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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曳光     无仙txt下载     无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三百五十三章 上古神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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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截残碑前,林一凝神不语。

    虎头与老龙面面相觑。一堆碎石头有啥好看的,老大这是怎么了?

    古海族的一群修士同样是不明所以,围在石台的四周抬眼张望。

    林一突然越过满地的碎石屑再次往前,径自冲着过人高、三尺粗细的残碑伸手抓了过去。石碑为寻常的青石凿就,看上去并无出奇之处。便在他动作之际,手掌上忽而闪过一层黄色的光芒,竟是如探囊取物般地直透石碑而入,却眨眼之间倏然而出,并转身退开两步而神色端详。

    见状,虎头、老龙,乃至于观望的众人皆是愕然不已。

    林一手上的光芒已然散去,却又多了一块白玉圆盘。其尺余大小而厚不盈寸,光润平滑,好像还隐有字迹,而神识查看又难见端倪。那浑然就是一件俗物,也难怪藏于青石残碑之中而不被发现。不过,石碑藏宝,绝非一般……

    虎头探头探脑地瞅了一眼,转而冲着老龙咧开大嘴。他的意思不言自喻,龙哥你且瞧瞧,碎石头堆里还能捡到宝,也只有老大才有这个本事!

    老龙不予理会,兀自抱着膀子站在一旁。今儿原本不该闯祸,怎奈节外生枝。而虎头既然砸了石碑,自己便不能置身事外。同甘苦、共患难,才是好兄弟。正如老大适才现身的第一句话,凡事自有林某担待……

    马原也没想到残碑中会出现宝物,忍不住又惊又喜。

    左右的众人早已是振奋难耐,一个个窃窃私语——

    “先祖留下石碑,原来另有用意啊……”

    “那玉盘必然是上古神器,呵呵!我古海一族,由此而兴……”

    “为何不曾有长辈提及,便是族中典籍也无记载……”

    “上古神器现世,天机莫测,岂可妄论……”

    “哎,那位前辈会不会见宝起异……”

    “情形不妙,我等当誓死相争……”

    马原唯恐言多有失,忙冲着左右众人暗暗示意。而其本人同样是心痒难禁,出声道:“林前辈,那宝物……”

    林一好像对四周的一切充耳不闻,依然是手拿玉盘而若有所思。少顷,他将玉盘交予左手,腾出右手摸出一枚空白的玉简略作加持。而不过刹那,三寸长的玉简好像是不堪承载,竟然“砰”的一声炸得粉碎。

    众人顿作瞠目诧然。

    马原疑惑道:“林前辈……”

    林一挥袖拂去玉简碎屑,同样是神色错愕。而稍作忖思之后,竟然再次拿出一枚空白玉简而稍加拓印,随后扔向马原,问道:“可曾认得这三个字……”

    马原忙双手接过玉简而神识查看,诧异道:“此乃上古铭文,在下虽然所知不多,却勉强认得……”片刻之后,其抬起头来,带着茫然的神情,肯定答道:“九……天……鉴……”

    九天鉴是个什么东西,古海一族的族人们都没听说过。而毋容置疑,“九天鉴”应该就是那宝物的名称。

    林一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手掌一翻,很是心安理得地将玉盘给收了起来。

    那位前辈公然夺宝?人群一阵骚动。

    马原神色变幻,急道:“林前辈!那宝物……宝物……”他想说那宝物为古海族所有,还请手下留情。而话到嘴边,却又畏缩迟疑起来。林前辈乃是自家的救命恩人,厚谢相赠,亦属应有之义。只是那宝物关系全族上下,岂能就这般没了?而若是就此得罪那三位高人,古海岛同样是大祸临头……

    林一眼光掠过四周,歉然道:“我兄弟毁去了古海碑,且擅闯禁地,罪莫大焉……”

    “无妨、无妨的……”马原不等林一将话说完,连连摆动双手,说道:“修缮之法,乃小道也。不消须臾,古碑便可完好如初!”论及阖族的安危,擅闯禁地根本不值一提。而与上古神器相比,一块小小的石碑又算得了什么呢!

    林一微微一笑,说道:“如此便好!一月之后,林某自然会将宝物原璧奉还。失陪了……”言罢,他抬脚飞离石台,直奔来时的古海峰而去。虎头与老龙不用吩咐,紧随其后。

    一场僵持不下的意外,就这么消弭于无形之中。

    马原怔然原地,犹自莫名所以。直至那三道人影相继遁入古海峰而失去了身影,他才患得患失般地长舒一口气。但愿林前辈是个守信之人,如今只能自求多福了!

    恰于此时,一位老者从远处飞来。

    马原吩咐族中弟子修缮石碑,之后动身迎了过去,举手招呼了一声:“老友……”

    来者是道友,也是马原相处多年的老友,羊甲。对方尚自闭门清修,闻得动静,不免要前来查看一二。而稍稍晚了一步,只见到了一地的碎石与半截残碑,他不由惊奇道:“此间出了何事?”

    马原带着羊甲在山谷一侧的山顶落下身形,这才递过玉简,并将前后原委述说了一遍。

    羊甲打量着玉简中的三个字,顿时惊嘘了一声,难以置信道:“九天鉴,上古神器?既然是先祖为我等后人留下的上古神器,林前辈他岂敢强取豪夺?我兄弟不妨寻高人前来主持公道……”

    马原忙摆手劝道:“万万不可……”

    羊甲有些急不可耐,责怪道:“有何不可?难道要坐视宝物飞走……”

    马原无奈道:“一月之后,再作计较……”

    ……

    洞穴之中。

    老龙与虎头坐在石桌前,彼此大眼瞪小眼。

    数十丈外的角落里,有白茫茫的雾气笼罩着。那是林一老大布下的禁制,天晓得他躲在里面要干些什么名堂。

    一个月?一个月之后,老大就能琢磨透那上古神器中的玄妙?若是依着虎哥,哪里还有什么原璧归还,干脆揣着宝物来个转身走人得了!

    虎头冲着老龙直晃脑袋,一脸的没可奈何。

    老龙也是闲着无趣,粗手指头“嘣嘣”敲击着石桌,打趣道:“趁着老大正忙,你还不将最后的几坛藏酒拿出来……”

    虎头往后一闪,一本正经道:“仅余下三五坛藏酒,今日饮得,明儿就没啦!”

    老龙抬手指向虎头,教训道:“你这家伙缘何这般小气?有酒饮不得,岂非备受煎熬……”

    虎头挠着下巴,想了想道:“嗯!很有道理的样子……”他眼珠子一转,却又怪笑道:“嘎嘎!亲兄弟明算账,今日饮我一坛酒,改日还我十坛。不许抵赖,老大都是这个行情……”

    老龙倒也爽快,应道:“成交!”

    虎头占了便宜,这才春风得意般地拿出了最后的五坛藏酒。而酒坛子尚未落地,已被老龙伸手尽数抄起。他忙道:“你给我两坛……”

    老龙转身寻至不远处的空地坐下,两手护着面前的五个酒坛子,不近人情地说道:“此酒已被我买下,你若想要,一坛抵作百坛……”

    “奸诈啊——”

    虎头顿时怒吼起来。拿自己的酒来算计自己,岂止一个奸诈了得,简直就是奸诈到了极致!

    老龙笑了!

    不过少顷,老龙竟是昂首笑出声来:“哈哈!我老龙奸诈的时候,你小子还没投胎呢……”其忽而笑声一收,感慨摇头,随手将酒坛子放在一旁,意味深长道:“好兄弟相处无间,就该是打也打得,闹也闹得。若有老大这般的胸襟与度量,当年又怎会被人所乘……”

    虎头只管抢过酒坛子,还不忘埋怨道:“哼!故作深沉!”

    兄弟俩开怀畅饮,没大工夫,五坛果酿便一一见了底。随后两人闲聊起来,接着有人躺倒,有人闭目入定……

    转眼之间,半个月过去。

    洞穴中忽而想起轻微的动静,随即角落里的那团光芒已消失不见。

    虎头正自有一声没一声地打着呼噜,却突然毫无征兆地跳了起来,哈哈笑道:“哎呀!老大总算现身啦……”

    老龙同样是应声站起,跟着走了过去,好奇道:“老大!这是……”

    林一撤去了禁制,依旧是盘膝而坐。不过,他并无想象中的在参悟上古神器,而是双手虚托着一根石柱。

    虎头也是禁不住惊咦一声:“咦……此乃何物?”

    石柱有儿臂粗细,四五尺长短,且火红夺目而晶莹如玉,并散发着炽烈逼人的气机!

    老龙定睛再瞧,意外道:“火玉?”

    林一抬眼看向两位兄弟,笑道:“正如老龙所说,此物正是火玉,为之前无意所得,且尝试将其炼成法宝……”

    “吼吼!炼器……”虎头来了兴致,嚷嚷道:“且见识一番老大的手段!”

    老龙点头附和道:“尚不知老大又要炼制何种法宝,且拭目以待!”

    兄弟俩饮尽了酒,又闲扯了一通,接着再等候了十日,早已有些不耐烦了。如今得以亲眼目睹老大炼器,顿时多了几分乐趣。于是二人在几丈外坐下,煞有其事地观摩起来。

    林一祭起玉柱,抬手打出一缕火焰……

    如此这般,又是十日过去。

    当林一收起了天煞雷火,他身前多了一把尺余长的火红飞剑。

    只是那飞剑无柄无刃,并不好看,却又似一片羽翅而小巧轻盈,并透着雷火的玄色,很是炽烈逼人而杀机森然!其上刻有两字:火羽。

    虎头赞不绝口,连呼老大了得。

    林一也是面带笑容,好像对于自己的炼器之道很是满意。飞剑虽不好看,却也不至于太过丑陋。

    老龙则是疑惑道:“老大!你这法宝火性霸道,并非为了奴儿所炼……”

    林一如是说道:“此剑送给天星!那丫头与我兄弟有缘,算是临别相赠吧!”

    虎头霍然起身,两眼放光,摩拳擦掌道:“老大!你我前往何处……”

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 拓荒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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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古海岛的山林深处、云崖之间,是族中修士清修的所在。散落在海岛四周的几个小小的村落,则是族中凡人们休养生息的地方。没人天生就能修炼而得以长寿,是仙是凡还是要看机遇缘法。而无论是万年的悠长,与数十载的短暂,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精彩!

    一行五人,慢慢穿过一个小小的村子。

    村子的四周,长满了各种果实累累的树木。小径的两旁,则是青草茂盛而野花成簇。房前屋后,有妇人在编织桑麻,有孩童在玩笑戏耍,还有老人席地而坐闭目养神。即便见到几个壮年男子在火窑前烧制坛罐,也各是漫不经心的模样。浑然觉着,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片悠闲的时光之中!

    “在仙人长辈的庇护之下,这些凡人后辈,自然是风调雨顺而寝食无忧!其虽不得修炼长生,有此安逸,足矣!”

    当五人来到海边相继站定,马原抬手指向来处如此说道。

    那被海滩环绕中的村落,树木摇曳,青翠郁郁。放眼望去,更有远山叠嶂而云雾飘渺。古海岛,着实一方远离尘嚣的洞天福地!

    林一回首远眺,神色莫名。

    生而有此安逸,纵然身为凡人,足矣!不过,若是没有了仙人的庇护,又当如何?那些凡人衣食无忧,享惯了安逸。但有风雨,只怕是不堪承受!

    老龙与虎头站在林一的身后,同样是面带笑容。那海天胜景看着无趣,即将便要驰骋星域而放纵无忌,才是真正的叫人心情舒畅!

    马原与身旁的羊甲换了个眼色,转而带着几分不舍的神情,挽留道:“一月之期未至,林前辈便要告辞远行。不若再盘桓两日,且由在下召集族人相送……”

    林一摇头说道:“相扰了四十年,林某多有过意不去!”他大袖一卷,手中已是多出了一块圆润的玉盘,示意道:“此乃古海族的‘九天鉴’,原璧归还……”

    马原与羊甲同时两眼一亮,急忙双双上前并伸手去接,随即撞在一起,急忙各自止步,已是相互尴尬不已。而彼此的神色中,却是多出了几分异样。

    林一看着不远之外的两人,淡淡笑了笑。少顷,他抬手将玉盘抛向马原。

    马原接过玉盘而双手抚摸,其中的上古气机不容作假。他无暇细观,匆匆将之收起。

    羊甲却是面带阴霾,悻悻一甩袍袖。

    林一打量着两位老者的神情,话语声变得凝重起来,说道:“临行之前,林某有话当讲……”

    羊甲没有吭声,只是举手敷衍了下。

    马原释怀一笑,恭恭敬敬道:“有请前辈吩咐!”

    林一缓了一缓,说道:“我兄弟三人虽然离开,而妖荒的两位道友却留在原处闭关疗伤。在其出关之前,不得惊扰,更不得走漏半点儿风声。若有不虞,他二人一怒之下荡平了古海岛,到时候勿谓言之不预也!切记……”

    马原与羊甲皆是一怔,又不敢质疑。

    那洞穴内还藏着两位高人?林前辈与其互称道友,想必不是等闲之辈……

    林一接着说道:“九天鉴,并非如尔等所想象中的上古神器,乃是通往九天的星图。其中自有来往九天各界的途径,极为的罕有不凡。但若张扬出去,后果可想而知……”

    羊甲惊嘘了一声,顿时两眼炽热而暗暗心跳。上古神器,固然珍贵。而通往九天的星图,更加弥足难得呀!自古至今,有关九天的传说种种,却始终难寻究竟。眼下有了“九天鉴”,岂非可以可以来往自如?

    马原则是微微失神,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想必是当年的先祖在离去之际,将星图玉盘封于石碑之中,只待有缘人……”

    林一见对面的两位老者已是跃跃欲试,如实又道:“没有洞天后期的修为,休想穿越九天。你二人若是惦记着族人的安危,还望好自为之!言尽于此,告辞了……”他站着没动,身子缓缓飘起。

    老龙与虎头则是已迫不及待,瞬间已化作两道虹光飞向天外。

    见状,马原与羊甲忙举手相送。

    林一离地数丈,忽而又低头问道:“古海族的先祖远道而来,所欲何为?”

    羊甲随声道:“是否途径此处,谁又知道呢……”

    马原忽有奇想,回道:“或是拓荒而来……”

    林一身形一顿,若有所思道:“拓荒者?这说法不错,呵呵……”其轻笑了两声,又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莫忘了林某所言,以免悔之晚矣……”而他话音未落,身影突然变得模糊起来,随即已消失不见。

    马原冲着半空遥遥拱手道:“不敢有忘……”他收拾一下振奋的心绪,转身便要回转。而有人阻拦道:“老友!且将九天鉴拿来鉴赏一番……”

    拦路的是羊甲,满脸的期待。

    马原想都不想,摆手拒绝道:“此物不得外传,以免惹祸上门,且由我珍藏,至于鉴赏以后再说……”他身形一闪躲过对方,匆匆忙忙奔向远处。

    羊甲愣在原处,神色中阴霾渐重……

    ……

    几个时辰之后,竞逐而行的兄弟三人聚在了一处。

    星空的上下四方,无遮无拦且浩渺无际。置身此间,顿时让人心境开阔而大为舒畅。

    虎头哈哈笑道:“还是这般来的敞快,天上地下,任我纵横啊!”

    这位虎哥在洞穴内憋了四十年,也着实不容易。如今便如脱了枷锁的猛兽,就差扯着嗓子吼叫一声了。

    老龙则是回首看向来时的中野星域,问道:“老大!你我就此前往何处?”

    虎头不以为然道:“只要是摆脱了魔荒的那几个老家伙,天下尽可去得……”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忙嚷嚷道:“哎、我说老大,为何说走就走呢?没能带上天星那丫头,着实让我龙哥很是失落呢,嘎嘎……”其装模作样来了一句,随即又忍不住怪笑了起来。

    老龙两眼一瞪,作势便要挥拳揍人。

    星空之中,看似说笑随意,却离不开法力的加持与神识之力。林一传声道:“我兄弟三人已然现身,再不离去,难免节外生枝。至于天星……”他看向老龙,笑而不语。

    在离开古海岛之际,林一在洞中的石桌上留下了两样东西。一是所炼制的“火羽”飞剑,再一个就是一枚信简。他不想惊动毕亢师兄妹,只在信简中拓印了一段话。大致是说,有事不辞而别,待来日有缘再会,等等。

    老龙兀自端着威严的架势,而神色中却稍显尬尴。他冲着林一摇摇头,意思是不要听信虎头的胡说八道,转而又疑惑道:“老大!你真的将那‘九天鉴’还给了古海岛……”

    虎头适才还在调侃取笑,眨眼间已将老龙的拳头给忘个干净,凑近掺和道:“‘九天鉴’果真如老大说的那般神奇,着实不该奉还。来日我兄弟若想前往九天溜达一圈,去路难寻啊……”

    林一笑而不答,抬手轻轻一挥。

    与之瞬间,三人的头顶之上忽而闪过一道光芒。随即一片法力幻化出来的光团缓缓漂浮,虽然只有三五丈的大小,却有星河密布,为日月环绕,颇为浩瀚无垠且神秘莫测。而一旦将神识浸入其中,霎时便有天旋地转的恍惚,却又令人心驰神往而惊叹不已!

    虎头瞠目片刻,顿时乐道:“吼吼!怪不得老大舍弃‘九天鉴’不顾,原来已将星图尽数记下……”

    见此情景,老龙神色释然。

    林一却是挥袖一甩,悬在暗空中的光团迅即消失。他冲着两位兄弟摇摇头,说道:“星图之大,难以想象。以我神识之强,不过展现其中一层界天的五成而已,又如何尽数记下……”

    此前已有获悉,天分九重。洪荒所在,只是第一重的中天。而因其广袤无际,至今都没有完整的星图。之上的八重,便如中天魔城各层的名称,为妙成、无上、玉隆、禁羡、龙变、大赤、禹余与清微。九天之无穷无尽,由此可想而知!

    不过,适才老大林一所幻化出来的星图,已然叫人叹为观止,却不足九天全域的一成?

    虎头倒抽一口气,愕然自语道:“九天竟然如此之大,若无星图,老子去了非迷路不可啊!”

    老龙也是大出意外,恍然道:“老大从古海残碑中获得‘九天鉴’玉盘之时,便已了然而有所尝试……”

    在古海残碑之前,林一曾拿出空白玉简而随即崩碎。当时众人不明就里,又哪里能想到其中的玄机。而此时有了老龙的分说,虎头也明白了过来,急道:“星图难记,又没了‘九天鉴’,不如回头抢他娘的……”

    这想法倒也简单,没有的东西只管抢夺!

    林一却是不答反问:“虎头,你莫非有意前往九天?”

    虎头摇晃脑袋,理直气壮道:“这天下还有咱兄弟去不得的地方吗?”

    林一眉梢一挑,随声道:“如此便好,且随我走一趟千荒!”他冲着老龙眼光示意,转身直奔远方遁去。

    虎头随后喊道:“哎、我说老大,你还没回我话呢……”

    老龙稍作忖思,面露笑意,闪身越过虎头,催促道:“休得啰嗦!再比试一番脚力如何……”

    虎头急追道:“虎哥怕你不成……”

    三道虹光划过星空……

第一千三百五十五章 千荒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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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自九天塔开启,至今已过去了一百四十年。曾经极为诡异的“九星连珠”异象,已不复存在。只见那浩瀚的暗空之中,一轮日光独明,八大星域则是循着固有的轨迹,兀自在缓慢旋转不息。

    一个多月之后,纵情驰骋的三道虹光相继止住了去势。

    兄弟三人虽然没有洪荒的星图可以对照依循,却也没了初来乍到时的茫然。此去的大致方向,尚能分得清楚。

    不过,林一陪着两位兄弟尽了一番追逐的兴致,便不急不慢地随后缀行。今日此时,他忽而停了下来,一个人在暗空中凝神远望而似有诧异。

    没过片刻的工夫,一青一白两道虹光由远而近。转眼之间,不远处相继现出两道健壮的身影。

    老龙有所察觉,随即与虎头转身返回。他人还未到,传声已至:“老大!何故踌躇不前?”

    虎头则是想当然地笑道:“哈哈!还用问吗,定是走错道了……”

    兄弟两人相互追逐,并全力疾行了一个多月,非但全无疲态,反倒是倍加精神!

    林一从远处收回神识,冲着数丈外的虎头说道:“我等方向无误,数十万万里之外,便该是千荒星域的所在。只不过……”他眼光落在一旁的老龙身上,又道:“在其四周有星云环绕,好像还有修士驻守。这般贸然前去,难免不虞……”

    虎头并不在意所去的方向,而是转向一旁咋舌道:“我说兄弟,你的神识比起老大来又如何……”他已是洞天初期圆满的修为,神识自然不弱,却不及如此之远,一时好胜心起,便揣掇起老龙来。对方却是毫无意外,早有所料般地回敬道:“老大三修一体,神识不比常人……”

    林一修至洞天中期之后,很少再去留意神识进境。只知道自己看的愈来愈远,而前方的路并未因此而有所明朗。他自顾又道:“老龙,千荒对你来说,或不陌生……”其话说一半,欲言又止。

    老龙默默注视着林一,不由得伸手在胸前一扶,旋即又眼光回避而微微怔然。

    每每恍惚之间,仿佛又是当年。老龙,还是那个叱咤风云的老龙。而每当清醒之时,忽而又觉着如今这般倒也不错。既然老大已今非昔比,自己又何必回到从前呢?难得换个活法,不妨走一遭回头再看……

    老龙暗吁了下,抱起了膀子。他稍作沉吟,两眼中精光一闪,转而问道:“老大是说,千荒已有戒备?”

    林一含笑点了点头,应道:“虽不知究竟,看情形倒也大差不差!故而,还须谨慎……”

    老龙深以为然道:“不管老大是要接回仙奴,还是另有所图,都不得过早惊动九玄上人,以免处处受制而进退两难。我等不妨藏形匿迹,只待潜入千荒腹地,或可行动自如……”

    林一应道:“我正有此意……”

    千荒,绝非善地。而龙梵,以及当年仙域的众人,却同样皆来自于千荒。虽说往事已往,恩怨犹在。尤其是琪儿、或是雨子,还有暮云,分明已来到了此处,却至今不见踪影。不管是要弄个水落石出,还是要了却夙愿,那都是一个令人无从回避的地方!

    老龙接着说道:“千荒之外,残星无数,利于修士驻守,却也并非无懈可击。且避开几处较大的星云,从偏僻处寻隙而入……”

    林一的两眼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说道:“当初你我被逼而离开魔城,早已在九玄的算计之内。他断然不会放弃三皇经,想必已在四处查寻我兄弟的下落。如此一来,难免外紧内松而为我所乘……”

    虎头见两人在商讨正事,一时不便插嘴。当他听明白了最后一句话,忍不住乐道:“任凭那九玄老儿如何使坏,此番定要捅他屁眼,大闹千荒!哇哈哈……”

    老龙看不得虎头的得意忘形,教训道:“此去再无九天塔内的侥幸,凭你的本事,还瞒不过洞天高人的法眼,又何谈潜入千荒……”

    虎头满不在乎地说道:“这倒不难,躲入老大的龙圈便可。只待危难之际,虎哥再大显身手不迟,吼吼!”他又眼光一瞥,调侃道:“你天赋神通固然神奇,又能否一直掩人耳目?”

    老龙的天赋神通之中,有龙隐之法,躲过高人的神识并非难事。而隐形匿迹,终归不过一时的权宜之计。想要行走千荒,还须另寻他策。

    林一不等两位兄弟继续争执下去,抬手摸出一枚空白的玉简稍加凝神,随即扔给虎头,却冲着老龙示意道:“以你二人的修为,藏形匿迹与易容变化,根本就不值一提。而我这有来自于寄魂术与幻灵术的一道小法门,来日或有用处!”

    两位兄弟虽是一对强人,却又性情各异。而林一面对虎头,少有客气的时候。而他面对老龙,总是不经意地带着几分敬重!

    虎头手拿玉简,惊奇道:“哎、我说老大,这小法门可不简单!隐身、易容之外,还能随意变化修为,实乃抄家灭门之傍身绝技,你早该传给兄弟啊!”

    林一抬起左手腕子,哼道:“即便我有心相传,你又有参悟寄魂术的耐心吗?”

    他将寄魂术与幻灵术合二为一,并取之所长,而专门创出的一道法诀,实为应急之用的无奈之举。还是怕潜入千荒之后,两位兄弟会惹出意外来。要知道对方皆为妖修,除了天赋神通之外,并不擅长其他的法术。老龙如今已渐渐专心此道,唯有虎头惫懒成性。彼此既然相伴同行,还须哄着骗着那家伙修炼。可见当好一个老大,也着实不容易!

    老龙已是心领神会,说道:“且罢,眼下并非逞强的时候,不妨由老大带着我与虎头走上一程!”他一把抓着虎头,双双失去了身影。

    林一冲着腕子上的龙圈石镯稍稍打量,随即放下手臂而抬眼远眺。

    虎头是个浑天不怕,且骄横狂妄的家伙。与他比起来,还是老龙让人省心!不过,今日的老龙已不再是当年的老龙。而当年的老龙,依然还是今日的老龙!

    此外,九天塔关闭至今,已过去了四十年。有关凌道与青叶的下落,暂且不提。而千荒却是戒备森严,难道九玄对林某的动向已有所猜测?若是不然,何故那般……

    林一默然片刻,将法力修为尽数收敛,旋即又缓缓隐去身影。少顷,一阵清风倏然而去。

    ……

    又是大半个月过去。

    前方的万里之外有残星成群。

    所谓的残星,无非是大小各异的碎石罢了。或有星辰崩溃碎裂,以至于如此景象。而其中最大的一块残星之上,有几道身影在静坐守候。

    那是几个洞天初期的高手,虽不足为惧,而百万里远处,却又其他的修士在遥相呼应。只怕是稍有惊动,势必要牵连四方。是否还有未知的凶险,一时无从探明。

    由此远去的下方,则是静静悬着一颗巨大的星体。看其情形,倒是与中野星域极为相仿。不用多想,那必是千荒无疑!

    一阵清风徐徐而行,隐身的林一在探寻着去路。没过半个时辰,已避开了修士所在的残星。而前方并无阻碍,他趁势又去了数千里。

    凭借着升龙之“隐龙诀”,倒无须担心泄露行迹。既然如此,何不就此潜入千荒?

    林一心念一动,所御清风无声无息往下落去。而不过片刻,他去势一转,随即返身往上遁去,却不忘回头观望。

    便于此刻,有一道飞虹直上星空。而转眼之间,暗空之中闪过一道微弱的光芒。与之瞬间,所在的万里之内突然冒出来十数位洞天高手,竟是直奔来人扑去,并霎时形成了合围之势。

    见状,林一暗暗一惊。隐身之际,不便施展幻瞳。而神识中才有察觉,便差点踏入陷阱。原来在环绕千荒的暗空之中,竟然暗藏杀机。除了潜伏守候的高手之外,还漂浮着一片片无形的禁法。那凌乱交错间,俨如一张张猎网,只等有人闯入而一举成擒。

    与之同时,千里之外已是法宝轰鸣。而远处有更多的神识横扫而来,显然是在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那触动禁制的是位老者,洞天中期的修为倒也不弱。而猝然之际,一时摆脱不了围攻的纠缠。他不作迟疑,匆匆抽身而回。围攻的众人也不追赶,相继散去,再又一一隐去了身影。

    星空之中,一团清风悠悠徘徊。

    林一打量着下方的情形,犹自疑惑不已。

    那老者是谁?而事不可为,随即抽身而退,来去极为干脆利落。与其说是闯关,倒不如说更像是一种试探。

    而九玄上人摆下如此阵仗,难道不是为了林某人?

    既然不得其解,则无须多想。

    林一循着千荒星域的边缘,缓缓往前飞去。

    真要是闯过那一道道凌乱的禁法,或也不难。而一旦有所惊动,潜入千荒的想法便将随之落空。迫不得已,唯有小心。看来这一回的千荒之行,真的不简单……

第一千三百五十六章 云游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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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三日之后,一道清风由天而降。

    这是一处河湾的浅滩所在。四周草木枯黄,远山斑斓如锦,一派秋日景象。

    在河滩的岸边,一个粗布裹身的男孩子在浅水中来回寻觅。其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头扎发带,肤色黝黑,手拿木叉,很是敏捷灵巧。再加上他赤着的双脚踏出串串水花,以及时不时的嬉笑声,更显一个忙碌淘气的孩童模样。

    在河湾深处的激流中,则是稳稳站着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他的装扮与相貌,倒是与那个孩童有几分相似,却弯腰手持一只扁长的柳筐在水中拦截着什么。

    少顷,一阵水花四溅。只见那汉子猛地举起柳筐,转而大步走向岸边,笑道:“哈哈!小黑子,快来瞧瞧……”笑声未落,他已到了岸上,随即双臂一抖,竟是从框中飞出一尾两尺多长的活鱼,“砰”的一下砸在泥地上,犹自上下蹦跳而拼命挣扎。

    乡间小儿,诨名随意。黑子,牛儿,石头、伢子等等,听着粗俗,叫着顺口,倒也透着几分质朴的自然。

    叫作黑子的男孩子惊呼了声,撒开两脚奔了过去。其人还未至,顺手扔了木叉便是一个飞跃,竟是将活鱼给扑在身下,接着打了个滚,紧紧抱着活鱼跳起来,直奔不远处的一块青石跑去。

    在青石的旁边,摆放着一个圆形的柳筐。

    黑子将鱼儿塞入筐中,鱼儿犹然扑腾跳动。他这才带着童声振奋:“爹!这大鱼怕不有数十斤重……”

    汉子哈哈一乐,扬声道:“瞎说呢,鱼儿不过十余斤重而已……”他眼神中透着溺爱的神色,拎着柳筐,转身往回走去,自语道:“恰逢秋日,正当鱼肥肉美时节……”

    黑子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满是泥泞,一边去捡自己的木叉,一边垂涎三尺道:“回头让娘炖上一大锅鱼羹,嘿嘿……”他才将捡起木叉,忽而扭头好奇道:“咦……你是谁呀……”

    在岸边的草地上,不知何时冒出来一位身着灰袍的老者。其须发银白,玉簪贯顶,面容清癯,神色慈和,俨然一个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见那小儿出声疑问,他手扶长须微微一笑,说道:“我乃云游四方一闲人!”

    那捕鱼的汉子循声看来,忙道:“黑子,不得无礼!”他依旧是站在齐腰深的流水之中,冲着岸边的老者欠了欠身子,恭敬道:“见过长者……”

    黑子受到训斥,嘴巴一撅,像是委屈。而他还是怀抱着木叉,有模有样地躬身道:“长者当前,黑子有礼了!”其躬身之际,乌黑的两眼忍不住乱瞧,顽皮小儿的习性浑然自如。

    这一对乡间的父子,虽出身于草莽,却有天伦之趣且知足自在,而又常怀敬畏之心。如此情景,似曾相识。莫名之际,使人为之心生好感!

    正如人们地处卑微,并不妨碍对高山的向往。而登顶临风,却又忘不了脚踏实地的安稳与悠然!

    陌山,明泉谷

    老者很是随和,摆手示意对方不必多礼,笑问道:“不知此处是何所在,此水通向何方,能否指点一二……”

    黑子直起身来,犹自满脸的好奇。

    水中的汉子随声答道:“此处乃龙虎滩,为恒水上游。据说恒水足有万里之长,过千山,经九九八十一弯之后,奔流入海……”

    老者又问:“可曾听说过万山明崖,或是陌山明泉谷?”

    万山,明崖,来自龙梵的一段遗言:“万山得剑,明崖聚众,威震一方……”

    而陌山的明泉谷,则是明姬的师门所在。当年有事儿无暇分身,便将仙奴与黄婆婆托付于那个女子。分别之际,她留下地名以便来日再会。

    汉子摇了摇头,如实答道:“在下虽未出过远门,却对远近数百里了如指掌,实在没有听说过那两个地方……”

    老者嗯了声,不以为然道:“多有叨扰,老夫告辞了!”他转身循着河岸往前,离开之际,不忘回头冲着那小儿笑道:“鱼羹很是美味,呵呵!”其笑声未落,已是大袖飘飘而渐渐走远。

    黑子两眼灵动,跟着露出笑容。直至老者的身影消失在百丈之外的石岗背后,他这才转过身来喊道:“爹!那莫非是老神仙……”

    汉子已是双手持筐,接着捕鱼的勾当。至于儿子的疑问,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小孩子家的,大多好奇心重。他随声道:“或许是吧……”

    不过,黑子并非仅是好奇。当那老者看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舒服,便是力气都好像大了几分,却又让人莫名所以。他问道:“爹!你当真见过神仙?”

    汉子说道:“只听族中的老人提起过,却不曾亲眼目睹。”

    黑子有些沮丧,嘟囔道:“爹爹也没见过神仙,又怎能知晓神仙的模样……”

    汉子抓着柳筐在水中摇晃着,笑道:“神仙好啊!若是有了神仙,那诸多鬼怪轮回的传说想必就是真的,我等祈福许愿才管用,这日子便也多了盼头……”

    黑子有些听不懂爹爹的话,只记得这世上有神仙。

    “哗啦——”

    随着一声水响,汉子举起了当作渔网的柳筐。

    黑子看得真切,顿时将神仙的念头抛向了九霄云外。而其才要欢叫,却又一愣。只见爹爹将框中的鱼儿倒入水中,继续弯腰俯身忙碌起来。他不解道:“爹!为何如此……”

    汉子耐心分说道:“那是一尾雌鱼,逆流而上只为过冬而来岁产卵。若是将之捕杀,岂非绝了鱼路……”

    ……

    十余里外的一道山峰下,那位灰衣老者停下了脚步。他冲着前方的河水稍稍打量,转而回头微微一笑。

    虽说已远远离开了河滩,而父子两人的情景却是一目了然。

    那位当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人生苦短,倏忽即过。纵有无奈,唯嗟叹而已。若能神魂永继,诸多未了的心愿便有了寄托。故而,但愿有神仙!至于神仙又何在,只管任凭想象!

    当年的林某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不过,那汉子没有竭泽而渔,并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着实令人刮目相看!与其相比,众多无所不用其极的仙人,反倒是俗不可耐……

    老者想到此处,抬头看向天穹。

    独自环绕着千荒而辗转了数日,终于躲过防御潜入此处。而落地之后,两眼茫然,只得寻那对父子问路,最终却是徒劳无功。接下来又该往何处去……

    便于此时,有人传声道:“老大!这般穿行于山林之间,而不得居高查看,极难探明方向啊!至于万山、明崖又在什么地方,更是无从寻找……”

    老者摇了摇头,随声道:“如今已是深入不测之地,只得暂且隐忍。若有异状,难免要泄露行迹啊!”他想了想,抬起手腕吩咐道:“你二人既然有所掩饰,出来吧……”

    不过转眼之间,两道粗壮的人影倏然现身。

    一位是淡黄金须的老者,双目含威而气度不凡。其落地之后,神态睥睨。

    另一位同为老者,却是留着络腮的白胡子。即便带着笑脸,而一双虎眼兀自圆睁着并透着杀气。他才将站稳身形,便冲着对面的清癯老者哈哈大笑道:“哎、我说老大,你变成老头的模样倒也耐看……”

    老大的称呼,为一人专有。而这位清癯老者,自然便是林一。现身的两位老者,则分别是他的两位兄弟。只是虎头那家伙虽然易容换貌,却本性不改。

    林一手扶长须,淡然道:“我原来长得很难看吗……”

    虎头厚着脸皮道:“嗯!只比我稍逊一筹,老大勿要灰心丧气,哈哈……”他话未说完,又喜不自禁地乐道:“我兄弟成了仨老头,着实有趣也!”

    老龙倒像是个真正的老者,浑身上下透着沉稳与凝练的气势。他手扶金须而微微含笑,转而举目四望,不禁疑惑道:“此地万里之内难见修士的踪影,必然不是万山……”

    林一则是冲着两位兄弟上下打量,暗暗点了点头。对方不仅易容换貌,还隐去了全身的修为。若非遇上九玄与凌道、青叶之流,想要看破真伪并不容易。他想了一想,随着老龙的话语声说道:“暂且不便轻易动用神识与修为,以免节外生枝而惹出祸端。而眼下方向不明、诸事莫测,且将此行当作一场闲游。但有不虞,再相机而动!纵然与九玄老儿周旋,我兄弟也有的是工夫…”

    老龙会意,却又疑惑道:“千荒之大,与中野相仿。若是弃用神识与修为,赶路多有不便……”

    虎头不以为然道:“何必要急着赶路呢?且寻一处酒家,你我兄弟好好痛饮一番才是正事,两位……啊……?”他带着一脸熟悉的馋相,连连冲着林一与老龙递着眼色。

    林一不理虎头,自顾分说道:“天上必定有人留意巡查,地下则是不然!”言罢,他周身涌出一层黄色的光芒,瞬间没入地下而不见了踪影。老龙恍然一笑,随其而去。

    虎头急道:“哎、我说两位,等等我啊……”

第一千三百五十七章 杀蛟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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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是河边的一个渡口。

    一条三十多丈宽的大河,从两山之间穿过。因其水流舒缓而利于行船,渐渐成为了南来北往的一处渡口。久而久之,便有人专门以打渔、摆船、买卖为生。如今的河岸两边,已聚集了十余户人家。河堤上的古树下,更是搭建了一排草舍,用来卖些酒水吃食,以供路人歇脚打尖。

    这一日,渡口前多了三位老者。而三人并未急着渡河,反倒是围着岸边酒肆门前的一块青石坐了下来。

    所谓的酒肆,几间草棚子而已。其临门摆放着几个箩筐与铺板,上面无非是野果之类的本地土产。而门前的树下,则堆着十几个酒坛子。一对忙前忙后的老夫妇,应该便是酒肆的掌柜了。怎奈此间太过于寒酸,只将几块石头当作桌凳。

    不过,三位老者却是兴致盎然。尤其是那身躯粗壮的白胡子老者,才将坐下,便抬手将青石拍得“砰、砰”直响,急不可耐地吼道:“我说掌柜的,好吃好喝尽管给虎爷拿来……”忽见对面的金须老者两眼一瞪,他忙又改口道:“我是三爷,林三的三,虎爷的爷。这位林二爷,还有这位林大爷……”

    被称作林大爷的银须老者皱起双眉,叱道:“你便不能少啰嗦两句,唯恐天下不知还是怎地?”

    金须老者悄声道:“老大,虎头那家伙生性便爱闯祸,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这三位老者,正是易容换貌之后的林一、老龙与虎头。

    兄弟三人在地下穿行了半日而难寻方向,只得现身查看。恰好见到此处有凡人聚集,这便顺道而来。虽说彼此性情各异,饮酒的嗜好却并无二致。若能畅饮一番且不误打探消息,岂不是一举两得?而为了避免泄露口风而被人察觉,以谨慎起见,林一成了林大,老龙化名林二,虎头成了垫底的林三……

    虎头见老龙帮着自己说话,咧着大嘴笑道:“嗯!还是二哥疼我……”他扭动着屁股,坐不住似的,再又吼道:“我说掌柜的,人家嗓子都冒烟了,还不赶快上酒……”

    也难怪这家伙兴奋!易容换貌之外、还改了名讳,更有老大与老龙陪着。如此潜行于千荒的腹地,可谓惊心动魄且充满着变数莫测。以他的话来说,真他娘的有趣!

    渡口所在,行人不多。一两个时辰,才能往来摆渡一回。常常是几只小船横斜,三五人影坐岸观景。而有闲饮酒者,则是寥寥无几。

    掌柜的老者抱着一个酒坛子来到近前放下,又转身返回去取酒碗。其有着六、七十岁的年纪,皱纹深壑,很显苍老的模样。任凭虎头如何大声催促,他只是谦卑含笑而举止缓慢。

    虎头还想叫唤,被林一眼光制止,却又趁机抓向青石板上的酒坛子,笑道:“只怕此间没有好酒,我且尝一尝……”他也不客气,抱起酒坛子便狠灌了一口,待酒气长吐,禁不住两眼闪亮道:“咦?倒还饮得……”

    此时,掌柜的去而复返。他放下了三只酒碗与两碟干果,裂开没牙的嘴笑道:“此酒,为山中谷物所酿,在九曲渡小有名声,又称九曲酿。搁在黄道吉日,出行者众多,小店的生意才好呢!今儿稍显冷清,三位不妨慢用……”

    虎头嫌弃掌柜的啰嗦,一把将酒碗推开,吩咐道:“且将树下的烧酒尽数搬来,我兄弟要对着坛子痛饮……”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不忘捡起两粒野果子扔向口中,却是囫囵吞下,还瞪眼道:“没滋没味,怎抵肥羊鲜美……”

    那是本地的酸果,不加咀嚼,又怎能尝出滋味来?

    掌柜的愣了下,说道:“好叫这位老哥知晓,九曲酿虽好,却不宜过量。且每坛价钱不菲,来往客人最多饮上两碗而已……”

    谁是老哥?我乃虎哥也!再者说了,十几坛子山村薄酒,能有好大价钱?

    虎头不乐意了,脸色一沉,叱道:“你这掌柜的好生无趣,只管卖酒,谁还少你酒资不成……”他如今腰缠数万晶石,更有劫掠而来的众多法宝。既然财大气粗,有钱人就是任性!

    掌柜的有些犯难,迟疑了下,说道:“九曲酿,每坛作价一粒珠子。若是三位执意如此,在下这便去将酒搬来。”

    这回换作虎头疑惑起来,不解道:“什么珠子?给我讲清楚……”

    掌柜的只得停下,分说道:“九曲湾,素来以河中蚌珠作价易物,且因成色不同而贵贱各异。三位只须承惠十五粒寻常的珠子,便可将小店的存酒尽数买去。那酸果权作奉送……”

    虎头“夺”的一声放下怀抱的酒坛子,两手一摊,坦白道:“要啥都有,就是没有珠子,你这不是成心为难老子吗?”

    掌柜的顿时窘急起来,稍显愠色说道:“这位老哥莫非在说笑?历来规矩如此,在下绝无欺瞒。而彼此年岁相仿,你又岂能以长辈自居呢……”他眼光落在老龙与林一的身上,摇头又道:“想必三位来自外乡,不知者不怪。且将酒资付账,还请一路顺风!”

    这是要送客了!而临走之前,却要将酒钱留下。

    虎头根本不吃这一套,张口骂道:“老头混账,谁与你娘的年岁相仿……”

    林一始终在打量着渡口四周的情形,没想到转眼间便闹得不可收场。他看了眼身旁的老龙,转而轻咳一声,说道:“林三,不得粗言秽语!”

    虎头稍怔片刻,这才明白林三是谁。他悻悻哼了声,只得就此作罢,却又将酒坛子抱在怀中,分明一个抢吃抢喝的架势。而为了饮酒,竟然与一个凡间老者争吵起来,其浑人的本色可谓淋漓尽致!

    林一手扶长须,转而微微一笑,又道:“掌柜的,切勿动怒!尚不知珠子之外,能否用他物代替……”

    掌柜的见林一气度不凡,又对同伴加以斥责,便也跟着神色缓转。而对方话音未落,他仿佛受到愚弄,随即回了一句“不能”,竟是转身离去。当其哆哆嗦嗦走到了看守酒肆的老妇人身前,犹自怒气难消般的自语道:“十里八村,从没遇见过如此蛮横行径……”

    是人都有脾气!看似弱不禁风的老掌柜,火气倒是不小,可见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性情暴躁的汉子!

    老妇人则是伸手搀扶,加以劝慰。少顷,她留下掌柜的,独自缓缓走向屋后……

    林一神色尴尬,暗暗苦笑。

    一对老人开店卖酒,不要金、不要银,只要河里的珠子。怎奈兄弟三人皆无此物,于是便成为了对方眼中的无良之辈。纵有通天的本事,又能如何?不懂入乡随俗,道理尽失!

    “咕嘟、咕嘟……”

    虎头却是浑然不顾,只管痛饮。眨眼的工夫,一坛酒见了底。他随手扔了空酒坛子,哈哈一乐,回首笑道:“那树下尚有十余坛……”这家伙意犹未尽,作势便要将老掌柜的藏酒一扫而光。

    林一早没了饮酒的兴致,大袖一甩站起身来。而尚未阻拦虎头,他又微微皱起了双眉。

    便于此时,有人从草舍后冒了出来,大声喝道:“谁敢欺负我爹,找死不成……”

    那是一位三四十岁的壮汉,身躯高大,胡须浓密,两眼有神。且腰缠兽皮而肩负背囊,并手持一张大弓,分明就是远行狩猎的装扮。而此时此刻,他却是面带怒意而杀气凛凛!

    与之瞬间,适才离去的老夫人也跟着默默现身。

    不用多想,掌柜的儿子前来讨要公道了!

    虎头与老龙跟着站起身来。

    那汉子虽然强壮有力,终究还是一介凡人。而他厉声呵斥,惹出的动静倒是不小。与之同时,远近有人渐渐围了过来瞧着热闹……

    虎头抬手一指,张口叱道:“我说小子,此处没人欺负你爹,再敢他娘的粗言秽语,老子……”

    林一往前两步,冷冷一瞥。

    虎头顿时闭嘴,很是无辜地摇晃着脑袋。

    林一转而淡淡一笑,抚须说道:“长者当前,不得无礼!”

    那汉子现身之后,正自怒气冲冲地四下张望。当其眼光落在青石旁边的三位老者身上,不由一愣。老娘只道是有人惹爹生气,却没讲清楚对方是谁。他冲着林一稍稍打量,诧异道:“原来是你三人为老不尊……”

    林一摇了摇头,抬手摸出一物扔了过去,分说道:“我兄弟虽然话语粗鲁,却并非不讲道理的人。只因初到此地,这才有所误会。此乃夜明珠,可否充作酒资……”他见掌柜的索要珠子,便知不好。身上的宝贝不少,却没有蚌珠这般的凡物。所幸从乾坤戒中寻出一颗夜明珠,或许可以敷衍了事。

    那汉子眼明手快,一把抓过飞来之物。待他摊开手掌,微微瞠目。一颗鸟卵大小的土黄珠子看着寻常,却又圆润凝重,好像颇为不凡……

    林一背起双手,耐着性子继续说道:“夜明珠,顾名思义,唯有夜间方能显现端倪。你若不识,可请他人甄别真伪……”

    那汉子冲着手中的珠子凝视片刻,两眼微微闪亮。少顷,其揣珠入怀,竟是面带笑意说道:“酒资尚有盈余,诸位不妨将树下的十几坛子酒尽数买去……”他仿若有事在身,回头冲着酒肆门前的掌柜夫妇喊道:“儿要远行,还请爹娘多多保重……”

    掌柜的叹口气,埋怨道:“儿啊!杀蛟凶险,去不得……”而他挽留不得,那汉子已是大步流星冲向渡口。

    见此情形,林一与老龙、虎头却是面面相觑。

    那乡野汉子竟然认得夜明珠,已是令人意外。杀蛟……

第一千三百五十八章 追寻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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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河水岸边,兄弟三人看着渡船慢慢划向对岸。

    摆渡一回,同样要珠子一颗。从旁观看来,那珠子黄白不匀,比谷粒略大一些,品质很差,应该是价值最低的一种。而不管优劣,兄弟三人都拿不出来,只能任凭小船载着三五人,以及背着大弓的汉子渡河而去。

    片刻之后,兄弟三人转身离开岸边。不过,却各自抱着酒坛子,举动之间透着几分古怪。

    顺流而去的千丈之外,有一片僻静的树林。

    林一步入林间,缓缓停下脚步,随即将手里的两个酒坛子收入乾坤戒。老龙与虎头的怀里则是各抱着五六个酒坛子,也相继消失不见。

    在那汉子奔向渡口之时,兄弟三人随后离开了酒肆。不过,既然人家说了酒资尚有盈余,又岂能空手而回?于是乎,树下的酒坛子便被扫荡一空。而这手拎怀抱的架势,好像是三个老酒徒在搬家,无非是要掩人耳目罢了。

    林一回头透过树林看向对岸,眼光中有些好奇。

    老龙问道:“老大!你莫非要去追那杀蛟的汉子?”

    虎头道:“追他作甚,一介凡人,如何杀得猛蛟……”

    林一沉吟了下,说道:“我等遇见的凡人,见识不过数百里,难以从中获悉更多的详情,更不知仙奴所在陌山的方向。而那汉子却话语异常,不妨追过去看一看……”

    既然老大有了定夺,两个兄弟再无二话。

    林一忽而转过身来问道:“老龙,你出身何处?”

    记得老龙有神龙九族,理当有族人栖息之地。而时至今日,却不曾听他提起过。

    老龙神色坦然,随声应道:“记不得了……”

    这已不是当年,动辄以人老忘性大当作借口。既为出身之地,又怎能一无所知呢?

    林一神色疑惑,听对方又说:“四象神兽,皆天生地养。或出大海,或出深潭,再历经无数万年的煎熬与淬炼,方能成为一方至尊的存在。而最终真正的成就神位,却寥寥无几。故而,有修为相近、性情相投者聚在一起而成立族群,只为壮大并传承有继,实则并不容易。从我与虎头所遭遇的处境可见一斑,有幸遇上老大,这才有了依靠……”

    老龙的一席话说完,手扶金须而慨然一叹。

    神龙九族,早已成为了一段往事。残魂再生,又经历了多少蹉跎与坎坷!

    而虎头则是退后一步看向别处,无动于衷的模样。其实他也曾经是个可怜的孩子,一切不堪回首罢了……

    林一微微点了点头。少顷,他带着肯定的口吻,沉声道:“终有一日,你我兄弟不用再四处奔波。且寻青山明水,守日月悠闲,看云卷云舒,笑沧桑万年!”

    老龙神色莫名,却是一阵心怀激荡。

    虎头则是猛地看向林一,两眼闪亮,哈哈乐道:“到那时候,我兄弟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打架就打架,岂非便如家一般的自在安逸……”

    林一同样是有所触动,不由得微微一怔。

    林某抛家弃舍,断绝尘缘,只为追寻飘渺的仙道。而曾经的一切并未就此消失,反倒是一路相伴,并在最为孤苦清冷的时候,给予慰藉与温暖!

    而虎头未必有过家的经历,却依然将家当作了最为安逸的所在!如其说来,岂不是一切又回到了起点?所追寻的究竟是仙道,还是一处理想中的家园……

    林一悠悠长吁,不再多说,转而以土遁之法沉入地下。

    两位兄弟随后……

    ……

    这是一道峡谷,山林茂盛,飞瀑倒挂,秋景宜人。距此不远处,则是一条大河奔流滔滔。

    午后时分,原本僻静的峡谷中多了一群人。

    在飞瀑所在的深潭四周,聚集着二十多个壮汉。其一个个手持利器,风尘仆仆,应该是才将远道而来,却各自振奋异常且杀气腾腾。

    百丈之外的一块山坡之上,则是站着三位老者。不用多想,乃林大、林二、林三也!

    许是有所察觉并深感意外,一位汉子离开人群跑了过来。他在山坡前匆匆停下,叱问道:“三位老人家辛苦追来又是何意?莫非要讨回珠子,当山奇好欺不成……”

    那背着大弓的汉子,正是九曲湾渡口掌柜的儿子,原来名叫山奇。他渡河之后,奉约与人相聚,再又歇息一宿,紧接着便疾奔了数百里,这才来到此处。而尚未缓了口气,在家中酒肆闹事的那三个老者却尾随而至……

    山奇又惊奇道:“三位衣着迥异,腿脚极为利索,并非本地年迈之人,莫非……莫非……”他紧了紧背上的大弓,一时疑惑重重。

    虎头知道自己出口便闯祸,干脆来个嗤之以鼻而不予理会。

    老龙始终秉持老大为尊,同样是一声不吭。

    林一上前一步,扶须笑道:“我等虽然年迈,却均为练武之人。要在昼夜之间赶上数百里的路程,并非难事。而闲游至此,纯属顺道而已!”他眼光掠过几丈外的汉子,转而远望,随意问道:“诸位聚在这峡谷之中,所欲何为……”

    山奇明白是自己多心了,暗松了口气。而他打量着那三位老者,并未答话,疑惑道:“练武之人?怎讲……”

    练武之人,乃凡俗江湖的叫法。而洪荒却是另一片天地,各种情形截然不同。

    林一沉吟了下,说道:“强筋骨之能,修精气内外,是谓练武之人……”

    闻言,山奇似有恍然。

    便于此际,有人喊道:“各位兄弟,时辰将至……”

    山奇转身往回跑去,却不忘匆匆丢下一句:“到时自见分晓!”

    虎头忍不住啐道:“啊呸!一群山野村夫还敢故作玄虚……”他极为不屑地摇晃着脑袋,干脆就地坐下,并抬手摸出一坛酒,自得其乐道:“虎哥且看热闹……”而其眼光一瞥,忙又改口:“是林三要看热闹,哈哈……”

    林一与老龙相视无语,转向继续留意着峡谷另一侧的动静。

    转眼之间,叫作山奇的汉子已返回原处。有人与他窃窃私语,接着有人回头张望。少顷,众人各自忙碌起来。

    几只宰杀过的野山羊被牛筋拴着,并用木桩固在地上。血腥流淌,渐渐融入不远处的潭水之中。

    二十多个汉子已四下散开,皆弓箭、刀斧在手而蓄势以待。

    不知不觉,天近黄昏。

    峡谷之中,好像是突然安静了许多。那飞瀑溅起的浪花声响,变得愈发清脆。纵然山风无痕,犹能丝丝入耳。二十多个汉子更加是闭息凝神……

    林一与老龙依然在默默观望。虎头抱着空酒坛子抬眼打量……

    便于此时,那与河水相连的深潭忽而有了变化。数十丈的水面缓缓隆起,继而“砰”一声水花四溅,紧接着一头黑色的怪物破水而出,张开大嘴便冲着岸边的野山羊吞去。

    虎头咧嘴乐道:“吼吼!头生独角,还真是一头幼年的河蛟,已然兽丹有成,那帮家伙要倒霉了……”他毕竟身负先祖传承,又执掌过妖域,眼力倒是不差,随即便认出了深潭中怪物的来历。

    不过,那二十多个汉子早有防备。

    便在河蛟吞向野山羊的瞬间,异变突起。拴在木桩上的牛筋绳索顿时绷紧,霎时已将河蛟的头颅给死死套住。与此同时,四周猛然响起一阵大喊。只见蓄势已久的众人蜂拥而上,各自刀斧疾飞。

    “嗷——”

    那河蛟突遭围攻,猝不及防。刹那之间,已然知道上当。它被迫吐出口中的美味,昂首嘶吼。随之又是“砰——”的一声,拇指粗细的牛筋崩断殆尽。而其怒不可遏,竟是蹿出深潭。

    几个临近的汉子不及躲闪,瞬间已被撞飞了出去。

    河蛟不肯作罢,愈发疯狂。其四五丈的身躯卷起漫天的水雾,俨如冲天之势而威不可挡。

    见状,众人已各自胆寒而四散躲避。

    有人大叫:“山奇!还不出手……”

    紧接着又有人被撞翻在地,幸存的十几个汉子已是身处绝境而岌岌可危。而那叫作山奇的汉子却独自躲在人群之外,已是大弓在手而箭在弦上。他不敢迟疑,双臂使力,弓满如月,冲着那河蛟抬手便射——

    “嘣——”

    一声弓弦嘣响,那河蛟的疯狂之势骤然一顿。只见它的左眼之中,已被一支近五尺长的利箭深深插入。随之瞬间,其四、五丈长的身躯砰然坠地而剧烈翻滚。

    见状,四周的汉子精神大振,各自持刀挥斧卷土重来。

    “嗷——”

    河蛟疼痛难耐之下,再次怒吼。而不过刹那,其周身溅出一层水雾,继而摇头摆尾离地蹿起,浑如腾云之势而杀气凌厉,竟是直奔一道手持大弓的人影扑去。冤有头债有主,它是要寻山奇报仇!

    山奇一箭得手之后,正自大口喘着粗气。却不想河蛟如此强悍,转眼之间已是杀机临头。他咬着牙不肯退后,抬手从后背的箭囊中抽出利箭而再次搭弦开弓。其动作便如行云流水,可谓一气呵成。而便在又一声弦响之际,那河蛟竟然脑袋一晃,瞬即避过利箭直扑而下……

第一千三百五十九章 千年弯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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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峡谷之中,险象环生。

    一群山野壮汉,设下圈套杀蛟不成而反遭其害,转瞬之间折去了五六个。余下的十余人固然彪悍异常,奈何力有不逮且自身难保。而那黑蛟失去了左眼,变得愈发疯狂,直奔冷箭偷袭的山奇扑去。

    山奇的二箭走空,一时手足无措。

    不过闪念之间,那凶恶的黑蛟已到了数丈之外。一阵强劲的腥风扑面而来,使人闻之欲呕而胆战心惊!

    山奇禁不住往后连退两步,却又猛然停下,紧接着抬手又从后背的箭囊中抽出两支利箭,旋即单膝跪地而搭弓上弦,看不都看便奋力射出:“嘣——”

    弦响刹那,箭似流星。

    黑蛟知道厉害,摇晃脑袋便躲。咫尺之隔,间不容缓。才将避开一箭,却被另一箭“扑哧”扎入右眼。它顿时怒声嘶吼,来势被迫一缓。而其强悍之威不可阻挡,依旧是冲着山奇所在的方向横碾而来。

    与之同时,山奇也是大吼了一声。他突然丢下所持的大弓而腾空蹿起,并顺势抽出三支利箭合为一处,以电光石火之势狠狠刺向黑蛟项下的柔软之处。对方已是目不视物,根本无从防备。“扑——”的一声撕裂闷响,利箭入腹,血光迸溅……

    黑蛟的项下三寸,乃是命门的所在。它吃疼不住,骤然翻腾。

    山奇已是力尽势穷,“砰”的一下便被远远撞飞了出去,直至数十丈外,才“扑通”落在山坡前的草地上。

    黑蛟竭力挣扎片刻,紧跟着轰然坠下。四周的汉子趁势而上,手中刀斧如雨而至。不消须臾,最后一声哀鸣戛然而止……

    峡谷另一侧的山坡之上,老兄弟仨始终在袖手旁观。

    一群乡野俗夫,竟然杀得了一头黑蛟。若非亲眼目睹,还真的不敢相信!

    虎头依旧抱着空酒坛子,瞠目诧然道:“凡人杀蛟,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那黑蛟之强,堪比金丹修士。莫说凡人,便是练气、筑基的修士都唯恐避之不及。而如今一群乡野村夫,却凭着悍不畏死的豪情,前仆后继的斗志,以及必胜的信念,将一头猛蛟活活搏杀!

    勇者无畏,无畏必胜!

    老龙抱着膀子,不无惋惜道:“再经万年修炼,那又何尝不是一头威猛的蛟龙呢?怎奈命运莫测,还是折在一群凡人的手里。何为强者,何为弱者……”

    老龙历经坎坷而两世为人,渐渐多了几分境界的感悟。他当年也曾纵横星域而叱咤八方,最终又如何呢?这世间孰强孰弱,孰胜孰赢,还真的讲不清楚!

    不过,万境一辙,天地并无穷通。万物混同,彼此不分你我。不管是人也好、是兽也罢,无非是诱惑难辨而欲念作祟罢了!若能本我常在而一念常惺,强弱输赢只在进退之间!

    林一打量着身旁一站一坐的两位兄弟,抬脚往前走去。

    十几丈之外,山奇仰面朝天横躺着。他试图爬起来,却又是一口热血喷出而重重倒下。

    峡谷当间的空地上,那头黑蛟已被剥皮抽筋。十来个汉子皆是兴高采烈的模样,显然是收获不小。

    林一走到山奇的身前蹲下,抬手将其脉门抓住。

    这看似寻常的山野汉子,倒是彪悍不凡。不仅有一手精准的射术,且胆大心细。若非他射瞎了黑蛟的双眼,并当机立断誓死一拼,只怕适才将是另一番情景!而其虽然死里逃生,却骨断筋折而伤势不轻。

    山奇躺在地上,两眼发黑,差点昏死过去。而一缕异样的气机忽而从腕脉涌入体内,难耐的痛楚随之缓缓消失。恍惚之间,好像断裂的筋骨也跟着慢慢愈合。他心神一振,忙抬眼看去。

    只见身边蹲着一位清癯老者,淡然轻声道:“老夫医术倒也不差,且稍安勿躁!”

    恰于此时,峡谷尽头的山涧中,突然响起一阵隆隆的铁蹄声。不消片刻,十余头怪兽飞奔而出,无不身躯高大且遍体鳞甲,并各自有人骑乘,看情形好像是有备而来。

    “这家伙没死,哈哈……”

    虎头与老龙走到了林一的身旁。他冲着地上的山奇哈哈一乐,转而好奇道:“又来了一群人,竟有坐骑赶路,嗯,不错……”

    林一兀自抓着山奇的卖萌不撒手,随声道:“那是麟马,善奔跑且性情温顺……”他曾与一个叫作阿屠的少年同乘一骑,故而一眼便认出了那群麟马。而骑马之人是何来历,却无从知晓。

    转念之间,十余头麟马跑到了峡谷之中。一行为首之人,是位留着灰白胡须的老者。其粗布衣衫,兽皮缠腰,并斜插一把带鞘的利刃,很是威势不凡的样子。他极为利落的跳下马来,抬眼四顾,意外中有些不悦,转而沉声喝道:“尔等缘何擅自杀蛟,又将龙虎山庄置于何地?”

    不消片刻,来人已纷纷下马,却一个个手持利器而神色不善。

    十余个汉子正自围着黑蛟剥皮抽筋,而才将忙完了首尾,不速之客突如其来。其各自停下,有些不知所措。一位留着浓重黑须的壮汉越众而出,匆匆迎了过去,躬身赔笑道:“在下牛当,见过马爷!我等不过一群山野鄙夫,只为讨口生活,着实不敢冒犯龙虎山庄!”他又抬手指向四周的血腥狼藉,叹道:“死了五个,重伤两个。而死者尚未掩埋,伤者亟待救治。虽有斩获,却惨不忍睹啊啊!尤其那几位兄弟的家中尚有老幼,我等又该如何交代……”

    被称作马爷的老者哼了声,打断道:“尔等出身鄙俗,却常年以杀蛟捕兽为生,真当马某毫不知情吗?罢了……”他抬手一挥,不容置疑道:“且将所获上交,酬金从优!”其身后的汉子蜂拥上前,摆明了要抢夺黑蛟。

    自称牛当的汉子不敢忤逆,只得带着一群伙伴退向一旁。

    须臾之后,黑蛟已被连皮带骨尽数装入一个个皮囊之中,接着又被分别驮在麟马的背上。那位马爷冲着远处的山坡上的淡淡一瞥,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他顺手扔下一个布袋子,随即带着众人扬长而去。而原地除了大摊的污血,什么都没有剩下来。

    牛当与一群伙伴面面相觑,转而又急匆匆聚在一处。当捡起布袋子打开一看,他不由得恨恨啐了一口,骂道:“那个马威仗势欺人,真不是个东西……”

    数十丈之外,兄弟三人依旧在瞧着热闹。

    那位马爷,应该叫作马威。他来自一个龙虎山庄的地方,颇有势力,以至于强行劫掠之下,竟然逼得这伙杀蛟的汉子敢怒不敢言!

    不过,那个马威并非寻常之辈,而是有着练气根基的一位凡人……

    半个时辰之后,一群杀蛟的汉子即将踏上归程。死尸没有掩埋,而是要与伤者一起被放在担架上抬回去。

    牛当与两人来到了山坡前。他手里拿着山奇的那张大弓,同伴则是拎着树枝捆扎的担架。

    老龙与虎头立在原地,一双生人勿近的模样。

    林一已是盘膝坐下,手里抓着山奇的脉门。对方的情形似有好转,却依然仰躺着而神色莫名。

    牛当来到近前,冲着三位古怪的老者稍加打量,随即放下大弓,摸出一个小布袋子丢在山奇的身旁,这才歉然道:“山奇兄弟,此番你功劳最大,怎奈龙虎山庄过于苛刻。这二十颗明珠,权作补偿,虽有不足,好在没有空手而回……”他摆手示意了下,便要将山奇放入担架抬走。

    林一突然出声道:“不必了!山奇由老夫照料,尔等请回吧!”

    牛当与两位同伴皆是一怔,不由得看向地上的山奇本人。

    山奇突然缓缓坐起,却并不言语,只是连连点头以示默认。而看其情形,伤势并无想象中的惨重。

    牛当颇感意外,眼光落在林一的手上,恍然道:“这位老人家医道不凡,来日再行讨教!”他诸事缠身,无心耽搁,抬手告辞……

    山奇冲着牛当三人的背影动了下嘴巴,却依然说不出一句话。此时此刻,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莫测的气势之中而身不由己。他神念惶惶,无助地看向一旁。而那近在咫尺的老者犹在抚须含笑,愈发高深莫测……

    当峡谷之中再无他人,又过了半个时辰,一直惴惴不安的山奇突然周身一轻。其不明所以,忙攥了攥拳头。撞断的筋骨再无疼痛,显然已有所愈合,或许尚未完好如初,而内外的伤势却好了**成。他诧然失声道:“仙长……”

    老龙与虎头等着无趣,各自又拿出一坛酒坐而对饮。

    林一放开山奇之后,径自起身走下山坡。他随手捡起地上的大弓,随声笑道:“呵呵!何以见得……”

    山奇站起身来,舒展一下筋骨,确信再无大碍,一阵又惊又喜。他急忙紧走几步,双膝着地,跪拜道:“在下伤势极重,非有三月半年的静养而不得痊愈。老人家却有起死回生之术,且日行数百里,必是仙长无疑……”

    林一没有答话,举起手中的大弓默默端详。

    山奇又道:“在下曾于龙湖山庄亲眼见过仙长,正是老人家这般仙风道骨的模样……”他话没说完,带着身边的箭囊已被人从中抽去了五支利箭,紧接着弓弦炸开,笑声响起:“呵呵!时过千年再弯弓,看我一箭破长空……”

第一千三百六十章 有请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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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峡谷中,山奇犹在默默抬头仰望。

    不远处的石壁上,多出了五个小小的洞口。五箭齐发,尽数没羽而入。那位自称姓林的老者,竟然用硬木利箭射入石壁深处。此时看来,依然让人难以置信!

    山奇的箭术,乃是家传。当年老爹便是凭借一把硬木大弓而远近闻名,只因岁数大了,才与老娘在渡口守着酒肆安闲度日。怎奈老人家性情耿直,不喜迎合,故而生意惨淡。而其所传的箭术,却在自己这个当儿子的身上发扬光大。但有杀蛟捕兽的勾当,数百里内的好兄弟们都会前来相邀。

    不过,与那位林仙长比起来,自家的箭术根本不值一提啊!尤其是五箭齐发,去若奔雷,穿金裂石而势不可挡,着实令人叹为观止!而他却不以仙长自居,只道是谙熟武道、医道的一俗人。他若是不仙人,谁又是仙人?

    要知道,自己真的见过仙人。

    千里之外的海边,有一道百溪谷。谷外有村落集镇,还有鼎鼎大名的龙虎山庄。他与几位同伴贩*卖兽皮的时候,曾有幸在龙虎山庄见到仙人从天而降。据说,那些仙人来自海外……

    山奇怔然半晌,转身看向空荡荡的峡谷。

    满地的血腥犹在,而才将发生过的一切却恍如隔世。那位林仙长与两位同伴走了,自己也该回家了……

    ……

    风轻,云淡,天地高远。

    海边,沙滩,三个老头。

    那三个老头,便是林一与他的两位兄弟。距其不远处,还有一个码头。沿岸停靠着大小船只,有人在上下忙碌不停。

    数里之外,则是一片山谷。其中树荫成簇,房舍错落,人影不绝,俨然一处集镇所在。

    虎头瞧着稀奇,自语道:“船儿好大,怕不有几层楼高……”

    老龙打量着四周的情形,示意道:“浅而易见,那应该便是山奇所说的百溪谷。此地临海,四方空旷,神识一目了然。但有意外,难逃九玄的耳目……”

    林一则冲着手中的一枚玉简摇头自嘲道:“呵呵!还真是庸人自误。千荒之大,分作三块陆地。分别为百溪、千荒与万山。前者孤悬在外,后两者却相互毗邻……”他将玉简递了过去,继续分说道:“而匆忙之际,我所潜入的恰好便是百溪。若非从图简中寻到百溪谷这个地名,只怕还要乱走乱撞下去!”

    老龙接过图简,稍加查看,释然笑道:“一处明了,百地尽晓。我兄弟这几日权作游山看水,倒也不无收获!”

    兄弟三人与山奇分手之后,便循着那群麟马的踪迹一路追来。果不其然,在海边寻到了这片山谷。再将百溪地名与千荒的舆图加以对照,困扰多日的方向顿时一清二楚。

    老龙接着说道:“不过,正如我之前所说,是强行渡海,还是另寻去处,且由老大定夺!”

    林一手扶长须,沉吟道:“暂不宜惊动九玄,以免事与愿违……”

    ……

    三日后,清晨。

    十几个男子在为首的一位老者的带领之下,匆匆走出了百溪谷。不消片刻,码头近在眼前。

    老者放缓脚步,举目远望。其须发斑白,双眉低垂,神色内敛。再加上一身土黄色的长袍随风飘逸,且片尘不染,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此时天光明媚,海风习习,还真是一个出门远航的黄道吉日。

    老者脚下不停,沉声道:“马威,一切是否妥当?”

    叫作马威的,同样是位老者,而前后两人的气势,却是迥然有别。他带着几分敬畏错开半步,小心应道:“回禀马长老,一干货物尽数上船,只等……”

    马长老,名叫马天海,乃是龙虎山庄中说一不二的人物。据传,即便是庄主,也要对这位长老礼让有加。而山庄的大小事宜又全赖他一己支撑,如此位高权重,简直与庄主没甚两样!

    如今筹备了几个月,总算是货物齐备,适逢天光正好,恰是渡海远行之时。

    不过,码头上除了海船之外,还有二、三十人在聚集等候。

    马天海眼光一掠,稍显不悦道:“怎会又捎带如此众多的闲人?”

    马威不敢答话,自有人应声道:“回禀师父,君玉已在临行前已放出风声,但有明珠、晶石等异宝,皆可搭乘渡海。且海船颇大,一举两得……”

    自称君玉的是位白脸黑须的中年男子,黄色长袍,头顶挽髻,与他师父的装扮极为相仿。而其相貌英俊且话语含笑,颇有几分卓然不群的气度!

    马天海见是弟子的主张,神色稍缓,却又不屑道:“一群山野鄙夫,哪里又拿得出什么像样的宝物……”

    君玉冲着马尾笑了笑,对方暗松了一口气。他紧走两步,摊开手掌说道:“师父且看……”其掌心握着几块晶石,很是惹人注目。

    马天海眼光一瞥,诧异道:“仙晶……”

    君玉冲着前方的人群示意了下,分说道:“千荒仙人众多,机缘无数。那些凡夫俗子只须付出酬金,便可前去见识一番,又何乐而不为呢!故而好事者趋之若鹜,更有人将仙晶当作宝石奉上也是在所不惜,倒是便宜了弟子,呵呵……”

    马天海神色疑惑,摇头不语。

    说话之间,一行人来到了码头岸边。

    正在等待的众人急忙让开去路,还有人站在船前躬身相迎道:“诸事齐备,有请马长老登船……”

    马天海却突然停了下来,带着莫名的神情看向众人,淡然出声道:“百溪并非元气充沛之地,仙晶更是难得。是哪几人奉上的仙晶,给老夫站出来!”他大袖一甩,命弟子君玉上前认人。

    随之瞬间,四周一静。

    岸边船前,聚集着一群来自四面八方的渡海之人。其二十多位,均为男子,有老有少,正自耐心等待着乘风。而突遭呵斥,众人皆是一怔而不知所措。

    君玉见师父发怒,也是有些意外。而他却认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冲着一旁的马威暗暗递着眼色。

    马天海冷哼了声,接着说道:“若有千荒的道友在此,请恕马某眼拙而有所慢待。不过,我龙虎山庄素来安分守己,如此天上地下而不肯放过,又为哪般……”其犹自逼视众人,却抬手指向天上。好像那天外的一切他早已了然,并为之愤愤不平!

    马威见机不妙,迟疑着往前一步。而尚不待他出声,面熟的几人已越众而出。

    一白胡子老者嚷嚷道:“好生叫人奇怪!我将族中先人留下的几块仙晶用来买酒,又与千荒何干?还不趁早开船,更待何时……”他一边瞪着两眼,一边又指着旁边的几人说道:“我从你手中买了两坛酒,从你手中买了一块兽皮,从你手中买了珠子,均以晶石作价,诸位莫非要害我不成……”

    有人劝慰道:“买卖随意,没谁害你……”

    有人不满道:“钱货两讫,岂可后悔……”

    一位金须老者附和道:“这位兄弟,你着实不该将祖上留下的几块仙晶拿出来。财不露白,古今亦然啊!切莫殃及我等……”

    白胡子老者两手一摊,质问道:“我留着仙晶又没用,难道不能拿来换物?”他转身看向马天海,带着几分憨厚的神情,很是不解道:“哎、我说这位前辈,只怕龙虎山庄没有这个规矩吧?而我等本想前往海外寻觅机缘,还望成全……”

    一时之间,嚷闹声此起彼伏。

    马天海神色不耐,叱道:“都给老夫闭嘴!”他眼中精光一闪,迅即掠过在场的众人,转而落在那白胡子老者的身上,沉声道:“你究竟是谁,怎会有着练气圆满的修为?”

    白胡子老者一晃脑袋,脱口答道:“在下虎三,久居山中。自幼食得奇草异果,再有长辈百般呵护。如今一身力气很是了得,却因族群没落而出门远行……”

    这番话极为顺畅,且前后并无明显的破绽。

    马天海疑惑稍缓,又冲着对方上下打量。片刻之后,他转向那金须老者,再问:“你年岁不小,却筋骨强健,莫非也是吞了奇草异果……?”

    金须老者摇了摇头,举手说道:“不敢与那位兄弟相提并论,而在下却为练武之人。只须内外兼修,延年益寿不在话下!之所谓,强筋骨之能,修精气内外,武道也……”其神情恭敬,有问有答,同样叫人看不出有何异常。

    难道是自己多疑了?

    马天海默然片刻,抬脚穿过人群走向海船。

    君玉见师父不再计较,释怀一笑。他冲着马威点了点头,随后带着众人跟了上去。

    而马天海的两脚尚未踏上海船的跳板,却又突然回头,两眼如电,冷冷问道:“你已貌似古稀,却神清气明。不知是吞了异果,还是擅长武道,抑或是隐去了修为……?”

    人群之中,慢慢走出一位银须银发的老者。他踱步而立,欠身为礼,随即温和笑道:“若要长寿,倒也简单……”

    马元海神色一凛,追问道:“有请赐教……”

第一千三百六十一章 百溪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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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银须老者摆了摆手,谦逊道:“仙长当前,老朽岂敢卖弄。而些许心得,倒也不怕贻笑大方!”

    马天海一言不发,莫测的威势缓缓散出。四周的众人不明所以,一个个往后躲避。

    银须老者也是被迫后退了两步,有些茫然,却依旧是接着说道:“人之寿,不过百年。而去凡念,养真性,静食万化,滋养百骸,便可五脏不虚而神气俱在……”他好像有所察觉,随即抬头挺胸,带着满脸正色,冲着马天海沉声道:“试问,老朽这把年纪,可算长寿?活至今日,又有何怪哉?”

    马天海的眼光掠过四周,转而又落在对方的身上,淡漠反问道:“你是修道之人?”

    银须老者下巴一抬,傲然道:“林某自幼修道,虽不得举霞飞升而立地成仙,一腔执念却从未更改。天下谁敢藐视乎……”

    马天海暗自嗤笑一声,微微摇了摇头。今日的情形有些古怪,却又让人莫名究竟。他将周身的威势一收,抬脚直奔大船的跳板,扬声吩咐道:“登船……”

    一声令下,码头上顿时忙碌起来。不一刻,众人已悉数登船。紧接着抽去了跳板,在即。

    大船有着十五、六丈长,三丈多宽,分上下两层,并有船楼耸立尾端。不过,船上却无桅无帆。宽敞的甲板之上,除了堆置的货物之外,便是搭乘渡海者的安身所在。而船下的舱室,以及船楼,则为龙虎山庄的众人所专有。

    甲板之上,二十多人各自歇息。有人倚着货物席地而坐,有人靠着船舷东张西望,有人独自闭目养神,有人抱着酒坛子咧嘴直乐,还有人则是默默打量着四周的情形。之前那三位老者,也好像互不相识,即便同乘一船,彼此也不曾有过只言片语。

    便于此时,有几道身影登上了楼台。众人皆抬眼观望,一个个神色期待。

    那是龙虎山庄的马天海长老。只见他冲着天上看了一眼,似有怨色,转而俯瞰下方,随手祭出几道法诀。

    与之瞬间,整条大船忽然被一层淡淡的光芒笼罩,紧接着稍稍颤动而缓缓离开了岸边。随着四周的惊呼声响起,大船慢慢转向且去势加快。其便如一头海上的巨兽在劈波斩浪,直奔茫茫大海的深处疾驰而去。

    “大船布满法阵,为灵石催动,可谓匠心独具而极为巧妙!现如今林某再次乘船渡海,仿佛当年的情景。而时过境迁,境遇迥异……”

    银须老者一个人坐在船头,暗自感慨不已。

    “船速之快,势如奔马。且有禁制挡去了风浪,而甚为平稳。想不到那龙湖山庄,倒是有些手段!”

    银须老者心有所想,不由得回头张望。只见那个马天海已带人走下楼台,而他进入舱室之际,却冲着船头这边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

    “马天海,不仅是龙虎山庄的长老,还是一位金丹修士。其弟子君玉,则是筑基的修为。随行的山庄子弟,多半为练气之人。如此一行,在仙道高手的眼中根本不值一哂。而马天海不过是一位金丹的小辈而已,缘何对天上的动静如此在意?”

    银须老者的眼光低垂,不由得摇了摇头。大船的前前后后,皆嵌满了阵法。虽说甲板之下尚能一目了然,而神识却难以穿透每一间舱室。若要强行为之,势必有所惊动。且罢,静观其变也就是了!

    片刻之后,大船已远远离开了百溪谷的海岸。透过船体四周笼罩的淡淡光芒,隐约可见海面上的情形。只是抬眼望去,却又茫茫无际而不知所向。唯有不断被抛开的浪花,方能使人想起船行海上……

    “老伯真是好酒量!而这般豪饮下去,到了千荒之后可要两手空空……”

    “哈哈!今日有酒今日醉,虎爷只管痛快……”

    船头甲板的另一侧,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居中的便是那个白胡子老者,兀自抱着酒坛子哈哈直乐。而其身后还堆放着十几坛酒,乃是以兽皮、明珠为代价才被允许托运上船。随行的众人还当他前往千荒,只为酒水买卖的营生。谁料才将出海,人家便已迫不及待地独自畅饮起来。

    出声说话的是位壮年汉子。他见老者的为人粗犷有趣,便与几位同伴笑了笑,又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老伯何妨将酒水转卖几坛,我等陪你共饮……”

    “哈哈!同饮、同饮……”自称虎爷的老者倒也大方,抬手从身后抓过来一坛酒,示意道:“十块晶石一坛酒,价钱公道!”

    晶石,便是马天海长老所提到的仙晶。有几位同伴曾用货物换取过这位虎爷的仙晶,却又转手孝敬了龙虎山庄的马威。如今莫说十块,一块都没有!

    那汉子嘿嘿一笑,只得就此作罢。

    虎爷依旧是兴致不减,故作相让道:“且众乐乐,诸位莫要见外,哈哈……”他举起怀里的酒坛子冲着四方摇晃着,神情颇为得意。

    众人自知承担不起酒资,只得含笑回避。不远处的金须老者兀自盘膝而坐,眼皮都不抬一下。

    虎爷继续独饮,一时惬意无双。在登船之前,用仙晶糊弄了几个渡海的同行者,又借机扫荡了几家酒肆的酒窖。此时那两位定是眼馋不已,哈哈……

    转眼便是三日过去,船行如旧。

    据说,由百溪谷至千荒,估摸有着两个月的航程。龙虎山庄一方,马威每日都会带着两个手下外出巡查三五回。马天海师徒以及余下的众人,则是在船舱中不见身影。而二十多位搭乘者除了饮食方便之外,皆不敢随意走动,一个个在甲板上或坐或卧,静静打发着渡海的时光。

    虎爷托运上船的十余坛子酒,终于被饮了个干净。他也因此消停下来,却又仰面朝天躺在甲板上打起了呼噜。

    船头的银须老者好像是坐累了,也跟着躺下并闭上了双眼。而其头枕手臂,似睡非睡,却又眉梢轻耸,仿若在留意着什么动静。

    船尾的船楼,三丈多高,却只有一层。其下端与船舱、木梯相连,上端则是一大一小、主次不同的两间舱室,分别住着马天海师徒与马威等人。

    此时,在船楼的主室之中,一对师徒正在说话。

    “师父!此番出海甚为匆忙,弟子不解……”

    “每隔数年总要走一趟千荒,如今不过循例而行罢了……”

    “弟子明白!而师父却有言,此行非三、五年而不得回转,又为何故?”

    “莫要多问……”

    君玉坐在舱室角落的一块兽皮之上,手里把玩着一块仙晶。见师父避而不答,他抬头好奇道:“传闻说八荒有变,致使千荒动荡……”

    舱室中只有一方木榻,师父马天海安然独坐其上。他张口打断弟子,叱道:“传闻岂可轻信!”其话虽如此,却手扶长须,心事重重的模样

    君玉辩解道:“无风不起浪啊!几位山庄的师兄亲口所说……”

    此前大船出海,皆由庄子里的几位筑基修士代劳。君玉与那几位师兄弟的关系不错,从其口中听说了不少鲜为人知的传闻。而如今却要师父马天海亲自上阵,显然透着几分异常。

    马天海眉头轻皱,不耐烦道:“你又听到些什么……”

    君玉想都不想,信口答道:“四十年前,魔荒九大高人突然从天而降。霸占了魔城不说,还逼得两位魔尊远走他乡。更有仙皇弃徒的后人重返洪荒,早已惊动了四方。据传他是位年轻人,带有所窃走的仙皇传承……”

    百溪谷虽然孤悬海外,且极为偏僻。而常有大船出海,并非消息闭塞。但凡风吹草动,山庄的修士多少有所耳闻。

    马天海叱道:“哼!即便传言为真,又能如何?那一切与百溪谷毫不相干……”所言不假,在常人看来,百溪谷乃凡俗之地,而千荒、以及仙皇,实在是太过高远莫测且遥不可及。云泥之别、天地之隔,莫过如此!

    君玉笑了笑,又道:“弟子却记得山庄有句老话……”

    马天海看向弟子,神色不明。

    君玉迟疑了下,接着说道:“龙虎相会,百溪汇海。故而山庄有名,龙虎山庄。还有人说,百溪谷为高人潜修之地。或许与千荒不无干系……”

    “休得胡言乱语!”

    马天海突然张口训斥,话语声也变得严厉起来:“那两句话八个字,乃功法口诀,岂可牵强附会?而龙虎山庄,以为师修为最高,难道还有所质疑吗……”

    君玉连忙闭嘴,吓得再不敢说话。师父性情温和,缘何今日一反常态?

    马天海犹然不肯作罢,继续叱道:“还不将仙晶收起来?以你的修为境界,在千荒的高人眼里,与蝼蚁没甚分别,又岂敢四处招摇?给为师出门自省……”他大袖一甩,竟是要将弟子赶出舱室。

    君玉连忙将手中的仙晶藏于袖中而跳了起来,匆匆低头称是,转身逃了出去。而其才将到了门外,一眼便看到下方的甲板上有人打呼噜。他只觉得一肚子郁闷无从消解,恨恨走下了船楼……

第一千三百六十二章 神明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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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君玉疾步走下了船楼的木梯,接着身形一顿,两脚缓缓踏在了甲板之上,随即抬头挺胸而神态睥睨!其举动之间,颇有几分仙道高人的气势!

    见状,正在歇息的众人忙各自起身赔笑示意。

    那是马长老的弟子,慢待不得!

    不过,众人相迎之际,却有三位老者无动于衷。一个已经坐了起来,却依然守在船头而望向前方;一个背靠着货物而半倚半坐,眼皮抬了下,接着闭目养神;一个兀自仰面朝天躺着,所发出的呼噜声带着哨音,响亮、且悠长!

    君玉点了点头,背起双手,踱着方步,一摇一晃地来到众人的面前。而他虽然摆出高深莫测的架势,却还是被震耳的呼噜声闹得心烦,忍不住抬脚踢开了几个空酒坛子,冲着地上横躺着的老者叱道:“你惹我师父动怒不说,还敢在海船上酗酒买醉……”

    那白胡子老者酣睡如旧,对近在咫尺的动静浑然不觉。

    众人觉着有趣,一个个窃窃发笑。

    君玉这人的脸皮薄,尤其是在一群凡人的面前坠了威风,顿时火了!他紧走两步,抬脚便踢:“滚起来……”

    一个练气修为的小辈,竟然仗着年迈而装模作样,真是岂有此理!

    君玉一脚踢在老者的腿上,“砰”的一声。而对方动也不动,自己却是脚尖发麻。他有些气急败坏,没作多想,暗中发力,再次狠狠踢去。这一脚怕不有数千斤的力道,我让你睡……

    “砰——”

    “哎呦——”

    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一声惨呼。

    君玉连连后退,犹然呲牙咧嘴一脸的痛苦。方才便好像是踢在了坚硬的岩石之上,差点没将脚骨踢折了。而那老者却还是毫无知觉……不!呼噜声没了,人睁眼了……

    便在君玉惊愕之际,白胡子老者已慢慢坐了起来,打着哈欠,四顾茫然道:“船到岸了?”

    旁观的众人看不出名堂,又是一阵善意的嬉笑声。

    老者却是一拍脑袋,好像此时才真正清醒过来,却又两眼一瞪,嚷嚷道:“娘的,是哪个小子扰了老子的大梦,找揍不是……”

    君玉又窘又怒,抬手叱道:“你一小辈目无尊长,粗言秽语,着实放肆……”

    老者循声看向君玉,怔然片刻,忽而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梦里被狗咬,适才不会有人拿脚踢我吧?”

    君玉的脚尖兀自疼痛,却只得故作轻松。而念头一闪,顿时面红耳赤。这哪里是在辱骂畜生……

    老者却跟没事人一般,很是大度地又道:“适才便如挠痒痒一般,虎爷不作计较了!哎呀,没酒的日子,咋过呢……”而眼光落在身旁的空酒坛子,自顾长吁短叹起来。

    君玉有心发作,又恐自取其辱。

    那老者的筋骨之强乃平生仅见,不免使人暗生忌惮。而自己可是筑基的修为,怕他作甚?即便年长,他也不过是个练气的小辈!

    君玉强抑怒火,佯作从容道:“虎三!你身上的仙晶,乃是惹祸的根源。而本人连番遭致师父的叱责,皆因你而起!”他长舒了口气,摆出深思熟虑状,又道:“且将仙晶尽数拿来,我以十块灵石交换。一是免你之祸,再者弥补你之前的过失,如何……?”

    这番话的用意,不言自喻。与其将仙晶换取兽皮、美酒,不如换取有用的灵石。以一换十,很不错的价钱。总好过肆意糟蹋,说不定还有怀璧之罪而惹祸上身呢!

    君玉见众人还在瞧热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围观者不敢忤逆,各自退后散去。他则是一边悄悄运转法力活络着酸疼的脚尖,一边继续盯着近前的那个白胡子老者。而其神色之中,却透着几分的不屑。

    山野莽夫,不过是偶有机缘罢了!已是如此年纪,注定了寿元无多。不若拿出仙晶成全他人,也算是一桩功德!

    虎三,权且将老者称作虎三,犹自伤感地看着一堆空酒坛子,莫名其妙地自语道:“一时痛快,不及细水长流!而若再拿酒来饮,惹人留意不说,只怕回头挨骂啊!”正当后悔之际,听见有人说话。他眼光一抬,咧嘴怪笑道:“哈哈!你想占我便宜……”

    君玉哼了声,矜持道:“以己度人者,俗人俗念。以诚待人者,君子如玉!”

    虎三盘膝端坐着,伸手抹了把络腮胡子,老神在在地说道:“嗯!我有位兄弟说过,自吹自擂者,都是厚脸皮的家伙!今日领教了……”

    君玉突然发觉这位老者很难缠,不仅装傻卖愣,还在充着糊涂。他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叱道:“我念你年长几岁,这才好言相劝。你却倚老卖老而不知深浅,莫非一把年纪都白活了?”其大袖一甩,厉声道:“是否拿出仙晶,速速决断!”

    四周的众人虽然散开,却将所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见君玉发怒,一个中年汉子悄声提醒道:“老伯!切莫惹恼了这位仙长,不然将我等赶下船去就坏啦……”

    虎三一拍胸脯,冲着身旁瞪眼道:“咱家掏了船资,怕他作甚……”

    那汉子一缩脑袋,暗暗后悔多事。

    虎三转向君玉,上下打量,两眼中隐隐有寒光闪烁。其架势便如一头蛰伏的猛虎,随时都要暴起伤人。

    恰于此时,有人出声道:“年长又如何?莫非年长便要受人欺负……”

    众人循声看去,是那位银须老者。只见他在原地转过身来,抚须笑道:“莫怪林某多嘴,而公道话却不可不讲……”

    君玉微微一怔,面露讥诮。在自家的地盘上,还有凡人敢妄称公道?

    与之瞬间,虎三已是神色如常,两眼中的怒气也随之消隐不见。对其异状,众人均未在意,而几丈外那个倚着货物的金须老者却似笑非笑。

    银须老者接着说道:“林某与那位虎三兄弟,皆从年轻时走过。而你君玉仙长,却还没有活到我等这般年纪。俗语有云,莫欺少年穷。而老夫也不妨送你一句话,欺负老人,同样是要吃亏的……”其稍稍一顿,又道:“虎三兄弟,你将仙晶送与仙长便是!同渡不易,且结善缘……”他摇了摇头,竟是转过身去而再不言语。

    这便是所谓的公道话?你从我年轻的时候走过,而我却没有经历过你年长的岁月。彼此相较,高下立判,对错了然……

    君玉突然被人说教,愈发羞怒交加。尤其对方还是一位凡俗的老者,简直叫人颜面尽失。他白皙英俊的脸庞稍稍扭曲,尚不待出声呵斥,近前有人嚷嚷道:“我身上没有一块仙晶,倘若半句不实,便让天雷劈了这条船……”

    没有一块仙晶的言外之意,就是不止一块仙晶了?纵使不然,又何至于殃及无辜的海船?

    哼!还真当本人愚笨好骗而肆意戏弄,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君玉再也忍受不住,抬手便是一指。一道凌厉的法力破风而出,并带着隐隐的呼啸,直奔咫尺之外急袭而去。

    虎三没有想到君玉会对自己动手,依旧安然而坐。谁料闪念之间,法力急袭而至。其抬臂随意一挥,“砰”的炸响,来势凶狠的攻势顿时瓦解。而他虽然毫发无损,却好像被突然点燃了怒火,猛地跳起来挥拳便打,还不忘大吼道:“龙虎山庄欺人太甚,老子拼了……”

    君玉出手落空,蓦然一怔。

    那老者不过是练气圆满的修为,怎能轻而易举地便破解了自己的凌厉剑气?

    君玉尚自错愕,一只榔头般的铁拳已带着风声砸了过来。其有心施法,却又怕殃及四周的凡人。他迫不得已,只得催动护体灵力而往后退去。却不想对方来势之快,根本不容有所躲避。

    “轰——”

    君玉才要临机应变,为时已晚。铁拳所致,护体灵力瞬间崩溃。炸耳般的闷响之中,强劲的力道如山逼来。其惨哼了声,便如断了线的鹞子般倒飞了出去。又是“喀喇”的一声,竟是将七八丈外的船楼给撞塌了一块。他接着“扑通”坠地,一口热血狂飙而出。

    与之同时,数道人影蹿出船舱而涌向甲板,一个个兵器在手、气势汹汹,转眼之间却又面面相觑而诧然不已。与此瞬间,一位老者缓步出现在船楼之上,面带杀机,沉声喝道:“老夫不过入定片刻,便有人为非作乱……”

    一拳将人打飞了,虎三的脸上并无得意,反倒是有些心虚地回头看去,无奈自语道:“真不经打,根本没使力气……”而他眼光一瞥,却又隐隐有了底气,随即咧开大嘴,转而冲着楼台上的老者嚷嚷道:“龙虎山庄的君玉道友仗势欺人!他劫掠搜刮不得,便强行动手。在下誓死一拼,堪堪侥幸生还!倘若马长老偏向自家弟子,尽管将我等扔下船去。抬头有神明,不公天报应,哼哼……”

    君玉从地上爬了起来,情形极为狼狈。而他抹去嘴角的血迹,又喘了口粗气,这才发觉伤势并无大碍,随即放下心来。

    不过,那个虎三竟然恶人先告状。他还声称誓死相拼,堪堪侥幸生还?众目睽睽之下,究竟是谁被一拳打飞了出去……

    君玉踉跄两步站立,出声唤道:“师父……”

    船楼之上,马天海冷冷打量着那个叫作虎三的老者。而他对弟子的呼唤充耳不闻,却手扶长须转而望天。

    抬头有神明,不公天报应……

第一千三百六十三章 自圆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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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君玉动手在前,虎三出拳在后。彼此同道切磋,最终胜负难免。此事暂且作罢,不得再起纷争!不然……必当严惩!”

    马天海抬头望天,久久之后,突然丢下一段话,竟是转身返回了舱室。

    君玉见师父现身,还以为来了靠山。谁想师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并隐有责怪之意。他有苦难言,却又不敢申辩,只得狠狠啐了一口之后,在山庄弟子的簇拥下前往船舱歇息。

    马威则是带着两个中年汉子留了下来,一边修复着撞坏的船楼,一边关注着甲板上的情形。其举动不言自喻,严加监管,以防有人再次生乱!

    不过,甲板上的众人依然难以置信。

    打伤了马天海长老的弟子,非同小可啊!根本不用其本人出手,便是那些龙虎山庄的精壮汉子便能将众人给剁碎了喂鱼。而眼看着一场大祸难以避免,却转眼间又烟消云散。个中缘由,无从揣测。而不管是马长老的宽宏大量,还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总而言之,那位虎爷的运气着实不差!

    而白胡子老者被晒在原地,同样有些糊涂。

    这位虎爷挠着脑袋,两眼直转,随即哈哈一乐,不以为然地回到原地“扑通”坐下,暗自嘀咕道:“跟着老大,就是长本事!他简单的几句话,由兄弟我转口一说,顿时有理有据,并大事化小、而小事化了!吼吼……”其伸手一划拉,几个碍事的空酒坛子“骨碌碌”滚出老远。他见四下里宽敞干净了,这才仰面朝天躺下,却疑惑道:“老大又在故弄玄虚,天上哪有神明?不过,看守星域的修士倒有几个……”

    一场意外,来得突然而去得莫名。甲板上除了“叮叮当当”的斧锤响声之外,再无其他的动静。众人各自歇息,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透过那大船的阵法光芒极目远望,依旧是海天无际。纵然航向有变,或也让人无从察觉……

    转眼之间,又是十多日过去。

    撞破的船楼已被修复,马威与两位山庄弟子却没有离去。三人继续守在甲板上且神情戒备,无非是不想再生意外。

    那个动辄自称虎爷的老者并没有惹是生非,而是接着睡觉、继续打鼾。至于出手伤人一事,好像早已被他忘了个一干二净。

    余下的众人,大多来自百溪各地,皆是走南闯北的汉子。见马长老并未借故降罪,大伙儿终于放下心来。各自或躺或坐,或吃或睡,或是三五成群凑在一起小声说笑,并想象期待着抵达彼岸那时的情景。

    不过,龙虎山庄的弟子突然在这一日涌上了甲板。而船楼之上,也再次出现了马长老的身影。随其施法,笼罩大船的光芒瞬间消失无踪。大船竟然停了……

    见状,船头的众人各自起身而诧然不解;犹在睡梦中的虎三,适时睁开双眼;那金须老者与银须老者随众起身,同样是神色疑惑。

    两月的航程尚未过半,缘何就此停船?

    马天海已从船楼走了下来,根本不看随船搭乘的众人,而是冲着自家弟子吩咐道:“如今已航行半月,亟须补充食水。且停靠大黄岛休整三日,上岸!”有人抽出跳板搭在舷边,他随之弃船而去。随后的一个中年汉子则是低头疾行,却不忘悄悄往回一瞥,眼光中似有怨色。

    大黄岛?

    果不其然,海船的停靠之地,还真是一座海中的小岛。其约莫有着数十里方圆,尽为土黄色的石头,且长满了过人高的树木,并山势起伏,倒也是处难得的歇脚之地。只是放眼望去,不见人烟,那分明就是一座荒僻的孤岛。

    既然身为船主的马长老已有言在先,且上岸透透气、活动下腿脚。

    虎三带头走下大船,众人鱼贯随后。

    马天海下船之后,直奔岛上的一道山涧而去。据说那儿有蓄水的地方,恰好可以补充饮用。龙虎山庄除了留下两个弟子看守之外,余下的也尽数上了岸,并各自拎着装水的器物,一个个神色悠闲。

    虎三跳上岸边的礁石,抬眼四望。只见天光明媚,风平浪静。他禁不住哈哈一乐,甩开大步,独自循着海滩闲逛了起来。

    银须老者跟随众人上了岸。他冲着虎三的背影瞥了一眼,背手踱步往前走去。

    迎面乃是一片开阔的所在,有金黄的沙滩、嶙峋的礁石、低矮的丛木,虽说风景不错,却也透着几分荒凉。而几里之外的尽头,则是一座数百丈高的小山,有草木遮掩,还有一道山涧。那便是龙虎山庄众人要去的地方,或许马天海、马长老并非临时起意……

    金须老者则是留在岸边,神色中有些好奇。

    那些同行的汉子好像有备而来,竟然打着赤脚跳入海水之中,并掏出绳索、鱼钩等物,干起了捕鱼的勾当。其一个个常年在外,倒也不乏谋生的手段!

    银须老者没走多远,被两个龙虎山庄的汉子挡住了去路。他并未计较,转而慢步返回。

    不过用了半个时辰,龙虎山庄的弟子已将食水补偿完毕。而既然声称歇息三日,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马威带人在坡地上架起篝火,并围坐一起烧烤吃食。而其中却少了两人,马天海师徒双双不见了踪影。

    沙滩之上,二十多个汉子自聚一处并同样烧起了火堆。从海中捕来的鲜鱼被开膛破肚,经火一烤,香味四散。金须老者忍耐不住,跟着添柴加火,见众人盛情相邀,他也不作虚套,顺便抓起烤鱼解馋。而银须老者则是独自坐在岸边的一块礁石上,神色中似有玩味。

    “老伯!不妨过来一起享用……”

    众人围坐的火堆旁,一位中年汉子回头招呼道。他手里还持着树枝,上面插着一尾烤得焦黄的海鱼。

    几丈之外的礁石上,银须老者含笑摇头。同船半月,彼此早已相熟。那便是与虎三爷结伴的汉子,名叫何二,为人豪爽且颇有眼色。

    何二也不介意,笑道:“老伯道行高深,想必早已不沾烟火之食,呵呵……”

    金须老者挤在人群中盘膝而坐,手持烤鱼大快朵颐。他从上船之后,很少说话,即便此时也是如此,好像对四周的一切毫无兴致。

    恰于此时,一道人影从岛上疾步而来。马威等龙虎山庄的弟子急忙放下吃食起身相迎,那人却径自奔向沙滩,并直接到了银须老者的身前,稍显焦急道:“林道长!那位虎三又在撒泼耍横,还请出面劝阻!”或许是有所相求,他的称呼中也多了几分敬意。

    闻声,双方的众人恍然一怔。适才只顾吃喝,倒是忘了一位关键的人物。那位虎三爷至今未归,原来又去惹祸了。要知道小岛只有数十里方圆而已,闲逛一圈用不了多少时辰……

    银须老者,或是林道长,手扶长须而神色如旧,淡淡笑问道:“出了何事?”

    来者正是君玉,一拳落下的伤势早已痊愈。他见对方并未质疑,急忙分说:“那山涧深处有一洞穴,灵气极为浓郁。家师有意将其打造一番,以便来往途中静修之用。谁料竟被闲逛的虎三给无意撞见,并强行闯入。而家师不允,随即争持不下……”

    林道长点了点头,却疑惑道:“以令师的修为,想要驱逐虎三不难。缘何争持不下,着实叫人费解。再者说了,他之作所作为,又与林某何干?”

    君玉哼了声,愤愤道:“若非家师一念恻隐,虎三又岂能肆意猖狂?罢了……”他摆了摆手退后一步,冷笑道:“本以为他命不该绝,谁料你见死不救。所谓的秉持公道,也不过是欺名盗世罢了!只可惜我还想与他正面较量一番……”

    众所周知,这位林道长曾出面说过公道话。当时虎三的处境极为不妙,却借此摆脱了危机。如今却被君玉当作欺世盗名之举,是否冤枉,或许只有他本人知晓。

    林道长打量着君玉,沉吟道:“你曾经的仇家遭遇困境,却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暗中相助。此举若非大善,便是大恶……”

    这是褒奖,还是告诫?

    君玉心头一跳,禁不住脚下迟疑起来。

    林道长却忽而含笑道:“既然君玉仙长相邀,又何妨再主持一回公道呢……”他撩起衣摆,轻轻跳下礁石,待两脚落在柔软的沙滩上,手扶银须而昂首长舒了一口气。已近黄昏,天色渐渐朦胧……

    君玉神色一缓,急忙转身道:“请随我来……”他率先带路,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直奔海岛深处而去。

    众人见事不关己,继续吃喝。

    金须老者始终守着火堆端坐不动,却在此时站起身来。

    叫作何二的汉子不明其状,举起水囊招呼道:“老伯!是否口渴……”

    金须老者将手中的烤鱼连骨带刺一口吞下,沉声道:“且去方便一下,失陪!”言罢,他头也不回,循着海滩往前走去……

第一千三百六十四章 只好接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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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道长!你年岁大了,脚下留神,呵呵!”

    山涧的尽头,地势沉降而下,渐渐形成了一个山洞。过人高的山洞内,崎岖不平,潮湿而幽暗。两道人影穿行其中,有轻松的笑声响起。

    林道长落后几步,脚下迟缓。看他的情形,分明就是老眼昏花而步履谨慎。而他前后张望,疑惑道:“令师与虎三何在?此处甚为隐秘,想要寻来并非易事……”

    君玉足不沾地,随声应道:“前去数百丈,另有一道出口。想那虎三冒冒失失撞了进来,有甚奇怪……”他回头看了一眼,又是莫名而笑,转而继续带路,举动之间愈发的挥洒自如。

    不知不觉,地势平缓起来。

    行至此处,洞口一分为二。前去往上升起,应该便是君玉所说的另外一道出口。而左手一方,则是豁然开朗……

    林道长慢慢停下脚步,好像是在畏缩彷徨。

    君玉转过身来,抬手一摆,淡淡说道:“林道长,请吧……”他话虽如此,却少了随和谦让,反倒是在颐指气使,并多了几分揶揄的意味!

    林道长已然看出看君玉的前后不一,却又好像无可奈何,只得摇了摇头,转而抬脚走向左侧的洞口。

    转眼之间,一个百丈大小的山洞出现在面前。其洞壁穹顶嵌有十余颗明珠,四下里倒也一目了然。阴冷潮湿的所在,看起来并无异常。而其中一站一坐的两位老者,却透着几分诡异的情形。

    那背手而立的老者,正是马天海。此时的他面带杀机,神色冰冷。

    那白胡子老者,则是虎三。他竟被困在一团阵法的光芒之中,犹自满不在乎地盘膝而坐。不仅如此,其怀里还抱着酒坛子,很是怡然自得!

    这哪里是双方相持不下,分明就是马天海设下圈套存心算计!

    林道长转而看向跟来的君玉,颇为不满地责怪道:“你之前的话语中多有破绽,果然是用心不良啊!欺负老人家,是要遭报应的……”

    哼!明知破绽,还敢心存侥幸,真是咎由自取!

    君玉冷哼了声,根本不予理会。他身形一闪,瞬间到了他师父马天海的身旁,这才回头啐道:“山野鄙夫,也敢嚣张!此处便是你二人的葬身之地……”

    林道长被无端戏弄辱骂了一番,顿时愣在当场。

    虎三对四周的情形浑然不顾,只管抱着酒坛子痛饮不止。其架势就好像怕人抢夺似的,多饮一口是一口!

    林道长的眼光一转,正色道:“马长老!将我骗至此处,是何道理?你龙虎山庄,还敢滥杀无辜不成……”

    三、四十丈外,师徒俩并肩而立。

    马天海尚未出声,君玉冷笑道:“我龙虎山庄,自然不会滥杀凡俗。而你与这个虎三却为修道之人,今日难逃此劫。实话说了吧……”他见师父未加阻止,索性往前一步,得意又道:“在你二人登船之际,便已被家师识破了身份。他老人家隐忍至今,正是要一网成擒,呵呵……”

    这对师徒看着倒也循规蹈矩,而坑害算计的手段比起他人来,也同样是不遑多让!

    林道长很是意外道:“林某又是何来历……?”

    君玉不屑地摇了摇头,讥讽道:“你与那个虎三,分明来自千荒,辛辛苦苦混入海船,只为打探我山庄的虚实……”他冲着一旁抬手示意,炫耀中带着几分恭维,接着说道:“家师有言,你二人举止迥异,且言辞不俗,显然境界有成,根本不是寻常的草莽之辈!而两位早已败露行迹,犹不自知,真是可笑、而又可叹!”

    林道长似有恍然,却又不解道:“打探虚实?你龙虎山庄有何高深莫测之处……”

    君玉还要说话,身旁的师父出声打断道:“再敢心存侥幸而冥顽不化,老夫便让你二人神骸俱消!还不道速速道出实情……”

    “喀喇——”

    便在此时,几丈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只见那个过足了酒瘾的虎三跳了起来,抬起一脚便踢碎了阵法,并顺手扔下空酒坛子,一边拍打着屁股,一边瞪眼骂道:“娘的!老子一拳砸死你这两个不识好歹的小东西……”他动怒之际,周身气势大变,练气圆满的修为霎时不见了,凌厉莫测的威势沛然而出。

    师父布下的禁锢法阵,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虎三直至此时才破阵而出,并非之前不能,而是在趁机饮酒……

    君玉顿时如坠冰窟,瞠目骇然,随即腿脚一软,已然瘫坐在地。那个看似粗蛮不堪的虎三,竟然是位隐匿藏形的高人!元婴、炼虚、化神,还是合体……

    马天海则是面如土色,禁不住连连后退几步,却强硬争辩道:“若非蓄意相逼,这位前辈又岂肯现出真身?”

    虎三才要发作,忽而察觉不对,嚷嚷道:“你他娘的胆子不小,竟敢诱逼老子……”

    马天海,一个金丹的修士罢了。而其突遭不测,虽然惊慌失色,却并未真正的失去方寸。不过,这或许与胆量无关……

    虎三忽而两眼一眨,抬手抹了把络腮胡子,怪模怪样地自语道:“言多必失啊!老大你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嘎嘎……”他本想故作深沉,却又自感有趣而忍俊不住。

    林道长还是凡俗道人的模样,却已不再作态,周身上下也随之多了几分淡然出尘的气势。尤其他清癯的面庞上,似笑非笑而神色莫名。好像是在旁观,又似等待……

    与此瞬间,四周突然闪过一道光芒。

    随之刹那,整个山洞已被禁制封闭。

    紧接着角落里缓缓浮现出一道人影,冷声说道:“我百溪谷素来安分守己,两位又何必无故刁难?”

    虎三循声看去,惊疑道:“哎呦!还真他娘的有名堂……”

    何止是有名堂,而是大有名堂!

    那是一位布衣老者,须发灰白而满脸皱纹,却散发着洞天中期的威势,俨然一位仙道的高人!而其现身之际,便催动禁制封住了山洞。浅而易见,他早已在此结网以待!

    马天海长松了一口气,禁不住摇晃了下,随即便如虚脱般地“扑通”跪下,拜道:“祖师……”其独自支撑了许久,早已是强弩之末。那位老者再不现身,他只能与弟子一起瘫在地上。

    君玉正自惶惶无措,见到老者之后,更是目瞪口呆。他庆幸之余,不敢怠慢,急忙四肢伏地而连连叩首,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有关龙虎山庄的传言,并无虚假……

    虎三惊咦过后,随即怒道:“你龙虎山庄如何,又关我屁事?再不撤去禁制,老子揍人……”他话音未落,再不掩饰,洞天初期圆满的威势横溢而出,凌厉的杀气顿时充斥四方。

    见此情形,马天海师徒只觉得眼前发黑。天呐!老者虎三竟然是祖师同辈的仙人!而他却混迹在一群山里的汉子中间,若说不是为了对付龙虎山庄,谁敢相信……

    那位老者不以为然地冷哼了声,叱道:“任你如何狡诈,都断难逃出此地!”

    虎三已懒得啰嗦,抬手扯出一根玄金铁棒,骂道:“娘的!不揍你一顿,你不知道虎爷的厉害……”

    老者已是洞天中期大成的修为,根本未将虎三放在眼里。随其大袖一拂,犹在跪拜的马天海师徒顿时离地飞起。待两人落在山洞的禁制之外,他趁势祭出一把飞剑,沉声喝道:“我龙湖山庄,不可轻侮!”

    “且慢!”

    这边两人一触即发,那边有人出声喝止。

    林道长应该是看不下去了,抬脚走向场中,含笑举手:“凡事好说话!这位道友又该如何称呼……”

    打架不怕,却要打个明白。而这般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绝非自家兄弟所为!

    虎三便如箭在弦上而不得怒放,回头嫌弃道:“哎、我说……你来的不是时候啊……”他是真想动手打架了!对方也是洞天中期的修为,若能战而胜之,岂非是说,虎三也有晋升为虎二的那一日……

    那位龙虎山庄的老者见对方多了一人,杀机更甚,透着寒意叱道:“既然图谋已久,难道还不知老夫是谁?你二人尽管联手,一并了断……”在其看来,后来者的修为最多与那个虎三相仿,即便二人联手,尚不足与自己较量!

    林道长只得停下脚步,冲着虎三歉然一笑,转而无奈道:“道友自恃必胜,故而不听人言……”

    老者盛气凌人道:“休得啰嗦!以你二人的修为,即便再多几个帮手都无济于事!”

    林道长嘴角微翘,淡淡笑道:“既然道友诚心赐教,我兄弟只好接招!”其不再多言,周身顿时闪过一道光芒。老者的相貌随即消失,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倏然现身当场。而他变化之际,洞天中期大成的威势缓缓散出。

    见状,虎三不由得气势大涨,同样是摇身一变,霎时成了年轻壮汉的模样。

    老者蓦然一怔,失声道:“变化之术如此高超,你二人果然有备而来……”而其话音未落,山洞之中异变迭起。

    数十丈外的空地上再次闪过一道光芒,随之又一位年轻的壮汉霍然现身。只见他洞天中期圆满的威势咄咄逼人,傲然叱道:“我兄弟纵横八荒,还没人敢肆意相欺。如今不过搭船渡海而已,一个小小的龙虎山庄却屡次三番寻衅生非。若真惹恼了老子,回头便荡平你的百溪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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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六十五章 王者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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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山洞的角落里,有一小块禁制阻隔的所在。

    此处,便是马天海师徒俩的藏身之地。虽逼仄窘迫,两人却浑然不觉。

    祖师要施展神通,必将是场大动静。对于金丹、筑基的小辈来说,稍有殃及便有性命之忧。而如今有了禁制阻隔,安危无虞,着实值得庆幸!

    不过,山洞内的情形依然看得清楚。

    之前的虎三与林道长,竟然是两位年轻人易容所变。尤为甚者,对方的修为好像并不输给祖师。而更叫人意外的是,那个曾被忽略的金须老者也突然现身了,同样是年纪轻轻而威势莫测。原来是纵横八荒的三兄弟,还要踏平百溪谷……

    君玉有些恍惚,禁不住看了眼身旁的师父。那三人与祖师一般,皆为遥不可及的存在。且看似年轻,而又无不是千年以上的老怪物!如今想来,自己真是命大。在甲板上的时候,虎三分明在存心戏耍。不然,他一根手指头便能戳死自己!

    师父马天海则是蜷缩在地上,满头的虚汗。

    自始至终都在与三头猛虎周旋,却浑不自知。事后才知害怕,顿然恍如隔世!

    但愿今日能躲过一劫……

    山洞之内,四人对峙。

    龙虎山庄的老者已没有了之前的镇定,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那三人看似年轻,却修为强大,且处事老辣而默契无间,真若是横行一方,只怕百溪谷再无宁日!

    且不论“虎三”是如何的嚣张,便是“林道长”的修为竟然与自己不相上下。而最后现身的壮汉则是更胜一筹,他又是如何潜入此处而不被发觉的?而其固然蛮横霸道,所说的话语中却透着几分蹊跷。此时细想起来,倒也不无转机。难道……

    老者心念急转,随即不着痕迹地收起了飞剑,抬手说道:“本人乃百溪谷隐士,道号马宁子。此前或有误会,犹未可知。三位道友……”他适才还是不容分说且杀机凛凛,转眼之间竟是摆出了缓和的姿态。怎奈形势比人强,不能必胜,且求自保!

    山洞的当央,三位年轻人聚在了一起。

    后来的壮汉与两位同伴换了个眼神,威势不减,沉声应道:“本人老龙,又名龙二……”其实他还有一个虎头送给的别名,已弃之不用。林大、林二、林三,极易让人联想到三兄弟。老大以为不妥,这才有了龙二、虎三。

    有人跟着嚷嚷道:“本人虎头,又名虎哥……”他不耐烦地横起铁棒,叱道:“你他娘的真是啰嗦,要打赶紧,老子连洞天后期都杀过,不少你一个……”

    自称马宁子的老者连番遭致如此蛮横的呵斥,不由得一阵脸色变幻。本想猎狐捕狼,却等来三头猛虎……

    林道长适时往前两步,出声道:“人微言轻,想要与道友攀谈几句都不能够。而如今我兄弟已现出本尊,如此分量,尚不知说话有无人听……”他面带微笑,而话语中却暗含嘲讽。拳头不够硬,说话没人听。无论仙凡,好像都是一个德行!

    马宁子神色尴尬,说道:“林道长,此前或有误会……”

    那位林道长看着最为年轻,也最为沉稳内敛且不动声色。而毋容置疑,他应该是三人中的为首者!

    马宁子见对方含笑不语,忙掐动法诀。随着光芒闪过,四周的禁制已消失无踪。

    林道长点了点头,这才说道:“本人林一,与两位兄弟来自中野魔城,只因天上有人戒备,这才隐匿乔装,却不料最后还是上了贼船,呵呵……”他轻松笑着,不忘吩咐道:“虎头,还不收起你的打狗棒子……”

    先是强势相逼,接着直言指责,再含笑退让一步,恰如风过无痕,却让人无所适从而又难以回避。如此体察人性,且掌控自如的手段,浑然便是举重若轻的高人风范!

    不过,既然有了台阶,自己便应该珍惜脸面才是!

    马宁子再次举手致歉:“适才多有得罪,还请勿要介怀!”他忽而想起了什么,神色中又是一怔。

    虎头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既然老大发话,对方又赔了罪,只得就此作罢,却还是忍不住偷偷一乐。老大就是老大,骂人都不吐脏字。打狗棒子?哈哈……

    马宁子失声道:“你便是林一……”

    老龙正自缓缓收起杀气,忽见对方神色异常,顿时往前一步,厉声道:“你怎会知晓我家老大的名讳……”

    马宁子急忙摆了摆手,以示自己并无恶意,随后微微动容,分说道:“林一,乃仙皇弃徒的传人,来自域外,身边带有龙虎兄弟。四十年前,他舍弃魔城至尊之位出走,至今下落不明……”见老龙与虎头已是神色不善,他更加肯定无疑,暗松了口气,忙继续又道:“中野魔城的九天塔开启,惊动甚大。我等虽然归隐山林,却还是有所耳闻。是故……”其话到此处,歉然颔首,转而叱道:“你两个小辈还不过来跪拜长者……”

    马天海不敢怠慢,带着弟子惶惶然到了近前。而他尚未开口行礼,身旁的君玉已“扑通”跪了下去……

    林一原地踱步,回首与两位兄弟微微一笑。

    半个多月之前,兄弟三人寻至百溪谷,便已察觉到了龙虎山庄的不简单。而正当好奇之际,恰逢山庄的大船出海。于是三人暗中合计一番,接下来分头行事。

    如此这般,林一成了云游四方的凡俗道人。

    老龙两世为人,阅历不凡,扮作一介武夫的模样,倒也说得过去。

    而虎头外形彪悍,根本与凡人不沾边,于是便以没落修士的身份出现。而其拿出仙晶购买货物来掩人耳目,纯属无奈之举。这也是老大林一疏忽的地方,因为虎哥的身上穷的只剩下数万仙晶了。不过,他倒是趁机席卷了几家酒窖,并暗中得意了好一阵子。

    按道理说,兄弟三人想要混上海船并非易事。其内在的气度,与本性的使然,早已与凡俗天差地远。只须稍加留意,便可看出其中的破绽。好在有林一跟着随机应变,再加上马天海想要欲擒故纵,这才使得远航顺利启程!

    大船出海没多久,林一便已察觉船下有异。而其虽然没有强行探查,却就此留意起了船上每一个人的动静。马天海师徒在舱室中的对话,根本逃不出他强大的神识。之后,甲板争执,航海改变,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当船停大黄岛,索性将计就计,林老大对此驾轻就熟,两兄弟极为默契……

    ……

    夜色降临,篝火熊熊。篝火边围坐的众人,犹在说笑不停。

    金须老者循着海滩悄然返回。他与何二等人打了个招呼,自寻一处闭目养神。

    不过须臾,虎三爷终于现身了,大步到了众人的面前,二话不说便抢夺烤鱼吞食起来。当有人问他去了何处,只道是拉屎去了。又有人问,怎敢得罪马长老?其瞪眼反问,谁敢管我虎爷拉屎拉尿?至于林道长,或许正与马长老谈经论道,天晓得……

    片刻之后,君玉也出现在海滩上。他低着头坐在篝火旁,很是萎靡不振,便如霜打了一般……

    ……

    是夜。

    地下的山洞中,两人相对而坐。

    “……这四十年间,传闻不断。有说魔城易主了,有说龙梵的后人回来了,还有说仙皇的传承重现洪荒,等等,真假难辨。我与师兄马明子虽然归隐百溪谷,却还是有所耳闻,忍耐不住之下,便欲一探究竟。谁料星域之外,早已是戒备森严……”

    “呵呵!起初还当是为了对付林某人……”

    “或许如此,却也另有缘由……”

    “哦?”

    “众所周知,如今的千荒以九玄上人为尊。而他窃据权位,终究还是心里不踏实啊!”

    “怎讲?”

    “皇尊的弟子,名义有四,而真正的嫡传,只有龙梵一人。恰逢当年动乱,龙梵被逼出走,致使千荒一时无主,才被九玄趁虚而入。他唯恐难以服众,大肆剪除异己。众多没有追随龙梵离去的修士,只能被迫归隐山林。久而久之,我与师兄这般的老人难免感喟从前……”

    “九玄是怕你等群起反之,故才严加提防……”

    “没人要造反,穷极思变倒是真的。再这般躲在荒山老林中,名为归隐,却与等死没甚两样!”

    “百溪谷灵气匮乏,着实不宜修炼……”

    “倘若龙梵的后人带着皇尊的传承返回千荒,那便是王者归来啊!一旦有人望风而动,九玄必然阵脚大乱……”

    “他又能瞒到何时,终有真相大白那日……”

    “便如所言,九玄乃心机深沉之辈,却不会这般莽撞行事。而眼下他既然如此的急切,着实透着诡异。我随船出海,也正为此故。不知林道友前往千荒,又所欲何为?但有不测,只怕……”

    “呵呵!马道友不妨说说看,林某究竟是王者归来,还是深入虎穴……”

    …………

    ps:停了一夜的电,这章差点泡汤了。不知不觉三年了,感谢各位的陪伴,诚祝新年快乐!

第一千三百六十六章 彼岸花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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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旦快乐!!!新的一年,祝福各位诸事顺遂,吉祥如意!

    ………………

    林道长与马长老一夜都没回来。

    直至天明时分,两位老者的身影才出现在海边的沙滩上。

    不过,其中的林长老独自走在前头,踱步悠然而神色淡远。马长老却是落后几步垂手紧随,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容。

    从睡梦中醒来的众人有些茫然。那高高在上的仙长,缘何便如仆从一般?

    虎三、龙二却是无动于衷,好像一切早有所料!

    君玉则是抖擞精神,上前迎候!他煎熬了一夜,彷如顿悟!

    海船没有继续停靠下去,而是即日启程。众人不敢询问缘由,忙着收拾行囊离开大黄岛。

    片刻之后,大船裹着光芒,迎着旭日,劈风斩浪驶向前方……

    前往千荒,还有月半的航程。按理说一切照旧,而大船上的情形却好像有了点儿不同。至少马天海与弟子君玉的为人变得温和了,还以敬老为由,诚心邀请林道长移驾船楼,被拒绝之后,便隔三差五地来到甲板上问候一番。师徒俩便如盛情的主人,唯恐招待不周而慢待了贵客。使得何二等一帮子山里汉子不明所以,很是诚惶诚恐!

    虎三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一点都不见外!大船上下,没有他不逛的地方。而库房、灶房,更是日日晃动着着他的身影与垂涎三尺的模样。山庄弟子在授意之下不敢阻拦,只能将煮好的肉块与美酒拱手相让。虎爷的日子过得痛快,大笑声也愈发的响亮!

    林道长却对甲板上的宴席毫无兴致,只管独自坐在船头默默出神。

    在大黄岛与马宁子长谈一夜,有些意外的收获。

    龙梵并非仙皇的弃徒,而是真正的嫡传弟子。谁料仙皇又在后来将九玄上人、昆邪上人,以及子桑上人收入门墙,却未见亲近,反倒是颇为疏远。好在龙梵的为人极为豪爽大度,对三位师弟尚算爱护有加。而三人借势讨好大师兄,加之擅长经营,渐渐有了“千荒三圣”的名头。

    随着仙皇的下落不明,有关《三皇经》的风声甚嚣尘上,再有各家豪强的登门相逼,使得龙梵不堪烦扰。于是他一怒之下,便率众远走域外。而诸如马明子、马宁子兄弟等人,则是抱着观望的侥幸而留了下来。

    却不想数万年之后,九玄突然从域外返回。他声称龙梵不仅窃走了师门传承,还极为残忍地杀害了随同远行的众多亲友,俨然便是十恶不赦之徒,欺师灭祖的败类!而其历经劫难归来,只为报答师恩而重振千荒!

    九玄的用意,不言自喻。而想要成为千荒的至尊,并非易事。以其修为与德望,绝难服众。他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很快便笼络了一帮高手,并大肆翦除异己。稍有忤逆者,动辄驱逐,或是暗中痛下杀手……

    千荒的一些老人不肯顺从,又无力回天,心灰意懒之下,只得归隐他去。九玄却是怕死灰复燃,便着人监管而以防不测!

    马宁子与师兄,也是他的族兄马明子,带着数十族人躲到了百溪谷。怎奈归隐之地不宜修炼,且又不敢太过张扬,以至于无数万年之后,族中的高手已是寥寥无几。而日子还得过下去,之后便有了龙湖山庄,并委派几个修为低劣的小辈打理事务,无非是要掩人耳目罢了……

    如上所述,九玄上人就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小人无疑!而他与昆邪、子桑的确切来历,却依然成谜!

    还有龙梵在远走域外之时,不仅随身携有仙皇炼制的七座宝塔与两部经文,并带走了天魔印的最后两式,他是真的被逼无奈,或是另有隐情,还是无从知晓!

    而马宁子将一切毫不隐瞒地倾囊相告,并非穷极思变这般简单。其无疑是听信了九玄有意放出来的风声,并将林某当作了肩负仙皇传承的那个人!他还说了,哪怕是惊动九玄上人,也要去联络几位老友。偌来日大事可成,莫忘了今日的拳拳之情,等等……

    林道长,或是林一,心绪纷乱之际,不由咧嘴苦笑了下。

    犹还记得,龙梵遗言有云:洪荒星,寻乾坤,得三经,灭蛟季,除玄霄。只怕林某不能如他所愿了,且求到时候有个说法吧!

    船头的最前端,有笼罩的光芒在微微闪动。看似所去不明,却又尽在操纵之中!而林某若是这天地航渡的乘者,尚不知掌舵的又是谁人?曾几何时,与人斗与天斗,其乐无穷。如今想来,好生无趣……

    林一抬手摸了下眉心,识海中的两尊元神犹在忙碌不停。

    其中的一个小人儿盘膝悬坐,两手挥动,人魔印、月魔印、日魔印、朱雀印、玄武印、白虎印、青龙印相继而成,并迅疾叠加。他却动作不停,一道道手印接踵飞出。四千五百,五千五百,六千……

    当手印叠加至六千的刹那,倏然崩溃。魔修的元神仰面倒了下去,随即身影涣散。只待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凝练成形,却是脸色发苦而颇为无奈。

    祭出七印合一,足有四千三百多道手印。而单单一个坤魔印,便是四千五百一十二道手印。前后叠加,近九千之巨。以魔修现今的修为与神识,根本不堪承负。看来想要最终练成八印合一,乃至于九印合一,唯有修至洞天的后期,而眼下尚且遥遥无期!

    那小小的人儿似有不甘,随即一晃,左右竟然多出两个分神的身影。紧接着三人齐齐动手苦修起来……

    另外一个小人儿同样不轻松,正自双目紧闭而苦思冥想。许是察觉到了识海中的动静,他倏然睁眼而似有所悟。少顷,其身后有幻影出现,一个、两个、三个、五个……不过瞬间,九道魔修的分神静静悬空。他傲然一笑,继续参悟起《洞真经》、《洞玄经》与《太素经》。余下的分神,则是四散而去,虽举止各异,却无不沉浸在经文之中!

    许是有所启发,识海中再又多出几个小人儿,或是低头,或是仰望,或许静坐,或是踱步,各自参悟着境界神通。那是道修的元神!而寄魂术修至今日,分身、分神或有修为的限制,却也随心而就……

    林一的手指揉动着眉心,嘴角微微一撇。

    无论怎么说,强敌尚在,恩怨未了,修为与神通还是不可或缺。而一人有时穷,不妨十人、数十人。若有分神千万,又何愁天魔九印不成……

    林一转而内视气海,不由得神色微动。

    上次在古海岛出关之时便有端倪,如今再看,气海中那一点微弱的光芒似乎愈发明显。豆粒大小的光芒中,隐有黑白两色在缓缓旋转,且互为依托,而又彼此相融。其中却是一团数丈大小的黑暗,恰如混沌初生,虽虚无莫测,却清晰存在于神识之下。而心念一动,它也好像在跟着喘息、运转,并有缓缓成长壮大之势。那便似所有生命的凝结,只待孕育,诞生……

    结界之力?不!那是结界的初始,天地的雏形。便如魔界一般,它却蕴含着自己所有的道境,并依循着自己的意愿而最终幻化无穷!

    以此看来,只要继续执着地走下去,来日便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若真如此,在林某的掌控之下,且缔造一方没有恩怨、纷争,也没有生死离别,只有无边逍遥的乐土……

    一时之间,林一痴了!

    独坐船头的他,双目微合,嘴角含笑,纵使四周喧哗却不为所动,任凭昼夜更替而浑然故我。直待大船震动了下,一抹朝霞映透天边。其这才蓦然睁眼,长身而起。

    船靠岸了!而甲板上却是一片寂静,等待下船的众人皆在看向船头的那道身影。

    林道长静坐了一个多月动也不动,而适才倏然起身之际,身上竟有霞光隐隐闪烁。俨如旭日之势,霎时温暖四方。而刹那过后,一切又消失无踪。那一刻,彷如幻觉,美好且又无从把握……

    林一在船头走了几步,临风伫立。

    前方是个海边的小村子,却有好大一处停泊的渡口。三、五条海船首尾相接,十余只舢板随波浮动。四周忙碌的身影,有凡人,也有修士。而掠过那树木掩映下的小村子,可见远处的山峰上错落着几间洞府……

    此时,有人迟疑道:“林……林道长!此处已属千荒的地界,半岛名为落花洲。”

    林一转过身来,低头一瞥。

    船下一间禁制封闭的密室之中,已经没了马宁子的身影。看来他早已迫不及待,不知此去又能联络到几位当年的老人……

    有人又道:“林道长!我等是否下船?”

    林一循声看去,含笑点了点头。不知不觉入定,转眼已过月余。诸般想象甚为美妙,虽无着落,却是有了一个更为清晰的方向……

    片刻之后,一行相继登岸。

    正当山庄弟子与何二等人忙着搬卸货物之际,虎三与龙二已是扬长而去。

    林一却不忘冲着众人笑道:“同船相渡,缘分不浅。还望诸位多多保重,就此告辞了……”何二等汉子与他举手作别,而马天海师徒则是若有所失。

    前方有大嗓门兴奋嚷道:“吼吼!落花洲必有美酒,且扫荡一番……”

第一千三百六十七章 云天风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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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百溪落花洲,千荒叹凋零;万山仙客来,流水觅无声。且饮落花酿一壶,醉看云天弄风影!哈……哈哈,好酒……”

    偏僻的山谷之中,一株古树的枝桠上,有老者叉开两腿骑坐着,并抱着酒坛子左右摇晃。其畅饮之际,而得意难禁,竟然出口成章。

    树下有一块平坦的青石,盘膝而坐着林道长与龙二,或是林一与老龙。兄弟俩同样在大口灌着美酒,闻得笑声,相视无语。那是落花洲酒肆中卖酒的几句切口,却被虎头拿来卖弄。而诗词之间,倒也颇为有韵味!不过,小镇的几家酒窖还真被他扫荡一空。此处有修士驻守,灵石、仙晶皆可用得。

    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大树被抖落下片片残叶。抬头看去,还真有几分云天风影的恍惚。只是那乱蹬的双腿,以及放肆的笑声,着实大煞风景!

    老龙不耐烦地一挥袍袖,顿时卷起一道劲风逆袭而去,昂首叱道:“你这般模样,休得放浪形骸,滚下来……”他虽然忍受不了虎头的折腾,而话语中却也不无道理。眼下尚未离开落花洲,只是随意寻了一块地方用来歇息饮酒罢了。而你一白胡子老头骑在树上把酒撒欢,倘若被人留意,难免引来惊诧而节外生枝。

    虎头翻身而下,并顺势抬脚踏碎了风势,之后“扑通”落地,接着一屁股坐在青石上,满不在乎地笑道:“哈哈!这千荒地界随处可见修士,却罕有高手,你我兄弟不必拘谨!来、来、来,龙哥再饮一坛……”

    据此前所知,落花洲上的修为最高者,只是仙君而已。故而,虎头的话听起来也没错。在修士出没之地,再装扮成练气小辈多有不便。于是兄弟三人均已化作梵天的仙人境界,以后便可以如同寻常修士那般掠地飞行,至少赶起路来要轻松自如许多。

    老龙却不依不饶道:“将你买来的酒,给我二人平分了……”

    兄弟俩劫掠来的仙晶都在虎头的身上,采买的勾当,亦由其一手操办。而要仙晶尽管拿,要酒却不容易。他大袖一拂,抬手在青石旁丢下十个酒坛子,随即转身便走,还带着吝啬的神情嚷嚷道:“虎哥也不富裕,再多没有了……”

    老龙难以置信道:“你身上的藏酒不下数百,缘何这般小气……”

    虎头到了树下斜靠着,软硬不吃的架势,一本正经道:“过日子,要细水长流,哼哼……”

    林一劝阻道:“莫要与那家伙一般见识,以后再逢集镇酒肆,你抢他前头……来个扫荡,呵呵……”他话没说完,失声轻笑起来。兄弟三人皆豪饮之辈,还真是性情相投!

    老龙跟着咧咧嘴,转而说道:“老大!你我接下来又该往何处去……”

    林一放下空酒坛子,咂巴下嘴、而稍稍回味。此地的落花酿,还是不抵凡俗的烧酒够劲。他手掌一翻,拿出紫金葫芦小呷了一口,沉吟道:“龙梵为求天道,出滩入荒,随后万山得剑,明崖聚众……”

    老龙忽而低头默然。片刻之后,他抬起眼光,坦然道:“龙滩,乃海岛之名。明崖,乃万山地界的一道山峰。我等由此前去,不妨途径龙滩,再横越千荒,便可抵达万山……”

    林一看着老龙笑了笑,接着又道:“适才所述,乃龙梵遗言。他还说,‘弟子携七塔两经,九族三圣四象,别洪荒,飞九天’……”他话语一顿,微微忖思道:“或许……龙梵当年,真要寻往九天,最终无果,只得另辟仙域……”

    老龙愕然,回道:“这倒是不曾知晓……”

    林一点了点头,举起手中的葫芦示意了下,略有自责道:“妄加猜测,实不足取!”言罢,他歉然一笑。

    好奇心固然有之,而有时候却于事无补。即便亲身经历都不能一清二楚,又岂能明了那诸多的陈年秘辛。如若不然,难免舍本逐末而忘了本我。脚下有路,还须双脚去走!

    老龙知道林一的话里另有深意,却不愿多想,举着坛子猛灌了几口酒。

    林一收起紫金葫芦,拿出一枚图简看了看,抬脚下了青石,吩咐道:“我等已在此处耽搁了多半日,该是动身的时候了……”

    老龙跟着起身,也不客气,将地上的十坛酒尽数收了。

    虎头见机得快,腾空越过树梢。他人在半空,哈哈笑道:“去往何处……”

    林一与老龙并肩飞起,转瞬到了虎头的身旁。他抬手一指,尚未答话,忽而神色微动。两位兄弟也是好奇,随其回首看去。

    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远处匆匆飞来,尚在数十里之外,便又惊又喜传音道:“三位前辈,且慢行……”

    兄弟三人来到千荒的地界以后,为了谨慎起见,很少动用神识。而此时凭着目力,不难认出来人。那是马天海,他怎会撇下弟子追至此处?

    不过须臾,马天海来到了近前。

    林一在半空中迎上几步,不解道:“出了何事?”

    马天海慌忙稳住身形,急喘了几口粗气,这才举手见过三位前辈,有些恼怒地分说道:“晚辈带人将船上的货物运至岸边,以便换取灵石等修炼所用。只待诸事完结,再歇息月余,便可启程返航。历来如此,从无意外。却不想今日异变突起,祸从天降啊……”

    老龙与虎头听着糊涂,不由得面面相觑。在高手的眼里,化神之下,均与凡人没甚区别。而这落花洲的修士还真是闲疯了,怎会去为难几个练气筑基的小辈?

    林一含笑宽慰道:“莫急,且慢慢说来。但若不平,自有公道!”

    马天海早已没了之前的深沉,反倒似个慌乱的年轻人,带着感激之情接着说道:“君玉与几个同伴运送货物之际,突然被人强行带走。当晚辈赶去,为时已晚。而事发此地,落花洲难脱干系。于是晚辈前去讨要公道,却被声称毫不知情,还将晚辈逐出门外,并以人船俱毁相要挟。而祖师已先行一步,再无依靠……”他缓了口气,庆幸道:“晚辈穷极无策,便一路追来。好在三位前辈尚未远去,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还请看在祖师的情面上,施加援手,这厢叩谢了……”其话没说完,竟是凌空跪了下去。

    林一摆了摆手,示意马天海不必多礼,说道:“你对弟子倒是情真意切,尚不知何人掳走了君玉?”

    在其看来,曾与马宁子长谈一夜,觉着那人还不错。至少不是个首尾两端之辈,倒也值得一交!而他的门人既然有难,自己总不能袖手旁观。

    马天海直起身来,苦涩道:“晚辈也不知晓……”他虽然在岛上来去自如,却还高攀不起落花洲的仙道前辈。如今弟子没了,竟然无处寻找。这也是一个金丹修士的无奈!从受人景仰的仙长,到受人践踏的蝼,只因所在境遇而区别,而有时候两者之间又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林一嘴角一撇,转向左右,说道:“罢了!且走一趟……”

    老龙与虎头不无不可,双双点头应是。

    马天海连忙道:“晚辈带路……”

    ……

    半山腰的一块飞石之上,相继落下四道人影。

    由此往下,落花洲的集镇、码头、海滩等景色尽收眼底。由此往上,则是千丈山峰。在那树木掩映之中,错落着十余间洞府。

    马天海尚未站稳,疑惑道:“林前辈,为何不去寻找镇子上的修士问个明白……”

    林一随声道:“人多嘴杂,动静太大……”其转而抬头,又道:“方圆万里之内,皆不见君玉的身影。而此处上下,唯有那洞府不为神识所查。你且静候片刻……”他无意多说,身形扶摇直上。老龙与虎头不肯落后,随后紧紧跟随。

    马天海只得留在原地,犹自神色惴惴。

    转眼之间,兄弟三人到了千丈峰巅。相隔如此之近,情形一目了然。那峭壁上的十余间洞府,均有禁制封闭。而想要探明其中的端倪,却并不容易。

    不过,值此环顾之际,有人冲出洞府。

    那是一位梵天仙人境界的中年修士,冲着老兄弟仨不假辞色地喝道:“此乃落花洲禁地所在,谁敢不告而入……”而其话才出口,眼前漫过一片血色。他蓦然一惊,只觉得脖子一紧,已是法力受制而动弹不得,随即一道身影闪到近前,沉声道:“再敢啰嗦一句,老子捏死你!”

    中年修士这才看清身旁多了一位白胡子老者,并用大手掐着自己的后脖颈。他吓得两眼一闭,顿时不敢吭声,却听对方又道:“老大!要死的、要活的……”

    林一的双脚踏在崖间的云松之上,举止飘逸且气度悠闲;在他施展幻瞳刹那,虎头趁机而动。十余丈之外,那家伙正自掐着一人而威风凛凛。老龙则是落在不远处的洞府门前,神情戒备。不过转眼之间,兄弟三人便已掌控四周……

    半山腰,马天海目瞪口呆。

    那中年修士,至少也是位仙人。而他在那位虎头、虎爷的手里,根本没有任何的招架之力。其是死是活,当真只在一捏之间……

    与之同时,突然有尖细地嗓门响起:“何人喧哗……”

    闻声,老龙与虎头回首看去。三十丈外的一间洞府,犹然门户紧闭。

    林一却是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微翘。他不加迟疑,闪身而去,冲着洞府的门户禁制踢脚怒踢。

    “喀喇——”

    “大胆……哎呦……是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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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风万里行,寂寞看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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