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无仙TXT下载无仙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无仙全文阅读

作者:曳光     无仙txt下载     无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九十三章 便是江湖

    感谢:无仙粉丝、泪非雨、100083ly、书友2590436的捧场支持!

    ………………

    斗将的凶悍,有目共睹。林一的残暴可怕,更是毋容置疑!

    此时此刻,四周人心浮动。

    有人却不失时机地突然喊道:“那林一正是尊主下令缉拿之人,我等势众,岂可坐失良机,还不动手……”

    纵是恶虎也怕群狼,更何况法力神通受到了限制,如今全凭着修为来近身搏杀,还真是一个围攻的好时候!

    蛊惑的叫喊声才起,稍稍安静的人影再次躁动混乱起来。几个壮汉挥动手中的利器,带头扑向场中的林一与斗将。余下诸人见有机可趁,跟着蜂拥而上。适才受挫的那一群修士则是前后戒备,以防元信子、厉粟等人的冲击。

    一时之间,寒烟横卷而杀机沸腾!

    斗将满脸凶相,带着满身的血腥,双拳紧握,嘿了一声,啐道:“不怕死的尽管过来……”

    林一则是眉梢挑动,心头又添几分杀意。

    来自木灵谷的那几个修士,乃是凌道的忠实鹰犬。余下的上百之众,同样是魔城的拥戴者。其仗着人多势众,根本不吃吓唬。而一个个所持的刀、剑、斧、棒等各式法宝看似威力寻常,却因修为的加持而威力不凡。如此汹汹围攻之下,必将迎来一场硬碰硬的较量!

    难道说林某踩碎了一个脑袋,逼疯了一群人?

    不过,林某所擅长的就是混战,且擒贼擒王……

    转眼之间,两道银色的剑芒已抢先一步到了斗将的面前。他沉吼一声,挥臂横扫。“砰、砰”震响,剑芒消散。两把小巧的飞剑现出原形,并被直接砸飞了出去,随后两道人影惊慌失措而急忙逃窜。

    斗将岂肯作罢,猛地冲了出去。对方躲闪不及,瞬间已被追上一人。而四周乱剑纷飞,杀机狂虐。他不管不顾,“扑”一拳将对方的胸腹给打出了个窟窿,并顺势将死尸撕成两半抛了出去,随之招来一阵猛烈的狂攻。疾风骤雨之下,其身形摇晃,血线迸溅,却上下黑光闪动而浑然不觉,犹然要死战到底!

    恰于此时,一道金色的狂飙突如其来并急遽盘旋,威力强劲且风雨不透,霎时便将袭来的各式法宝尽数挡在圈外。紧接着便是一阵“砰砰”巨响……

    斗将蓦然一怔,原来是林一挡在了身前。而对方身影飘忽,剑招诡变。那固若金汤的防御威势犹存,一连串的剑花霍然而出,再又砰然炸开,瞬时化作万点流星逆袭而去。随之惨呼声四起,受创倒地者接二连三……

    四周攻势顿缓,斗将终于有了喘气的工夫。他双眼闪亮,惊奇道:“老大!你的御剑之法并非仙家手段,缘何如此的强悍……”

    自古以来,御剑之法,不外乎手诀、法诀、法力与神识的四者合一。之所谓飞剑千里,劈空斩月,攻坚可锐,所向披靡,当如是!而林一的飞剑根本没有离手,不过稍稍加持了几分修为,便展现出近乎于神通的威力!搁在以往,或也寻常。而此时此地,却恰好成为了出奇制胜的一种手段,着实叫人意外不已!

    “呵呵!”林一朗声一笑,却透着无尽的肃杀,淡然答道:“仙家出凡尘,万法归混沌;无风、无水、也无峰,我自一剑破乾坤!”他突然离地跃起扑向人群,手中长剑左右翻飞,瞬间劈出一条血路来,又道:“且看我江湖剑法,专斩名利是非。白猿跳涧、回犀望月、怪蟒翻身、苍龙入海、银河倒挂……”

    人去如风,剑若蛟龙。

    斗将精神一振,却懵懵懂懂。那番话语,很是高深莫测……

    林一好像是已摆脱了禁制的束缚,身姿矫健、轻盈且飘忽不定。尤其他剑招奇险而又无迹可寻,却招招见血,令人无从抵挡!

    当众多梵天修士纷纷躲避,两位洞天高手出现在前方。

    林一脚尖疾踏,身形凌空,左手剑指一点,右手的长剑倏然化作一道金光披风横斩。对方才要招架,他扬声叱道:“仙人指路,阴阳殊途……”与之刹那,金龙剑突然脱手飞出。而其本人则是腰腹一收,再又猛地激射而去。

    首当其冲的是个中年人,乃是来自木灵谷的洞天初期的高手。此人忽见一道金色闪电急袭而至,忙挥动手中的魔剑奋力抵挡。谁料一道身影后发先至,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其后心处已遭铁拳重击,顿时筋骨断裂。他吃禁不住才要惨呼,而那来袭的剑光已吞没了整片天地……

    “轰——”

    那中年人疲于应付,竟是被剑光直接轰碎了头颅。而他尚未倒下,身后的林一却是步伐腾挪,身形变幻,顺势抄起了金龙剑,转而双手擎起冲着不远处的另一人狠狠劈去。

    “扑——”

    那是位老者,同样是来自于木灵谷,正是方才出声蛊惑之人。见林一身法剑招诡异,并匪夷所思地斩杀了一位洞天高手,他不由得惊愕难耐。而对方瞬间扑到了身前,再要躲避为时已晚。金戈呜咽,尸身横飞……

    林一接连得手,并未作罢,反倒是更加的凶狠无情。几个不识好歹的梵天修士还想挡路,随即被剑光一一点碎了头颅。当四周的众人惊慌躲闪,他趁势扑向余下的几位洞天高手。俨如蛟龙翻海、虎入狼群,只当血肉猎场而生死成快!

    斗将冲着林一的背影深深一瞥,禁不住血脉贲张而战意熊熊,随即挥动双拳就近扑向人群。

    远处的厉粟等魔城修士再没了顾虑,一个个神色兴奋而跃跃欲试。元信子却是极为谨慎地挡在众人之前,并抬手站着不动。百余丈外,拦路的人群似有退意……

    洞天初期圆满修为的尚全,被一脚踩死并神魂俱灭。其状惨烈,或有情可原。毕竟他受制于人且久战力疲,意外丧身于此,只能归咎于时运不济。而另外两位洞天初期大成的高手,下场同样的凄惨。那还是在正面交锋的时候,根本不是对手的一合之敌。换作他人又能如何……

    再威严的恫吓,都不及血淋淋的现实来得管用!

    在场的洞天初期的高手还有七八位,却已没了取胜的把握。有人转身便逃,便有人效仿。转念之间,人群轰然四散!

    元信子犹在观望,不失时机地手臂一挥,厉声喝道:“为林尊护法,杀……”他不再迟疑,率先往前冲去。厉粟等人紧随其后,喊打喊杀……

    冰川峡谷之中,一片混乱!

    斗将丢下撕碎的两截尸身,抹了把满头满脸的血迹,呲牙“嘿嘿”一声,只觉得满腔的快意莫名,急欲趁势宣泄个痛快。他甩开大步,便要继续追杀,忽见一道灰衣人影伫立在纷乱的血腥之中傲然不动,唯长剑斜指而杀气凛然。其诧然不解,近前问道:“老大!何不杀尽这些腌臜之辈……”

    林一连杀几个洞天高手之后,顿时逼得对方溃败四散。而其并未不依不饶,反倒是突然罢手。闻得身后动静,他回首一瞥,随即又望向远处,微微摇头说道:“杀不尽、亦斩不绝啊……”

    此时的林一,余威尚存,却少了之前那威震四方的骄狂霸气。而他淡漠的神色,意味不明的话语,却更添了几分孤远之意!

    那百余之众还剩下六、七十人,正自奔着峡谷远处逃去。元信子带着厉粟等人随后掩杀,一个个下起手来铁血无情。同门相残,好像并无顾忌……

    斗将的眼光掠过四周遍地的血肉狼藉,禁不住摇晃了下高大的身躯,忽而一阵心浮气躁。厮杀太久,此乃疲倦乏力之兆!他喘了口粗气,满不在乎地嘿了声,转而好奇说道:“老大!你那御剑之道,出自哪家……”

    林一没有回头,嘴角微翘,随声应道:“玄元观,玄元剑法……”

    无风、无水、也无峰,我自一剑破乾坤?那剑法倒也不俗,却闻所未闻。斗将两眼急眨,不得其解,又问:“你那遁法……”

    林一不假思索道:“并非遁法,江湖轻功而已……”

    斗将冲着林一的背影微微失神,还是忍不住好奇再问:“何为轻功、何为江湖……”

    “轻功,乃凡俗武人的轻身提纵之术。至于江湖……”林一缓缓退后一步,顺势收起了手中的长剑,不急不慢道:“有萍踪浮影,有风雨莫测,有红尘跌宕,有波澜开阔,一波未平,一波已作,或者说,这便是江湖吧……”

    斗将看了看上下片尘不染的林一,又看了看自家满身的污血,心生神往道:“那江湖倒也不差,不知何时才能走上一遭……”

    林一忽而转过身来,眼光明澈而又深邃莫测。

    斗将有些窘迫,失声道:“老大……”话才出口,他又掩饰着“嘿嘿”两声。不知何故,老大的称呼愈来愈顺口……

    峡谷之中,尸骸横陈,有浓重的血腥在寒烟中凝聚不散。元信子等人追赶了片刻,却见林一没有跟来,急忙见好就收。当对方渐渐远去,众人心安理得地返身回转,不忘顺道争抢着遗落的宝物。四方渐渐趋于平静……

    林一上下打量着斗将,顺手摸出一个酒坛子扔了过去,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天上地下,不外如此。林某一度以为远离了江湖,谁想却从没离开过半步。你斗将亦然,尚不自知罢了……”

    斗将接过酒坛子,抬起头来,懵懂之余,难以置信道:“老大!你究竟年岁几何,怎会说起话来如此的老成晦涩……”

    林一抬手掐动几下,沉吟着叹道:“林某已然虚度一千五百岁,啧啧……”

    斗将顾不得饮酒,瞪眼道:“你的年纪还不抵我一个零头……”

    林一摸出紫金葫芦,不以为然道:“俗语有云,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

    斗将怔了下,说道:“敢问老大有何志向……”他还想等着一番高深作答,谁料对方竟举着手中的葫芦,呵呵一笑,云淡风轻地吐出两字:“饮酒……”

    ……

    ps:感谢各位订阅支持,有月票、红票若是来两张意思一下人气的存在就更好了。本以为写出感受会让人轻松一些,谁料每每写罢都是郁郁难消而长叹一声。他妈的江湖……

第一千二百九十四章 此路不通

    感谢:事业赚翻、路虎极光1、超级保镖2、ivanho、seyingwujia捧场与月票支持!

    ………

    “师兄带着天星等人,已越界先行一步。我嫌人多无趣,便独自在此寻觅……”

    “这冰山峡谷,乃极寒之地,不知你所寻何物?”

    “听师兄提起过,这九天塔三层的玉隆界,又名玉霄天,有玄冰寒玉,可寻来炼制神兵。嘿嘿!我见老龙、虎头的刀棒不错,难免有些眼热……”

    “那你为何又遭致围攻?”

    “哼!我怎能忘了尚全那人,当年害我的便有他一个。意外狭路相遇,彼此便动了手。谁料他竟招来一群魔城修士,妄想着以多欺少。后来的情形,老大已亲眼目睹……”

    “是否知道老龙与虎头的去向?”

    “不曾知晓……”

    “……”

    “老大!你的剑法与轻功竟然来自凡俗,能否分说一二?若有不便,当我没问……”

    “凡俗中多有不甘平庸者,以外炼筋骨、内修丹田等诸多手段来突破先天极限,颇有不凡之处。而对于修士来说,倒也寻常。只因众人难识端倪,才被有机可乘。若是离开修为的支撑,则全无用处。要知道林某我一身的力气,并不差你分毫!”

    “原来如此,嘿嘿……”

    “已然歇息半日,不妨继续赶路。你是随行,还是自便……?”

    “我尚未寻到寒玉……”

    “那就告辞了!”

    一块冰坡上,两个人相对而坐。在两人的旁边,还丢着一个空酒坛子。十余丈外,则是正在歇息的元信子与厉粟等人。

    林一抖了下灰衣道袍,便要站起身来。

    斗将却道:“老大且慢……”

    林一再次坐定,另只手把玩着紫金葫芦,抬眼神色询问。

    斗将还是衣衫褴褛且赤膊露体的模样,遍体伤痕依旧,还有微微黑光闪动,令人触目惊心。而置身于这酷寒之中,其整个人倒是甚为享受,疲惫的神态也为之好转。见林一看来,他随手抛出一物,分说道:“毕亢师兄怕我迷途,便留下一条路径。对你或许有些用处……”

    林一伸手接过,低头俯瞰。

    这是一枚玉简,其中拓印着九天塔各层的大致情形。塔中九层,倒是与之前寒冰上的那句‘玉琅景碧丹紫神’相契合。其分别为妙成界的紫霄天、火霄天,无上界的玉霄天,玉隆界的琅霄天,禁羡界的景霄天,龙变界的碧霄天,大赤界的丹霄天,禹余界的紫霄天,还有清微界的神霄天,再加上一层中天界,共有九界九天之称。看起来有些繁杂,也有些神秘。

    而所谓的路径,不过是点明了几处过关越界的所在。除此之外,再无详细的注解……

    斗将的眼光一瞥,转而落在一旁的空酒坛上,接着说道:“据悉,想要穿越九天塔的前六层,若无意外,倒也不难。而之上的最后三层,则极为凶险,非洞天修为而不敢涉足其中。师兄还说,此行能否有所收获,便在于那最后的三层……”他一张黑脸很是沉静,缓了一缓,忽又迟疑着道:“老大的称呼有失冒昧,你该不会有所介意吧……”

    闻声,林一收起了玉简,冲着斗将稍稍端详,随即长身而起,却又在离去之际,摸出两坛子烈酒放在地上,这才冲着对方笑了笑,答非所问道:“你还没谢我的救命之恩呢……”

    斗将嘿嘿两下,抓过酒坛子不再出声。

    十余丈之外,一群人正在歇息。

    厉粟带人将四周的尸骸清理一空,很是收获了一番。在之前的那场混战中死了不下数十高手,遗下的法宝等物颇为丰厚。而林一对此不管不问,任凭众人分润。接下来皆大欢喜,便是元信子也趁机抢得了两枚乾坤戒子。

    不过,在众人欢愉之际,元信子独守一旁,摆出清心寡欲的高人模样,却又眼光微闪,不忘时时刻刻留意着四周的动静。当他有所察觉,慌忙起身道:“林尊……”

    林一在元信子的不远处站定,冲着随后起身见礼的众人点了点头,脸上兀自带着淡淡的笑容,说道:“有诸位的矢志追随,令人不胜惶恐。故而,林某不吝赏赐……”

    元信子自以为有所会意,悄悄缓了口气。他身后的众人则是笑逐颜开,一个个拱手致谢。

    “而林某也见不得蛇鼠两端之辈,呵呵!”林一神色如常,轻笑了声,俨如在叙家常一般,很是随意地直白又道:“是走是留,悉听尊便。是死是活,自作自受……”他转而背起双手,奔着远方大步而去。

    元信子怔了下,回头看向左右。见众人已动身追赶,他不及多想,只得随后疾行……

    转眼之间,一群人影渐去渐远。

    空旷的峡谷中,只剩下一个黑壮的汉子在默默独坐。

    斗将抓着酒坛子灌了一口烈酒,很是痛快地长吁了下,禁不住嘿嘿笑了声,眼光中却是神色莫名。他屡次在危难之际出手相救,根本不问缘由;而自己也从未因此而郑重道谢,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莫非这便是所谓的肝胆相照?不!自己虽然跟着称呼老大,却还不是他的兄弟……

    ……

    一行人赶路不停!

    一个峡谷过后,又是一个峡谷。其间无不险峰耸立而奇冰百状,再有风潮寒烟漫卷,颇有几分玉霄碎乱、琼枝天成的景致。而这巨大的冰窟所在,恰恰又是一方生机断绝的死地!

    如此疾行三日,峡谷中的去路趋于狭窄。再又一日,恰似巨龙锁关,那两侧的山峰竟然渐渐合拢在了一起。

    林一身形放慢,举目四望。

    一路上没有见到其他的人影,之前的那群魔城修士也不见了。不知不觉,前方到了尽头……

    “林尊……”

    元信子一直被甩在百丈之外,想要与人并肩同行都难以如愿。如今紧赶了几步,总算是追了上来,急喘了几下,摇头叹道:“即便林尊抛去法力神通不用,我等也难望项背……”

    林一缓步前行,没有理会元信子的奉承。

    元信子碰了个没趣,尴尬一笑,却还是有些惋惜地自语道:“此前一战,若有林尊的三十二天煞卫士相助,绝不让人逃脱。如今倒好……”

    一阵寒潮激荡,厉粟等人逐风踏雾般地相继赶到了近前。

    天煞卫?那不过是自己随口的一个叫法,想不到还有人在惦记着。林一脚下不停,却好奇地回首一瞥,坦诚回道:“天煞卫不擅徒手肉搏,在此处并无大用。而你话中之意,是否暗指有人卷土重来……”

    “呵呵!林尊明辨秋毫……”

    元信子见林一神态谦和,笑容也变得轻松了许多。他跟着并肩而行,手抚胡须又道:“我等已然泄露行迹,说不定会有人蓄意算计。而林尊乾坤独断,必将化险为夷……”

    乾坤独断?这话听起来不无抱怨之意!

    林一的眼光在元信子的瘦脸庞上稍加打量,转而投向前方,微笑道:“此行若有不妥之处,但说无妨。古人有云,兼听则明……”

    “岂敢……”元信子很是诚惶诚恐,而眼光一闪,又道:“但愿林尊有帝临八荒那日,亦不枉我等舍命追随……”

    林一微微摇头,不以为然道:“林某没那么大的本事,只怕不能如你所愿了……”他下巴一抬,示意道:“据悉,前方便是越界的门户,你可知晓?”

    “哦……”元信子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忙又振作道:“由那玉霄殿中穿过,便可抵达四层的琅霄天……”他摸出一块玉简,分说道:“有请林尊过目……”

    玉简应该来自尚全等人,为元信子意外获得,其中标注着简单的路径,与斗将的那枚图简中的情形差不多。

    林一接过玉简稍稍查看,带着众人继续前行。

    当数百丈陡峭的冰峰挡住了去路,连日穿行的峡谷便也到了尽头。而正如图简所示,此处正是越界的门户所在,玉霄殿。

    不过,当众人停下了脚步,一个个神色疑惑。

    只见紧挨着山坡的一面光洁如玉的冰壁上,被开凿出来一个数丈大小的门洞。有淡淡寒雾从中弥漫而出,一时情形不明。门洞上方,并无飞脚挑檐,也没大殿该有的气势,只有深陷冰壁数寸的三个古朴大字:玉霄殿。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难置信。上古宝塔,九天异境,竟会有如此简陋的存在,还美其名曰玉霄二字,着实叫人匪夷所思。

    而四周并无异常,只有玉霄殿那寒雾吞吐的门洞透着几分神秘。

    当众人踌躇之际,林一独自奔着冰坡上那简陋的玉霄殿走去。而其尚在三丈之外,洞门中的寒雾一阵翻涌,随即冒出两位老者的身影。他神色微变,顿然止住。谁料对方双双冷笑了声,转而又退后消隐不见……

    突生异变,四下里寂静一片。元信子等人本欲随行,顿时愣在原地。那分明有高手据关而守,莫非是说此路不通?

    林一不过稍稍错愕,随即眼瞳微缩而双眉倒竖。他抬手扯出一道金色剑光,稳步往前……

第一千二百九十五章 琅霄所在

    感谢:惜日0乱、981nanhai、鸣i、会飞的绵羊、addisonchen的捧场与月票支持!

    …………

    在寒光莹莹的冰壁之中,那三丈多高、两丈多宽的洞门,不过是一道很寻常的冰隙裂缝。而其开凿的痕迹,与上面的玉霄二字,则是透着几分诡异。尤其是那深浅不明的黝黑洞口,以及当间所涌出的淡淡寒烟,更添几分莫测与神秘!

    尤为甚者,竟然有人从洞内现身,再又带着莫测的杀机退后隐去。莫名之间,那洞口好像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并露出了锋利的獠牙与嗜血的凶相。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谁还敢再往前一步?

    林一却是手持五尺剑光,一脚踏在洞门的边上。

    十余丈之外,元信子、厉粟等人瞠目观望。

    林一脚下一顿,头也不回,闪身冲入洞门之中,并顺势劈出了手中的金剑。顿时光芒闪烁,轰鸣大作。两道人影倒飞了出去,他本人则是连退数步,“砰”的一下撞在了身后坚硬的冰壁之上,差点就此跌出洞外。而其临危不乱,落脚生根,五尺长剑直指前方,扬眉叱道:“两个洞天中期的高手,何至于如此的龌蹉不堪?”

    这应该便是所谓的玉霄殿,实则不过是一座冰窟罢了,足有百余丈的方圆,虽有烟雾弥漫,倒也高大宽敞。而冰殿之中并无他人,只有当间一左一右的两个老者,并各自手持飞剑而神色微愕。在两人身后的数十丈外,另有一道洞口通往莫测之处……

    “为何不回话,莫非理屈词穷?”林一见那两位老者不出声,手中长剑回旋斜指,金光嗡鸣,寒烟激荡,坚硬的冰地被“砰”的化出一道深深的剑痕。他稳稳往前踏出一步,冷然出声道:“两位先是故弄玄虚,再又据险而守,无非是要断绝林某的九天塔之行,是否如此……”其脚下再进一步,杀气逼人。

    两位老者皆神情凝重,彼此换了个眼色。其中一位沉吟了下,说道:“我乃方元子,与方明子奉命行事。林道友不妨就此回转,以免自误……”

    林一嘴角一撇,不以为然地讥讽道:“一个是方元子,一个是方明子,仅仅凭你二人便想挡住林某的去路,真是岂有此理!九玄老儿与他的四大洞天后期高手去了何处?还有他三个不成器的弟子呢……”

    那自称方元子的老者蓦然一怔,不由得转首看向同伴。另外一位老者同样是惊愕不已,失声道:“你……你怎会知晓……”

    林某所知不仅于此,还领略到了九玄的老奸巨猾。却不想他如此急切,竟派出人手在半道儿设伏拦截。看来那老儿为了三皇经,已然是不择手段!

    林一冷哼了声,根本就懒得啰嗦,两眼中寒光闪动,继续缓步上前,盛气凌人地说道:“林某还知道,你二人命不久矣……”

    两位老者面面相觑,彼此神色迟疑。

    方元子忙将手中的飞剑横在身前,戒备道:“林道友的修为并无高明之处,又何必如此猖狂!而你执迷不悟,此去定然在劫难逃……”

    叫作方明子的老者跟着说道:“我二人既然阻他不得,且从长计议……”

    来自千荒的众多高手早已得到吩咐,务必留意林一的动向并趁机予以围剿截杀。而众人皆忙着奔往九天塔高层,只有方元子、方明子随后晚行了一步,当途中有所获悉,便有了方才的这一出。谁料威逼不退,吓阻无用,即使动起手来也颇难获胜,两人心有灵犀,话音未落,干脆转身就走……

    正如所说,林一的修为并无优势,与同为洞天中期的方元子、方明子强拼下去,免不了要费一番手脚。不过,他既然敢于只身闯关,便有克敌制胜的把握。而对方的不战而退,着实有些出乎所料。

    林一才将明白过来,方元子、方明子已转身而去,并相继消失在玉霄殿另一侧的洞口之中。便在他若有所思之际,元信子带头冲了进来,大喊:“林尊!是否无恙……”

    与之同时,厉粟等人相继涌入,冰殿内顿时身影晃动且杀气腾腾。

    林一回首斜睨,不予分说,只是冲着众人淡淡地点了点头,转而手持长剑,直奔数十丈外的洞口而去。

    元信子左右张望,悄悄松了口气,尚不待看清四周的情形,众人已动身往前,他急忙抢先一步……

    ……

    那玉霄冰殿的洞口看似寻常,而进出之间天地迥异。

    林一才觉眼前景物变换,脚下不由一缓。

    那荧光夺目的冰山与刺骨的风潮,均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不再有一点光明,也没丝毫的风声,只有浓黑如墨的夜色,与脚下碎石遍地的荒凉,使人不明所在而茫然无措!

    这混沌一般的地方,便是九天塔之玉隆界的琅霄天?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即又伴随着碎石踢飞、落下的动静而慢慢消停下来。

    林一转身回望,目力所及,堪堪可以看清十余丈外的一群人影。而来时的洞口,则早已消失无踪。再往远处,还是一片混沌不清。

    在这九天塔的四层,神识竟然无用?

    林一暗暗心惊,忙检视自身上下。

    神识尚可内视,却与目力相差无几。哪怕是尽己所能,也不过看出数十丈远。虽说修为尚在,同样是难以运转,便如宝剑入鞘,一时无从施展!

    林一举起手来,神色中有些无奈。那耀眼夺目的五尺剑芒已然不在,回归原状的金龙剑黯淡无光……

    随后赶来的众人也相继察觉不妙,一个个失声惊呼起来——

    “哎呀!神识修为无用,你我与凡人有何不同……”

    “如此境地愈发不堪,又该如何往前……”

    “或也无妨,尚有数千道友同行呢……”

    “不得叫嚷,且听林尊吩咐……”

    突然之间置身于黑暗之中,且神识修为无用,难免叫人心生恐慌。当众人叫嚷之际,林一收起了金龙剑,抬手摸了下眉心。那蕴含三修修为的印记,根本就毫无动静!

    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到了近前,茫然道:“林尊!这可如何是好……”

    林一循声看去,眸中有两道紫赤的光芒微微一闪而逝。随之瞬间,四周远近的情形皆一目了然。

    元信子就在数尺之外,瞧得真切,慌忙后退了两步,诧然道:“天赋神通……”他自知莽撞失言,转而佯作无意地说道:“据悉,你我只有寻到此处的‘琅霄台’,方能摆脱困境。事不宜迟,赶路要紧……”其话到此处,忍不住回首喝道:“厉粟!还不带人头前开路!”

    厉粟等人站着没动,一个个似有不忿之意。

    元信子脸色一沉,又急急回过头来。

    林一兀自手摸眉心而沉吟不语,好像没将四周的动静放在心上。

    元信子只当是默许之意,转身冲着众人威吓道:“林尊宅心仁厚,而本长老却铁面无私。再有畏缩不前者,定当严惩……”

    厉粟不敢当面顶撞,又磨蹭了片刻,这才带着**个人寻觅往前。

    元信子不失时机地邀功道:“林尊!此界不比以往,还须谨慎为上……”

    林一还是默不作声,转身往前走去。他在想着那图简中拓印的琅霄台,却只知其名而难寻其踪。如此漫无目的,有些迫不得已!

    元信子冲着余下的众人摆手示意,随后道:“以本人看来,这琅霄天固然诡异莫测,却方圆有限,旬日之内便可越境而过……”

    四周黑暗浓重,加之目力有限,没人敢有所莽撞。即便是头前开路的厉粟等人,也是去意迟迟。

    一行二十余人,在夜色中缓缓前行……

    一连三日过去,四周情形如旧。只有无尽的黑暗、与一路的荒寂,在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

    众人虽然难以施展身法、且脚下缓慢,却也不觉疲惫。奈何一时没有方向,难免叫人心生烦躁!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日。而恍惚之间,好似有雷声从远处传来,还有微微光亮闪动……

    众人慢慢停下脚步,一个个驻足眺望。

    片刻之后,只见有耀眼的光芒在黑暗中乍然闪现,再又倏忽划破天际。随之瞬间,黑沉的天穹好似裂开一道细细的缝隙。与其同时,隆隆的雷鸣愈来愈强……

    见此异状,人群中的元信子禁不住大声示意道:“那亮光指引,或为方向所在。机不可失,速速前行……”他连连挥手,催促赶路。众人见前方情形可辨,趁机加快了步伐。

    不过瞬间,一行人便奔出去十余里远。

    那一线亮光倏忽闪灭,诡异不定,而突然之间,竟是将天地映如白昼。随之刹那,震耳的轰鸣响彻四周!

    元信子愈发振奋,高喊道:“前方有道山岗,说不定便是琅霄台所在……”

    在明灭不定的光亮之下,四野枯寂而荒凉。众人所在的则是一片谷地,前去数十里有山岗拦路。或如元信子所说,只须翻越过去便有坦途。而事实真的如此……

    林一随着众人往前赶路,不忘留意着四周的动静。他忽而心生不祥,猛地止步喝道:“退后……”而其话才出口,顿时已被轰鸣声湮没。随之刹那,地动山摇……

第一千二百九十六章 尚有何求

    感谢:书友2746056、mitenike的捧场支持!

    ……………

    林一出声提醒之后,只觉得轰鸣声惊魂炸耳,随即脚下踏空,整个人往下坠去。

    这一刻,整片山谷都在颤抖、翻滚,狂烈的风沙与飞溅的山石瞬间吞没了一切……

    林一心头一凛,提身上纵,却还是直直坠向地下。其忙而不乱,挥臂横砸。“砰”的一声闷响,近身的一块大石瞬间崩碎。他借势跃起而脚尖疾点,再又腰身一缩而倏然弹出,猛地蹿起了十余丈。

    人在高处,危情稍缓。四周依然是风沙怒卷,碎石横飞,令人不明所在而又无所适从!

    林一的双眸中血芒闪烁,远近的情形尽收眼底。

    那原本荒寂的山谷,早已成了一锅沸腾。下方的不远之外,一道道人影被碾碎、被吞噬。有惨嚎声才起,又瞬间消失在山呼海啸般的轰鸣之中!

    林一不及惊诧,身形已然下落,急忙足尖连踏,一块块飞舞的碎石顿成粉碎。他本人则是再次跃起,趁势寻隙而去,犹如在惊涛骇浪中起起伏伏……

    一切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很是短暂。那天地间的咆哮,突然安静了下来。

    林一疲于躲闪之际,脚下无从凭借,见机就势落在一块隆起的石丘上,随即又挥袖拂去漫卷的尘屑,这才带着几分诧然举目四望。

    如同乌云散去,天边竟然添了一抹晨曦般的亮光。在其照耀之下,则是一望无际的荒凉。而此前那布满碎石的谷地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硕大的石岗,还有呻吟声传来……

    林一离开原地,慢慢奔着前方的那道石岗走去。

    四周虽然尘埃渐定,却不见有山崩地裂的痕迹。好像浑然如此,并无一丝一毫的变化。不过,……

    林一尚在十余丈外,禁不住微微摇头。

    在那石岗的四周,躺着几个失魂落魄的人影。元信子才从一个石坑中爬了出来,犹自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慌。厉粟与四位梵天修士,则是喘着粗气趴在地上。一行二十余人,竟然只剩下了这么几位。其他的皆被埋入地下,生死可想而知!

    林一缓缓走到了石岗之上。他面对几人的狼狈情形,并未说话,而是暗自唏嘘了下。

    不管这些归顺后的魔城修士忠诚与否,却无一不是修炼多年的仙道高手。四、五十条鲜活的性命,没到一月的工夫便所剩无几。对于罹难者来说,生死莫测!而对于有的人来说,或许早有料定……

    “林尊……”

    元信子见林一走近,很是凄楚地呼唤了一声,这才从地上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随即发觉自身并无大碍,忙庆幸道:“林尊!在下明白了……”

    恰于此时,大地又是一阵猛然颤抖。

    元信子吓了一跳,顾不多说,抬脚便要急蹿,却见林一站在原地未动,他顿时恍然,转身冲着远处瞪大了双眼。与其同时,厉粟等五位幸存者各自急急爬起并抬头眺望。

    数百里之外,轰鸣滚滚,尘烟冲天,山崩地裂的情形一如之前……

    彼情彼景,感同身受。即便相隔甚远,还是让山岗上的几人瞠目诧然。林一虽然神色沉静,也是难以置信地皱起了眉头。

    直至半柱香过后,喧嚣渐渐趋于平静。而数百里外的一道山脉已没了踪影,却有荒漠横陈……

    元信子哆哆嗦嗦地惊叹道:“不出在下所料,此处状若混沌而异变无数。我等恰好踏入阴阳变化之中,差点成为了天地的祭品,却也有幸目睹了一回沧海桑田的不同啊……”他扶须感慨了一番,又定了定神,转而退后了几步,很是肯定地接着说道:“林尊!你我只须多加谨慎,必能有惊无险!”

    林一没有应声,有人忿忿不平地说道:“哼!若如长老所料,又岂会死伤惨重……”

    这是在嘲讽自己的莽撞与过失?元信子脸色一沉,循声叱道:“放肆……”

    几丈之外,厉粟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畏惧的神色,而言行举止中却是少了该有的恭谨,他抬手指向左右四人,有些悲愤地说道:“我等尽为劫后余生之辈,好不易跟随林尊来到此处,转眼之间便仅剩下一掌之数。若非元信子长老轻率冒进,焉能如此……”

    “哼!踏入此行者,便该有命运无常的觉悟。想要当一个自欺欺人且了无生趣的活神仙,不妨滚回深山老林中去……”元信子怒目圆睁,话语刻薄。他又往前一步,手指厉粟,面带杀机地叱道:“你连生死度外、机缘由天的道理都不懂,理当堕入轮回,再次成为一个世俗的凡人,便如蜉蝣那般的不识晦朔而无意春秋,但足一日,尚有何求……”

    厉粟想要争辩,又无言以对。

    正如所说,踏入此道者,早已看透了是非因,踏破了生死关。或有人性的不同,没有懵懂的道理。诸多相争,不外乎执着中的欲念罢了……

    厉粟不及多想,见元信子神色不善,他与四位同伴还是怕了,忙道:“还请林尊主持公道……”

    林一人在石岗上,却是有些走神。

    随着天边的那抹明亮照耀四方,原本黑暗且又沉寂的荒凉,竟在莫名之间多了几分异样。是源自于沧海桑田般的不同,抑或是混沌开天的变化……

    林一正自若有所思,一旁的争吵便已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他回首看向元信子与厉粟,并不论及孰是孰非,而是淡淡说道:“活着不易,且行且珍惜……”

    元信子见林一发话,只得收敛气焰,却又不以为然地分说道:“林尊!既然活着艰难,更不该委屈自己。小辈目无尊长,理当严惩……”

    厉粟又急又怒,说道:“在下有感而慨,何来不敬之说……”

    有那天边的一抹明亮的映衬,四周荒凉的尽头愈发显得黑暗。乍然一见,俨如阴阳对峙且又浑然一体。而天劫或有间歇,人与人的相争却是没有个尽头!

    林一沉吟了片刻,说道:“人人都不愿委屈了自己,诚然如是。而若不识进退之机,且穷凶极恶且不择手段,岂非人性尽丧、本心皆无……”

    厉粟拱了拱手,与几位同伴摆出悉听教诲的架势。

    元信子却是不肯罢休,说道:“林尊!你方才所言,亦不尽然……”

    但凡修士,随便一位都能就着大道理扯上个三日三夜。而此时此刻,林某可没工夫谈经论道!林一瞥了眼元信子,轻哼了声,说道:“元信子,你莫非将林某所说的话当作了耳旁风……”

    “林尊何意……”元信子一怔。

    林一再不理会,大袖一甩背过身去,抬脚走向石岗高处,稍稍辨明方向之后大步而去。

    厉粟等五人不敢怠慢,随后匆匆动身。

    元信子犹在抚须沉思,脸上多了层阴霾……

    一行七人,在枯寂的山谷与荒漠中穿行。虽说遭遇了一场意外的劫难,却再不用稀里糊涂地乱走乱撞。茫茫的黑暗之中,光明,便是方向!

    又是一阵隆隆的轰鸣声从前方的山谷中滚滚而来,随即地动山摇,烟尘漫卷,狂风呼啸……

    去路被阻,七人只得在百里外的山坡上驻足观望,虽早有见识,却还是为之动容不已。那便是阴阳的衍生?其中或有玄机莫测,更多的是一种天地变化的神奇……

    当前方消停下来,七人接着寻觅往前。

    途中没去多远,厉粟突然离开所在的山坡往下飞奔,少顷又折身返回,手中已多了一物,冲着众人示意道:“且看……”

    林一眼光一瞥,脚下不停。余下的几人,连同元信子在内,也是闷声不语的模样。

    厉粟捡回来的是一把半埋于山坡中的飞剑,上面的神识印记犹存。不用多想,必是途经此处遭难修士所遗落的法宝。他悻悻地摇摇头,跟着继续前行。

    元信子有些闷闷不乐,独自一人落在后头。当其心绪渐渐平复,人才有了几分精神。他左右张望,不由得神色一凝,惊奇道:“如此荒凉之地,竟然有雨……”

    只见方才发生异变的山谷之中,渐渐升腾起一片白色的云雾。远处恰有阴寒袭来,顿时阴阳交汇而风云盘旋,继而倾洒下点点水滴,淅淅沥沥之间,下方一块干涸荒寂的谷地顿时变得湿润起来。随之刹那,仿若有生机在蠢蠢萌动。而不过转眼之间,云消雾散……

    一行七人,在山坡上默默愕然。

    林一观望片刻,两眼中光芒闪动。少顷,他回头看向身后的众人。

    元信子有所察觉,忙不失时机地拱手示意。

    林一似有似无地淡淡一笑,转身接着赶路。

    元信子没来由地缓了口气,脚下渐渐加快……

    愈是往前,天边那抹明亮愈发的耀眼夺目。在此起彼伏的轰鸣之中,一行人慢慢翻过了又一道山岗。随着眼前豁然开朗,百里外出现一片巨大的山谷。其中有水面无光,有玉台空悬……

    有人喜道:“琅霄台……”

第一千二百九十七章 过河拆桥

    感谢:gg0410、wolfsayno、书友367004的月票支持!

    ………………

    山谷之中。

    七人渐渐停下脚步排成了一行,各自低头查看,再又抬头仰望。

    脚边有水,清寒见底,却又好似凝滞了一般,无波、无浪,也无光。由此看去,一片数十里方圆的湖泊静静躺卧在山谷之中。

    而在这诡异的湖泊当间,则是一方白玉石台,有着十余丈大小,三、两丈高,为阶梯环绕而光洁平整,并静静地孤悬在湖面之上。恰有一缕明亮的天光倾泻而下,使得整座玉台莹莹生辉!

    元信子观望了片刻,肯定道:“那玉台之上,必有越界的法阵……”

    厉粟等人也是深以为然,却不吭声,反而是往后退了几步。

    元信子才想着命人探路,却见仅有的六个属下都躲在林一的两旁,他只得暗哼了声,径自在湖边来回踱步,很有跃跃欲试的劲头。

    林一则是默默打量着湖水与十余里外的那方玉台。

    远处依旧笼罩在一片茫茫的黑暗之中,并有隐隐雷鸣传来,便好似混沌初始而变数无穷,却又端倪莫测。唯有湖面之上的那道倾泻而下的天光,仿若在开启着夜色的黎明与荒芜中的一线生机!

    琅霄台、以及所在的湖泊,应该并非位于此界的尽头,而是居中禁制四方,倒也不无寓意……

    “哗啦”一声水响,元信子已忍不住踏入湖中。而才将涉足,人便猛地跳回岸边。不过短短一霎,他衣袍的下摆已罩了一层玄色的薄冰。其两脚直躲,犹自寒战不已,惊讶道:“怪不得无波无浪,原来湖中尽为玄水……”

    厉粟好奇问道:“元信子长老,何为玄水?”

    “玄冰之凝而未凝,是为玄水。其落羽即沉,并有冻结神魂之威……哼!”元信子心有余悸地答了一句,才发觉是在与一个小辈分说,自觉跌了身份,不由得哼了声,转而又道:“林尊!这湖底深处必有玄冰,极为凶险。要想由此登上琅霄台,殊为不易!”他已震落了衣袍上的薄冰,两眼看着林一。

    林一就前两步,俯下身去,撩起大袖,伸手在湖水中轻轻一撩。

    水花溅起即隐,随即无光、无声也无痕。而彻骨的寒意却直透体内,血脉气息为之一顿,便是整只手掌也罩了层冰霜且僵硬不堪!

    林一眼光中神色微动,轻轻用力握了握拳头。不过瞬间,冰霜顿消,僵硬的手指已恢复了自如。少顷,他直起身来,转向元信子等人说道:“既知不易,且量力而为!”

    元信子犹在紧紧盯着林一的右手,而对方却是大袖一甩背在了身后。他稍稍意外,随即轻松地点了点头道:“林尊乃高人,自然不惧艰险……”其话没说完,转而冲着神色犯难的厉粟等人揶揄笑道:“尔等小辈想要越水而过,未免不自量力……”

    厉粟等五人没吭声,各自有些沮丧。

    元信子却是抬手摸出了几块玉符,不无得意的又道:“此乃阴火符,有克制玄冰之能,所幸本人以重金购置了几块以防不虞,谁料竟在此处派上了用场!”

    对于魔城的修士来说,阴火符并不陌生。此符内嵌三分魔煞阴火,有防身御敌之用,却因价值不菲而用处有限,故而少有人问津,而眼下此时不比往常。

    厉粟等人眼光一亮,忙讨好道:“可否转让一二……”

    “呵呵!”元信子的笑声有些冷,好像在借机释放着莫名的怨恨,却又佯作大方道:“有林尊在此,本人岂可藏私。一千神石……”

    “……”

    几人交易的时候,各自揣着莫名的心思。

    且不说元信子这个人的秉性如何,至少精明、市侩,且临机果断,并且还有些记仇。他对几位小辈的不敬一直耿耿于怀,却因顾忌而无从发作,如今总算是逮着机会,又岂会手下留情。所幸厉粟等人收获颇丰,只得忍痛认命……

    对此,林一无意过问,独自在湖边伫立片刻,体内的天煞雷火已随着护体法力遍布浑身上下。少顷,他抬脚往湖里走去。才将几步,人往下坠。其闭息凝神,继续往前。

    不消须臾,元信子等人跟着相继入水……

    林一有天煞雷火与法力护体,倒也不惧水中的彻骨阴寒。而此时此地,避水诀与各种遁法,以及神识修为皆没了用处。他只得脚踩湖底,慢慢前行。所去泥沙淤积,一如水下沼泽……

    不多时的工夫,人已没入水下十余丈。当无边的黑暗袭来,一时之间天地茫茫!

    林一去势不停,渐渐步入湖底的深处。元信子与厉粟等六人随后而行,在阴寒中找寻着方向。

    一炷香的时辰过去,估摸着已到了玉台的下方。

    林一停了下来,抬头仰望。目力所及,混沌一片。他幻瞳的光芒夺然而出,霎时穿透黑沉的玄水。

    只见数百丈之上,有天光闪烁且玉台浮动……

    林一不再迟疑,双足用力,手臂划动,便要强行凫水而上,却又意外地低头俯瞰。适才落脚的地方似有异样,却因天煞雷火护体而有所忽略。不过,在幻瞳之中,那淤积甚厚的沙石之下,可见一缕细弱的红光在微微闪烁……

    这数百丈的湖底,有何名堂?

    林一身形回落,触地之际,两脚踢出。淤积的沙石被搅动着缓缓分开。他趁势再又动作,转眼间竟是掘出一个数尺深的坑。没了遮挡,可见一片黑色的玄冰静静躺在湖底。而尤为怪异者,那一缕细弱且清晰的红光从中灼灼而出,仿若夜中萤火,微小却存在,且透着异样的气机。

    什么东西?

    林一的两眼中幻瞳闪烁,稳稳俯下身子,并伸出罩了层淡淡火光的右手抓去。玄冰坚硬,却难抵雷火之威,使得黑沉的地面霎时绽开几丝缝隙。他就势用力深入尺余深,再又猛然拔起。

    “喀喇——”

    随着一声炸开的闷响,坚硬浑实的玄冰瞬间裂开一个黝黑的窟窿,有狂烈莫名的气机从中奔涌而出,竟使得四周的玄水跟着一阵晃动。

    林一抬脚踢动几块碎石,再又狠狠踏下,顿时堵死了那个窟窿,随即退后两步,冲着手中之物凝神端详。他手上所持的是一道儿臂粗细的石柱,四、五尺长短,火红夺目,晶莹如玉,并散发着炽烈逼人的气机……

    “火……玉……”

    恰于此时,元信子与厉粟等人为火光吸引,相继来到了近前。元信子惊奇出声,却被玄水阻隔而断断续续。他在数尺外站定,再次手舞足蹈地传音示意道:“林尊!此乃玄冰火玉,为极阴极阳之宝,很是难得……”

    火玉?好东西!极阴之中,竟然蕴含着极阳之物。天地混同与阴阳造化,莫过如是!

    莫名之际,林一的心头好似有灵光一闪即逝,却又如流星划空而无从捉摸。他微微怔了怔,顺势收起了手中的火玉。随着光芒隐去,四周回归暗寂。

    元信子瞠目片刻,似有失落,转而在黑暗中寻觅起来。随后而至的厉粟等五人也是跟着团团转,一个个满怀期待。照此下去或有寻获,而想要破冰求玉,仅仅凭着堪堪护体的阴火符,只怕是难乎其难……

    林一不再耽搁,挥动手臂奋力击水,转而往上缓缓浮起身形。元信子等人见状,唯恐生变,只得丢下寻宝的念头,一个个脚蹬手刨凫水而上。

    玄水有落羽不渡之说,人行其中的窘迫可想而知。沉沉浮浮,再又上上下下,直至用去了一个多时辰,一行七人才相继到了湖面。而玉台犹在三丈之上,想要隔空攀越并不容易……

    林一先行抵达湖面,双臂闪动一层金色的龙纹,随即就势横砸,不待玄水荡起,他人已急蹿而出,转眼之间跃上了空悬的白玉石台。其立足未稳,顿时已笼罩在一束明亮的天光之下。这一刻仿若酷寒回春,体内迟滞许久的法力终于有了运转自如的迹象……

    “砰——”

    “哎呦——”

    “扑通——”

    “长辈人物,岂能过河拆桥……”

    林一尚在感受着所在的不同,身旁“扑通”一声趴下一个人影。

    那位长辈人物不是旁人,正是元信子。他带着庆幸的神情爬了起来,根本不理会下方的动静,只顾着抬头仰望并诧异道:“已然到了琅霄台上,又该如何越界……”

    林一站在玉台边上低头看去。只见湖面之上,厉粟等五人犹在挣扎守望。其中的一位明显被踩了一脚,半张脸还带着脚印。而元信子正是借他之力,才得以轻松脱困而出。

    好一个过河拆桥!

    但有机会,这世间谁人不踩人?

    只管自家乐意并问心无愧,倒也境界通达。

    而因果之说又从何来?或许……执着是因,本心是果……

    林一袍袖一抖,一道汇集成束的白色光芒倏然飞出。五道人影破水飞起,转眼间已跌落在白玉石台之上。他又袍袖一甩背在身后,厉粟等人顿时没了束缚。而五人才将获救,却各自跳了起来,一个个怒视着元信子。

    元信子有所察觉,转而退后两步,意外道:“岂敢以下犯上……”

    与之同时,白玉石台突然抖动了下。众人顾不得争执,皆是神色微变。不过刹那,天光骤盛,风声呼啸……

第一千二百九十八章 情形大好

    感谢:痴者路、丹尼尔0428的捧场与月票支持!

    …………………

    当玉台离开湖面冲向天穹,耀眼的光明中乾坤迥异……

    不过瞬间,又是一阵光芒闪烁,随之跌出七道人影。其各自不及回头张望,一一从半空中飘然坠落。

    这是一片荒漠,满目的沙丘与沙坡。而昏黄的天光之下,远处似有山丘起伏……

    林一顺势落在一道沙坡上,脚下的柔软细沙被踩出一个浅坑。而随着他体内的法力运转,身形缓缓浮起三寸。

    便于此时,几道人影相继而至。其中的元信子落地之后,再又凌空蹿起数丈高,惊喜道:“已然有了一成的神识与修为……”

    厉粟等人也是有了察觉,各自庆幸不已。在那修为禁锢的日子里,每当灾难降临,便如凡人般的羸弱且无能为力。眼下虽然只是稍有恢复,而法力神通已堪堪可用。

    元信子离地七八丈,又坠了下来,不以为然道:“凭此或可自保,用来赶路却绰绰有余……”他落在林一的身旁,手指远方示意道:“千里之外,似有绿洲。比之从前各界,这五层禁羡界的景霄天,可谓情形大好啊!厉粟,带人探路……”

    “哼!恕不从命!”

    元信子话音未落,便有人抗命不尊?他转身叱道:“尔敢……”

    几丈之外,五人一字排开,且满脸的怒容,竟是同仇敌忾的架势。为首的厉粟还是有些畏惧,却不理元信子,而是硬着头皮冲着林一的背影举手说道:“元信子身为长辈,却置我等于生死而不顾,更有过河拆桥、落井下石之举。且几次三番,岂能不叫人为之心寒?还请林尊明鉴,我五人实在不愿听从他的差遣……”

    林一没有理会身后的争吵声,只是浮起的两脚又缓缓落在沙地上。

    正如元信子所说的情形那般,林某人也恢复了神识与修为,却非一成,而是足有三成之多。究其缘由,或为一体三修所致。而此处既有荒漠,也有绿洲,真是情形大好……?

    元信子没想到几个梵天小辈竟敢当面顶撞,一时气结,抬手指点,脸色顿时白了。而对方五人虽有畏缩神情,却站在原地毫不退让。如此大胆,有何依恃?

    “林尊……”

    厉粟见元信子神色不善,忙又慌乱地唤了一声。

    “争来争去,无非出于执着。是福是祸,却与天道命数无关。看似一个因果循环,却尽在念起念灭之间。谁还记得本我何在……”自言自语中,林一慢慢转过身来,却并不提及双方的孰是孰非,而是简单地给了四个字:“各行其是!”

    厉粟暗松了口气,与左右换了个眼色。且不管林尊的自言自语有何所指,至少最后的一句话明确无误。各行其是,再不用听命于元信子。他与四位同伴异口同声道:“遵命!”

    元信子点戳的手指僵硬下来,随即将大袖子悻悻一甩而不再吭声。临行之前,自家还是拥有数十属下的管事长老。如今行程才将过半,便成了孤家寡人。果不其然……

    林一看了看元信子,轻描淡写地又道:“这些小辈在塔中走不了多远,能活下来已属不易,你又何必太过于苛刻呢……”

    厉粟等五人神色感激,元信子则是低头不语。

    “哦……倒是差点忘了……”林一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据悉,少则三、五、十数年,多则数十、上百年,方可从塔中脱身。元信子,我且问你……”

    元信子直了直身子、挺了挺胸,脸上挤出些许笑容,勉强从容道:“有劳林尊动问,当知无不言……”

    林一问道:“若是不得一路越界而过,又该如何从塔中脱身?”

    “这倒是不难,只待高人们穿塔而过,塔中禁制自行开启,幸存者便可脱身出塔……”元信子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又抬眼四望,接着分说道:“此界的关卡名为景霄亭,尚不明所在。如今行程过半,事不宜迟……”

    林一点了点头,淡淡笑道:“所言有理!”他两脚已然离地,转身化作一道灰影直奔荒漠深处。

    元信子抖擞精神,才想发号施令,却哼了声,头也不回地追赶而去。厉粟等人则是心安理得状,一个个随后疾行……

    修士没了法力修为,便如鱼儿落入网中,虽可挣扎,却有诸多束缚。如今总算是多了几分自如,赶起路来自然也轻松了许多。而当穿过整片荒漠,还是用去了两三个时辰。七道人影放慢了去势……

    黄沙的尽头,是一片起伏绵延的山丘。本该是荒凉的地方,竟然在碎石间长满了寸许长的野草。远远看去,恰似覆盖了一层淡淡的青绿。而为众人指引方向的,正是这不同的色彩。

    一行七人相继落下身形,无不是神色欣然。接连穿越冰火两重天地的折磨,再又历经一番暗黑的沉寂与山崩地裂的巨变,眼前的这片寻常的绿色,便显得格外的赏心悦目,并让人从一度的焦躁与不安中释放出来。

    林一俯下身来,挥袖一掠并举起了右手。

    一株小小的野草在指间拈动,看起来甚是柔嫩羸弱,却又透着清新且不失坚韧的生机……

    林一神色端详,两眼深沉。而不过转念的工夫,小草竟迅即枯萎,并在寂然中化为虚无。刹那的婀娜,一如幻觉。他空拈指间,微微怔然,旋即袍袖轻拂而背起了双手,慢慢转身看向来处。昏黄的天光之下,四方荒凉如旧。而正是有了脚下的这片青绿,一切仿佛从此不同。俨如当年的天魔结界,有了阴阳四极五行的变化,便有了那几株老柳的新生……

    元信子在布满野草的山丘上转了一圈,惊奇道:“咦?似有气机……”厉粟等人虽心怀芥蒂,而听他一说,还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并各自冲着前方眺望不已。

    由此往前,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山谷。隐约之中,有淡淡的气机弥漫而来。

    “林尊!容在下探路……”

    元信子知道自己差遣不动那个小辈,索性很干脆地打了声招呼,径自奔向前方的山谷。而他的一反常态并身先士卒,倒是令厉粟等人有些不安,忙跟着追了过去。

    林一没作多想,随后慢行……

    接连穿越了几道山谷,并无发现。而愈是往前,那似有似无的气机则是渐渐浓郁起来。四周的山岭之上,犹如初春的景色。荒芜与清寒之中,点缀着片片的嫩绿。

    元信子既然带头开路,自然要时时刻刻留意四方的动静。奈何地形不明且神识受阻,只得越前数百丈,方能及时探察以便应对。不觉不觉之间,他一人渐去渐远。厉粟等人虽然不甘落后,却一时追赶不及。唯有林一不慌不忙……

    如此半日过去,林一在一堵峭壁前停了下来。所在的山谷之中,只剩下了他独自一个。元信子与厉粟等人争先恐后,则早已跑得没影。而其本人并不在意,不慌不忙地左右张望。

    循着峭壁两侧看去,各有一道窄窄的豁口,形同山涧、又似峡谷,且各自蜿蜒曲折而去向不明。

    林一稍稍打量,直奔右手一侧而去。当他再又左拐右弯地穿过十余里的狭长豁口,更为浓郁的气机迎面扑来,有人高声呼救:“林尊……”

    这是一道真正的巨大峡谷,足有数十里之宽且长短莫测。两侧有千丈高峰耸立,当间则是弥漫着浓郁的气机。

    当然,数里之外,还有怪异的石坑,一地的死尸狼藉,二十多位活着的洞天高手,以及跪地求饶的厉粟等五人。

    元信子则是身陷重围,神色绝望。当其呼救的这一刻,在场的众人皆循声看了过来。

    林一脚下迟缓,神色微愕。此地怎会藏着一伙洞天高手?

    不过少顷,对方有三人越众而出。

    其中一黑须男子,有着洞天初期圆满的修为,诧然失声道:“你是林一?”

    余下的两个中年人,均为洞天初期大成的境界,也同样认出了林一,各自不敢怠慢,急忙冲着四周挥手示意。在场的二十多位洞天修士顿时分出半数的人手,余下的则依然在看守着元信子与厉粟等人。

    林一打量着那三个中年人,又将眼光掠过四周,不禁咧嘴笑了笑,不答反问道:“尘炼子、天权子、开阳子,你三人不跟着九玄,在此作甚?总不会是为了林某人吧……”他很是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接着背着双手,很是从容地往前走去

    那三个中年人,正是九玄的三个弟子。地上横躺着的十余具死尸,应该是来自洪荒各家的修士。至于元信子与厉粟等人,纯属瞎眼撞进了狼窝里……

    尘炼子看着慢慢走近的林一,不由得眼皮一跳。他不及答话,暗中嘴巴翕动了几下。转瞬之间,其身旁连同两位师弟在内,已聚集了十七、八位洞天的高手。厉粟等五位魔城修士已无人过问,犹在地上跪成一排而神色惶惶。元信子则依然被六人围着,还是不敢有所妄动。

    “林一……”

    尘炼子见林一愈走愈近,忙抬手出声。

    林一在千丈之外慢慢止步,不容对方接着说下去,下巴一抬,自顾恍然道:“尔等并非专为林某而来,怎奈冤家路窄,呵呵……”笑意冷然。

    尘炼子神色一凝,抬起手臂狠狠往前挥动……

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 谁为渔翁

    感谢:丹尼尔0428、我爱无仙的捧场支持!

    ……………

    不过转眼之间,十七、八位洞天的高手已左右散开,并在林一的数百丈之外围成了个大圈子。以如此阵仗看来,尘炼子等人是势在必得!

    峡谷一侧的山脚下,厉粟与几位同伴已从跪着变成了瘫坐着,各自沮丧不已,而又暗含着几分期待。

    这五人跟在元信子的身后闯入峡谷,还没弄清楚状况,便遭致一群洞天高手的围攻。五人身为梵天小辈,哪敢有半分的抵抗,急忙跪地求饶,这才暂且捡回一条性命。而元信子却自恃修为不弱,便想着抽身而退。谁料在一群洞天初期大成高手的强攻之下,没过片刻他已捉襟见肘。林一、林尊来得倒是及时,而以一敌众,艰难可想而知……

    在峡谷的另一侧,则是进退不得的元信子,前后左右的数十丈外,还依旧守着六位洞天的高手。而林一的现身,着实令绝望中的他狠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对方不仅没有躲避,反倒主动挑衅并身陷重围,这位曾经的魔城长老在惊愕过后,禁不住又是一阵忐忑……

    林一没有理会元信子与厉粟等人的安危,而是在静静打量着四周一个个对手的情形。

    尘炼子见围困的阵势已成,与左右两位师弟换了个眼色,转而冷笑道:“呵呵!你我甚少谋面,还算不上是冤家吧?不过,既然家师对你青睐有加,彼此不妨亲近、亲近,以免动起手来悔之晚矣!”

    加上那师兄弟三人,四周共有十八位洞天高手,其中半数有着初期大成的境界,且一个个飞剑在手,合力围攻之下,倒也不可小觑。不过,名为亲近,实则是骄焰气盛。以为人多就能吃定了林某?

    林一抬手触摸着眉心,并未答话,身上却闪过一层黄色的光芒,突然往地下遁去。

    尘炼子稍稍意外了下,随即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莫要耽误工夫了,五行遁法在此处无用!”

    林一的整个人遁下一半,又是一阵光芒乱闪,随即又跳上地面,散去上下光芒,满不在乎地耸动着双肩,说道:“你还没回林某的问话,令师究竟去了何处……”他手臂舒展已是紫金葫芦在手,竟是旁若无人般地灌了一口。

    此前胆怯要逃,如今又故作掩饰?

    尘炼子盯着林一的举动,神色中有些疑惑。只听说那个林一很难对付,却是不曾正面有过交锋。两位师弟虽有见识,同样是说不清楚。而此时所遇之人,倒是与传闻大相径庭。他见众人已是严阵以待,想了想便道:“家师已带着千荒高手赶往九天塔的上三界,我等在此……”

    林一酒气长吁,含笑道:“呵呵!这个不必多说,林某早已知晓,你等途中恰好遇上了方便采掘的神石,又岂能不见财起意而杀人劫掠……”

    尘炼子回头看了下远处的石坑,以及四周散落的尸骸,转而反诘道:“你除了无端臆测,还能知道些什么?”

    林一随声道:“林某还知道你方才说错了一句话……”

    尘炼子皱了皱眉头。如此一个修为高强的年轻人,神态轻松且从容自若,却又话语跳跃而难以揣度,颇有几分老气横秋的高深莫测。而即便如此又能怎样,众寡悬殊……

    开阳子见尘炼子太过于谨慎,忍不住啐道:“与家师为敌,必将死路一条……”

    天权子则是眯缝着双眼,出言提醒:“师兄!此人曾让两位魔尊束手无策,还须小心……”

    许是过足了酒瘾,林一收起了小葫芦,漫不经心地接着说道:“九玄与林某结怨颇深,其门下弟子又岂能置身事外。再有你师兄弟与人狼狈为奸,将我两位兄弟祸害不浅。试问,彼此算不算是冤家……”

    尘炼子错愕了下,暗哼了声,冲着四周使了个眼色,说道:“既然如此……”此前啰嗦了几句话,无非要摸清那个林一的来意。既然难以善了,唯有手底下见真章。而他话才出口,左右情形突变。

    “啊——”

    开阳子根本全无防备,瞬间消失在一团诡异的烈焰之中。惨叫声戛然而止,灰飞烟灭……

    “砰——”

    天权子更为惨烈,呼喊不及,胸腹已被洞穿,随即整个身躯在闷响中炸开,血光四溅……

    尘炼子左右张望,眼花缭乱,只觉得如坠冰窟,禁不住心头一阵大跳。

    那个林一先是佯作逃遁,借机使出分身隐形,再又话语飘忽隐藏杀机,继而猝然偷袭,并极为凶残地杀了开阳子与天权子。而己方众人在禁制之下仅剩一成的修为,更为不堪者只能使出仙君后期的法力。他却依然强悍如斯,谁是对手……

    尘炼子无暇多想,抽身爆退,大袖中挥出一道剑光,厉声喝道:“围而攻之……”随其吩咐,再又七八道剑光从四面八方疾飞而去。而他并未松口气,反倒是神色大变。

    一阵阵“砰砰”不断的闷响声惊魂荡魄,一道道诡异的火光触目惊心,紧接着便是一条条性命坠落尘埃、化为灰烬。整整十八位高手,转眼之间折去大半,犹然不知敌踪所在,而那林一却手持金剑劈开阻挡、并狠狠扑来……

    这一刻,尘炼子知道自己错了,且错得难以饶恕!

    一位可以同时让魔城、千荒为之伤神不已的,又岂能是等闲之辈?那林一看似年纪轻轻且人畜无害的模样,恰恰是最易被人轻忽漠视。而但有松懈,便将遭致他最为残酷无情的悍然一击。他的强大,堪比洞天后期的高人。他的可怕,无异于洪涛猛兽。自己却浑不自知,犹在与虎谋皮。只可惜了两位师弟……

    一切不过闪念之间,强弱逆转。当天权子、开阳子被杀,尘炼子逃窜,众人相继难保,围攻的阵势顿时没了,峡谷中一片混乱。

    尘炼子身形不动,瞬时到了千丈之外。而前方的灰衣人影与闪烁的金剑依旧是直逼而来,更有两道无形的杀机在四周咆哮肆虐。恰在百忙之中,忽见不远处的敌我七人尚在原地对峙,他厉声大喊:“救我……”

    那围困元信子的六位千荒修士正在原地诧然无措,闻声不敢怠慢,各自祭出剑光并抽身迎了上来。

    尘炼子却是趁机喷出一口精血,转身一闪便已消失不见。下一刻,人影已到了数十里之外。他忍不住回头张望,已是满目骇然。才将一个转身的工夫,那挺身阻拦的六人已折去其三。余下的几位幸存者,一个个亡命四窜!

    不过,那个林一或许是稳操胜券,不然为何没有祭出更为可怖的三十二天煞卫?

    尘炼子暗呼一声侥幸,急急掐动手诀,瞬息又去数十里……

    峡谷之中,腥风盘旋,杀机犹存,林一却是在遍地的狼藉中停了下来,手中长剑斜指,眉心印记闪动,默默冲着远处几道仓惶逃窜的身影悠悠出神,眼光中的寒意犹自凝而不散……

    与之同时,厉粟五人从地上慢慢站起。适才的一切,犹如幻觉。二十四位洞天高手,逃生者不过五六人。

    元信子始终愣在原地没动,枯瘦的脸颊有些苍白。打量着渐渐安静下来的峡谷、以及遍地的血腥,他的身子禁不住颤抖了下。这前后的数十年间,自己算是诸多大事的亲身见证者。而有时候明明听到、看到,却就是弄不清楚在发生些什么。在当年的**秘境之中,那人还要借助血煞余威与诸多的运气才能得以脱困,而如今再无须寻机讨巧,便以倾轧之势摧枯拉朽……

    魔城的五位梵天修士历经劫难,犹能活到至今,已绝非仅仅的运气。能屈能伸,临机识趣,才是安身立命的手段。而身为小辈,自然有着小辈的觉悟。待其各自稍稍恢复精神,便忙着清理峡谷中遗骸。该烧的烧,该埋的埋,而该拿的,却没谁再敢自作主张。

    当厉粟忙完首尾,带着几分小心走到了那独自默然的身影近前,双手摊开,恭敬道:“焚去各方尸骸三十二具,所得皆在此处,请林尊过目!”

    闻声,林一收起金龙剑转过身来,两眼中寒意缓缓淡去。随其拂袖一卷,厉粟手上的一堆戒子顿时易主。他又稍加查看,随意抛还了五个,淡淡说道:“尔等分了吧……”

    厉粟面带喜色,连忙道谢,又转身带路,并伸手示意道:“林尊!此处有神脉显露于地表之上,极为罕见……”

    林一背起双手,抬脚奔着数百丈外的那个石坑走去。

    “林尊神威不凡,堪与两位魔尊比肩……”元信子见机跟了上来,奉承一句后,又带着几分忧色说道:“林尊既然动手,理该斩尽杀绝。要知道那尘炼子可是九玄上人的弟子,任其走脱,来日必有后患啊……”

    林一眼光斜睨,神色如水。

    元信子却是身形一顿,有些后悔地暗啐了一口。愈想讨巧,愈是言多必失。倒是忘了那个妖荒的斗将曾问过同样的一句话,却得到‘杀不尽、亦斩不绝’的应答。他自管性情多变且又拖泥带水,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

    林一脚下不停,突然自言自语:“鹬蚌相争,谁为渔翁?古塔浴血,何人得利……”

第一千三百章 再次启程

    感谢:jiasujueqi、981nanhai的捧场与月票支持!

    ………………

    前方又是黄沙漫天。

    峡谷的尽头,一行七人落下身形。

    厉粟等五位魔城修士,皆面带笑容,并意犹未尽般地回头张望。元信子也是手抚胡须,神情舒畅的模样。只有林一背抄双手独对大漠,神色不明。

    此前峡谷的石坑之中,有块埋藏极浅的神脉,被人意外发现之后,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各家路过修士的轮番争夺,最终还是便宜了后来的七人。

    厉粟等魔城修士各自得到了千多块神石,一个个笑逐颜开。若再加上林尊的几次赏赐,此番所获,足以羡煞旁人!

    在元信子看来,或许自己才是那从鹬蚌相争之中获利的渔翁!难道不是吗?在数个时辰的剑劈手刨之下,虽说累得筋疲力,却也掘得两三千块神石。这可是入塔以来最大的一笔意外所得,当真不虚此行啊!而令人惋惜的是,神脉的四周以及地下坚硬异常,稍加采掘,再难施为,不得不就此作罢。

    而当时的众人忙个不亦乐乎,有一位却是无动于衷,还独坐一旁闭目养神,俨然超脱万物的高人风范!不过,当元信子与厉粟等人守着石坑而恋恋不舍之际,那位高人却是突然拂袖而起。于是乎,一行再次启程……

    元信子转过身来,冲着不远处的那位高人的背影看了一眼,趋前几步,手抚胡须说道:“才有几点春色,又是荒漠无边。这四层禁羡界的景霄天,生机初绽,万物待发,机缘着实有限吶!”

    林一没有回头,也不出声,兀自冲着远方眺望。不知为何,他这一趟的冒险之行,少了从前的那种振奋与冲动。或许,只是为了赶路而赶路……

    元信子接着说道:“林尊!您我不妨寻至景霄亭,以便越界而上。那六层龙变界的碧霄天,或有期待……”他伸出手来才要示意,却又僵住不动。

    林一已然双脚离地,自顾默默前行,瞬间已去数十丈。

    那位林尊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且又深不莫测的样子,着实叫人看不懂!元信子甩了下大袖子,颇为无趣地摇了摇头,动身追了过去。厉粟等人紧随其后……

    与初临此界所遇相比,眼前的这片大漠更加的广袤无际。至少在神识之中,根本看不到尽头。一行七人不问方向,只管笔直往前。而三日过去,情形如故;十日之后,还是如此。即便那起伏的沙丘与沙坡,也好像在不断地重复着而没了变化。

    不知不觉,一月过去。

    前方莫说绿洲,哪怕是山丘荒岭都不见踪影。而离地数尺御空而行,终究离不开修为的支撑。七人之间渐渐拉远,彼此境界高下立见。

    当三个月过去,林一突然从疾行中停了下来,若有所悟中,神色自嘲。

    只当是为了赶路而赶路,却忽略了途中的风景。这大漠根本就浑然无边,再稀里糊涂下去,莫说三月,只怕三年都未必能摆脱困境。既然有所蹊跷,林某人想明白了再走不迟!

    林一缓缓落在一片凸起的沙丘上,回首眺望。

    相距万里远处,一道稍显狼狈的人影正自急急赶来。在其身后的四、五万里之外,则是余下的五人。不用多想,如此一路疾行且不得歇息,有限的修为已不堪为用。而元信子情形尚可,厉粟等五人却犹如强弩之末,再强撑下去,便是油尽灯枯的地步!

    林一转向前方,撩起衣摆,便想着就此歇息等候,却微微一怔。他冲着右前方稍加凝视,随即踏空而起奔了过去。

    在十余里外的一小片沙窝里,很不起眼地隆起一道状如人影的沙堆。若非留意,极难察觉。

    林一到了近前,挥袖卷去一道劲风。

    随着浮沙掠尽,一具伏地的尸骸呈现出来。那是一位老者,早已死去多时,且浑身上下衣着破碎,且伤痕累累。浅而易见,他不是丧于敌手,便是耗尽修为而重伤难愈所致……

    林一循着那尸骸伏地的方向稍加留意,随后曲指弹出一缕火焰,而转身离开之际,却又反手抓去,一枚小小戒子从灰烬中飞出并落入掌心。他就近寻了一处沙丘,再又放眼四方。

    远处,黄沙与天光浑然一体。近处,起伏的地势犹如一道道静止不动的涟漪。一望无际的空旷之中,尽为荒芜与沉寂!

    而俗语有句话:无风不起浪。之前所遇的荒漠,倒是不见这般情形……

    林一缓缓盘膝坐下,神色中似有疑惑。少顷,他收回眼光,低头看向手中的戒子。

    戒子与寻常所见没有什么不同,数十丈大小的芥子空间内存放着主人的随身之物,不外乎一些神石、仙晶、丹药、玉简、符箓等等罢了。

    林一驱动神识在戒子内查看一遍,暗暗摇了摇头。

    从琐碎的杂物看来,这位戒子的主人应该有些经历。而其中只有百余块神石,可见身家并不富裕。而林某在峡谷中所杀修士的任何一人与之相比,都要强出十数倍不止。虽说拿出分量最轻的五只戒子赏给了厉粟等人,余下的神石加起来依然足有数万之多。

    不过片刻,林一已是兴致索然。自身所修无论是丹药、炼器,还是符阵、功法等等,皆为不凡的存在,倒也无须涉猎太多。此外,这位戒子主人的随身所藏也不见有何珍稀之处。

    林一双目微阖,轻轻缓了口气。

    接连赶路三月,是谁都会疲倦。所幸林某人一体三修,且肉身强悍,一时并无大碍……

    林一调息片刻,再次看向手上的戒子。在将其收起之前,他随意取出一枚玉简。元信子等人距此尚远,不妨接着闲看一二。

    玉简并非功法,而是戒子主人的修行手札。其中字数繁多,且极为详细。开篇曰:本人无仙子,幼年向道,苦修十万余载……

    林一忽而有了兴致。修行之人的道号,多有讲究。譬如师父的道号,便有长空凌云之意;老兄长的真元子,则有本元真修之意。哪怕是胖子出云子,也要标榜一下自己飘逸不凡的品味。

    而这戒子的主人却取名无仙子,很有些不伦不类,却也值得玩味。而其声称苦修十万余载,竟然活了如此之久……?

    林一微微瞠目,继续手握玉简看了下去。

    无仙子,出生于八荒之千荒的一个海边渔村。因幼年目睹过仙人渡海的情形,便心生神往,并由此一发不可收拾。他从村里长辈的手中获得绘有图文的兽皮,又意外吞服了几株异草灵药,便尝试着独自修行,却迟迟不见进展。当其饿得头晕眼花爬出藏身的山洞,渔村的数十老幼皆已葬身于海啸之中……

    此后,无仙子漂泊四方,吃尽了苦头。十六岁那年,他被狼群围攻而危在旦夕,恰逢有狩猎的族群经过,这才捡回一条性命。而其重伤初愈,便被族中长老看中,并以孙女相许。

    于是乎,孤苦无依的无仙子在感恩之下,渐渐熄了修道成仙的念头,老老实实地过起了凡人的日子。谁料家中才将添了个胖小子,恰逢族群相争,婆娘与尚在襁褓中的儿子双双无辜惨死。当侥幸活下来的他面对遭致血洗的山村,几度痛不欲生。他用猎刀斩下自己一根手指,立誓报仇,为了恩情深重的族人,为了可怜的婆娘、幼子……

    二十岁那年,无仙子只身逃出大山,终于寻到了有修士出没的集镇。他见人便拜师,逢人便磕头。他早已忘了当年的夙愿,他修道成仙只是为了报仇。在遭受了无数冷落与嘲讽之后,蓬头垢面、状如乞丐的他,总算被一位金丹修士收归门下……

    一番练气筑基,无仙子终于越过修士必经的门槛。当其年过百岁而尚不及体会苦尽甘来的收获,却被师父强命下山。接着烧杀劫掠,稍有不从便遭致同门的恫吓与欺辱。迫不得已,他趁机逃了出去,还背负了一个欺师灭祖的罪名……

    当无仙子返回大山深处,曾杀了自己婆娘幼子的族群却没了下落。且蛮荒之中迁徙频繁随意,一切早已物是人非。既然报仇无门,又修仙何用?这世上好人没好报,坏人尽逍遥。所谓的得道成仙,不过是膨胀了兽欲,颠倒了人性。他跪在婆娘幼子的孤坟前,疯了般地大叫自责,嚎哭痛骂……

    无仙子返回师门,一边强忍责罚,一边拼命苦修。百年之后,他亲手除去了师父,从此狡诈残忍、且杀戮成性!他不想被人摆布,他要成为仙道强者,将命运攥在自己的手中……

    杀!不停地杀!只有杀了所有挡路的人,吞噬更多的性命,方能在血雨腥风中活得更久……

    如此这般,无仙子从金丹的修为,杀到了元婴,再又化神,杀到了炼虚合体。其间他走火入魔,九死一生。而他心智坚韧,最终淬体成仙。接着尔虞我诈,你争我夺。年年如此,岁岁亦然……

    无仙子渐渐修至仙君中期,却再无进境。谁说仙人长生永存,即便仙君修士也有寿元大限。当其回头看去,不由心生茫然。那个海边的少年,以及他逍遥于云天之外的初衷,早已消失不见……

    无仙子再次寻到婆娘幼子的坟前。枯草萋萋,往昔成风。已是银发苍苍的他,哈哈笑着,老泪纵横……

    再之后,无仙子将十余万年的一生,尽数拓印在玉简之中,带着他当年海边的梦,再次启程……

第一千三百零一章 十万尘埃

    感谢:用户81120530、石径寒山、mahdirau、981nanhai的捧场与月票支持!

    感谢各位的订阅、红票支持!

    ………………………………………………………………………………………………

    修士的寿元,随着修为的高低而有所不同。

    在筑基之后,可以活到两百多岁。而根本来不及缓口气,便要拼命地修至金丹期。若是不然,只能化为尘泥。侥幸有成,随之得享五百岁的寿元。

    在凡人看来,春秋五百载已够久远。而对于修士来说,这其中多半的岁月已被练气筑基占去。余下的光阴,已是寸寸如金。那么就接着狂奔吧,用余下的两百年,全力以赴冲向元婴期。

    一道道匆忙的身影,便如逆流而上的鱼,纵然躲过惊涛骇浪与天灾**,还是不免功亏一篑而横尸路边。但有飞跃潮头者,上天再借五百年!

    不过,漫漫征程还没真正开始呢!

    元婴化神,并不容易。得偿所愿者,可谓十不存一。则修成元神者,寿元增至三千岁。而仙道如登山,愈高愈难且不进则退。想要活得久远,还请继续勇往直前。

    炼虚境界,寿元六千;修至合体,足有一万二千年!

    走至此处,切莫得意。君不见诸如衡天门余恒子等人绝望之下的孤注一掷?

    倘若有日淬体成仙,或许可以缓口气。有关梵天四境的寿元,在无仙子的手札玉简中有所说明。仙人、天仙与金仙,分别为两万、五万与八万不等。仙君,则是十万至二、三十万不等。其各自的年限应有出入,而情形大抵如此。

    数万,乃至于十数万年,足以沧海变桑田。而修士闭关一回,便有千年之久。这漫长的寿元,也不过是多了几次入定修炼的工夫罢了。那么又该如何是好呢?只见途中身影匆匆,一个个奔逐的脚步正忙。莫再迟疑,歇息过后追赶上去!

    走吧!无论风雨,莫问生死。既然踏上了这条路,便注定了永无停歇。而所追寻的云天逍遥,犹在前方……

    沙丘之上,林一寂然良久。

    不知不觉,竟然将玉简内所拓印的手札细细看了一遍。恍惚之际,便如追随一个陌生人的脚步,从碧波起伏的海边、兽欲纵横的蛮荒,一直走到了这片埋尸的大漠。其间有幼年的云天之梦,有刻骨铭心的丧亲之痛,有重重的艰辛与屈辱,有种种的血腥杀戮,还有回首刹那的悔悟及无奈!感受至深,令人为之唏嘘不已!

    倘若论及起来,这个横尸道旁的老者所经历的一生极为繁杂,且又不失跌宕起伏与惊心动魄。即便是林某自诩不凡,只怕也难以与其相提并论。而他的道号无仙子,则更显几分看破喧嚣的释然!

    便如有段童谣所云:谁谓无仙,草芥升天;谁谓有仙,真龙可豢。牧人乃梦,实维丰年……

    林一的眼光从手中移开,慢慢看向前方的那片沙窝,神色中透着淡淡的萧瑟与沧桑。好像那横尸道旁并化为灰烬的并非老者,而是他林一本人。

    几多是非恩怨,不过浮光掠影。万般情天恨海,皆已回归尘埃。梦里仙乡遥遥,但见寂寞如沙!

    林一长吁了下,眼光沉着了许多,便是起伏的心绪,也跟着添了几分悠然自如。

    有仙、无仙,又有何妨?只要不忘初衷,便不负此生!

    仙也好、凡亦罢,人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精彩!彼此互为风景,又与万物混同。而那莫测的天道,不过是草芥眼中又一道风景的点缀罢了!

    林一左手拿着玉简,右手摸出了紫金葫芦。恰于此时,身后有动静传来。

    “林尊!这大漠古怪……”

    一道人影喘着粗气冲到了沙丘上,继而沉重落地,随即便忙不迭地坐下歇息,并不忘出声打着招呼,接着又道:“我等迷路了……”

    那是疲惫不堪的元信子,总算追了上来。

    林一头也不回地“嗯”了声,举起酒葫芦呷了一口。酒如岁月、岁月如酒,寡淡还是味浓,还须慢慢体会。所谓的迷途,不过是在原地兜了个小小的圈子罢了。路,还是这路……

    元信子则是丢下一块碎裂的神石,再又拿出一块握在手心。他吸纳之余,举目四望,有些担忧地问道:“想必林尊早已瞧出端倪,不知可有对策?”

    林一很干脆,应道:“没有!”

    元信子吭哧了声,只得将嘴巴与双眼一起闭上。接连疾行三月,着实叫人累坏了。且调息将养一二……

    林一依旧是饮着酒而神色淡远,左手的玉简却在无声无息中化作碎屑洒落。十万年的风雨蹉跎,不过是粒粒黄沙之间的微末点点。他低头看了看,忽而说道:“元信子!不妨说说你的往事来听听……”

    元信子睁开双眼,神色微愕,不解道:“林尊何故有此兴致?”

    林一拂袖轻拂,沙粒与玉屑再也分不出彼此。他嘴角微翘,回道:“一草一木,一沙一石,皆为林某兴致所在,更遑论你这位魔城的洞天高手……”

    “有劳抬举,在下不敢当……”

    元信子忙谦逊一句,禁不住心头惴惴。相处日久,早有领教。那位高人若是绷着脸,倒也无妨。就怕他摆出微笑和善的模样,反而叫人无所适从。

    林一又举起了葫芦,好像在洗耳恭听。

    元信子迟疑了下,说道:“在下碌碌无为至今,实在没有值得一提的往事……”他活了数万年之久,一直小心谨慎且忍气吞声,却少有春风得意的时候。成为管事长老的那几年,算得上平生最为辉煌的一段时光。虽也短暂,犹然令人念念不忘。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以值得回味的?

    林一没有等到想要的回答,好像有些意外,却摇了摇头而不再追问,伸出左手往前轻轻一抓。那片掺杂着玉屑的黄沙瞬间飞起了一小片,在三尺远处悠悠盘旋。他神色端详,眼光空灵。少顷,其手上掐动几道莫名的法诀。

    元信子还在等着询问,却不再有人出声。他忙接着吐纳调息,却又忍不住好奇看去。那位高人真有闲情逸致,竟然玩弄起了沙尘?

    林一兀自端坐,身前那片飞起的细沙有了变化。那彷如一小片沙云在盘旋,隐隐蕴含着几分莫名的气机。而转眼之间,黄色的沙云忽而缓慢下来,随即荧光闪闪且倏然凝聚起来,瞬间化作一根拇指粗细的玉柱。随其法诀轻点,玉柱从中贯通,现出八孔,前七后一。他又是手指拨动,顿起风声……

    见状,元信子恍然。

    那应该是一种没见过的小法门,拟物化形而已。所化之物并不陌生,名为玉箫……

    不对!那玉箫并非凭空而来,分明由黄沙炼制而成。却不见炼制手段,黄沙缘何直接变成了玉屑并凝聚成萧?

    还有那风声,呜咽起伏而如泣如诉,随即便似山泉奔涌而气势滔滔。莫名的凄清幽冷之意霍然而来,使得所在的四周霎时陷入一片空寂之中。不过瞬间再又清鸣如啼,涧溪潺潺,松岗明月,清风拂面,出尘的意境使人顿然忘我……

    元信子神色怔怔,只觉得心念恍惚而难以自持。彷如在悬崖岸边徘徊已久,蓦然惊醒之际,几欲挣扎,却又身不由己。他顾不得多想,失声道:“林尊……”

    林一手上一顿,玉箫砰然炸开,随着光芒闪过,再又飘然洒落。而盘旋的细沙不见了,只有晶莹的玉屑在缓缓沉寂。转眼之间,地上沙黄玉白很是分明。他慢慢转身,上下打量着神色变幻的元信子,问道:“有何不妥?”

    随着四周回归安静,元信子浮躁不安的心神也跟着渐渐平复下来,忙佯作无事般地应道:“劳顿心烦而已,倒也无妨!只是那箫声太过动人,尚不知来自何处而又为何名……”他话虽如此,心头犹在怦怦大跳。那箫声之中,仿若蕴含着超脱天地的威势,无形无影,无迹可寻,却无所不在,而又令人无从逃避。陷身其中,意为所动,莫名的沮丧与彷徨油然而生。任之下去,非道境崩坏,便是顿悟有成……

    林一打量着元信子的神情,又回想了下自己的举动,不由得笑了笑,转而看向前方,轻声说道:“一曲红尘十万年,来去只在浮云间……”他此时的心境,已与前后两次返回故里时截然不同。与其刻意忘却、断绝,不若轻松拿起放下。有所执着,有所面对。记得师父青云子有句话:天道啊,它不是个东西……

    元信子两眼眨动,暗暗琢磨着林一话语中的用意。他似有所悟,却又不以为然。正当心念踌躇之际,四周又是一阵风起。他惊道:“林尊手下留情……”

    元信子才将张口,随即噤声不语。而不远处的那位高人根本就坐着没动,而四方风势却是愈发强烈。他急忙抬头四望,顿时瞠目诧然……

第一千三百零二章 一点生机

    感谢:鸿运纵横的月票支持!

    …………

    强劲的风,突如其来。

    烟云四起,尘雾横卷;继而沙暴肆虐,风声呼啸。天地顿时笼罩在茫茫的沙尘之中,恰如混沌颠倒而不见了方向。

    沙丘上的两人依然端坐不动,却神色各异。

    元信子有法力护体,无形的威势将袭来的狂沙给逼出三尺之外。虽说安然无恙,突遭莫测还是令人有些心神不定。而那漫天的沙尘便如无数的蛟龙在翻江倒海,神识与目力之下,竟然什么也看不清楚。

    不过,那并非高人的手段,而是古塔的禁制变化,却无缘无故且毫无征兆,着实叫人吓了一跳。突生状况,又为哪般?

    林一在异变横起的那一刻,玄天盾便透体而出,又倏然回收,只将一丈之内护在其中。若非如此,必然要殃及左近的元信子。而与对方的诧异有所不同,他的眼光中闪过一丝期待的神色。

    那肆虐不休的沙暴铺天盖地而来,便是幻瞳也难以辨明端倪。好在一时安危无虞,倒不妨静观其变。而事起突然,则必有缘由……

    好像是沉寂了太久,沙暴疯狂起来便不止不休。

    半个时辰之后,一切还是老样子。而随着风沙的肆虐,四周的地势有了变化。渐渐的高处沉降,低处隆起。林一与元信子所在的沙丘也已不复存在,竟是各自慢慢陷入沙窝之中。只怕用不了多久,两人便是一个被沙尘掩埋的下场。

    林一见四周沙堆愈来愈高,只得站起身来。而其尚未挪步,人已随着流沙缓缓前移。元信子的情形与他仿佛,两人颇有随风逐尘的架势。奈何昏天黑地,倒是平添了几分的莫测与诡异。

    如此又是一个多时辰过去,风沙还是没有停歇的迹象。一前一后的两人,估摸着移动了数百丈远。

    之前的猜测并未应验,倒是让林一有些意外,便在流沙中强行止住了去势,却差点被元信子给一头撞上。他横向而去,瞬间避开了对方

    元信子随后而行,很是心安理得。有高人在头前带路,着实免去了不少麻烦。正所谓树大好乘凉!而对方的突然动作,有些猝不及防。他慌忙身形下坠而追寻看去,右手一方却是昏暗不明。

    林一立足未稳,瞬间又被风沙给紧紧笼罩起来。

    玄天盾所在的一丈之外,则是翻滚不休的沙尘。乍然看去,便如一道密无缝隙的厚重墙壁。而他对此无动于衷,只将双袖慢慢挥动。随着手上加快,一连串闪动的符文接踵而出、并盘旋飞舞。

    林一眼光闪动,神色中稍显迟疑。与其同时,玄天盾回归体内。而此消彼长,风沙狂涌。他不及多想,抬手掐诀一点。

    只见一团微弱的光芒凌空闪现,无声炸开,迅即又以莫名的威势弥漫四方。风沙来势正盛,却猛然倒卷而去。之前仅有丈余的防御,随之扩大到了数丈、十数丈……

    元信子犹在徒劳地四下打量,忽而心头一寒,随即便如身陷泥淖,又好似修为尽丧,并气息窒塞且举止无力。他尚未明白过来,已愣在原地而面如土色。如此处境,岂非要任人宰割?

    而不过闪念之间,那诡异的一切竟然消失了……

    元信子稍稍活动了下僵硬的腿脚,举止已恢复自如。而他却余悸未消,兀自惊疑不定。

    十余丈内,风隐沙沉,右手一侧,有人手掐印诀在若有所思……

    元信子稍怔片刻,想当然地缓了口气,又左右看了看,抬脚走了过去,出声道:“林尊!您方才所施展的可是禁法?当真威力奇穷,令在下大开眼界……”与其想来,以禁制之法抵御风沙倒也寻常,却稍显繁琐而多有不便。而方才没有防备,着实给吓得不轻。

    林一双手虚托,法诀牵动。他对元信子的话语声充耳不闻,嘴角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禁法?以林某的手段,又岂止禁锢如此小的一方天地。而若非禁法,将又不堪为用。与人动手较量,绝不会局限于十余丈之内。看来还是有所偏差……

    恰于此时,那肆虐不止的风沙突然有了势头减弱的迹象。

    林一与元信子皆有察觉,而正当观望之际,一道隆隆的轰鸣穿透风声从天而降。紧接着便是“喀喇”巨响,大地震动。两人不及错愕,四周景色忽变。

    只见昏黄的天光之下,远近一目了然。沙丘起伏,荒漠无垠。更有沙浪迭连,犹如沙海万里。而那疯狂的沙暴,骤然而来、倏忽又去,竟是再不见有一丝一毫的踪影。异样的安静之中,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不……数百里外多了一点不同……

    元信子看得真切,振奋叫道:“景霄亭、那必是景霄亭无疑啊……”他喊声才起,又是“砰”的闷响,竟是狠狠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壁垒,随即“扑通”一下摔在地上。

    沙漠,是枯黄的色彩,意味着死寂与荒芜。而这一望无际的枯黄之中,竟是添了一点绿色。或者说,数百里外的沙丘上,凭空多出一座玉石亭台。

    那石亭应为翠玉打造,不过丈余高,有独柱撑起一方圆顶而状如伞盖。远远看去,便似沙漠中的一株绿树,渺小,却惊艳,并蕴含着无限的生机与未知。只须稍加瞩目,恍如满眼春色!

    林一早有猜测,还是禁不住有些讶异。

    当平滑的沙地上出现了层层的沙浪涟漪,便不能不让人为之暗加留意。那是风过的痕迹!而四方沉沉,沙漠荒寂,风从何来?但若有风,则必有蹊跷。果不其然,在歇息等候之际,忽而风沙四起,再又两三个时辰的混沌颠倒,于是便有了一声状如春雷的轰鸣,接着天上掉下来个石亭子,也降下了一点绿色、一点生机!

    “林尊!还请解去禁制……”

    七八丈之外,元信子正从地上爬起,却不顾狼狈,只将手指前方,很是振奋且迫不及待的模样。

    林一循声转首,恍悟歉然状,随即并不应声,抬手祭出一道法诀。

    元信子乃是一位洞天修为的仙人,心机深沉且处变不惊的高手,纵使身陷重围而危在旦夕,也不见有太多的慌乱。而如今他这般失态,倒是不多见。

    或许,那从天而降的不仅仅是一座石亭。

    生的渴望,要远远大于死的恐惧。寒冬的萧杀,也总是挡不住春意的绽放。但有一点绿色降临,足以令天地为之焕然……

    元信子见林一施法,跟着四下张望,却并未发觉有何异样,禁不住暗暗疑惑。而闪念之间,一度迟缓的气机再又顺畅起来,他这才放下心来,忙致谢道:“有劳林尊……”而其举手之际,又冲着远处啐道:“哼!那几个小辈来的倒是时候……”

    来处的百里之外,五道身影摇摇晃晃。那正是厉粟等人,一路疾行至此,个个气喘如牛,与累的半死没甚两样。梵天修士与洞天修士结伴而行,看似讨巧,而最终吃亏的还是自己。当所有的修为法力皆用在赶路上,尴尬的境遇可想而知!

    林一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又轻舒了口气。

    当各种感悟纷至沓来,隐隐中似有所得,而转瞬间又无从捉摸。只可惜无暇专顾,任凭诸多意境稍纵即逝。看来想要再有精进,还须日积月累水到渠成。

    林一回头看了一眼,动身往前。元信子冲着那五人的方向甩了下大袖子,好像在驱赶着晦气,然后转身跟了上去。

    厉粟等人面面相觑,随即又各自强打精神。原来林尊已在此等候多时,出路在即,再拼上一口气……

    ……

    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七人再次相聚,并陆续到了那石亭的十余丈之外。

    林一背着双手驻足观望,左右则是相继赶来的元信子与厉粟等六人。

    相隔如此之近,一座亭台清清楚楚。

    那玉石亭台,静静矗立在一片沙丘之上。有碧翠的光芒在微微闪烁,看起来煞是奇异。而它古朴的形状,肃穆的气势,俨如已存在了无数万年,虽几经风沙侵蚀,却片尘不沾而浑然如故。此外,其丈余方圆的石基有尺余厚,平实地压在黄沙之间。同为丈余方圆的亭盖之下,则是一根合抱粗细的晶莹玉柱,上面还刻有隐约的几行字迹……

    无论神识,还是目力,皆不见翠玉亭台有何异状。只是那亭柱上的字迹隐在玉光之中,有些模糊不清。

    元信子蠢蠢欲动,便要近前查看,却又避嫌般闪开一步,谦让道:“林尊先请……”

    厉粟等五人犹自精疲力尽,倒是对那石亭并不在意。

    林一的眼光中有血色一闪即逝,随即点了点头,应声道:“此处正是景霄亭……”他抬脚往前,左右紧随其后。

    转瞬之间,七人到了亭台的一丈开外。林一缓缓止步,左右两旁跟着凝神注目。

    透过闪烁的玉光,那亭柱之上的几行字迹分明起来。

    元信子欣然失声道:“灵光常存,啸命风雷,斡旋造化,无所不达……这……这是何意……哦……”他摇头晃脑,似有所悟,随即又疑惑重重……

    林一默默观望,不声不语。

第一千三百零三章 行用之法

    感谢:青虎、o老吉o的捧场与月票支持!

    …………

    玉柱之上,有琅霄正法四字。

    除此之外,还有两行字,分别为:灵光常存,啸命风雷,斡旋造化,无所不达;大道无言而包罗万有,道法无言而有灵有应。

    浅而易见,那是两句道法真言,与琅霄正法四字相辅相承,看似易懂,却又要义有别而晦涩高深。

    当众人皆在观望揣摩之际,元信子左右踱步,手拈胡须,一边皱眉忖思,一边自问自解道:“何为琅霄正法?当为道法神通主旨所在,衍化行用之道。由大道而入道法,方有变化。唯有明白这个道理,才能够明了大道,才可以行用道法。此界取名琅霄天,是谓无中有无,万灵自生……”

    无论仙魔,道法乃是根本。只要是个修士,便没谁会错过境界的感悟,更何况此时此刻的机缘奇遇。

    元信子脚下一顿,手扶着胡须停了下来,继而转向林一,摆出讨教的口吻,兴致勃勃地说道:“在下见解粗浅,不知林尊以为然否……”

    林一与左右的厉粟等人并无二致,同样是默默关注的神情。见元信子动问,他眼光一瞥,应声道:“然……”

    元信子挺直了腰身,两眼闪亮,枯瘦的双颊倍显精神,旋即又手指玉柱,津津有味地又道:“之所谓入道从法,道之包罗,天地默运,无所不达。故而,道即法也,法即道也。呵呵……”

    如此一番见解很是简明扼要,且又精辟入里,不仅诠释出了道法的要义精髓,还体现了一位洞天高人的不凡境界。厉粟等人即便是心存芥蒂,依然忍不住连连点头!

    不过,有人的见解更为直白简单。

    林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说道:“无德行不足以言道,无诚敬不足以谈法……”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而与自己所说的有关吗?元信子带着笑脸随声看去。

    林一沉吟了下,转而又道:“正法、正法,就是一个好好走路的法子,呵呵……”他迎向元信子,报以微笑,神色随和而坦诚。

    元信子却是笑脸一僵,随即手拈胡须而缄默不语。走路的法子?敢情自己的一番真知灼见,竟成了周岁小儿都懂得的挪步之法……

    厉粟五人本以为有所感悟,随即又糊涂起来。道即法也,法即道也。遑论其他,仅凭这八字真言,至少元信子看起来更像是一位境界通玄的高人!而林尊分明在说笑话,难道不是吗?

    林一将元信子的神情看在眼里,又是淡淡地笑了笑。平心而论,他倒是有些佩服这个曾经的对手。

    元信子已活了数万年之久,不管是修为、还是见识,均有不凡之处。尤为是心智敏锐,且悟性过人,并对道法的认知颇有见地,即便是林某与其相比,也要稍逊一筹……

    不过,林某方才并非说笑。

    走路,人人都会。而真要想好好地走完一生,却并不容易!

    道法,人人都懂。而知行合一、本我常在,且不失德行道义者,试问又有几人?

    那玉柱之上的几行字,应为前人所留,只须稍加揣摩,并不难体悟领会。仅止于此,则不尽然。要知道诸般仙法神通,皆源自于阴阳五行,固然将之谙熟于胸,却未必施展自如。林某的感悟每每不足,或许便是这个缘故。而那所谓的景霄正法,恰好点明了行用要旨。倘若前后两者合一,来日或有所得。由道入法,以法行道;有天地而承载万物,以气机而变化无穷,便可呼风唤雷,扭转乾坤。正法,当如是!

    而如上种种,或许另有所指亦犹未可知。九天塔层层不同,且拭目以待……

    元信子憋闷了片刻,忍不住自语道:“奔波三月,徒劳无功。唯有坐等,方见端倪……”见众人犹在迟疑观望,他摇了摇头,只得扬声又道:“我等耽搁甚久,赶路要紧。那亭中必有玄机,当由此越界而去。林尊……”

    林一既为七人之首,是走是留,还须由他决断。

    元信子手拈胡须,两眼中闪过一丝焦躁的神色。

    林一微微点了点头,便往前走去。而其才将动步,元信子已跟了上来。他回首一瞥,厉粟五人慌忙随后。

    不过转眼之间,一行七人相继踏入玉亭之中。而其各自尚未看清所在,无边的翠色带着淡淡的血腥扑面而来……

    ……

    一处悬崖边,两个粗壮汉。

    悬崖不高,三、五百丈。悬崖之下,雾霭淡淡。悬崖的前方,山色苍茫。回望来处,山林葱郁。

    两个壮汉,身高相仿,便是彪悍的杀气都一般无二。只是一人持刀,一人横棒;一人留着落腮胡子,一人脸上无须。

    这两人只管一路疾行,谁料突然没了去路,只得暂且停下,并四处张望,却不忘说话——

    “呦呵!峭壁悬崖?那几个杂碎去了何处,难不成一个个摔死了?若真那样,虎哥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哼!不过是走错了路而已,你嚷嚷个屁……”

    “哎……我说兄弟,都是由你带路,缘何又错了呢?你总不会是上天腾云,落地头晕吧,哇哈哈……”

    “小虎!你且腾云一回试试,也好显示一下手段。老龙我本事低微,着实难以在这六层的碧霄天中辨明方向……”

    “谁是小虎?头字呢?之前唤我小虎头,我且忍了,如今却愈发过分,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就动手吧,你倒是干脆利索一些……”

    “看我天煞伏龙……”

    “……”

    “……嘿嘿!在这碧霄天中,还真是方向难寻啊!且无论何处,都难以离地十丈……我说龙哥,台胜那几个杂碎究竟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虎头耍弄着铁棒煞是威风,却不得理会,顿时泄气,只得赔上笑脸。而老龙却是举起了手中的七尺银刀,转身看向来处。

    由崖顶而去,是一道十余丈宽的斜长山坡。山坡的尽头,则是无边无际的山林。

    恰于此时,数十道怪兽的黑影从山林间相继现身,转而嚎叫着直奔崖顶上的两人扑来。那怪兽皆有一两丈的身高,遍体的黑毛,四肢健硕,赤目狰狞的凶相很是吓人!尤其是一个个奔跑落脚之际,竟是震得整座山崖都跟着“砰砰”直响。

    见状,原本好战的虎头竟是露出无奈的神情,恨恨横起了手中的天煞铁棒,啐道:“又是那群上古猩猿兽,我呸……”

    “比起当年的万千杀戮,这短短的数月与几头小兽根本不足挂齿,权当舒展筋骨了……”老龙话音未落,人已冲了出去,抬手划过一道闪电。

    虎头满不在乎地哼道:“哼哼!好像你原来很厉害的样子……”他话虽如此,却是不甘落后,猛地扑向山下,挥棒抡起一片乌云。

    那些猩猿兽虽说赤手空拳,却皮坚肉厚且力大无穷,加之个个凶残暴虐,再又为数甚众,根本没将崖顶的两个壮汉放在眼里。而兄弟俩在这碧霄天中已闯荡了好几个月,遇见过无数的上古猛兽,简直就是杀不胜杀,以至于现在的虎头都懒得动手,很有烦不胜烦的无奈。

    不过,但有遭遇,一场厮杀将无从避免!

    一道闪电劈落,一头猩猿在嚎叫中变成了两截,却不见血肉横飞,只有光芒闪动,那腥气逼人的大块头随即消失无踪。

    一片乌云压顶,铁塔一般的怪兽顿时栽倒在地,紧跟着再吃一棒,挣扎中的黑影轰然崩溃。

    一头怪兽倒下去,一头怪兽扑上来。数十道黑影蹦蹿不止,嚎叫不休,一个个趋之若鹜。两兄弟途中被困,全无惧色,索性守在一处而大杀四方。

    情景倒也惨烈,而惨烈中又无不诡异!

    那些怪兽并非血肉之躯,纯属天地间的一道道幻影。而其凶残可怖,却并不曾减弱半分。只要两人敢有懈怠,难说不会被即刻撕得粉碎!

    半个时辰过后,数十头怪兽被斩杀殆尽。咆哮中的山崖,也终于消停下来。见四周再无动静,兄弟俩拎着刀棒返回崖顶坐下歇息。

    虎头则是将铁棒搁在身旁,喘了口气,杀机犹存,而一双虎眼中却闪动着笑意,伸手扯出两个陶土坛子,卖弄道:“他大师伯,尝尝天全谷的果酿,嘎嘎……”

    老龙不客气地抓过一个酒坛子,拍开泥封便昂首痛饮。酒坛瞬间见底,被随手扔下山崖,他一边凝神留意着什么,一边吐着酒气摇头道:“这果酿虽然余味醇厚,却太过绵软乏力。我还是喜欢老大的烧酒……”

    虎头抱着酒坛子狠灌了几大口,有滋有味地摇晃着脑袋,哈哈笑道:“此乃小徒的一片孝心,你当然品尝不出味道!虎哥身为人师,真是了不得……”

    老龙看着虎头嚣张、且又贱贱的模样,很想一拳砸过去。他哼了一声,忽而神色微动,示意道:“虎头,是否有所察觉?”

    虎头笑脸依旧,却停下饮酒,两眼眨巴着,而不过少顷竟然猛地跳了起来,转而急走几步到了崖边,惊奇道:“我说兄弟,你方才莫非在投石问路……”

    老龙拎起银刀,跟着到了崖边,说道:“你我已徒劳奔波数月之久,而台胜那几人依然不见踪迹。据悉碧霄谷为越界之处,不妨及早寻去……”他刀锋往下一指,示意道:“就此跳下去,或有发现……”

    虎头很有见识地说道:“适才酒坛摔落,无声也无息。而你我居高俯瞰,却难辨分明。不用多想,崖下必有蹊跷啊!跳下去……”他猛地退后一步,瞪眼道:“御空不过十丈,如此跳下去全无凭借,那是要摔死人的……”

    老龙逼问道:“你是跳还是不跳……”

    虎头与老龙双目对峙片刻,突然扔下手中的酒坛子,竟是一把扯下衣袍,露出精光的全身,转而晃动着临风而立,气焰嚣张地叫道:“吼吼!跳就跳,谁怕谁……”

第一千三百零四章 上古丛林

    感谢:jourbox、青虎、笨之尺度的捧场与月票支持!

    ……………………

    两道人影从天而降。

    或者说,两个光屁股男子,手持铁棒、银刀,从山崖上跳了下来。

    虎哥自有道理。在他看来,他不仅是当过妖尊的人,还是个会过日子的男人。能否摔死,姑且不论。而当年从仙域带来的道袍却所剩无几,一件件给撕扯碎了多可惜啊!且途中无处添置行头,以法力拟化更加麻烦。总不能再以兽皮遮体而全无高人风范,那不是丢老大的脸面吗!兄弟俩干脆光屁股跳上一回,很是划算。龙哥,你敢是不敢?

    崖顶应该有三、五百丈高。山崖的四周草木茂盛,飞溪流瀑,雾霭萦绕,别有一番景致。而突然多出两道**的身影急坠而下,场面惊艳;尤其是刀棒划过的一阵银光黑风,以及某人的吼吼大叫声,更为此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生动!

    两道身影撞破雾霭、穿透林梢,风驰电掣般地砸向山脚。

    转眼之间,离地十余丈。

    兄弟俩催动法力,便要强行止住去势。谁料下方寒气浓重,腥风盘旋。两人稍有迟疑,双双往下坠去。随之水花四溅,紧接着异变突起。

    虎头摆出浑天不怕的架势,并非真正的莽撞。虽有雾霭阻挡,崖下丛林间的一汪深潭却是隐约可见。若要避免原路返回而多作耽搁,就此跳下去倒也是条捷径。他是成心耍闹,老龙则就势成全。而两人正自收势不住,忽有一道黑影破水而出。

    老龙看得分明,挥刀横斩,奈何自己落势太快,才将扬起手臂,人已坠入潭中。

    虎头更是不堪,直接被那粗大的黑影给紧紧缠缚。他勃然大怒,却挣扎不及,“轰”的一声砸向水底。

    潭水足有百丈的方圆,有山溪飞瀑,为丛林环绕,四周更是郁郁葱葱而莽莽荡荡。原本一方幽静的所在,突然间水花飞卷而轰鸣阵阵。直至盏茶的工夫过后,两道赤条条的身影这才急蹿而出,随即双双“扑通”落地——

    “他娘的,一条小蛇都敢猖狂……”

    “呵呵!那头蛟足有二十丈,算得上是条大蛇……”

    “那又如何?若是头真蛟,我必将它剥皮抽筋、饮血吃肉。遥想当年,那还是在妖域的时候,虎哥我一发威,瞧瞧,便如这般……”

    “冲谁瞪眼呢?找揍……”

    “哈哈!只要虎哥一发威,那可是万兽俯首啊!而来到这六层的碧霄天后,但凡是个东西都敢放肆,还杀不胜杀、烦不胜烦……”

    “此处的异兽为数众多而层出不穷,并灵智未开,连我老龙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会怕你一个小小的虎头……”

    “咦!你好像比我厉害的样子……”

    “好汉不提当年勇,难不成像你这般动辄吹嘘……”

    “哈哈!这些上古异兽虽为禁制拟化而成,竟与真的没甚两样。而再这般下去,着实无趣……”

    虎头见潭边的草地很是平坦柔软,干脆丢下铁棒一屁股坐下,接着又仰面朝天躺着,自觉舒服了,继续又道:“接连追赶数月,还是一无所获。我只想杀了那个台胜,他娘的……”

    老龙已拿出衣袍束扎妥当,不忘留意着四周的情形。

    深潭所在,位于一道小小的峡谷之中。由此而去数千里,则是一片巨大的山谷。其间同样是古木成林且苍郁茂密,一时难以瞧得分明。至于是否寻到了碧霄谷,尚不得而知。不过,接连奔波数月,唯有此处尚未涉足。且歇息一二,再行计较不迟。

    老龙将七尺银刀插在地上,随即在虎头的身旁躺了下来。他两眼望天,接话说道:“据老大交代,台胜等人乃是凌道暗中豢养的一群鹰犬,借木灵谷藏身,无非是掩人耳目罢了!”

    虎头枕着手臂,光着身子,怡然自得地翘起了腿。而其一张虎脸上却隐隐透着几分杀气,恨恨说道:“台胜囚禁老子二十年,他死定了,哼哼!”他与老龙在幽冥海吃尽了苦、受够了罪,如今回想起来还是恨意难消。

    老龙神色平静,一如从前的沉稳,随声应道:“又岂止台胜一人?木灵谷的修士,皆无幸免之理!”

    这兄弟俩在入塔之后巧遇台胜,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人不容分说便扑了过去,对方却是避而不战。当追至此处,接连杀了台胜召集的几位帮手。而台胜本人则是借机逃遁,随即消失在茫茫的山林之中而再难找寻。

    虎头深以为然道:“一个不留,还是龙哥来得痛快!”

    这家伙很分得清场合,该当正经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只要老龙的话让他听着入耳,他喊起龙哥来毫不吝啬。

    老龙道:“台胜与人走散而势单力弱,这才避而不战。还须及早将他截住,不然任他与魔城高手汇合一处,再杀就难了……”

    虎头晃着脚趾,附和道:“嗯!说的也是。只可惜老大又跑丢了,不然有他相助,早便杀了台胜那厮。我的老大啊!你缘何总是让人不省心呢?年纪轻轻,却装模作样……”

    老龙冷哼了声,叱道:“闭嘴!”

    虎头继续摇晃着光脚丫子。

    老龙深缓了口气,沉声道:“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得诋毁老大,更不得有半分的不敬。这是规矩。不然,你我便再也不是兄弟……”

    虎头大嘴一咧,不以为然道:“你的言行举止,愈来愈有老大之风……”

    老龙不再吭声,浑身透着肃杀的气势。

    虎头只觉得光屁股一寒,忙滚爬起来,摸出衣袍披在身上,不忿道:“你少给虎哥来这一套。虎哥自幼跟随老大,绝非他人可比……”

    老龙眼光一斜,哼道:“我上辈子就跟着他,也不敢像你这般狂妄……”

    虎头气焰一滞,憨憨笑道:“倒是忘了这茬,哈哈……”他满不在乎地双肩一耸,挑衅道:“你若不认我这个兄弟,只怕老大不肯答应……”其原地走了两步,又挠挠头转向四方打量,有些焦急道:“老大至今不见踪影,而你我被困此处也难寻出路,真他娘的烦闷……”

    虎头对于老龙的前世今生,恍惚中似乎知道一些。而对方从来不提,他也懒得好奇。

    老龙兀自躺着,示意道:“且看……”

    虎头不解,昂首仰望。

    那原本青白如碧的天穹之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层隐约的浮光幻影。其中有彩羽飞舞、龟蛇盘旋;有龙争虎斗、万兽奔腾;有山川湖泊、山林绵绵。俨然就是碧霄天的情形再现,却更为的广袤无边且更加的震撼。上下两者相较,简直就是万一之别。凝神观看,又仿佛可以从中寻到相似的所在……

    虎头诧然道:“那是……”

    老龙道:“倘若所料不差,那才是真正的九天龙变界,并以大神通镜像呈现,着实玄妙万端。与之相比,我等所在不过是狭小一隅。走……”他话音未落,腾的一下跳了起来,伸手抓过银刀顺势一指,示意道:“前方或为景霄谷,出路在即。杀了台胜,再寻老大……”

    ……

    老龙与虎头忙着追杀台胜,已将林一给远远抛在身后。在兄弟俩看来,老大就是个无所不能的人物,纵使面对洞天后期高手都可以全身而退,在这九天塔内也必将安危无虞。故而,与其兄弟重逢,不如报仇要紧。

    林一身为老大,同样相信自家兄弟。那两个家伙在一起,算得上是有勇有谋,即便有所不济,还尚不至于陷入绝地。于是他赶起路来倒也不忙。而这眼前的所在,便是九天塔六层的碧霄天?

    一座葱葱郁郁的山谷间,一片碧翠如海的竹林前,七道人影在徘徊不定。

    当踏入那景霄玉亭的瞬间,众人便被传送至此。而初临异境,情形不明,且查看一二……

    元信子在山谷间溜达一圈折身返回,冲着尚在原地迟疑的几人示意道:“此处尽为上古丛林,且生机浓郁,虽有限制,行路无碍,呵呵……”他踱步到了林一的身旁,很是自信地轻声笑道:“正如在下所料,九层界天各有不同,而愈往上行,愈是机缘多多。林尊!可否动身……”

    林一现身之后,便冲着山谷中的那片竹林默然出神。不知是睹景伤怀,抑或另有心事。足有半个时辰,其整个人动也不动。直至元信子走近并出声询问,他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慢慢转过身来,眼光中透着一层淡淡的怅然,随即微微点了点头。

    元信子打量着林一的神情,抬手示意道:“百里外地势开阔,不妨就此觅而行!”言罢,他很是识趣,径自转身头前带路。厉粟五人不甘落后,一个个动身追了上去。

    林一身形离地,慢慢飘然往前。而当他的眼光再次掠过那片似曾相熟的竹林,还是忍不住悄然长吁了下。少顷,他忽而神色一凛。

    不消片刻,元信子与厉粟等人已到了数十里之外。而六人去势正急,却突然一个个停了来。与其瞬间,大地颤动,数以千计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扑来……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 天生万物

    感谢:fighter036、万花同、木叶清茶、姑苏石、青虎、书友367004、dapguard、书友2599126的捧场与月票支持!

    …………

    那是什么怪物?

    一道道黑影足有三丈多长,身披坚甲,且四肢粗短而尖吻利齿,煞是面目狰狞,从树丛、竹林、石缝中蜂拥而出,摇头摆尾,行动如风,奔元信子等六人猛扑了过来。

    “上古虎鳄……”

    之所以要冠以上古之名,就是说那些怪物在洪荒中早已绝迹。混沌开天之初,天生万物。而在历经沧海桑田的变迁之后,得以繁衍至今者,若非生存有道,便是顺境而活。诸多太过弱小,或是凶残成性、且又肆意掠夺的异兽,则渐渐消亡殆尽。所谓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便是这个道理!

    元信子颇有见识,一眼便认出了那些异兽的来历,忍不住大叫了一声,竟是连连后退,又冲着不远处愣在原地的厉粟等人喝道:“此兽堪比元婴修士,尔等结阵应对不难……”他话说一半,很是好心地指点两句,却转身便走,瞬间已消失不见了踪影。

    不用多想,元信子来了一招藏形匿迹。在其看来,那群虎鳄兽性情残暴,群居群攻,一旦动怒,便是不死不休的下场。而自己乃是洞天的高人,自当洁身自好,岂能与一群异兽厮杀,不妨让几个小辈历练一二!

    厉粟五人正自无措,顿时惊醒过来。坑你没商量,还要让你为之感恩戴德。高人,当如是也!而吃亏一次亏便已足够了,岂能再来二回?此处没谁愚笨,隐身术,小法门,你逃我也逃……

    一头头上古虎鳄汹汹而至,当间的六道人影相继消失。而一切并未就此作罢,上千异兽霍然分作几群,继续冲向山谷间的几处空地。还有一群直奔千丈外的一道灰衣人影扑去,卷起阵阵的飞沙走石,俨如千军万马般在奔腾咆哮,动静着实不小!

    林一见到前方突生状况,还想着赶上元信子与厉粟等人。遭致如此众多的异兽围攻,同行者还须齐心戮力才是。而他去了没多远,则不得不停了下来。有元信子带头隐形藏匿,便有人跟着效仿。一个个都在投机取巧,真的便能蒙混过关?

    转眼之间,一大群虎鳄扑到了百余丈之外。

    林一兀自不动,两眼中幻瞳闪烁。

    与之同时,远处的几处空地已被群兽淹没,随即蹿起几道人影。其中被迫现身的元信子才将离地三、五丈,便去势受阻。只见十余头虎鳄以尾击地,四肢用力,紧接着腾空而起。他被逼无奈,只得祭出飞剑加以应对。剑光所去,几道黑影瞬间崩溃。而余下的异兽急袭而至,一时叫人招架不迭!

    一群上古的异兽而已,竟能破去修士的隐身之法?不,那并非真正的异兽,而是由禁制拟化而来。即便如此,那狂风骤雨般的攻势还是非同小可……

    “轰、轰、轰——”

    元信子总算见识到了这群异兽的凶悍与诡异,随即已被六七道黑影给撞在身上。其护体法力闪烁,忙于摇摇欲坠之际飞遁躲避。谁料十余丈高处有无形禁制阻挡,猝然之间难以提防。他情急失措再难把持,“砰”地一声栽落下来。

    便于此际,更多的黑影呼啸而至!

    元信子人未落地,已被狂风骤雨般的攻势给吞没,所幸有法力护体,尚不至于被撕个粉碎。他一边挥动飞剑乱砍乱劈,一边踉踉跄跄爬起来。而其立足未稳,再被狠狠撞翻出去……

    一位洞天的高手,竟在群兽的围攻之下变得如此的狼狈,叫人情何以堪!

    不过,厉粟等人更是叫苦不迭!五人被数百虎鳄给分开围攻,各自疲于应付。本以为效仿元信子的手段便不会吃亏,没想到却弄巧成拙……

    林一尚在留意着四周的情形,大群的古兽已扑到了近前。他神色微动,忽而隐去了身形。兽群却来势如旧,根本没有迷失对手的迹象。他再挥袖祭出几道禁法,又瞬即崩溃殆尽!

    这些虎鳄为禁制所化,并依附禁制存在,自然不惧禁法。而其并非血肉之躯,更是不受幻瞳与隐身术所惑。

    不过是稍稍耽搁,一、二十头虎鳄已呼啸扑来,彷如山石崩塌般的猛烈迅疾且又势不可挡!随后尘烟沸腾而黑影如幢,场面煞是惊人!

    林一不再迟疑,挥袖甩出一道金光。

    金龙剑现身刹那,霍然化作一片夺目的金华。已近在咫尺的几头古兽顿时被剑光搅得粉碎,而凌厉的杀机犹然怒卷而去。恰如炭火融冰、又似风卷残云,汹涌而至的兽群轰然崩溃!

    林一出手不留情,连串法诀倏然飞出。犹在盘旋的金色光华“砰”的炸开,已然化作了一百零八道浑如实质的金剑。而每一道金剑现身刹那,又是一百零八。随即光芒爆闪,再是一一变化。电光石火之间,万千剑芒顿作涛涛惊浪横卷而去。十丈、数十丈、数百丈,玄天剑阵的威力霎时笼罩四方。兽群凶猛如旧,却在金色的狂飙之下一一消亡殆尽……

    元信子才将爬起,挣扎几下又被践踏在地。即便他飞剑凌厉,却总是难免被几头漏网的虎鳄给撞在身上。三丈的大家伙,急冲急撞势若万钧,使人不堪应付,却又百般无奈。

    恰于此际,忽有耀眼的光芒带着无上的杀机铺天盖地而来。顿时间便如旭日腾空,乌云散去;又似狂风涤荡,扫尽了漫天的阴霾!

    元信子、以及厉粟等五位梵天修士,一个个愣在原地而怔然四顾。

    山谷间依然尘埃弥漫且杀机凌乱,而肆虐一时的兽群业已随着那剑光的笼罩而消失不见。

    当喧嚣归隐,光华淡去,数百丈外有人背着双手踱步而行……

    片刻之后,一行七人慢慢聚到了一处。有人手持飞剑,神情尴尬;有人躬身致谢,眼含敬畏之色。当然,还有人东张西望,浑若无事一般。

    元信子的眼光跟着匆匆一掠过,随即转向近前的那道灰衣人影,挤出几分笑容,说道:“林尊!你方才所施展的剑阵,当真是除妖避邪的利器啊!足足上千虎鳄,皆被你绞杀殆尽,呵呵……”

    林一虽然走到了几人的面前,还是在冲着远处打量,不忘随声道:“除妖避邪?倒也不错……”

    元信子本想多感慨几句,却见对方神色敷衍,不由得低头吭哧了几下,又缓了口气,这才接着说道:“林尊!此地甚为古怪,你我不妨探查一番再行计较。越界之处名为碧霄谷,欲速则不达,你看……”他话语吞吐,倒不是畏惧,而是不想再次遭受一群古兽的蹂躏。便好像与一群影子在较量,根本没有真正的胜负输赢。最终拼尽全力,也不过是在瞎耽误工夫。而稍有不慎,又将身陷窘境。虽说并无大碍,却……却不胜其烦啊!

    厉粟五人在遭遇一场莫名其妙的群殴之后,凭借着不俗的修为算是躲过一劫,却是再不敢对元信子抱有丝毫的侥幸,各自往后躲闪,只等林一的吩咐。

    林一忽然从远处收回眼光,冲着前方的谷口示意:“此地不可久留!走……”

    元信子忙道:“林尊!且听我一言……”而他话才出口,一道身影擦肩而过。

    高人,便可不听谏言?

    元信子尴尬的神情顿时僵硬下来,胸口急急起伏,任凭厉粟等人从身旁相继离去,他兀自一人无动于衷。而不过少顷,其又是瞠目诧然。

    只见山谷四周的丛林、石缝之间,一道道黑影蜂拥而出。随之大地颤动,可怖的情形一如从前、而更胜从前!

    元信子再不敢多想,匆忙转身急蹿。而前方的六道人影已然去远,唯独他落在了后头……

    数百上千?远远不止,应该成千上万,或者漫山遍野。成片成群的虎鳄从四面八方扑来,地动山摇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

    元信子全力疾驰,却忍不住有些心慌意乱。前方的六人已渐渐冲出山谷,而自己犹在数百丈外。倘若再次被困而无人问津,只怕不死也得脱层皮。而自己方才并未看出有何蹊跷,他又为何能料敌先机。莫不是凑巧所致……

    不过几个喘息的工夫,黑压压的兽群已成合拢之势。当间一条缝隙眼见消失,其中的六道人影却趁机逃出了山谷。而落后一步的元信子大急,拼命施展修为往前狂奔。

    “轰、轰、轰——”

    一阵撞击轰鸣之中,元信子的身影便如风中的落叶在起起伏伏。其犹自不敢稍有懈怠,全力挥动飞剑强行开路。而更多的兽影接踵而至,给人穷途末路般的绝望。他咬牙切齿,须发张扬,疯了似地大吼着:“我杀、杀、杀……”

    “轰、轰、轰——”

    再又一番惨绝人寰的闷响,几欲颠覆的元信子终于险之又险地冲出了惊涛骇浪。当其急急掠过谷口,却见几道人影犹在驻足观望。他无暇多想,气急败坏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有人出声道:“不宜前行……”

    元信子心头微怔,人已到了百丈之外。而尚未弄明白方才的那句话,几道硕大的黑影从天而降……

第一千三百零六章 翻山越岭

    感谢:乖风飞扬、青虎、猛如神鸡、木叶清茶、书友2599126、jourbox、o老吉o的捧场与月票支持!

    ………………

    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那从天而降的并非猛虎,而是四头相貌丑陋的怪物。各自皆有十余丈长的身子,状如大蛇,却在腹下生有四肢,背上长着三双羽翼,并口喷腥气而来势迅猛,直奔元信子恶狠狠扑来。

    元信子身形未稳,诧然色变。

    这景霄界天,竟是如此的险恶境地,还能不能让人喘口气了?

    元信子这回不敢大意,不然又是群殴的下场。随其挥袖急抛,一线流光飞旋而去,霍然化作四道数丈长的巨大剑芒,各自带着凌厉的杀机,分别迎向那十余丈之外四头异兽。

    转眼之间,敌我相撞。

    元信子犹自离地三尺抬头观望,却并未等来想象中的连声巨响。只见那四头怪物突然扇动着背上的六只翅膀,竟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弯曲且玄妙的银光,旋即避开飞剑,转而再次疯狂扑来,渐成合围之势……

    那只是四头上古异兽而已,难道也知晓本人飞剑的厉害?不、不!与灵智无关,纯属杀戮本性使然啊!

    元信子嘴巴半张,想要召回飞剑为时已晚,急忙转身奔向来处,张口喷出一道黑光,随即抬手疾点,一把数丈长的魔剑破空而出,猛地劈在一头拦路的古兽身上。轰然炸响,兽影崩溃。间不容缓,他趁势冲了出去,瞬间已到了来时的谷口,却又心有余悸般地匆匆止住了身形。当其察觉前后无虞,这才狼狈地落在地上。

    不远处有人不失时机地奉承道:“前辈修为高强,令人钦佩不已……”

    竟然还有人附和:“那是自然,元信子长老本是魔城高人,名动一方……”

    哼!若非迫不得已,本长老才不会与一群古兽计较。且慢,几个小辈话语调侃,分明有嘲讽之意?

    元信子抬手一招,身后数丈的魔剑倏然消失。

    前方的山谷,一如初临情形,苍郁如旧,且静谧依然。恍惚觉着,那场与虎鳄的大战从未发生过。

    回首再望,还是一片寂静的山谷。那会飞的怪物同样是没了踪影,只余下莽莽苍苍,以及无边的神秘莫测。

    不用多想,只有脚下所在的山梁是块安稳的地方。而两侧的山谷之中则是遍布禁制,稍有涉足,便将引来兽群的围攻。

    元信子前后张望,缓缓喘息,犹自郁郁难平而脸色阴沉。接二连三遭遇窘境,只能说运气欠佳。而几个小辈竟敢出言调笑,真是岂有此理!他忍无可忍,猛然回首厉声叱道:“小辈该死……”

    一道灰衣人影缓步近前,问道:“无恙否……”

    数丈大小的谷口,夹在一道低矮的山梁之上,并与左右山势相连且渐趋渐高,最终与险峰密林融为一体而不明去向。其当间则有着十余丈宽,从中隔开了两座山谷。之前的六人皆在此处,厉粟五人眼光躲闪而神情可恶,林一却是似笑非笑……

    元信子面皮抽搐了下,慢慢举手示意,转而已神色如常,很是无辜地叹道:“先遭虎鳄围攻,又被交遗欺辱,着实恼火……”他顺势挥手一指,分说道:“适才那四足六翼、似鸟似蛇的怪物,乃上古异兽,名为交遗,有天赋奇能,堪比修士化神的境界,虽不足道哉,却一个个不畏界天禁制……”

    林一在不远处站定,含笑打量着元信子的神情,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附和道:“此界古兽众多,且肆无忌惮,着实有些麻烦……”他初到此地,已然觉察不妙。虽说幻瞳对付不了那些古兽,而想要从山谷中有所发现倒也不难。当其见到禁制无处不在,便及时出声提醒。奈何有人自作主张,吃亏在所难免!

    此外,上古异兽虽为禁制所化,却远比真实的活物来的更加强大。这边击溃一群,那边再又衍生出一大片,根本就是杀不死、打不退的影子,若再继续纠缠下去,必将无休无止。九天塔之行,也将就此终结!

    元信子见林一也是束手无策的模样,稍感安慰,却忍不住焦虑道:“那又该如何是好,难不成要半途而废……”

    林一耸耸肩头转向一旁,默默抬头仰望。

    元信子想要接着说话,却没人可说,大袖一甩,在原地踱起了步子,自言自语道:“尚不明碧霄谷所在,如今又被困此地。而所经山谷则是步步凶险……”

    林一不理元信子,兀自望天出神。

    头顶的天光依然高不可测,却已不再是从前的昏黄朦胧,而是青白如洗且明亮如镜。稍加凝视片刻,恍惚似有云光变化,继而浮现出河川、山林,以及万物繁衍生息的景象。再又细瞧,那广袤无际的云光幻象并非停滞不动,而是在缓缓变化。隐隐约约之间,有山崩地裂、有风雨雷电、有弱肉强食、有生死变迁……

    那匪夷所思的一切,仅仅是云光幻象,还是地上的禁制倒影?其中一隅,缘何看起来有些眼熟?

    林一落下眼光看向两旁的山谷以及左右四方,再又抬起头来。记得有人说过,九天塔各层为九天的情景再现。若真如此,那岂非就是一张碧霄界天的巨大舆图……

    元信子在原地转悠了片刻,拈着胡须停下了脚步,冲着不远处的厉粟五人淡淡一瞥,转而看向林一。见对方犹在冲天发呆,他忍不住说道:“与其困守原地,不若分头行事。倘若所遇凶险,再改道行之……”

    厉粟与几位同伴面面相觑,皆是脸色一黑。此前若非林尊的一路庇护,根本就寸步难行。而元信子却要分头行事,摆明了不管自己五人的死活。

    元信子跟着抬头看去,又问:“林尊意下如何……”

    天穹之上光华隐动,倒也奇异。而赶路要紧,前方尚且吉凶莫测,有那抬头闲看的工夫,还不如低头留意脚下的去处。

    林一果然低下了头,随声迎向元信子,稍作沉吟,说道:“如你所愿……”

    元信子暗舒了口气,笑道:“呵呵!林尊从谏如流,实乃高人风范!”他退后两步,独自面向古兽交遗出没的山谷打量一番,振作精神而跃跃欲试。只须多加谨慎,再全力掠地疾行,摆脱兽群的纠缠应该不难。只待寻至传说中的碧霄谷,便可越界前往九天塔的第七层……

    不过少顷,元信子转过身来。

    怪不得四下里甚为安静,原来林一与厉粟等六人皆站在原地没动,根本不见有分头赶路的迹象。

    “这是……”元信子不解。

    “你且自便,我等尚须三思而后行……”林一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又是抬眼远眺。他身后的厉粟等人跟着连连点头附和,一个个神色暧昧。

    元信子有些尴尬,一时无言以对。而他本想即刻动身,却又迟迟挪不开脚步。

    便于此时,林一忽而又道:“诸位好自为之,告辞了……”他丢下一句话之后,抬手召出一把金剑,轻轻一跃便下了山梁,直奔来时的那片山谷。其去势之疾,快若风影!厉粟等五人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急蹿而起,竟然跟着逐尘而去……

    眨眼之际,山梁上只剩下了元信子独自一人。他前后张望,神色狐疑,却无暇错愕,急忙奋起急追。那几人莫非有事瞒着自己,绝不可轻易错过!

    随之瞬间,大地颤动,万千虎鳄从山谷的各个角落中冒了出来。随之黑烟滚滚,声势惊人!

    林一离地三尺疾行,人在途中,挥臂一抛。金龙剑脱手而去化作一道千丈金光,瞬时穿过山谷直刺前方。金光为丈余粗细,为无数闪烁的剑芒所环绕,其中隐有三尺甬道,俨然便是剑阵开辟出的一条生路。他横飞而去,倏然没入金光之中而不见了身影。厉粟等人毫不迟疑,一个个去势不停。

    元信子只不过是稍稍落后一步,那成千上万的虎鳄便已蜂拥而至。他再不敢迟疑,人去如电,跟着一头扎入前方的金光之中……

    于此刹那间,铺天盖地的兽群已然湮没了整片山谷。

    疯狂沸腾的黑影之中,一道巨大的金色剑光所向无前。那便如一道刺破长夜的朝晖,但有触及者顿时灰飞烟灭。而其才将千丈、数千丈,转眼便是万丈、数万丈,倏然横穿数百里山谷,一切只在喘息之间……

    当那道神异的金光逝去,一度喧嚣的山谷再次安静下来。

    一处极不显眼的狭窄山岗之上,七道人影相继站稳了身形。其中的林一已收起了金龙剑,独自冲着前方若有所思。厉粟等六人则是好奇地转过身来,一个个神色不明。元信子冲着那几个小辈瞪了一眼,不忘四下观望。

    山岗左侧,便是才将横穿而过的山谷。山岗的右侧、后侧,则为峭壁高峰。所在的正前方,有怪石嶙峋而层峦叠嶂,并覆盖着茂密的丛林树木,同样是险阻重重而不见去路。置身此间,一如身陷绝境。早知这般,又缘何多此一举?便是为了炫耀那神异非凡的金光剑阵……

    元信子左右疑惑道:“林尊!此处倒是安逸,却无路可去,你我总不能翻山越岭吧……”

    “你不独去,为何又随行至此?”

    元信子神色一窘,讷讷道:“这……”他心念急转,还想着分说几句,而不远处的那道人影却是头也没回,直奔前方,飞身跃上了一块陡峭的岩石,才又扬声示意道:“既然无路可去,翻山越岭又何妨……”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 有进无退

    感谢:青虎、jiasujueqi、试翼鹰隼、sketon11、xxy33、秃笔男勃丸、jourbox、银河君、大头宁的捧场与月票支持!

    …………

    险峰之巅,丛林之间,有七道人影上下穿行而去。

    林一跃上一块崖石,足尖一点,往前急掠,顺势轻踏树梢而腾空跃起,稳稳已落在了一道孤峰之上。其居高俯瞰,两眼中隐隐闪动着紫赤的光芒。片刻之后,他又舒展双臂飘然而下,未至数百丈远处,身形再次凌空拔起,转眼间又越过了一道山峰。

    厉粟五人则是前后拉开,相隔十几、数十丈,逐次循着林一的足迹飞奔往前。林尊在途中有过交代,此地遍布禁制而步步荆棘,山顶、峰巅之上却有隙可趁。只须多加小心,或可摆脱不必要的麻烦。果不其然,接连数个时辰,再不见有上古异兽出没。且人行高处,神识目力所及甚为开阔。纵有上下曲折,脚下的行程并不因此而缓慢许多。

    元信子悠悠落在一株崖松之上,接着不慌不忙地飞向前方。

    那几个梵天小辈唯恐踏错了地方,一步一个脚印接踵而行。各自畏畏缩缩的举止,与惊弓之鸟没甚两样!

    元信子见十余丈外的一道人影才将离去,他索性在一块岩石上停了下来。若是凭借自家的修为,按理说早已将那几个小辈给远远甩在身后。而如今却只能这般亦步亦趋,着实叫人有些郁闷。

    山谷难行,翻山越岭自然便成为了一道捷径。按理说,这法子还是自己提出来的,只不过稍稍迟疑罢了……

    元信子手抚胡须,远眺四方。

    那山林披翠,万山苍茫,间有雾霭飘渺而生机盎然。放眼望去,别有一番景色!

    元信子只觉得天地入怀,踌躇满志,禁不住暗自唏嘘一番,便是枯瘦的面颊上也焕发出了几分异样的神采。少顷,他抬脚凌空一踏,身形飘逸且不失迅疾,直奔百丈外的人影追去……

    林一的正前方出现一道数十丈高的山峰,形同利剑般挡住了去路。所在山脊的两侧,则是危崖深壑。他去势不停,一步跃起七八丈,脚尖在峭壁上借力一点,身形凌空而起,人已到了峰巅之上。当其临风之际,远近四方尽收眼底。

    行至此处,前方以及左右皆无相连的高山。峰下,乃是一片极为宽阔的山谷。若要继续前行,唯有循着山势而去,并穿越数百里的谷地,方能抵达对面的山峰。而一旦途中有所意外,接下来的情形很难预料。

    不过,也只有山顶峰巅之上,才能勉强寻出一条禁制的缝隙。与其说是捷径,倒不如说是在铤而走险。而碧霄谷又在什么地方,一行七人都不清楚。只知道所去的方向应该有山有水,且生机最为浓郁。最终又将如何,眼下还无从猜测!

    林一抬头仰望,无奈地瞥了下嘴角。

    那天穹似有玄机,却又云光变化。要想从中寻出途径指引,并不容易……

    林一忽而神色一动,忙回首看向来处。

    厉粟等五位魔城修士散落在百丈内的崖石、山脊以及峭壁之上,各自驻足歇息。而落在最后的元信子却来势不停,径直越过挡路之人的头顶,大袖飘飘的模样很是洒脱不凡。那五人见状,不由得跟着蠢蠢欲动。一连数个时辰都安然无恙,或许已远离凶险……

    林一微微皱眉。

    恰于此时,半空中突然有风裂的异响。

    林一猛然乍喝:“不得妄动……”

    与之瞬间,一声尖利的嘶鸣响彻四方,一道巨大的黑影破空而出。其足有十余丈,双翼双足,快若闪电,直奔下方扑来。

    厉粟等人忙飞剑在手,一个个有些不知所措。

    元信子人在半空,也是脸色微变。见众人止步不前,这才多赶了几步路,难道就极不走运地触动了禁制?而那黑影已冲到了近前,已不容多想。他倒是临危不乱,张口吐出一道剑光。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闷响之中,那来势凶猛的黑影难抵魔剑之威瞬间崩溃。而余威所致,犹如狂飙横卷。元信子下落的身形被迫侧转,却浑不在意般地松了口气,呵呵笑道:“一头上古鹞鹰而已,堪比合体的小辈……”他见脚下乃是悬崖,随即强行越前十余丈,虽然偏离了之前的路径,倒也避开了险地,并接近了林一所在的山峰。而其才要就势而上,又是两记风裂的动静传来。

    “还有……”

    元信子人往前行,不忘留意身后。

    数十丈外,又破空冒出来一左一右两道黑影,却并不理会其他人,竟是直奔自己而来。那两头古兽不过为禁制所化,难道还会认主记仇不成?

    元信子挥手一点,尚在身旁盘旋的黑色剑光倏然两分,并各自迎向那两头疯狂的鹞鹰。而与之刹那,远近再又一阵破风的震响,紧接着十余道黑影从四面八方急袭而至。

    一时之间,风声呼啸而杀机肆虐……

    元信子应接不暇,顿时忙乱起来,却又人在半空,上下左右不得,处境极为尴尬。其情急生智,抬手往前一指。两道剑光途中急转合二为一,直奔前方的一道黑影劈去。而他不待对方崩溃,趁势夺路,直接从山峰腰间横越而过。前方豁然开朗,怎奈身不由己……

    元信子顿时叫苦不迭。为了摆脱了鹞鹰的围攻,被迫借势疾行数十丈。怎奈去势太急,竟然一头蹿出了山崖。而脚下悬空数百丈,再无凭借,想要抽身返回,为时已晚。他急忙以剑光护体,随即便如一块石头般往下坠去。

    前后不过几个喘息的时辰,十余头凶猛的上古鹞鹰突如其来、又转瞬消失无踪。厉粟等五人吓得呆立原处而没敢动弹,眼睁睁看着元信子坠下山崖。而其各自的神情中,却隐隐透着几分幸灾乐祸。还是林尊的吩咐有道理。只要不触及禁制,便不会遭致古兽的围攻。有人太过于自以为是,理该遭此下场!

    林一独自站在那道突起的山峰之上,同样是有些眼花缭乱。

    虽说已料到元信子会闯出祸来,却没想他会如此的急切。峭壁绝峰之上禁制松散,看似有隙可趁,而稍有不慎,只怕情形更糟。若是跌下山谷,一切无从想象……

    林一往前挪动两步,冲着峰下的山谷看去。

    转眼之间,元信子已直坠数百丈,却于触地之际猛往前蹿,飘然落在了十余丈之外,并一边驱动剑光盘旋,一边冲着四方打量。当他在一片草地上轻松自如地走了几步,这才带着几分得色扬声唤道:“林尊!何故迟疑不决……”

    林一抬眼看向山谷对面。数百里之外,有一道山坡直入高山密林。

    元信子抚须又道:“呵呵!林尊还须当断则断……”他面带笑容,摆出耐心等待的模样。

    林一没有应声,冲着厉粟等人示意了下,转而凌空踏了出去,顿时急坠数百丈。当其离地尚有十余丈,猛往前蹿,人已轻飘飘地落在了元信子的身旁。

    不过须臾,厉粟等人相继而至。

    元信子意外脱险,又担当一回开路的先锋,无形中扭转了之前的尴尬境地,不免心情大好,抬手将防身的魔剑隐入大袖中,说道:“这山谷中并无兽群侵扰,着实难得。你我由此前去,或有发现……”他转而带头前行,又手指数十里外的山林,分说道:“这九天塔来自上古,芥子乾坤,包罗万有,当真是大神通啊!而其中虽有禁制幻象,那万千古木却是如假包换。且看……”

    林一与元信子并肩往前,厉粟等人随后。对方接着说道:“那百丈黑色大树,名为铁木,堪比真铁坚硬,伐来炼制铁器再好不过……那古树下红色蒲草,剧毒无比,名为无条……那白色山石,内嵌精玉,有暖玉之称,等等。此处天材地宝俯首皆是,可惜赶路正忙而无暇顾及!”

    元信子身为洪荒的魔城修士,对于上古物种所知甚多。再加上兴头所致,一路之上滔滔不绝。他也看出林一对此有些陌生,有意无意地炫耀了一番见识。

    一行七人从山谷中穿行而过,始终不见有异状发生。而临近山谷的尽头,众人放慢了脚步。

    丛林边,山脚下,淡淡的血腥之中,散落着几具残尸。其状狼藉,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惨烈情景。

    元信子示意众人靠后,独自往前查看,片刻之后,扬声道:“此地必有一场大战,死者乃魔城修士无疑,尚不知谁是主凶……”

    林一并未就地等候,而是走到了草丛中的半截残尸前。那是一位中年汉子,应该是被利器劈碎了身子,仅剩下一只手臂与一个头颅。他白翳般的双眼还圆睁着,却透着无尽的茫然。得以进入九天塔并行至此处者,无一不是修为高强的仙人。而当神魂远去,生机不再,所谓的仙人便成为了肮脏的肉块,并慢慢腐朽回归尘埃!

    元信子的手脚很利索,不等厉粟等人帮忙,已抢先焚去了尸骸,并捡得几个乾坤戒子。他也不作谦让,收起戒子后又带头奔着山坡行去,招呼道:“林尊!若在下所料无误,你留意此处多时也……”

    山坡有十余丈宽,两侧长满了参天林木。由此往上渐趋渐高,并有山石嶙峋起伏,看起来好像并无异常。

    林一打量着元信子,不知可否般地笑了笑。而对方去势甚急,转眼已到了数十丈外。

    此时,四周的山林突然摇晃起来,紧接着嘶鸣声大作。狂躁的气机随之而起,犹如风雨欲来而令人胆战心惊!

    元信子去势一顿,诧然失声:“此路不通……”他急忙转身便要回撤,却有人手持金剑飞奔而至,沉声喝道:“有进无退,冲过去……”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971/ 第一时间欣赏无仙最新章节! 作者:曳光所写的《无仙》为转载作品,无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无仙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无仙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无仙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无仙介绍:
请看:一个小道士的征天历程!让我们开始一个不同的仙侠梦....
追风万里行,寂寞看苍穹;
杯酒千秋去,天外无仙踪无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