为难道:“林前辈若能允许在下离去,已是大恩大德。这份酬金……在下着实承受不起……”

    林一爽快地点点头,说道:“亦罢!林某正要前往他处,不妨就此告辞!”

    玄玉子意外道:“林前辈是说……我无须再去魔城……”此前的魔城之行对其来说,简直就是一趟惊心动魄的生死之旅。稍有不慎,便会成为真正的鱼饵被人吞掉。他着实不愿以身涉险,这五千神石拿着烫手啊!

    林一肯定地答道:“无须三番两回,一次便已足够!”他不以为然地伸出手,摆明了要收回戒子以及其中的神石。

    玄玉子猛地大袖一甩抄在身后,喜出望外道:“多谢林前辈惠赠,却之不恭,呵呵……”他自得一笑,便想着就此远远躲开眼前这个出手阔绰,且又惹祸不断的煞神。谁料一切并非所愿,反倒是更加的出人意料!

    林一跟着落下抬起的手,不动声色地说道:“你玄玉子是个重诺之人,甚好……”

    玄玉子忽闻此言,不由得心头一虚。

    林一接着说道:“五千神石,乃是预付的酬金……”

    玄玉子一怔,诧然道:“此话怎讲?魔城之行难道没有酬劳……

    “我的符遁之术,难道不是酬劳?”林一反问了一句,冲着玄玉子下巴一抬,不容拒绝地说道:“你乃重诺之人,莫要拿钱不干活,随我走……”

    “我不……”玄玉子这才知道上当了。而话才出口,一只大手无情抓来……

    ……

    中天魔城以东的十万里之外,有个木灵谷。此处山高林密,瘴气重重,生机凋零,久而久之难免遭致忽视,便也渐渐成了一处被人遗忘的地方。

    不过,今日的山谷前却来了两位修士。

    一个是略显瘦弱的中年男子,素衣长袍,胡须稀疏,两眼惶惶,一步三回头。

    另外一位则是个青年壮汉,灰袍洒脱,黑须络腮,个头挺拔而步履稳健,很是威武不凡的模样。

    这两人的修为相差无几,均为仙君的中期。看其情形,俨然一对结伴游历的道友。只因途中倦怠,且巡山看景。而那雾霭深重,山色迷离,使人彷徨且又为之徘徊不已。

    过了一道山口,便到了山谷之中。那四周的山峰倒也郁郁葱葱,而临近谷地的十余丈之间却笼罩着一层浓重的瘴气,使得所在百里方圆之内寸草不生,只有遍地的碎石与满目的荒凉。尤为诡异的是,在白雾般的瘴气阻挡之下,神识难以及远……

    “林兄!此处穷山恶水,人兽罕至,你我不如另寻去处……”

    “玄玉子,少给我啰嗦!只管见机行事,我或许放你一马。如若不然,哼……”

    林兄者,自然便是林一。不过,他已易容换貌,并隐去了真实的修为。而玄玉子则是原来的嘴脸且不加掩饰,却带着被人欺负的可怜模样。

    对话传音之际,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向山谷的深处。其各自有法力护体,浓重的瘴气尚未触及便被远远推开,仿若两团数丈的漩涡在白色的雾霭中缓缓移动……

    半个时辰之后,前方有山坡横亘突起。浓重的瘴气随之减弱了许多,所在的情形一目了然。

    玄玉子紧走两步,神色诧然。他不及多想,忙回头看向身后。而林一依旧是慢步前行,两眼中隐有血光闪动。

    山坡处于谷地的一侧,背倚高峰,有数里大小,上面矗立着一间孤零零的石屋,并被几株光秃秃的树桩所环绕。入眼所见,荒凉且死寂沉沉……

    林一在石屋的二、三十丈外停下脚步,抬眼四顾。天光黯淡,阴风阵阵,瘴气涌动,寒意逼人。他转而看向身前,神色微凝。

    那挡住去路的是两根树桩,已被瘴气侵蚀殆尽,只剩下五尺长短,光秃秃的状如石柱,并分列左右而隐成门户之势。由近至远,再有六根树桩环绕四周。而居中的石屋,则为整块大石雕凿而成,有三、两丈大小,仅有的石门洞开着,里面黝黑而情形不明。

    玄玉子随后而至,稍加留意便已瞧出了端倪,惊讶道:“阵法……”

    林一没有理会玄玉子,而是冲着前方抬手打出一道法力。

    随之刹那,山坡上光芒闪烁。那远近错落的八根树桩之间,顿时气机相连而禁制成阵。与之同时,石屋中突然冲出一道人影,抬手便是祭出两点银光,并厉声喝道:“尔等何人……”

    猝然生变,防不胜防。

    玄玉子不及躲闪,随即已被银光击中,“砰”的一声倒飞了出去。

    林一同样是没有还手,借助对方的攻势便跟着摔下了山坡。

    数十丈外,玄玉子与林一相继“扑通”落地。所幸法力护体,又或许对方出手试探而未尽全力,两人并无大碍,只是各自稍显狼狈。

    不过瞬间,阵法的光芒已然消失,而山坡上却多出一位中年的男子。其相貌寻常,却神色凶狠而威势凌人,俨然一位洞天初期的高手。

    玄玉子犹自趴在地上。他拂去四周的瘴气,冲着前方稍稍打量,不由得脸色一僵,猛地看向不远处的林一。对方则是眼光斜睨,旋即慢慢起身,转而冲着那山坡上的男子举手说道:“我二人乃是由朱生举荐而来,还望前辈收至麾下,以图前程……”

    林一话语一顿,接着说道:“玄玉子,还不上前拜见前辈……”

    玄玉子禁不住哆嗦了下,暗暗啐了一口。什么前程?寻死还差不多。原本以为不去魔城便可逃过一劫,谁料眼下更加的凶险。他迟疑了片刻,迫不得已爬了起来,冲着前方强作笑脸道:“在下玄玉子,前辈倒是面善……”其话音未落,猛地两眼一闭。愈是紧要关头,愈是嘴贱……

    山坡之上,那个中年男子依然是杀机深沉。他并未留意玄玉子话里的蹊跷,而是冷冷看着林一说道:“有何凭证……”

    玄玉子两眼一睁,跟着紧紧盯着林一。有何凭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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