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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曳光     无仙txt下载     无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四百一十三章 风声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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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节来临之际,给大家拜个早年,祝各位春节快乐,吉祥如意!

    …………

    林一端坐在静室的石榻上。

    在他的四周,默默伫立着十二道身影,男女各异,神情相貌不同,皆两眼紧闭而神情肃穆。

    那是天煞傀儡,应该经过了重新的炼制与修复,各自的修为已提升至洞天中期的小成,如此聚在一处,凌厉的威势与杀气令人窒息且望而生畏!

    仙奴悄然而至,微微诧然,却没迟疑,伸出葱玉般的手指弹出了一滴精血。

    师徒俩都没理会虎头的大喊,也没将“强敌来犯”放在心上。

    “不够,四滴。”

    仙奴才将弹出精血,便见师父在微微摇头。她立在静室门前,一时不敢挪步,再次屈指连弹,又是三滴精血悠悠飞出。

    精血,乃血气神魂的精髓所在。但凡炼器,一滴足矣。如今却是一连四滴,势必要损及修为。而师徒俩一个不加分说,一个毫无迟疑!

    林一端坐如旧,淡然如水的面容上波澜不惊。他见四滴精血飞到眼前,就手祭出一串法诀。当法诀融入,精血倏然分开,一道道微弱的光芒疾飞而去,并瞬间没入十二位天煞傀儡的眉心之中。

    仙奴不明所以,小脸上兀自透着茫然。只见师父又打出了一个手诀,十二位天煞傀儡竟然同时睁开紧闭的双眼,随即威势横溢,而各自的精血印记却又清晰可辨,且与自己默契相通。那便如自己的一群分身,只是一个个的修为太过强大……

    林一拍了拍手掌,收起榻上的铁棒与银刀,顺势两脚落地,自语道:“有了这十二位洞天高手充作侍卫,再没人敢欺负我的奴儿……”

    那十二位天煞傀儡,均为久经战阵的死士,与真正的洞天高手相比,要更加的疯狂可怖。而师父竟将那群死士留给奴儿防身,他不会又要远行吧?

    仙奴心头一暖,却又忍不住慌乱道:“奴儿只想跟着师父……”她话没说完,眼圈红了。彼此虽为师徒,却聚少离多,动辄数十上百年的分别,孤独无依的怅惘怎堪消受!

    林一低头打量着一脸委屈的仙奴,像是在端详着当年的妹子翠儿,眼光中充满了温和的神色,说道:“你尚无自保之力,跟着我只能遭罪。而有了天煞卫,自然不同……”

    仙奴明眸闪动,腮边浅笑,而神色中又透着微微的羞涩。自己虽然勤勉有加,却只有金仙的修为,在高手如云的洪荒中根本不堪一提,想要自保还真的有些吃力。

    林一却不再多说,翻手拿出一枚玉简,随即又是三粒黑珠子,示意道:“此乃仙骸尸傀的祭炼法诀,以及虎头得来的一件法宝……”他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仙奴,回头看向四周那十二道肃立的身影,又道:“虽为傀儡,却有无畏之决然、必死之尊严,还须善待之……”

    那天煞傀儡由师父的分神与弟子的精血炼制而成,已非简单的冷血死士!师徒情深莫过于此,奴儿岂敢有忘!

    仙奴臻首低垂,正色称是。

    林一抬脚往外走去,说道:“不知妖荒出了何事,且随为师看个究竟!”有意无意间,他的眼光在那石壁刻绘上一掠而过。仙奴尝试着掐动手诀,带着十二道身影随后而行……

    ……

    万里之外的星空之中,一百多道人影在遥遥对峙。

    明崖一方,二、三十人戒备森严。

    来犯的强敌则有百多位,尽为洞天高手,虽然人数占优,却少了几分气势。那黑脸壮汉应该是为首之人,只有洞天中期大成的修为。他不管是面对马明子等五位洞天后期的高人,还是面对老龙与虎头,稍显迟疑不决,又不肯轻易退后半步。

    “据我妖荒幸存弟子所言,在九天塔中,我师兄、师妹屡次遭致千荒高手的围攻,如今已过六十余年,他二人依然生死不明。还请诸位给我一个说法,不然今日难以善了……”

    “斗将妖尊,你无凭无据之下,岂可率众来犯……”

    那黑脸汉子正是妖荒的斗将,而明崖一方出面说话的则是马明子。

    “事关生死荣辱,不容有所侥幸。还请九玄上人现身说话……”

    “不必了……”

    “哼!你在逼我动手……”

    “斗将,我等并不想与你大动干戈,这才好言相劝。若是不然,数百上千之众瞬间及至。到时候,莫要悔之晚矣……”

    斗将的意思是说,他要与千荒至尊九玄当面对质。马明子好像有所顾忌,对九龙塘之战以及九玄本人避而不提。而他随后的话,却非虚言恫吓。要知道明崖便有上万修士,只须招呼一声必将高手云集。

    “我妖荒一行虽无洞天后期的高手,却有敢拼敢死之勇。我再最后多问一句……”

    “所问何事……”

    “老龙、虎头,不知林一老大所在何处?若有推脱敷衍,你我过去的交情就此断绝。而即日起,我妖荒也必将与千荒纠缠到底……”

    “斗将妖尊,切莫自误!”

    “马明子,休得倚老卖老。倘若我带人围着千荒四处强杀劫掠,你又能拦得住吗……”

    “两家大战,恐怕你担待不起……”

    “哼!我大师兄与小师妹都没了,我又哪里管得许多。老龙、虎头,还不给我回话……”

    “……”

    虎头本想凑个热闹,却被老龙暗中制止。要知道来的并非旁人,竟然是妖荒的斗将。而自家兄弟与妖荒有些渊源,着实不便参与对方与千荒的纷争。在老大林一尚未现身之前,且躲在一旁看两方在对话。

    不过,斗将点名,兄弟俩再也躲不下去了。

    “我说斗黑子,你与千荒的恩怨,关我家老大屁事……”

    “斗黑子?虎头道友,还请慎言,你家老大并非外人……”

    “我有说错吗?那家伙长得黑,叫他黑子才名符其实。而千荒造下的罪孽,便如拉下的屎粑粑,总不能让我家老大来擦屁股吧……”

    “这……”

    “虎头少说两句!”

    “哈哈,龙哥……”

    虎头与老龙在明崖呆了二十年,也算是与千荒的修士朝夕相处。而兄弟俩却根本瞧不上对方,依着虎哥的话来说,一个个见风使舵的家伙,没有好东西!

    马明子左右尴尬,无言以对。

    斗将则是神色疑惑……

    便于此际,十余道人影腾空而来。为首的灰袍男子极为年轻,周身上下全无法力修为,便如一道神识幻影而虚实不定,却又深不可测而威势天成!随后的是一位白衣飘飘的妙龄女子,冰清玉洁而惊艳照人,更有十二位洞天中期的高手环绕左右,皆神色漠然而杀气森森!

    与之同时,对峙的双方纷纷出声——

    “老大……”

    “吼吼,老大……吼吼,奴儿好威风……”

    “见过林尊!此前不敢惊扰,勿怪……”

    “林……老大,兄弟有礼了……”

    来的正是林一师徒俩,以及十二位天煞傀儡。他背着双手,径自到了对峙双方的当间,稍稍站定,这才左右环顾而微微点头致意。

    一百多道人影飘荡在静寂的星空下,并相隔十数里而敌我分明。千荒的马明子、春道子、单罗子、沈元子、吕元子均在,还有马宁子、孔道子等十余位洞天中期的高手;妖荒则是人多势众并神色不善,却并无威震一方的高手,除了斗将等二十多人之外,余下的尽为洞天初期的修为。仙奴则是带着天煞傀儡早早停下,与迎来的老龙与虎头汇为一处……

    林一将两家的情形看在眼里,冲着还要说话的马明子摇了摇头,转而似笑非笑道:“事过多年,为何今日才想起来过问毕亢、天星的下落?”

    斗将越众而出,瞬间已到了数百丈之外,一边匆匆打量着林一,一边匆匆止住身形,黑脸上神色变幻,错愕吞吐道:“林老大……你的修为……有传闻……唉……”他双拳紧握,重重叹了一声。

    林一眉梢轻挑,冲着欲言又止的斗将说道:“稍安勿躁!且道明来意,我自会告知令师兄、师妹的下落!”

    斗将两眼一亮,神色中隐隐振作起来,忙传声道:“我当年返回妖荒之后,便欲前来千荒寻仇,怎奈二师兄食古不化,直至前段时日……”

    在当年的九天塔中,千荒暗中坑害妖荒,虽然行事隐秘,却还是被斗将有所获悉。当他返回妖荒之后,不见大师兄与小师妹归来,知道大事不好,便要带人前往千荒询问究竟,却被二师兄角霸阻拦。他郁郁无奈,只得在天蛟谷借酒浇愁。

    而两年之前,突然有风声传到妖荒。林一为了抢夺千荒的至尊之位,竟然前去挑战九玄上人。至于详情如何,却没人说得清楚。

    斗将以为时机来临,再次找到二师兄角霸,要带人前往千荒一探究竟。角霸也觉着有机可趁,便答应了下来,却又叮嘱道,若是寻不到大师兄、小师妹的下落,切莫多事,劝说林一返回妖荒就是大功一件,他愿以至尊之位相许,等等。

    如此这般,斗将带着百多位洞天高手来了。而其所面对马明子等人,无一不是老奸巨猾之辈,莫说占不到半点便宜,便是想要探听口风都不能如愿。所幸林一及时现身了,却比原来更加的深不可测,还被诸多高手敬称为“林尊”,分明就是一方霸主的架势。他顿时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变。

    此外,还有风声不断……

第一千四百一十四章 恭候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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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儿是年三十,过年好!

    ……………………

    还有传言,便是魔城的高人们一直没有闲着。

    魔荒,乃是魔修的属地。中野,则为各家共有。而当年的九天塔之行过后,天宁、天弃却趁着妖荒遭创、千荒低迷,竭力翦除异己并四处扩张,颇有独霸两地的雄心壮志。

    至于传言的真伪如何,斗将说不清楚。他走了,兴冲冲、急匆匆地走了。

    林一现身片刻,传音几句,便不费吹灰之力逼退了来犯之敌,王者之威、至尊风范彰显无疑!

    于是斗将那边离去,这边的马明子等人便围了上来并纷纷拱手致意。无论彼此,皆一团和气。少顷,相偕返回。须臾之后,众人来到了明崖海边的草亭之中。

    草亭两丈大小,上有茅草为盖,下方碧波荡漾,四周海光山色美不胜收!在带着背靠的木栏上,林一居中而坐。他的左右两侧,则是如今千荒的五大长老。除此之外,还有马宁子、黄婆婆与仙奴立在一旁。而老龙与虎头则是趁机溜掉了,据说海天阁的海味很是鲜美。

    当众人坐定,马明子起身道:“林尊!归属明崖的洞天高手,不下百余位,多半驻守天都峰以及千荒各地。梵天,以及各阶小辈,万千之数……”他抬手指向左右,含笑示意道:“在下与沈元子、吕元子、春道子、单罗子,暂且忝为明崖的五大长老,有统辖分管之责。各自属下,另有管事长老,约束万众,令行禁止……”

    林一双手扶膝,端坐不动,任凭马明子分说,眼光却是掠过远近的山峰,默默打量着海湾的变化。

    沈元子与春道子、单罗子、吕元子不肯落后,各自道出来历以及族群所在,表明效忠之余,不忘提起九厄之劫的情形。

    马明子趁机道:“林尊渡劫,非同小可,何妨赐教一二,也好令我等有所体悟……”

    林一从远处收回眼光,微微一笑。

    一番苦战,二十年渡劫,换来了千荒至尊的称谓。且从此一呼万应,着实荣耀无双!虽说此前并无刻意,还是难免跌入名利的窠臼。

    林一见众人神色期待,也不隐瞒,如实说道:“若所料无误,九厄之劫对应不同。三转轮回,为一境界,有太清、上清与玉清之别。而九转归一,万法混同……”

    “明崖晓月”的草亭,变成了论法的道场。

    在场的几位长老留神聆听,唯恐有所遗漏。沈元子则是布下禁制阻,以免机缘被外人窥觊。而正当各位忘我之际,已不知不觉过去了半个时辰。

    林一施施然拂袖起身,笑道:“来日我会留下《洞真经》与《洞玄经》与诸位参悟,今日到此为止……”他不再多言,循着木栏栈道走向海滩。仙奴随后而行,所经之处清香怡人。黄婆婆也默默跟了过去,而满是皱纹的脸上却带着几分埋怨的神色。

    众人没作多想,各自起身相送。

    沈元子打开禁制的缝隙,待林一师徒与黄婆婆离去之后,又就手封住了四周,振奋道:“他不仅将渡劫的详情悉数相告,还再次提起了曾经的诺言,真乃守信之人……”

    马明子深以为然道:“车无辕而不行,人无信则不立。林尊有诺必践,我等幸甚……”

    千荒一统,秩序重整,四方安宁,万象更新,再加上在场的诸位道友均得重用,以及三皇经的指日可待,何止幸甚,简直就是万千年难得一遇的大幸事!

    沈元子、春道子、单罗子与吕元子纷纷点头附和,一旁的马宁子趁机问道:“各位道兄,林尊的修为如何……?”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从林一现身海边,直至今日对坐叙话,还真的没人可以看出他的修为深浅……

    ……

    一行三人,慢慢走在海滩上。

    林一背着双手,像是在闲庭信步。他身后的不远处,则是黄婆婆与仙奴在并肩而行。

    所在乃是明崖禁地,两侧有人值守,除了洞天修为的长老之外,等闲者不得擅自靠近。故而,千丈之内甚为空旷安静,十余里外才有人影晃动,并随着亭台楼阁的出现而喧嚣渐起。

    黄婆婆瞥了眼前方的那道背影,低声道:“丫头,老身已将诸般事务打理妥当,并移交给了马宁子等人,以后莫再烦我……”

    仙奴含笑应道:“婆婆您费心了!如今的明崖有五大长老管辖,奴儿也落得清闲……”

    五大洞天后期的长老,各有族群以及众多的门人弟子,在这二十年间已将千荒分而化之并牢牢掌控,莫要说黄婆婆,便是仙奴也插不上手。而不管是黄婆婆、仙奴,还是老龙与虎头,对此并不介意。关键在于林一无心过问,一切不妨顺其自然。

    黄婆婆心事未了,顾不得与仙奴多说,抬头抱怨道:“林一,你如今成了万众瞩目的高人,该不会忘了我那可怜的尘子吧?”她紧走两步,焦急又道:“老身有事相求,凭你的威望与手段给我找人!”

    林一所去的方向,正是明崖右侧的另外一道山峰。他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歉然说道:“倘若尘子人在洪荒,林某责无旁贷。而至今不见她的踪影,又该如何找寻……”

    黄婆婆两眼一瞪:“你不曾找寻,又怎知她不在洪荒?”她嗓门大了起来,神色中透着戾气,蛮横又道:“我不管你如何寻人,我只问你有没有忘了尘子……”

    林一稍显尴尬,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与这个黄婆婆曾是生死对头,经历过数次交锋,而随着相识日久,再加上尘子的缘故,彼此渐渐化敌为友。只是这般相逼,让人有些难以招架。

    仙奴或许是不忍心看着黄婆婆动怒,上前挽起她的臂弯,轻声道:“师父!您不妨帮婆婆一回,尘子姐姐是个好人……”

    这丫头秉性善良,素来心肠软,可你也不能让师父为难啊!

    林一冲着仙奴嘴角一撇,对方却是神色期待。他苦笑了下,略作沉吟,转向黄婆婆说道:“林某绝非无情之人,却也从不轻易许诺。而雨子与暮云同样下落不明,她三人或许遭遇了同样的意外……”

    当年来自仙域的一行中,雨子、暮云始终不见踪迹。在林一看来,尘子应该与那两个女子的情形相仿,即便有心找寻,只怕到头来还是徒劳无功!

    而在黄婆婆的眼里,林一分明是在敷衍推搪。她冷哼了声,肯定道:“我娘儿俩心有灵犀,尘子那丫头必在洪荒无疑。你既然虚情假意,老身不妨独自寻去!”

    林一还想劝说几句,却不便拦阻,只得说道:“稍安勿躁,且从长计议……”

    黄婆婆根本不领情,颤巍巍地摆了摆手,转身便要离去,而尚未挪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是两眼一瞪,讥讽道:“抛弃我家尘子不顾,却对雨子、暮云念念不忘。明夫人就在陌山明泉谷,何不前去讨好一番……”她的话语中带着怒气,颠三倒四,使人听起来莫名其妙,又隐隐觉着暗有所指。

    不过,黄婆婆的所言所行未必就是本意,只因返回洪荒而一事无成,眼看着林一愈发强大,并成为了一方至尊,愈发使她觉着自己是个多余的人。既然留在此处无用,不如去继续找寻自己的弟子。

    仙奴松开黄婆婆的臂弯,禁不住看向师父。而林一却是默不作声,神色莫名。

    恰于此时,从远处飞来两道人影。其中的虎头拎着酒坛子、啃着大肉,满脸的油光;而老龙则是出声道:“黄婆婆是否要找花尘子,我见过她……”

    黄婆婆才要动身,急忙停下疑惑道:“你见过尘子?她本名千尘……”

    转眼之间,兄弟俩落下身形。

    虎头兀自一口肉就着一口酒,含混不清地嘟囔道:“我说龙哥,你见过谁,我咋不晓得呢……”

    老龙冲着林一拱了拱手,这才随声应道:“你我一同见过,就是魔荒的那个女子……”他话没说完,已被瘦骨嶙峋的两只手给死死抓住。黄婆婆虽然年老体衰的模样,力气却是不小,急切道:“她在魔荒何处?”

    林一见到老龙说出尘子的下落,稍稍有些意外。而老龙在吞服过龙涎果之后,想起曾经的花尘子倒是一点都不奇怪。他与虎头在洪荒闯荡了多年,其间或有偶遇。

    老龙突然被一个老妇人贴身纠缠,顿时不自在,脸色一沉,叱道:“成何体统!”

    黄婆婆自知失态,忙撒手退后,却逼问声不断:“尘子所在何处,快说啊,莫非让我老婆子给你磕头相求……”

    虎头抢话说道:“哦、哦!我记得那女子了,她在魔荒的魔皇谷,因口音熟悉而倍觉亲切,谁料竟是来自仙域……哎、我说龙哥,你当时何不相认……哎、黄婆婆,你别走啊……”他嘴上吃喝不停,左右张望很是忙碌。

    黄婆婆不等虎头继续啰嗦下去,闪身遁向星空。突然间获悉尘子的下落,她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林一抬眼看向天外,禁不住长吁了下。

    那个当年的花尘子,后来的千尘,如今的尘子,并没有消失无踪,而是来到了洪荒之中。黄婆婆与她的弟子即将重逢,林某要找的人又在何方……

    便于此时,有人笑着招呼道:“林道友,刘某恭候多时了!”

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 关我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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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一,给各位拜年了!祝大家羊年大吉,合家欢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

    不知不觉,一农家小院般的洞府到了近前,还有一对农家夫妇模样的男女倚门相迎。男子年纪半百,身躯略胖,须发灰白,脸色红润,笑容可掬;女子布衣钗裙,朴素随意,手里还拿着一块绣花的布头。

    林一在几丈外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点了点头,却又好像对面不识,问道:“两位如何称呼?”

    那夫妇俩并不介意,其中的男子笑道:“呵呵!忽见春风起,门外故人来。林道友之神采更胜往昔,刘仙儿与老伴丑女有礼了……”

    林一神色如常,接着问道:“两位在此二十年,专为等候林某今日登门?”

    自称刘仙儿的男子继续笑道:“呵呵!林道友渡劫正忙,岂敢有所相扰,如此亦属无奈……”

    林一又问:“不知有何指教?”

    刘仙儿坦然道:“代为传话……”

    “哦……”

    “万山明泉水自清,千荒远古陌路行;一点飞火三千境,九世为人两难逢。”

    “……”

    “林道友,告辞了!”

    刘仙儿,丑女,曾经罗家镇天玉客栈的伙夫、厨娘,九牧仙域的隐世高手,如今来到了洪荒,成为了一对传话人!夫妇俩等候二十年,说出了四句话,转身相携而去。

    林一独自立在原地,眼前仿佛还晃动着点点星辰。而那块布头上的点点星辰,已随着丑女与刘仙儿消失不见。

    篱笆墙外,仙奴婷娉而立。老龙则被虎头拉扯着走开,兄弟俩换个地方接着饮酒去了。

    “师父,那两人等候至今,所欲何为?”

    “哦……那二人不过是传话而已,等候为师的另有其人……”

    “谁呀,为何要等候师父?”

    “在洪荒之中,对我林某人了如指掌的又能有谁……”

    林一有些心不在焉,神色中透着萧索的倦意。他缓缓踱步越过仙奴的身旁,随即又默默往前。

    仙奴似有猜测,不敢多言,乖乖随后而行,一双明眸随着那挺拔的身影微微闪烁。

    须臾之间,师徒俩来到了明崖的山脚下。千丈峭壁的“明崖”二字经过重新雕凿之后,倍加的醒目。海边的草亭中,马明子等人犹在高谈阔论。再远处则是水光山色,亭台楼榭,胜景旖旎,仙韵无边!

    林一的眼光淡淡掠过海湾,旋即背起双手而凌空飞起,周身上下片尘不惊。转瞬之间,人到峰顶。他抬脚踏入洞府,穿过石厅,直奔静室,并顺手封住了门户而不见了人影。

    石厅中酒气熏天,几张拼在一起的石几上摆满了鱼肉美酒。老龙与虎头正自大快朵颐,忽见老大归来,才要出声招呼,谁料对方却来了个闭门不出。仙奴随后现身。她见对方满眼诧异并神色询问,笑了笑道了声无妨,便又返身退了出去,留下兄弟俩在面面相觑。

    洞府之上,明崖峰巅。

    一阵海风吹来,衣袂飘飘,青丝迷乱,仙奴兀自伫立远望而神色恬静。

    师父他怎么了?这世间真有一朝倾情而万古不变……

    ……

    洞府的静室之中,林一默默端详着壁上的石刻。他手中多了一个酒坛子,酒水从倾斜的坛口溢出。淅沥的酒水像雨,却浓稠如醉;像是心绪,尚未起伏,便跌落成碎。

    往昔的种种,不愿去想,并非忘却,而是怕痛、怕醉、也怕碎。而那年那月,那人那事,还有那血色弥漫的飞鸿芳影,又总是在心头潜伏着、窥伺着、萦绕着,稍不留神便汹汹而至,只想叫人就此沉沦、覆灭而万劫不悔!

    正如此时,一直在惕然戒备,却忽而发觉,一只脚已踏入到了奔腾的河流之中,封闭的心绪早已开启并浩荡远去……

    林一举起酒坛猛灌了几口,旋即转身坐在石榻上,直至久久之后才酒气长吁,而两眼中却依旧是神色迷离!

    犹还记得,在当年后土仙境的太孟山,有一女子守候着灯火倚门而立。她有‘饮下明泉一碗水,洗去混沌万千尘’,还在离去之时留言:万山明泉水自清,千荒远古陌路行;一点飞火三千境,九世为人两难逢……

    更还记得,在九龙塘大战之后,厄劫降临之际,那女子又带着刘仙儿、丑女、仙奴与黄婆婆从天而降……

    那前后两者,为同一女子,正是明姬的长辈,陌山明泉谷的主人,明夫人!当年她神秘莫测,如今她犹然莫测神秘。她好像早已算定了林某要来,便留言相告,却又唯恐林某忽略,专门让刘仙儿与丑女前来提醒……

    她究竟怎样的来历,与暮云、雨子又有何干系?黄婆婆或许知道,却始终不敢提及。而众多的千荒高手也应该有所知晓,依然没人说得清楚。或许,一切等着林某人去亲自揭晓。

    林一又拿出了一坛酒昂首猛灌,酒水入腹,火烧的劲烈犹在,却酣畅难再,反而块垒郁积,直叫人有些疯狂!他一坛接着一坛豪饮,两眼中的双瞳闪烁不定,时而阴阳旋转,时而血光弥漫……

    三日后,林一走出了静室。

    石厅中依旧是酒气熏天,老龙与虎头瞠目不已。提心吊胆二十年,不免要吃喝宣泄一番。既然老大闭门不出,兄弟俩只能在推杯换盏中等待。不过,随着静室门开,一地的空酒坛子随着老大的脚步滚了出来……

    “老大,是否安好?”

    “老大怎能不好呢,他竟然在闭门独饮,哈哈……”

    静室、石厅内外有别,一样的满地狼藉。老龙才有关切,便被虎头的大笑声打断。

    林一也跟着笑了笑,示意自己无妨,径自往外走去,应声吩咐道:“我要出门一趟,你二人在此等候!”他挥袖一甩,铁棒、银刀凭空而出飞了过去。

    老龙与虎头刀棒在手,各自欣喜不已,却又双双身形一闪挡在门前,异口同声道:“你我兄弟岂可分开……”

    林一脚下一顿,冲着比自己高出半头的两位兄弟哼了声,说道:“我不过是走一趟陌山的明泉谷而已,你二人跟着作甚?休得啰嗦,闪开……”他眉梢一挑,不容拒绝的威势浑然而起。

    老龙见林一不似说笑,只得拉着虎头让开去路,却又放心不下,关切道:“老大若是离开千荒,务必要知会一声!”

    虎头急忙附和道:“龙哥所言有理!老大你若有意外,我可不答应!”

    林一嘴角一撇,不再多言,冲着两位兄弟摆了摆手,继续抬脚往外走去,还不忘叮嘱道:“你两个家伙只管在此饮酒作乐,莫惹是非……”而其才将出了洞府而尚未远行,一道白衣人影倏然而至,并伸出小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袍袖,却又一声不吭,只管紧闭双唇,昂起小脸,明眸中闪烁着坚定毅然的神色。

    “你这丫头……”

    林一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道:“跟着为师也就是了……”

    仙奴依然不撒手,腮边却是闪过一抹浅笑。

    林一扶摇直上,师徒俩到了半空之中。他见山脚的海滩上有人抬头观望,不予理会,抬脚一踏,随即与仙奴双双失去了踪影。

    老龙与虎头追出洞府相送,人却没了。两人自知慢了一步,略觉无趣,顺势飞下山崖落向海滩。一位老者犹在昂首翘望,转而迎了过来,出声问道:“林尊竟然不告而别,他去往何处……”

    那老者是马明子,因他族弟马宁子的缘故而成了投诚效忠的首功之臣,也因此顺理成章地占据了明崖五大长老的首座之位。而林一的不告而别,让他有些意外。

    老龙与虎头接连吃喝了三日,精神头正佳。虽说老大林一的离去让两人有些失落,而甩开膀子大步走在柔软的沙滩上倒是颇为快意!至于有人出声说话,兄弟俩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马明子忍不住伸手阻拦道:“且回老夫话来……”

    老龙见有人挡道,并自称老夫,还摆出长辈的架势,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说道:“我家老大自有去处,不便多问……”他认得马明子,言语中倒还中规中矩。

    虎头却是不耐烦了,瞪眼道:“什么叫不告而别?我家老大去了何处,自随他意,还用给你禀报吗……”

    马明子见识过老龙、虎头的凶悍,也深知对方与林一的交情匪浅,而彼此却没有打过交道,忽然遭致言语抢白,禁不住神色一怔,老脸顿时难看起来。再不济也是明崖的五大长老之首,如此这般叫人情何以堪!而他未及出声,远处有人叱道:“放肆!”

    与之同时,明崖的诸位洞天高手联袂而至。其中的沈元子更是不假辞色,厉声喝道:“家有家教,门有门规,长老当前,岂容你两个小辈肆意冒犯……”

    马明子见到众人到来,竟然手扶长须而置身事外。

    老龙前后张望,眼光中闪过一丝怒意。

    虎头则是啐了一口,伸胳膊挽袖子嚷嚷道:“老大前脚才走,后脚便有人欺负他的兄弟……”他铁拳一握,凶相毕露,冲着沈元子骂道:“娘的,你家规矩关我屁事……”

第六百四十章 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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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山脚下一路冒着雷火来至此处,意外发现并进入这个山洞的初始,林一曾于四下里探查过一遍,并未发觉异常。而自从上次狩猎中魔之后,其一旦发怒,“幻瞳”便会随着杀气闪现。由此这般,他这才于无意中见到石壁上的那几个古怪的符文。

    与其说是符文,倒不如说是岩画来的贴切。或许是为雷灵之力多年侵蚀的缘故,肉眼难辨其真迹,却于“幻瞳”之下现出了原形。

    好奇之下,林一凝目细观。恍惚之中,有强大而古朴的威势从那符文中喷涌而出,仿若洪荒巨兽凭空而降,使人无从抵挡而心神悸动。

    脚下不禁后退了一步,林一暗惊!这符文只是藏于石壁之中,便有如此强大的气势,若是由人使出来,岂不是更为的厉害?

    定了定心神,林一再次看去。那岩画一般的符文,有上、中、下三个,寥寥几笔勾勒出稀奇古怪的图样,使人一时难辨其究竟。

    林一索性坐了下来,歇息之际,两眼却盯着石壁一眨不眨。可几个时辰过去,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这诡异的符文由何人所留,又有什么用处?

    不思不得其解,林一不愿就此耽搁下去。或许,这只是寻常的岩画,并无玄机存在。他起身走出洞外,奔向那雷火山峰……

    一个月之后,林一再一次窜进了山洞,“扑通”一下摔在了地上。闷哼一声,他嘴角溢出了一缕血迹。

    呲牙咧嘴地呻吟着,林一慢慢地坐了起来,满脸的苦涩。俗语有云,知难而进,当百折不挠。可这一个月里,他被雷劈了又何止上百回,屡遭摧残之下,却未能往上攀登一步。谁能想到,这山洞之上的雷火是如此的猛烈,恰如真正的雷池,不容逾越!

    真的要止步于此?林一恨恨地爬了起来,可临近洞口之时,疲惫又涌上心头,他又一屁股坐了下去。铁打的筋骨亦经不起这般的折磨啊!还有那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着实使人不堪忍受!

    暗吁了下,林一轻轻皱起了眉头,眸子里赤芒闪动。不经意间,对面石壁上那诡异的符文,又缓缓出现在了眼前!

    那上、中、下三个符文,每一个都有尺余见方。最上面的符文好似一轮朝阳,四周有扭曲的岩画相衬;下面的倒是像一轮弯月,为简朴的笔画所烘托;而那中间的恰如一个站立的小人,在高举双手祈祷着什么。

    这符文倒也有趣,莫不就是日、月、人的画面吗!

    不知为何,林一忽而心头一动。怎会生出这般的错觉呢,是方才的恍惚所致吗?他直起身子,将那石壁上的符文细细端详。须臾过后,其双目呆滞,却兀自紧紧盯着那石壁……

    那是什么……?石壁上的小人好似活了过来,成为了顶天立地的一条汉子。他于怒海中擒蛟,于高山上猎虎驱豹。他挥动刀斧,开辟蛮荒。他一次次顶风沐雨,披荆斩棘,与那天斗,与那地斗……

    不知不觉间,林一抬起双手,随着眼前所见轻轻挥动。此时的他,整个身心尽陷入那远古的画面之中,并随其惊之叹之,舞之蹈之……

    山洞外电闪雷鸣如旧,山洞内的林一则是盘膝而坐,目眩神迷的样子。他那挥动的双手之间,隐有光华闪动,间有风雷之势。与此同时,雷灵之中那丝丝缕缕的暴戾之气,由其四肢百骸,往气海中缓缓汇集……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五年过去。这五年间,林一的双手便未停下过,并由最初的随兴挥动,到最后变得玄奥而诡异!

    这一日,林一的眸子渐渐清明。他双手环绕之际,山洞内那狂躁的雷灵之力忽而变得安顺起来。随其手指舞动,那洞外的雷光亦是为之一黯。这一刻,好似天地之力尽为掌控。沉寂或爆发,只在乎弹指之间。

    林一的眼光终于从那石壁上移开,双手挥动骤然加快,一道道手诀飞一般祭出,缕缕黑气迅即结成一个又一个符阵。

    三十六道手诀祭出之后,转瞬之间,林一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与石壁上相同的符文来。继而,其手指相扣,再次结出一个奇怪的手印。

    于此刹那,四周的雷灵之力随着手印的出现而砰然一顿,由法力凝结的符文,倏然化作一把魔气盘结的大斧,静静悬于山洞之中。其上那开山辟地的威势,煞是惊人!

    见此,林一眉梢耸动,嘴角轻轻扬起。他手诀一变,那大斧轰然而散。光芒闪烁之中,丝丝缕缕的雷灵之力尽数为其收归体内。

    默然独坐良久,回味着方才的情形,林一感慨良多。那石壁上的符文,看似寥寥几笔极为的简单,却是蕴含大道至理,晦涩而难测。一不留神,陷入其中竟然难以自拔,却由此琢磨出一个神奇的印法。

    石壁上的符文,是不是由手印施展的一道法术,无从知晓。对林一来说,这手印更多来自于那臆想中的感悟,并由此衍生出三十六道手诀。此举看似简单,却是经历无数的推衍与尝试,最终耗时五年结一印。其威力几何,尚须验证。

    此外,于这五年之间,林一的体内又生出了异常。气海之中,龙丹与金丹的对面,一滴灵动异常的黑色灵液盈盈而动,还有丝丝雷光环绕。这又该是怎么一番状况?

    气海中多了一个龙丹,林一等同于有了两个金丹,皆是后期的修为。可自身结婴之时尚未可期,这筑基灵液又从何处得来?而其勃发的魔气之中,更有强劲的雷灵之力,这多出的这一份筑基修为,算是魔修,还是雷修?

    权且将其称作为魔修吧!许是修为不同,它与龙丹与金丹互不相干而自成一家,使得林一稍稍安心。可这三十年所采炼的雷灵之力不再蕴集于四肢百骸之中,而是与魔修的灵液融为一体。由此可见,这不起眼的筑基修为,绝非一般!

    而这意外所获,显然是来自那神秘的符文!

    林一抬起头来,再次看着那石壁。眼中的符文不再陌生,而是多了几分的异样!三个符文,显然便是三个手印。而这法术应为天魔族的先人所留,却是最终便宜了自己?此法,可抵御雷劫吗?

    起身站立,林一转而走出了山洞。随其双手结印,那把黑气盘结的大斧随之出现并悬于头顶。

    山洞之外,道道劫雷倾泻而下,大斧猛然一颤,竟是霍然变大了几分,将落下的雷火尽数阻挡。见状,林一心头暗喜。他脚下不停,奋力往山上爬去。

    惊天动地般的雷鸣之中,每一道劫雷落下,便如一座大山当头砸来,威势浩大而不可阻挡。那大斧不躲不避,竟于那铺天盖地的雷火之中,猛然往前,生生劈出一条缝隙来。

    意外练就的手印,威力竟是如此之强,使得林一颇为的振奋。犁火趟雷的大斧于前面开道,他身形一纵紧随其后,连爬带跳着直奔山峰高处而去。

    一口气直上百丈高,法力难继,手印无力支撑,林一这才不得不停下来。本想于此处继续修炼雷法与《升龙诀》,却还是无法面对劫雷,他不得不退回山洞,另寻他策。

    歇息两日之后,林一坐不住了,悄悄溜下山。原因无他,只想寻那个仇家试试身手!

    山峰下,形同乞丐的鲁牙盘膝坐着,一脸的落寞。依他元婴后期的修为,缺少的不是勤修苦练,而是于天道的感悟之中,去寻觅化神的契机。可置身于这魔劫之谷,整日里心绪不宁,又何来的体悟之心呢!

    如今,又是十五年过去了,却依然见不到林一的身影。那小子被雷劈死了吗?劈死了才好,不用无休无止的守候下去。若不然,何时是个尽头啊!

    如此以为着,鲁牙数次动了离去的念头,却又怕事出意外被那小子瞅空子溜走,这才咬着牙守候至今。而没有脱身的门径,他又能往何处去呢?

    鲁牙摸出一枚功法玉简揣摩着,以此来打发苦闷。未及片刻,他的心思又转到了林一的身上,禁不住暗自咒骂了一声。十五年了,你真的死了不成?若是没死,又怎会没有一点儿动静呢?至少要每隔几年出来一回,让老夫看看你是死是活……”

    哼了一声,自矜地摇摇头,鲁牙正待收敛心神去看手中的玉简,却又猛地抬头望去,数十丈外,竟然冒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神色一怔,随即目露惊喜。

    于这魔劫谷孤守三十年,恨恨不忘的那小子突然出现在眼前,颇有几分他乡遇故知的意味,怎么不令人振奋呢!

    “你还活着……?”跳起身来,鲁牙禁不住失声问了一句,却并未急着动手。若是这小子受了惊吓再掉头跑了,反而不美。

    这三十年来,难得有人说句话,不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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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一十六章 为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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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半空之中,师徒俩现出身形。

    前方的群山之间有云雾笼罩,远远看去,像是青烟缭绕,又似风雨飘摇。而神识所及,依然难见端倪。

    “师父!那万里方圆,便是陌山地界。云雾所在,即为明泉谷。由山口而入……”

    仙奴一边分说,一边伸手示意。

    林一默默点了点头,凝神俯瞰。前方的百里之外,云雾的近处,有峡谷幽深,有山坳静谧,还有竹林、草舍、流水相间成趣!

    “此处固然远离尘嚣而适宜修炼,怎奈奴儿心神难安,荒度了百多年……”

    仙奴出声之际,彷如自责,或是抱怨,又像是委屈,而小脸上却是眉目欣然而腮边浅笑的模样。她如今已是金仙的修为,修炼并未有所懈怠。而煎熬等待,着实叫人不堪忍受!

    林一兀自打量着前方的情形。

    明泉谷,一个早已听说过的地方。而突然间亲临此处,竟然使人有些忐忑不安!彷如许久的期待即将揭晓,却又怕一切成空……

    “师父……”

    “嗯!”

    林一轻轻嗯了声,随即缓缓往下落去。将仙奴带在身边虽然出于无奈,却也另有计较。这丫头性情良善,且内敛恬静,着实不便与那两个喜欢闹腾的兄弟相处。而有了她的带路,明泉谷之行倒也熟门熟路。

    不消须臾,天地迥异。

    山风清凉,雾漫如纱;竹林摇曳,溪水潺潺。恍惚之间,喧嚣顿去。草舍中有人现身相迎,长裙袅袅,明眸含笑:“林道友,奴儿妹子……”

    师徒俩落地之际,仙奴举手应道:“姐姐……”

    林一则是踱了几步,这才看向那美貌如花的女子,微微笑道:“明姬道友,别来无恙否……”

    那女子正是当年的明姬,已非男子的装扮,而是恢复了女儿身。待她款款走近,伸手撩起发梢,冲着仙奴又是莞尔一笑,转而轻声答道:“只道风云遮望眼,心如明镜是归途!”其一举一动,婉约娇媚,而话语之间却透着超脱出尘的淡然!

    林一神色端详,见明姬与当初判若两人,且境界脱俗,由衷赞道:“不愧为明泉谷的弟子……”

    明姬忽而现出羞涩的模样,谦逊道:“本人资质驽钝,不敢以明泉谷弟子自居。适才所言,乃夫人教诲……”她抬手一指,只见十余丈外的草舍门柱上还刻着几行字迹:自古伤情空余恨,回首不见梦中人;只道风云遮望眼,心如明镜是归途!

    “夫人看破尘世,境界高远。有道是:仙道寂寞远,万事转头空。无奈旖梦成凋零,只余明月伴清风!”

    明姬话语舒缓,神色寂寥。言罢,她轻吁了下,转而挽起仙奴的臂弯,亲热笑道:“妹子难得回转,且陪伴姐姐几日如何……”

    夫人,应该就是明夫人!而那位神秘的女子不仅境界高远,还好像无所不知。

    林一的眼光掠过四周,问道:“此处就你一人,明夫人又在何处?”

    山坳上有三间草舍,而明姬之外再无他人的身影。

    明姬突然想起了什么,松开仙奴,正色道:“夫人有过交代,倘若林道友前来,可独自一人入谷……”

    仙奴道:“姐姐……”

    明姬会意,安慰道:“妹子莫要担心……”

    林一默然片刻,冲着仙奴点头示意道:“等为师归来!”他不再多说,抬脚踏碎弥漫而来的雾霭,身后留下片片的风影,恰如惊鸿骤去的突然,又带着游龙舒展的飘逸!

    仙奴情不自禁地趋前几步,却被明姬再次挽住。两个女子依偎而立,袅娜姿态为此间风景更添几分韵致!

    “据说他已成为了千荒至尊,却犹然这般谦逊随和,真是天下少见的奇男子!妹子还当珍惜……”

    “姐姐,他……他是奴儿的师父……”

    “我是说,师徒情缘来之不易……”

    “……”

    “嘻嘻……”

    “……”

    云雾浓处,便是明泉谷的山口。人行其中,四周朦胧,间有雨丝绵绵,隐约尘沙簌簌,偶尔疾风怒卷,再又云开雾散。

    片刻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山坡上,丛林欣欣,草舍低矮,简朴的篱笆小院之外,野粟簇簇、山花烂漫,还有一男一女两人在躬身耕作。由此前去的山谷则是愈发开阔,满眼的葱郁,看不尽的景色!

    “呵呵!林道友,幸会!”

    那一对耕作中的农家夫妇,正是刘仙儿与丑女两口子,一人打着招呼,一人颔首示意。

    林一落在近前,眼光四望,含笑道:“此间倒是安逸,不知两位忙些什么……”

    丑女手中的绣花布头没了,而是多了一把小巧的锄头。

    刘仙儿则是拎着一个瓦罐,举起来分说道:“呵呵!闲来无事,撒种一些野粟、谷物,添几分农趣,活动下筋骨……”

    此处正是来往明泉谷的唯一途径所在,这夫妇俩耕种之余,或许还有看护守卫的职责。

    “林某前来拜会明夫人,可否通传一声?”

    明泉谷不过万里方圆,却禁制重重而难窥全貌。

    “我二人也不知夫人所在何处,你不妨寻明泉而去……”

    问答之间,刘仙儿又顺手撒下了几粒种籽。一旁的丑女则是锄头挥动,随之黑土翻卷而雨雾轻洒。

    林一见这夫妇俩怡然自得,无心打扰。而他离去之际,才想起询问明泉的去向,却又念头一转,改而问道:“两位是否来自九天?”

    刘仙儿直起腰身来,手中的瓦罐摇晃着,两腮红润依旧,而一不成变的笑容中却透着几分隐约的意外!

    丑女则是撩起凌乱的发梢瞥了眼林一,往日里很少说话的她忽而出声道:“何以见得?”

    林一却不再动问,而是微笑道:“呵呵!猜测而已,两位且忙……”他大袖一甩背过身去,稍稍往前打量,随即奔着飘渺莫测的山谷深处飞去。

    丑女摇了摇头,自语道:“他还真敢想象……”

    刘仙儿犹自默默注视着林一远去的背影,久久之后才来了一句:“敢想,敢为,方能敢成……”

    ……

    半空之中,林一茫然而立。

    远近景色重叠,四周烟雨朦胧。置身此间,恍如梦幻般的不真实。而那山峦叠嶂、花树锦绣,却又清晰可见,且浓郁的气机中无处不在,使人心境焕然而神魂舒泰!

    不过,所谓的明泉又在何方?

    林一竭力看去,而山谷中依然混沌不明。

    修至洞天后期,神识的强大毋容置疑,只须心念一动,看遍整个千荒星域都不在话下,而此时此际竟然没了用处!

    林一迟疑片刻,两眼中双瞳旋转,却不再有光芒溢出,而是随着黑白血色目力所及,天地间阴阳顿分,

    不过少顷,千里之内禁制分明。前方有曲径横空,却如风痕无影而所去莫名。

    林一抬脚虚踏,随风而行。

    约莫有一炷香的时辰过后,前方有绝壁高峰突兀而起挡住了去路。云雾环绕之下,芳草簇拥的青青山坡尤为醒目。还有一汪泉水嵌入其中,恰如明珠盈动而神奇非常。

    与之同时,有人轻声道:“你来了……”

    话语随和,像是故人重逢的问候。而今日再次相见,真实虚幻已过千年。

    林一随声看去,在山坡上缓缓落下身形。

    泉水的旁边,蒲草为席,一布衣女子端坐其上。她银发童颜的模样与慈和的神态一如往昔,便是身前摆放的陶碗都没两样,并接着微笑道:“饮下明泉一碗水,洗去混沌万千尘。林道友,请了……”

    林一没作迟疑,带着恍如隔世般的慨然,缓步往前,躬身端起陶碗而稍加端详,旋即一饮而尽。待甘冽入腹,他又略略回味,这才放下陶碗后退了一步,拱手道:“多谢明夫人……”

    这女子便是此间的主人,明夫人。她端坐如旧,缓缓出声问道:“比起你的佳酿美酒,这泉水的味道又如何?”

    林一沉吟了下,答道:“虽无劲烈,却也淡泊平和……”

    明夫人微微一笑,说道:“浓烈不耐久,平淡方为真!诸般滋味,皆不及水之上善而利万物。岂不闻,片片炊烟绿野,滔滔命液源流;无止弃污凭愿泄,不尽贪婪任意求……”她话到此处,冲着旁边空置的蒲草团子示意了下,接着说道:“明泉来自地核深处,不染凡尘,明心见性……”

    林一躬身致谢,也不见外,来到草席上盘膝而坐。而他坐下之际,神色微动。蒲草团子并不陌生,而是百草结成。

    明夫人接着分说道:“这泉水无论寒暑,不分四季,从不或缺,满盈则止……”

    不远处便是那眼泉水,三五丈方圆,当间水花翻涌,而四周并无去处,却不见分毫横溢,恰如所说的满盈则止。相隔如此之近,只觉得清凉扑面,万千凡尘顿消……

    明夫人似有察觉,转而说道:“你身下的百草蒲团,为我闲来编制而成,乃明泉谷独有之物……”

    林一正自打量着泉水,禁不住微微错愕。那神异不凡的“百草结”蒲团,竟然来自明泉谷?

    “林道友,今日为何而来?”

    林一尚在失神,闻声又是一怔。

    “为何而来……”

第一千四百一十七章 陌山明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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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为何而来?

    千年之前的后土仙境,太孟山的小屋前,这位明夫人倚门而立,灯火指路,明泉洗尘。她离去之际传音相告:万山明泉水自清,千荒远古陌路行;一点飞火三千境,九世为人两难逢。言下之意,来日寻至远古洪荒,或有解开心结情殇之机缘。

    千年之后,当九龙塘大战到了危急关头,还是这位明夫人及时现身,可谓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在她逼退了两位魔尊之后,又留下刘仙儿夫妇代为传话,只是为了提醒林某莫要忘了陌山的明泉谷之行。

    如上种种,皆因明夫人之故,而她却好像忘却了曾经的一切,并发出令人无所适从的质问。

    那么林某人又为何而来?

    雨子、暮云的下落,有关三皇、以及诸多往事的真相,还有最后的疑惑,等等,无不与这位明夫人有着说不清道不白的牵扯……

    林一的眼光随着明泉的盈动而微微闪烁,直至半晌之后,这才冲着右侧两丈外的明夫人拱了拱手,轻声道:“林某追根溯源而来!”

    “追根溯源……”

    明夫人衣着朴素,神韵内敛,而从她精致的五官与雍容淡定的言谈举止看来,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位惊艳脱俗的仙子。她将林一的回话听在耳中,略作沉吟,颔首道:“你当年离开洪荒之际,曾来到明泉谷辞别,如今时隔万千年之后而再次造访,正如追根溯源……”

    林一的眉梢猛然跳动了下,却端坐不语。

    “记得那时,老身送你四个蒲团,并有言相赠:百草成结九重九,一念红尘百劫生。谁料你还是执意出走,以至于手足反目而孽情难度……”

    明夫人话语一转,问道:“昔日之物,尚在否?”

    林一迟疑了下,挥袖轻拂,随之面前多出了一个蒲团,其中有金丝银线闪烁,且百草缠结而颇为不凡。他见明夫人眼光端详,摇头道:“这……”

    明夫人张口打断道:“这正是老身所赠……”

    林一嘴角一咧,欲言又止。

    明夫人带着捉摸不定的笑容,接着说道:“你如今渡过厄劫,否极泰来,虽尚差一线,却境界通达,成为帝皇至尊而独步宇内指日可待,老身愿助一臂之力!”

    林一沉默了片刻,终于出声道:“原来夫人将林某当作了龙梵,并有一统八荒之志……”

    “难道不是吗?”

    明夫人带着慈和的话语声反问了一句,又道:“八荒纷争不休,以至于四方混乱而秩序不再,理当由你出手整饬,还道统于天下,弘法万众……”

    此时,有清风倏忽而至,瞬间卷动明泉水气而雾霭飘渺。但见远山迷蒙,天地一片摇曳!

    林一并未应承,亦为否认,而是轻舒一口气,从容拱手道:“林某尚有懵懂,不知夫人能否指教一二?”见对方首肯,他斟酌了下,接着说道:“林某不明有三:暮云与雨子从仙域返回之后,至今生死不明而下落难寻。她二人是否姐妹,因何成仇,去了何处?”

    “这便是你懵懂所在?”

    “只是其一……”

    明夫人打量着林一的神情,柔和的眼光透着直指人心的深邃。少顷,她摇了摇头,无奈道:“孽情因你而起,你本人却浑然不晓。罢了,老身便说一说那段令人不堪回首的往事……”

    山坡之上,两人席地而坐。

    泉水翻涌,满盈则止。或者说,既有的方圆难以冲破。而它一直未曾停歇,引来阵阵愁云惨淡!

    明夫人说,她有两个弟子,乃孪生姐妹,一个叫作云儿,一个叫作雨儿。

    云儿好动,聪慧异常且机敏无双;雨儿好静,性情无邪而天真未泯。明夫人更为偏好后者,并将其视为己出而颇为宠爱。

    因缘巧合,名动千荒的龙梵在无意间邂逅了至情至善的雨儿,从此一见倾心而两情相悦。一对好姐妹,同甘共苦乃应有之义。而当雨儿与云儿分享了女儿家的心事之后,姐妹俩从此陷入到了一场孽情之中。

    原因无他,云儿也喜欢上了龙梵。怎奈对方情有独钟,总是对她熟视无睹。

    当明夫人获悉此事后,觉察不妥,便起卦占卜吉凶,见雨儿与龙梵命相不合且灾厄重重,便劝她就此而终,以免惹来无妄之灾!

    适逢洪荒大乱,龙梵出走在即。雨儿听不进师父的劝告,誓死追随。云儿同样不甘放弃,只道是姐妹情深而不离不弃。

    无奈之下,明夫人便在龙梵前来作别之际以蒲团相送,并隐晦忠告:百草成结九重九,一念红尘百劫生……

    “你当时不解,欲求究竟。而天机莫测,老身也难以道明。不过,你既然归来,理当物归原主……”

    明夫人话到此处,拂袖手指一点。只见右侧不远处的明泉水忽而翻涌加剧,随之瞬间,一尊尺余高的玉塔缓缓浮出水面,并悠悠飞到了她的面前。待其将之虚托在手,意味深长道:“令师料定你劫数难逃,便留下乾元塔在此。据悉,塔中有《洞神经》一部……”

    又是一阵云雾飘来,天地再次恍惚而朦朦胧胧。

    林一的眼光落在明夫人手中的玉塔之上,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那便是帝奎仙皇遗下的九塔之一乾元塔,今日在此一见真容,着实令人意想不到。而其中的《洞神经》,不是已被仙皇毁了吗?

    众所周知,仙皇在坤元塔中留言相告,是他亲手毁去了洞神经,并声称有洞真、洞玄二经转世,懂得九转之法足矣……

    由此看来,龙梵的那句“寻乾元,得三经”的遗言并无虚假,而他的师父帝奎仙皇,却撒了一个瞒天大谎,尤为甚者,还以“万法出九天,只待有缘人”来混淆视听……

    此外,记得毕亢有言:帝奎创出三皇经之后,不肯与妖皇、魔皇分享,只道是秩序天定。当时林某便感到蹊跷,原来如此……

    明夫人将玉塔轻轻放在身前的草地上,示意道:“老身总算是达成所托,还请收回乾元塔!”

    玉塔玲珑精巧,夺人眼目。尤其是塔中藏着《洞神经》,更是令人怦然心跳!

    林一打量着近在咫尺的玉塔,兀自抄着双手端坐不动。那曾令他神往不已的仙家至宝,忽然间再无一点神秘。他像是在看着一件凡间的俗物,两眼中淡然无波。

    明夫人微微摇了摇头,接着方才的话说:“云儿与雨儿一体双生,命运纠葛,劫数已定,下落难寻……”见林一依然不为所动,她想了想又道:“老身有过占卜:天翻地覆三生劫,一招生死落九州。至于是否如此,你该当明了,又何必执着……”

    若依明夫人占卜所说,先是有了仙域之殇,龙梵与雨儿双双魂落九州,于是便有了林一与兰琪儿的重逢死别。再之后,两人对面不相识,几经煎熬,才要重续前缘,却又痛失交臂。一切均在劫数之中,好像注定了无从摆脱!

    林一两眼微闭,片刻之后才缓缓睁开,神色中多了些许的倦怠,随手拿出了紫金葫芦灌了一口,待酒气长吁,这才精神稍振,轻声说道:“当年的三皇究竟去了何处,所流传的九转之法是真是假……”他稍稍一顿,接着又问:“……妖皇与魔皇的生死如何?”

    明夫人像是有些意外,不答反问道:“此乃不明之二?”

    林一又灌了口酒,点头随声道:“还请夫人如实相告!”他话语肃重,却眼光游离,好像在竭力避开那尊玉塔的诱惑而心绪彷徨的模样。

    明夫人摆了摆手,随意道:“明泉当前,你却饮起了烈酒,让老身情何以堪……”她似在埋怨,却又宽容一笑,说道:“既然有所问,老身不妨一一作答……”

    林一不由得放下了紫金葫芦,凝神细听。

    “要知道万法出九天之说,并非妄言。故而,三皇的去向毋容置疑。怎奈途径难寻,想要如愿太不容易……”

    明夫人稍作忖思,接着说道:“老身记得,帝奎先走了一步,蛟季与玄霄随后而去。后者是生是死,无从得知。而九转之法并无虚假,参悟有所不同而已……”

    林一忽而插话道:“如您所言,帝奎仙皇应该无恙,而蛟季与玄霄却是生死不明?”

    明夫人神色端庄,气度雍容,而此时她明察万物的眼光中却是微微闪烁,含笑道:“你之臆测,与老身无关……”

    林一继续问道:“至于九转之法,有何不同?”

    明夫人遭致接连发问,稍显无奈,想了一想,似有迟疑,随即又坦然道:“据老身所知,帝奎所创九转境界,实乃体悟之道。而他传给蛟季与玄霄的却是转世重生之法,虽殊途同归,却一难一易两重天地,稍有不慎,或将功亏一篑而本我不在……”

    林一似有恍然,难以置信道:“如此说来,帝奎仙皇分明就是有意欺瞒。倘若蛟季与玄霄渡劫不成,他二人再难回归从前……”

    明夫人责怪道:“你身为弟子,岂可如此称呼令师……”

    林一静静回道:“帝奎仙皇并非家师,而本人亦非龙梵!”

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 混沌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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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阵风紧,雾霭凌乱。

    叙话的两人同时收声不语而抬眼四望,只见明泉水冷,远山葱茏时隐时现。

    “你会说,你只是林一。而在老身看来,你就是龙梵。若是不然,老身也不会在千年前的太孟山传音指点。若是不然……”

    明夫人兀自看向虚无,话语舒缓,像是在自言自语:“若是不然,你为何要穿越重重星域,并先后寻至龙潭、明崖?这千多年来,你只专注于一件事,那就是踏着龙梵的足迹……”她话到此处,转向林一,又问:“你既然一路追寻而来,又何须否认呢?”

    林一的眼光慢慢落在身前的玉塔之上,不由得回味着所听到的每一句话。

    追寻?

    林某一直在追寻着有关龙梵的一切,而又浑不自觉?

    明夫人不等应声,自问自答:“你在回避过往,你在逃脱肩上的重任,而你却又放不下儿女情长,且毫无担当……”她像是在指责,不留一点情面,又像是在循循善诱,使人为之愧疚而汗颜。

    “适逢千荒初定,内患不绝,再有妖荒式微,魔荒独大,来日八荒之地必将一片混乱。而你三修合体,境界有成,乃三皇至尊之不二人选,理该整肃宇内而涤荡四方!”

    明夫人继续说到此处,忽而微微一笑,又道:“至于你是龙梵,还是林一,则无关紧要,又何须执着不放呢……”

    林一的眼光从玉塔上移开,转而看向身边的蒲团。他没有接话,正如没有接过那玉塔。他知道一旦稍有动摇,便将从此失去了所有的坚持。他稍定心神,示意道:“林某只有三个蒲团,均来自于他处。而明泉谷,则是初来乍到……”

    明夫人深以为然道:“对于你的今生今世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

    林一嘴角微翘,略显无奈道:“夫人的话语中并无欺瞒,而有关详情却只字不提,在林某看来,诚意寥寥……”

    明夫人笑容如旧。

    “既然九天难寻,帝奎仙皇为何还要执意前往,又为何要在远行之前借机除掉妖、魔二皇,他究竟是率性而为,是心狠手辣,还是受人指点……”林一自顾说道:“明知龙梵情劫难逃,且有手足相残之祸,夫人不加预防,反倒以蒲团相赠并虚加安抚,更是命刘仙儿、丑女夫妇暗中跟随而或有所图……”

    明夫人的笑容渐隐。

    林一犹在质问不停:“夫人擅长占卜之道,并早有所测,何故话说一半,只道是无能为力……”

    明夫人淡淡道:“此话怎讲……”

    林一收起了蒲团,接着说道:“夫人曾留下四句谶语:天翻地覆三生劫,一朝生死落九州;但有明镜照泉水,春秋十载有相逢。这后两句分明就是找寻雨儿之法,夫人岂能谎称不知……”他举起酒葫芦又是一阵猛灌,两眼中双瞳闪烁,像是再无顾忌,呵呵笑了一声又道:“林某或许儿女情长,却秉持有始有终。而有无担当,只论为人清白而心地坦荡!”

    明夫人静静坐着,慈和的神态中多了些许莫名的威严!

    林一却是话语一转,问道:“林某尚有最后不明有待请教,敢问夫人是否来自九天,或是与九天有关……?”

    他不说则罢,说了便是一气呵成,而咄咄逼人!

    从此前的对话中不难看出,明夫人想要有人来替代三皇,并为此筹谋了千年、万年之久。此举对于林一,乃至于洪荒万众都是一桩好事。而她如此的煞费苦心,却又不能不令人费解。她真正的用意又是什么?

    倘若明夫人所言属实,且林某人猜测无误,那曾经让人心怀崇敬的仙皇,并非道德圣人,反而是擅长心计之辈。他坑害了妖皇与魔皇,等于铲除了洪荒最后两个强敌,之后又让龙梵带着传承避开当时的混乱,只是为了他日卷土重来而一统八荒。其算计之深,用意之狠辣,实在是叫人叹为观止!

    不过,远走蛰伏的龙梵未能王者归来。是仙皇的百密一疏,归咎于龙梵本人的过错,抑或是有人故意放纵,谁又能说得清楚?

    此外,当年的仙域之中,隐藏最深的并非千荒三圣,而是刘仙儿与丑女。他二人的使命又是什么?

    “呵呵……”

    明泉水在奔涌不休,明夫人的神色中却是波澜不起。而她默然片刻之后,忽而轻笑了两声,说道:“你呀……莫要以己度人,一切并非如你所想象的不堪。蛟季与玄霄只须经历分神转世的轮回,便可功成圆满,至于最终如何,只能说天机莫测。而帝奎以毕生所修拿来分享,实属不易,你一后人,岂可因此而求全责备……”

    三皇,乃洪荒的三大高人,彼此是道友、也是对手。仙皇以所创《三皇经》的精髓要旨拿来传世,已是功德无量。而他体悟不易,留下最难修炼的九转轮回之法,亦在情理之中!

    “帝奎佯称三经之一的《洞神经》被毁,只是不想有人寻他弟子的麻烦,呵护之情可见一斑,你却如此的不敬不孝……”

    明夫人的话语声依旧平缓:“而两个弟子出门在外,老身又岂能撒手不管,怎奈命数由天,刘仙儿与丑女最终无功而返。不过……”她在慢条斯理中,逐字逐句批驳着林一的质问,稍稍一顿,转而问道:“至于老身的来历,暂且不提,你又是从何处得知那谶语的后两句……?”

    林一不再饮酒,只觉得酒水入口寡淡无味。他循声看向明夫人,禁不住神色回避。对方的眼光极为柔和,却有直指人心的锐利。他暗吁了下,端详着手中的紫金葫芦,说道:“林某偶遇虚空幻境,恰逢两人对话……”

    在当年后土仙境的虚空乱流之中,林一见到了烟雨彩虹下的太虚无尘山与男女对话的场景。其中的雨儿说:师父所言,一语成谶;龙梵说:‘天翻地覆三生劫,一朝生死落九州;但有明镜照泉水,春秋十载有相逢。即便令师一语成谶,而后两句岂不就是度厄之法。还有千幻笑言:云崖有路盼人归,恰如雨霁彩虹时,等等……

    明夫人摇头微笑道:“老身曾将那谶语前两句送给了你,后两句送给了雨儿……”她摆了摆手,又道:“你可以说你不是龙梵,也可以说那只是幻象,而命数既定,又以为然否?”

    林一眼光一瞥,欲言又止。又是命数,又是天意!不止一次的有人这般提起过,而林某只信今生!

    明夫人自顾说道:“后两句话,或为度厄之法。而究竟如何,却与老身无关!”

    林一默默端详着手中的紫金葫芦,少顷将之收起,拱了拱手,颇为无奈道:“请夫人指教,林某只想知道琪儿,不,雨儿的下落……”说千道万,最终还是有求于人。而这位明夫人洞察万物,可谓睿智非常而深不可测。与其辩驳是非真伪,一时半会根本纠缠不清。倒不如顺势而为,随即应变。若心愿达成,退让几步又有何妨!

    明夫人笑意盎然,而柔和的眼光中却多了些许的嗔色,埋怨道:“你既然不信老身所言,又叫老身如何帮你?”随其裙袖轻拂,曾经的陶碗去而复来并盛满了泉水。她将陶碗徐徐推出,似在相请,而又不容置疑道:“此水明心,此水见性!唯有心境明澈,方能不乱方寸……”

    此前所有的质疑,成了一种肆意的冒犯。还想着继续对话,且明心见性而自省一番。饮下泉水是假,诚意赔礼是真!

    林一看着悬空飘来的陶碗,以及其中的盈盈水光,没来由的一阵茫然。

    再次饮下泉水,与收取乾元塔没甚分别。而曾经的坚持,亦将随之坍塌。那位明夫人说的很有道理,自己是林一,还是龙梵,又有何分别呢!不过……

    林一迟疑片刻,慢慢伸手接过陶碗。

    谁料明夫人却道:“且慢!在你饮下泉水之前,还须答应老身一桩请求……”

    林一的心头莫名一紧,脱口而出道:“实不相瞒,林某的前世乃一山中的猎户,并非什么仙道帝尊……”

    在当年仙域的轮回塔中,他清清楚楚见到了自己的前世。他知道说出来没人在意,至少当时的仙奴便会不想相信。而时至今日,却不能不道明真相。

    “呵呵!你只见过前世而已,又是否知晓前世的前世?即便你曾贵为至尊,传世轮回之后,或为草芥、或为鸟兽,亦为寻常……”

    明夫人不以为然笑道:“而老身所求,与此无关……”

    果不其然,愈是想要分解情形,愈是成为了一种无力的辩驳,到头来反而揪扯不清且愈发的混乱!

    林一只觉着陶碗有些沉重,禁不住再次伸手一只手。纵然如此,陶碗中的水光犹在微微颤动而涟漪不断。

    明夫人颇为善解人意,安慰道:“无须担忧,老身只求一方的安宁而已!”她见林一神色疑惑,又道:“老身以洪荒为家,见不得纷乱四起。若由你统辖八荒,正当顺遂天意!”

    “夫人既然心怀仁慈,且境界非凡,何不突破至罗天而亲临八荒,如此岂非一劳永逸?”

    “我乃一弱女子,怎堪经受九世轮回之苦呢……”

    “夫人还没有说出自家的来历,以及如何寻到云儿的下落……”

    “饮下明泉一碗水,洗去混沌万千尘……”

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 此心永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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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林一举起陶碗一饮而尽。

    无论来意如何,明泉谷之行都被给予了厚望。明夫人不仅与仙皇交情匪浅,还是暮云与雨子前世的师父,更是洪荒延续至今的参与者与见证者。有了此次的登门拜访,诸多疑惑都该将得到解答。琪儿,或是雨子的去向,亦将因此而寻来转机!

    不过,在彼此的一番交谈之后,眼前的这漫山云雾,还是朦朦胧胧的叫人看不清楚。

    凌霄天下而成为八荒至尊,修道中人谁不向往?得到完整的《三皇经》,更是朝思暮想的一种奢望!而将如此两大机缘拱手相送,只当作寻找雨子下落的一个借口。试问,拒绝的理由何在?

    而林一饮下的并非是一碗水,而是达成了一个无形的契约,便是替代三皇一统八荒,还天下以万载万世的太平!明夫人怎会提出这么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请求,以及又该如何践行诺言,他不知道。

    “何不收下乾元塔……”

    林一放下了陶碗,正自回味着泉水的味道,闻声再不迟疑,挥袖一卷便将草地上那尊尺余高的玉塔收入戒中。他像是收取了一件寻常之物,动作随意且漫不经心。

    明夫人却是如释重负般轻叹了一声,缓缓又道:“只有龙梵,才会对雨儿如此的情深,并不惜一切……”

    林某只当那雨儿是自己的兰琪儿,生死誓约,情深情浅,一个外人又岂能知晓!

    明夫人接着说道:“老身也是过来人,懂得儿女情长。怎奈雨儿劫数不断,即便老身有心帮她也是回天无力啊!要知道**相生、相济,而不宜相争。她姐妹却偏偏喜欢上同一个男人,注定了三生九世的蹉跎……”

    林一欲说无言,默然以对。那段孽情与林某无关,总不该让林某来承担后果!

    “而过往的种种,并非如你所想象的那样。帝奎为何要算计蛟季与玄霄……”明夫人的话语声依然平缓,却多了几分追忆的口吻,说道:“想当初,帝奎从老身的口中获悉了九天的存在,急欲一探究竟。而洪荒的和睦与安宁有赖于三家鼎立的相互制约,稍有失衡便将祸乱四起。为此,老身劝他体恤众生而不要离去。而他的境界修为早已独步宇内,难免有贯天彻地的念头。尤其是他有了开辟乾坤而缔造万物的大神通,却始终不知道自己从何处而来,又该去往何处。于是他要去找寻……”

    林一心头一动,稍稍失神。

    天地之始,以混沌存在,之后阴阳初分,两极四象,再有五行变化而衍生万物。诸多典籍、经文,无不遵循此道,并衍化出众多的修炼法门。其间纵然有所疑问,总能自圆其说。而人为万灵之长,岂能亦如鸟兽昆虫一般的宿命?若真如此,人又从何处而来?既有轮回,生死的起源又在哪里?为何龟蛇寿昌,蜉蝣却是朝不保暮?为何天有九重,九重之外还有什么?

    正如仙道境界的划分,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只是蹒跚起步,之后继续奔向梵天四境、洞天三境、罗天三境,紧接着无极境,以及太极、太素、太始、太初与太易境。如此仍未止步,最后还有未知的本源境界。既然修炼永无止境,只怕这天地也是难有穷尽!想要探寻生命以及宇宙的源头,又谈何容易!

    不过,至少帝奎仙皇踏出了求索的那一步。他未必就是前无古人,而也必将后有来者!

    “帝奎如此的执着,在你看来又如何?”明夫人忽而话语一转,如此问道。

    林一微微一怔回过神来,随声道:“是啊,从何而来,最终又往何处去……”他双眉浅锁,抬眼看向那漫山的云雾,沉吟着又道:“或许,这仙道从无起始、也无终极,你我不过是星空中的一道飞虹曳光,恰恰好途径路过而已。至于来自何处,去向何方,奈何它来去无痕……“

    明夫人像是有所触及,脸上的笑意稍显落寞,直至片刻之后,她才继续往下说道:“帝奎心意已决,根本不听劝告。而他在动身之前,还是有所计较。其一,借传授九转轮回之法,逼得玄霄断绝了魔修传承。而当时的魔荒最为强大,此举无异于釜底抽薪之举。其二,他知道自己走后,洪荒势必大乱,便让龙梵远走域外躲避风头……”

    魔荒同门相残而内争不断,以及妖荒的渐渐没落,竟然与帝奎仙皇有关?

    林一听到此处,轻声自语道:“帝奎仙皇或以为是,却不知妖皇与魔皇也在打着他的主意。彼此尔虞我诈算计不休,谁料洪荒混乱如旧,而龙梵也最终难逃劫数,谁说又不是报应呢……”他嘴巴张了张,将接下来的话给强行咽了下去。

    与其说龙梵的报应来自于三皇的相争,还不如说是有人在暗中左右。倘若有了刘仙儿与丑女的及时提醒,龙梵又岂会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而此前这位明夫人已在指责林某的小人心思,倒不好早下断言,且多听少说为妙!

    “报应?老身至今孤苦伶仃,又何尝不是一种报应呢……”

    明夫人莫名其妙的自语一句,抬手将林一面前的陶碗招了过来,并拿在手中轻轻擦拭着。她的神色中难得透露出几分迟疑,少顷,才又缓缓说道:“诸多往事,因果纠缠,其间稍有或缺,都将是另外一种情形。而你本来就是一个极有主见的人,猜疑老身的来历并不奇怪,只是所问非人,又何必为难刘仙儿夫妇呢……”

    极有主见,有时候与刚愎自用没甚分别。莫非当年的龙梵也是不肯听从劝导,这才导致最终的灾厄难逃?而林某来到千荒的一举一动,皆在这位明夫人的关注之中。

    林一默默揣度着明夫人话语中的玄机,心头暗有所思。正如所说,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当年的洪荒少了谁的存在,今日的情形都或将有所不同。而眼前的这位女子,更是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

    “老身乃洪荒人氏,并非来自妙成界天,却亦非一无所知……”

    林一听到此处,神色一凝。

    天有九重,分别为中天、妙成、无上、玉隆、禁羡、龙变、大赤、禹余与清微。而妙成界天,则在八荒所在的中天之上,或有途径,而详情却无从知晓。

    明夫人忽而停顿下来,轻轻抬起手指撩起一缕鬓角的银丝,好像是在梳理思绪,又如揪扯着往事的沉沉浮浮。她姣好的童颜竟是光彩焕然,旋即又浮现出几分无奈的笑容,轻声道:“遥想当年,有天外仙人来此拓荒避难。老身偶遇一人,得其宠幸,传授修为,并结为道侣。人们便尊称我为明夫人……”

    不出所料,明夫人果然与天外仙人渊源颇深。

    林一不由得想起了中野的古海岛,以及岛上的那尊石碑。

    “据他所说,八荒所在,乃九天最为荒僻一层界天。之上的妙城界天,不仅广袤数倍,机缘无数,且仙人众多,远远出乎想象。而妙成之上,无上、玉隆、禁羡尽为幽冥寒地而极难穿越;再之上的龙变,又要更为浩瀚无际;若是穿过大赤、禹余,便可抵达清微神界,得享永恒……”

    明夫人微微笑着,继续说道:“……万千年之后,那些拓荒弘法的仙人纷纷离去,据称天外祸事已过,他也要跟着返回故土。当我有心追随之时,他却不告而别,并留下玉简……”

    林一有些意外。

    九天之上,并非终极乐土!即便那清微神界的永恒存在,也只是一种遥远的传说。而明夫人竟然遭致抛弃,缘何毫无怨气?她的那个他,又为何不告而别?

    “他在玉简中留下话来:万般皆好,祥和安宁是福源。天外无仙,一念永恒为逍遥。与其前往妙成而生死莫测,不若独辟一方乐土安享悠闲。只待来日他了断恩仇,便回来寻我……”

    明夫人笑容依然,只是话语声有些颤抖,接着说道:“……于是我便在明泉谷等他归来,并竭力维系着洪荒的和睦与安宁。我要让他知道,此间是乐土,此间有逍遥,此间有我……”

    林一迟疑了下,说道:“已过无数万年之久,那位前辈至今未归……”

    明夫人拂袖一挥,四周云开雾散,一道彩虹霍然挂在半天,整座明泉谷顿时山林争秀而景色妖娆。她两眼中光芒熠熠,淡然而又不失坚定道:“他归不归来,我就在此处……”

    林一好像在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却又难以理清头绪。

    一念不绝,此心永驻。人人都有执着,这位明夫人又岂能例外。她为他营造了一方仙境,也是为了自己编织了一个梦想,或是归宿。不过,以她一己之力,又怎能维持偌大的洪荒,于是乎如此这般……

    林一正自心绪纷乱,却见明夫人已站起身来,意兴阑珊道:“你知道了你该知道的一切,还请有所担当……”

    林某所求之事尚无下落,岂可就此作罢?

    林一坐着不动,静静道:“雨子何在?”

    明夫人坦然一笑,说道:“老身曾留给两个弟子每人一面铜镜,内有精血印记。待你寻回此物,再作计较……”

    林一瞠目错愕,而明夫人已抬手送客。他念头急闪,翻手拿出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那正是两面铜镜,上面有芙蓉刻绘而精巧异常,却一个崭新完好,一个晦暗古旧。

    这回换作明夫人诧然不已,拂袖卷过铜镜,失声道:“你是如何得到此物……”而不过少顷,她又微微一叹,示意道:“雨儿的铜镜内精血已无,奈何……”

    林一长身而起,手上再次多出一物……

第一千四百二十章 坚守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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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明夫人要送客。

    正如所言,林一是谁无关紧要。只要他肯担当,那年的抉择便没有落空。既然维护洪荒后继有人,心愿足矣。至于两个弟子的去向,只能听天由命!

    不过,当明夫人卷过铜镜在手,诧异之后,不由得抬眼打量着林一。

    她自以为对这个年轻人了如指掌,并为达成所愿而深感欣慰。只是他的逆天机缘太过于匪夷所思,并令人有些难以捉摸!

    “雨儿与云儿,乃孪生的姐妹。老身为了一视同仁,也是想要她二人和睦相处,便各自送了一面铜镜,并炼入精血为记,再相互交换珍藏,以示姐妹情深。而那‘天翻地覆三生劫,一朝生死落九州;但有明镜照泉水,春秋十载有相逢’的谶语,前段预示着情劫,因你林一的缘故而得到应验。后半段话原本只有两种不同的解读,一则她姐妹反目成仇之后,只须铜镜相聚便可冰释前嫌,当然,那也是老身当初的苦心所在;再一个,她姐妹俩若能重返明泉谷,灾妄顿解。而时至今日,又添变数……”

    此时的明泉谷,彩虹高悬,景色焕然,气机浓郁。再有寒泉盈盈,以及银发童颜的老妇人临水而立,宛如展开云霄画卷,俨然一处仙道乐土、洞天福地。只是这方悠然中多了几分斑驳的沧桑,正如那叙说的陈年往事!

    “……既然那姐妹俩双双下落不明,谶语自当另解。而以老身的修为造诣,若是铜镜、精血在手,再借助法门,或许可以寻到她二人的去向。而这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想要得逞,又何其难也!不过,让老身颇为意外的是,你究竟是从何处得到的这两面铜镜,所持之物有何名堂……”

    明夫人的眼光落在林一的手上。

    那是一根河蛟利齿所炼的龙首发簪,虽造型精巧,却品阶低劣,却被对方紧紧抓着而颇为珍惜,显然不是寻常之物!

    “林某还是练气修士的那年,途径域外偏远之地的海底,意外见到一面破旧的铜镜,只因当时好奇便将之顺手收起。如今想来,那面铜镜应为暮云有意遗弃并毁去了其中的精血印记。当林某结婴之后,四处寻幽探奇,在崩塌仙境的太虚无尘山,再次获得另外一面铜镜,想必是雨儿所留而完好无损。而夫人有言,那姐妹俩的精血缺一不可……”

    林一便如截孤松站着,任凭衣袂乱发随风微动,兀自沉稳峭立而浑然故我。他慢慢举起右手所持的发簪,接着说道:“林某的龙簪之中,恰有兰琪儿的精血印记。她借体重生之后,被暮云识破了身份。若其前世便是雨儿,倒无碍夫人的施法……”

    明夫人恍然,沉吟道:“哦……兰琪儿与雨子、雨儿同为一人,你林一又为何不能成为龙梵呢?”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弦外之音不言而喻。

    林一的眉宇间透着几分肃重,正色道:“林某颇为敬佩夫人的坚守与本我,而林某同样是个有始有终之人!”

    明夫人眼光一亮,幽幽问道:“那你又该如何?”

    林一嘴角一撇,两道浓眉斜竖,凛然道:“林某没有三皇的高德大能,而惠及八荒并造福万众乃道义所在,不敢有所推辞!至于来日如何,来日自见分晓!”

    明夫人释怀一笑,莫名感慨道:“你之境界,果然有着罗天高人的风范。所谓坚守,无始无终,恰如一道光、一片风途径此处而已。莫问来去何处,长空无痕……”她再次看向林一,神色中多了几分欣赏之意,轻声又道:“玉簪拿来……”

    林一将玉簪缓缓抛了过去,不忘道:“若是方便,烦请夫人留下簪中的一成精血。”

    “哦……?”

    “没有神魂相依,何来追风万里……”

    林一拱了拱手,言辞恳切。

    明夫人接过玉簪稍加端详,轻声道:“簪名追风?而其中精血印记并非一人所有,且水乳相融而难分彼此……”

    玉簪之中,所嵌入的一点精血印记极为微弱,且分属两人并深深融在一起,想要分离或是分清并非易事!

    林一坦诚说道:“那玉簪虽为寻常的灵器,却是我与兰琪儿两人的精血所炼……”

    明夫人微微点头,抬眼询问:“既然如此,你难免受到波及……”

    “无妨,烦请夫人施法!”

    林一抬脚走至泉边,随即撩起衣摆盘膝而坐。他坚定的神色中透着隐隐的期待,两眼中更是一阵光芒幻动。

    “那一年的太孟幻境之中,老身的一缕分神早早便认定了你,可知缘故?”

    明夫人走至泉水的另一边施施然坐下,自问自答道:“并非你的模样与龙梵相仿,而是你一眸双瞳的圣贤王者之相。要知道当年的三皇之中,唯有帝奎如此……”

    “夫人当年有云:一体三婴,幻眸双瞳,若非妖孽,便是仙种……”

    林一淡然如旧,只是接下来的话语中透着莫名的意味,又道:“夫人若是将林某当作帝奎的转世,也同样叫人百口莫辩!”

    明夫人好像自知失言,柔和的眼光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不再多说,双目微闭而稍稍凝神,旋即双袖舒展抬手轻抛。两面铜镜悠悠悬在泉水的三尺之上,并左右分开而遥相对应。她又拿起玉簪信手一抓一弹,一线暗弱的血光随其手指倏然飞出,并瞬即消失不见,而那面古旧的铜镜却是为之光芒焕然,片刻之后竟是渐渐崭新而恢复如初。

    林一收敛思绪,凝神观望。当他见到那古旧的铜镜换了新颜,心头不由一紧。

    他始终坚信雨子来自琪儿的借体重生,却对雨儿的轮回转世不以为然。而那传说在突然间变成了既定的真实,着实令他怅然不已。与他有着生死之约的是兰琪儿,也可以是雨子。倘若换作了当年的雨儿,绝难接受。自己的女人成了别人的帝妃,何其荒唐也!像是捡了一件稀世珍宝,谁料竟是有主之物……

    明夫人放下玉簪,两手掐动法诀。

    与此同时,两面铜镜再又光芒大盛,并将泉水映照覆盖其中。三、五丈的一片方圆,顿时五彩幻动,水雾弥漫,随之光影明灭、景物迷离。

    林一犹在怅惘之际,忽而觉着天地迥异。不过瞬间,他已是目眩神迷。那是……

    一片陌生的山谷中,走来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子,皆豆蔻年华而貌美如仙,只是一个神态内敛而举止婉约,一个眉眼含笑而更添韵致。两人到了一间洞府门前,双双拜向一个须发灰白的老妇人。

    那是明夫人与两个新收的弟子,雨子与暮云。不,应该是雨儿与云儿。明夫人以铜镜相赠,并殷切嘱咐道:“**相济,不离不弃!愿你姐妹二人手足情深……”

    一阵云雾变幻,携手相伴的姐妹俩渐渐分开。一个走向伟岸的男子,并随对方而去;一个独守寂寞,并冲着手中的铜镜暗暗幽怨……

    不知过去了多久,忽然间浩劫降临,星辰变色,天崩地裂。当那伟岸如山的男子倒塌之际,雨儿泪水如赤,默念着“纵使天地合,亦不敢与君绝”的誓言随之粉身碎骨。

    在此云天的远处,同样有一白衣女子神情哀绝而泪水迸涌。她悲伤难抑,凄厉哀鸣:“为何他执意妄为,为何雨儿痴情如此,为何师父不加阻拦,为何覆水难收,为何……”

    有一对农家夫妇模样的男女修士在旁边劝说道:“龙梵不听夫人劝告而执意寻仇,势必为洪荒招来更大的祸端。他与雨儿的下场,实乃咎由自取。你不妨寻到仙皇的传承而潜心修炼,或可弥补缺憾。再有九玄居心叵测,且顺势而为……”

    林一心神猛收而两眼圆睁,失声道:“岂有此理……”

    若说九玄才是仙域崩坏的罪魁祸首,而背后的推波助澜者也同样是罪不可赦!林某虽不愿小人心腹,事实的真相却又总是差强人意!

    “你与老身讲道理,是否欺我年迈?”

    泉水翻涌,云雾聚散。五丈之外,缓缓现出明夫人端坐的身影。

    林一定睛看去,四周的幻象顿然消失。

    明夫人兀自双手掐诀,却不再施法,反倒是带着罕见的矜持与孤傲,清冷说道:“即便年迈,老身也是女人,且生来不易,若一味退让顾忌,何谈成就大事?你给我记住了,女人的天性便是不讲道理……”

    林一愕然无语。

    那不再是明泉谷的高人,而是一个为了执着坚守可以不择手段的小女子。倔强乃本性,自怜有天宠!

    “龙梵刚愎自用,从不听劝,只想寻蛟季与玄霄报仇,以至于被小人所乘而劫数难逃。若非他咎由自取,又怪谁来,哼……”

    一番咄咄逼人的叱责之后,明夫人轻哼了一声,这才缓缓恢复常态,却有些不耐烦地埋怨道:“不得打断老身施法,否则就此作罢!”

    林一有些尴尬,只得举手致歉。

    转眼之间,四周再又云雾弥漫,有熟悉的山山水水相继出现,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娃在怯怯彷徨……

    那是大夏的玄天门。

    那眉目清秀的女娃娃,依稀仿佛兰琪儿的模样……

第一千四百二十一章 金戈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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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彩虹山谷,景色依然。

    泉水之上,翻腾的水波与氤氲的云雾则是愈发的诡异。空悬而对的两面铜镜中,不断变幻折射出浮光掠影,层层片片而起起伏伏,像是岁月的回眸,又如浊流勾陈的点点记忆。那一切或已支离破碎,却犹然令人沉迷不已!

    明夫人一边施法,一边留神关注着铜镜、泉水中的幻象。想要获悉两位弟子的下落,这能这般穿透光阴、回到过往,并从精血神魂的残存印记中去慢慢找寻。而她施法之际,不忘留意着泉水对岸的情形。

    铜镜映射的只是过往的光影片段,零零碎碎而残缺不一。身为旁观者,想要从中明辨究竟并不容易。唯有当事人,才能牵扯神魂并感同身受。

    那道灰衣人影端坐如旧,披肩的乱发在云雾中轻轻飞扬。而他一霎不霎的两眼中却是血光泛红,似有浓重的哀伤在幽幽闪烁。而其斜挑的浓眉才将轻轻耸动,两滴冰冷的泪珠已倏然滚落双颊跌入尘埃!

    明夫人稍稍愕然,暗忖道:他一个男子,竟然流泪了……

    林一有没有流泪,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在尘封的血色中,再次见到了那白衣胜雪的人影。

    从海外的邂逅,到再次的重逢;从相互的关注,到彼此的欣赏;从并肩同行,到携手与风,直至患难不弃而生死相依,一切是那么的自然而然,和谐无间。即便永诀刹那,都未及看清她那张惊艳无双的容颜,只记得“你守今生,我待来世”的誓言,却铭刻永远……

    什么是男女之情,林一自认懵懂。或许,唯有双方的神魂相融,彼此的生命才变得浑然完整,再难割舍,不然,很痛……

    林一犹自忘我之际,泪痕渐无,神色羞愧!

    明泉的幻象中浮现出一间洞府,有一对男女赤身相拥。她说,‘从此以后,再不分开,便如那藤缠树、树缠藤’,她还说‘天地有阴阳,和合生万物!你是那天,我是这地,鞭挞我、蹂躏我……’而他只当她是琪儿,唉……

    林一沉重叹息了一声,怔怔的两眼中透着难言的苦涩……

    云雾翻涌,光影变幻。

    一片凌乱的花圃前,有两个女子在对话。

    “婆婆,你的星云草为何没有用处?”

    “何以见得,此药催情,鬼神难敌……”

    “不……我投其所好,委屈相迎,并给了他……身子,为何还是难以让他动心……”

    “这……老身又如何知晓……不过,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两个字,犯贱……”

    “婆婆是说,我要让他得不到、忘不了……”

    “哼!男人犯贱,女人犯傻……”

    “若非如此,这世间又哪来的痴男怨女呢……”

    “唉,情*蛊噬魂,何苦来哉……”

    转眼之间,九牧仙域的情景消失无踪,紧接着有竹林闪过,随即又是一片暗黑的虚空,有白衣人影袅袅,还有腮边的一抹梨涡浅笑!而再世的重逢,不过换来夜色中的一段同行,未及相认便又匆匆分开,直至紫薇塔前的生死相对……

    这一刻,林一再难镇定。他的神情随着光影的变幻而变幻,纷乱的心绪随着往事的起伏而跌宕不休。他时而双眉紧锁,时而满脸的哀伤,时而疲惫不堪,时而神色沮丧,时而浑身颤抖,时而又长吁短叹……

    不知过去了多久,那万千种种依旧纷至沓来。

    当无边无际的烈焰充斥天地,一道白衣人影飘然而去。而她回首之际,手中兀自紧紧攥着一根玉簪,自言自语:此情可待成追风,但求来世再相逢……

    须臾之后,再又一道白衣人影扑向那赤日火海。漫无尽头的黑暗中,前后两人不期而遇。一人惊呼“师父”而慌乱无措,一人呼唤着“妹子”伸手抓去。两道人影双双跌落,随即一阵光影闪动。而正当此时,诸般幻境突然消失……

    “你……”

    林一瞠目错愕,失声怒叱。

    云开雾散,寒泉水冷。

    明夫人挥袖一卷,悬在泉水两侧的铜镜瞬即不见。她见林一发作,淡然笑道:“八荒安定之后,重续儿女之情不迟!”

    “林某从不受人要挟,还请夫人自重……”

    林一愤而起身,眉宇间犹自怒气不减。只须片刻,便可获悉雨子与暮云的去向。而如此紧要关头,对方却突然中断了施法而幻境不再。这若非要挟,又算什么?

    明夫人不为所动,微微摇头道:“老身知道你这人外柔内刚,吃软不吃硬,又何必无故刁难呢……”她话语中稍显埋怨,又道:“怎奈三日已过,有人前来寻你……”

    不知不觉间,已过三日?

    林一愕然之际,又疑惑不解。前来明泉谷寻找林某,是老龙还是虎头?

    “倘若你置之不理,明崖必将大乱,理当从即日起,着手整饬四方。老身等你功成归来,不送……”

    明夫人说罢,竟然起而转身悠然离去。而她挪步之际,不忘随手掷出一物。

    林一不及多想,那道银光已飞到眼前。他伸手接过并神识探查,禁不住暗松了口气。

    龙首簪子完好无损,其中一点精血印记尚在,只是更加的微弱,几近于若有若无……

    “夫人……

    林一心绪难安,出声呼唤。而明泉犹在,人影已无。他禁不住又长出了一口粗气,好一阵子没可奈何!

    明泉谷之行,到此为此。其间虽然获悉了不少当年的秘辛,解开了纠缠多年的疑惑,而回头看来却还是一无所获,反倒是意外多了一桩承诺。浅而易见,这一切都在既定的算计之中,而明知如此,又让人不便多作计较。或许,这才是明夫人的高明之处。以道义冠之,以情感动之,并拿捏掌控,再给予期待的莫名,试问谁能回避拒绝?

    而林某行事自有分寸,不受胁迫也并非妄言!

    在适才的幻境之中,虽然看不清雨子、暮云的去向,却不难有所猜测,接下来又将如何,不妨再行计较。

    不过,来日林某只要自己的琪儿……

    林一在泉水边来回踱步,又是一阵心绪纷乱。片刻之后,忐忑难安的他无暇多想,随即收起了龙首簪子,闪身奔向来处飞去。当途径山坡上的草舍田园,刘仙儿夫妇在抬手打着招呼。他根本不予理会,行色有些匆忙。

    ……

    谷外的山坳上,三道人影犹在翘首等候。其中两个依偎着的女子,正是明姬与仙奴。另外一位老者,竟是马宁子,他手扶长须,神色中颇显焦急。

    便于此时,远处谷口的云雾突然左右翻涌。眨眼之间,一道灰衣人影踏风而来。尚在等候的三人看得清楚,各自趋前出声相迎。

    “林道友……林尊!”

    “师父……”

    “哎呀,林尊,您终于现身了,大事不好……”

    林一来到了明泉谷外,顺势落在山坳上,并背起双手,两道浓眉微微斜挑而神威莫测。

    明姬的称呼变了,由此前的道友,改成了林尊。仙奴明眸殷切,小脸上还带着如释重负般的笑容。马宁子欠身拱手,很是窘急无措的模样!

    林一的眼光在三人身上一掠而过,转而看向马宁子,稍显不快道:“你缘何寻到此处,明崖出了何事?”若非对方这个不速之客,明夫人岂能借口中断施法?事关非常,难免让他迁怒于人。

    马宁子只当是林一积威渐重,不由心生惶恐,急忙再次躬身道:“老龙道友不忘交情,这才将林尊的去向如实相告……”他指的是当初与林一兄弟同船远渡的那段日子,彼此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林一冷哼了声,叱道:“明崖出了何事,还不从实道来!”他罗天境界的气势浑然而出,使得整个山坳顿然笼罩在莫名气机之下,彷如寒霜陡降,又像是天威骤临,直叫人惶惶而不知所措!

    马宁子心头一懔,慌忙退后两步,举手央求道:“林尊息怒……”

    两个女子即便相互搀扶,犹然不堪承受,只觉得窒息难耐而摇摇欲坠,已是双双花容失色。其中的仙奴见林一举止有异,失声惊呼道:“师父……”

    林一似有察觉,周身威势骤减。

    一道娇小的身影趁势而来,关切道:“师父,是否无恙……”

    林一尚未出声,蓦然垂首。其宽大的衣袖已被仙奴的小手抓起,随即明眸温润而清香怡人。他烦躁的心神为之一缓,嘴角终于泛起一抹惯有的笑意。对方则是轻吁了下,悄然松手并莞尔相应。

    马宁子不敢怠慢,趁机说道:“只因老龙与虎头两位道友与沈元子言语不和,于是双方争执不下,最终……最终沈元子纠集众人,以整肃之名加以惩戒……他兄弟俩寡不敌众,被迫困于明崖。孔道子带人前来解围,致使混战四起而难以收场。在下人微言轻,劝说无用,所幸从老龙的口中获悉林尊的去向,这才抽身前来禀报……”

    林一才将恢复了常态,突然间又是双眉倒竖而怒目含威,冷冷的话语中透着金戈之声,一字一顿道:“你给我再说一遍,是谁在欺负我的两位兄弟……”

第一千四百二十二章 天道无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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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千荒,明崖。

    明崖的峰顶,数十道人影挤在一处而紧张有序。

    居中的是八位洞天高手,分别是老龙、虎头、方元子、方明子、孔道子,以及三位陌生的男子。余下的尽是梵天修士,要么法宝在手四处戒备,要么盘膝而坐不顾一切地催动着修为法力。

    在峰顶的四周,笼罩着一层禁制的光芒。随着法力的加持,那白蒙蒙的光芒愈发耀眼夺目,所形成的防御足有数丈厚且状如穹盖,很是坚不可摧!

    山脚下的海湾,早已失去了从前的静谧与祥和。海边的沙滩上,血迹斑斑,还有四、五具死尸的残骸七零八落。那座草亭子只剩下半边,一截木柱上的“明崖晓月”四个字颇为扎眼。在此狼藉的不远处,默默站立着一群修士。其中有马明子、吕元子、春道子、单罗子等明崖长老,还有二十多位洞天高手。

    半空之中,围着一百多道身影。其中不仅有沈元子等为首的二、三十位洞天高手,还有七、八十位梵天修士。众人环绕着明崖峰顶缓缓旋转,伺机而待,摆明了要再次发动攻势。

    在这片海湾的百里之外的洞府前,山顶上,丛林间,以至于海边的礁石上,则是聚集着数千上万的修士,各自在翘首观望而又诧然不已。

    千荒才有起色,明崖方兴未艾。而正当此际,长老们竟然在自相残杀。

    据说,那被困一方的老龙、虎头,竟是林尊的兄弟;另外一方的沈元子长老自称刚正不阿,狠心要整肃门规而树立权威。

    不过,冲突之时异变再起。吕元子长老以法理不清、事实不明的借口,来了一个置身事外;春道子与单罗子两位长老同样是谨慎小心之辈,主张宽宏待人;马明子长老不忘明哲保身之道,在最后关头迟疑起来。而海天阁等各方豪强却是挺身而出,只道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如此这般,寡众悬殊的双方混战一团!

    厮杀数个时辰,精疲力尽的老龙与虎头依然苦战不休。依着他兄弟的话来说,胜负寻常事,生死当笑谈,而关系老大的脸面,绝不能后退半步,也就是丢不起那人!孔道子见机在明崖峰顶布下禁制,众人随之据阵而守。沈元子见骑虎难下,索性强硬到底。双方僵持,直至今日……

    ……

    “吼吼!孔道子,你老儿的阵法造诣很是了不得……”

    在崖顶的阵法之中,虎头眉飞色舞。他坐在一块石头上,身边横着八尺铁棒。左右则是老龙,以及孔道子、方元子与方明子等人。接连鏖战对峙,难免令人身心疲惫。而有赖于禁制防御,一时倒也安危无虞。故而,众人的精神头还不错,虽然被困,斗志犹存!

    “呵呵!阵法非我之功,乃我族中三位好友所为。要知道界灵岛的‘观海宫’便出自他几人之手,来自远古的禁法颇为不俗……”

    孔道子抚须微笑,不忘抬手示意。

    崖顶的正当央,两个中年男子与一位老者相对而坐。三人环绕护持之中,乃一树桩子般的玉石柱子。其高达十余丈,犹然光华闪动而威势弥漫,并撑起一方百余丈的穹盖,浑然将四周紧紧笼罩、并防御森严。这般情形,与界灵岛地下的“观海宫”有着几分相仿。要知道“观海宫”深居海底,承负万万斤海水的碾轧与侵扰而岿然不动。禁制的强大之处,由此可见一斑。

    “……即便是五大长老同时动手,也休想在三、五日之内攻破阵法!”

    孔道子说到此处,冲着阵外啐了一口:“呸!一个个仗势欺人,搬弄是非,篡夺权柄,居心叵测,所谓的长老也不过如此!虎头兄弟,我等定要与他周旋到底!”

    “哈哈!你老儿虽然市侩,却也仗义,虎哥便认下你这个兄弟!”

    虎头哈哈大乐,转而与老龙笑道:“这老儿倒也不差,强过那些道貌岸然之辈!”经此一战,他对曾经的冤家是大有好感。且不论对方有何企图,敢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便是一种气魄与胆量!

    “呵呵!老弟谬赞了!我等虽为修士,却操持着商贾行当,名为豪强,不过生存之道而已,最是让人瞧不起……”

    孔道子摆了摆手,稍稍感慨,又道:“不过,九龙塘一战,林尊独力擎天的壮举震撼四方,生死与共的兄弟之情更是令天下动容。我等有幸追随,岂敢懈怠!正如是: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万千岁月,白驹过隙,又何妨纵情痛快一回!”

    老龙与虎头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息之余,默默端详着手中的七尺银刀,两眼中杀气不减。他将孔道子的话语声听在耳中,暗暗点头,随即神色睥睨,傲然道:“且稍安勿躁!我等并非为了生死而战……”其话中有话,而力拼到底的决心不言自表。以兄弟俩的修为,想要一走了之并非难事。而老大林一才将登临至尊之位,他的两位兄弟便落荒而逃,岂不是要让小人得意,令千荒修士耻笑?此战不为别的,只为尊严……

    ……

    海滩上,一群人神色各异。

    吕元子叹了一声,忧虑道:“林尊归来那时,你我又该如何交代?”少顷,他暗有所指地自言自语道:“此事欠妥啊……”

    马明子犹在抚须仰望,闻声之后,稍稍默然,随即回首,稍显无奈道:“事已至此,又能如何?那兄弟俩太过强硬无礼,始料不及……”

    吕元子冲着马明子淡淡一瞥,神色中稍显不快,索性将脸转过去,轻声道:“道兄与沈元子还不是怕林尊一去不返,这才拿他两位兄弟说事。而林尊虽然年轻,为人处世却极为老辣沉稳。九玄上人都非对手,你二人难道就不怕弄巧成拙?”

    马明子的老脸一僵,旋即尴尬笑道:“呵呵!道兄言重了,千荒初定,理当整肃门规,否则的话,你我以后又该如何服众?林尊若想成为一方至尊,自当有高人度量……”

    吕元子无心再说,默默摇了摇头。

    春道子与单罗子换了个眼色,适时出声问道:“道兄,马宁子去了何处?”

    众所周知,马宁子已有三日不见踪影。而身为族兄的马明子却对此闭口不提,难免叫人疑惑。

    马明子两手一摊,回道:“他自有主张,我也不便多问……”

    ……

    半空之中,沈元子神色阴沉。

    接连两日以来,强攻不断,而前方崖顶上的禁制犹然坚固不破,即便是笼罩着的光芒也情形如旧。照此下去,天晓得还要僵持多久!

    沈元子看向左右一个个疲惫不堪的门人弟子,禁不住暗哼了声,转而冲着下方传音道:“诸位道兄,再不出手相助更待何时?”

    不过瞬间,海滩上有人应道——

    “我等若是出手,难免有以大欺小之嫌……”

    “马道兄所言极是!诸多小辈在此,岂能徒惹话柄……”

    “沈道兄乃我明崖首座长老,足以服众……”

    “此事与本人无关,还请沈道兄再行斟酌……”

    沈元子只觉得怨气难消,却又无处宣泄。

    洞天后期的道友,在场的就这么几位,彼此间知根知底,谁也骗不了谁。而凡事必有挑头者,总不能轻易半途而废。倘若沈某人挺过难关,首座长老之位当仁不让!

    沈元子冲着脚下的马明子等人投去不屑的一瞥,转而厉声喝道:“老龙、虎头,速速撤去阵法、接受惩处,犹未晚矣!本长老念在林尊的情分上,或将网开一面……”他慨然四方,法理人情均占,一心维护正义的高人风范倒也淋漓尽致!

    崖顶的阵法之中,虎头拎着铁棒跳了起来。隔着阵法光芒,数百丈外的人影隐约可见。他循声吼道:“沈元子你名为长老,却恃强凌弱,假公济私,实乃卑鄙龌龊的无耻小人!老子与你没完……”

    沈元子脸色发黑,强抑怒火,再次义正词严喝道:“天道秩序,规矩方圆,任谁都不得触犯!即便是林尊在此,也绝不容你二人放肆!”

    虎头浑然不惧,大棒子冲天一举,嚣张骂道:“去你娘的天道秩序,我家老大若是在此,饶不了你……”

    “老弟慎言……”

    孔道子见虎头言语无忌,急忙传音提醒道:“沈元子阴险歹毒,话里带坑,有意让人见识到你与林尊的蛮横无礼,藉此彰显他是个正人君子,切勿上当……”

    虎头虽然装傻卖呆,屡屡占得便宜。而今日的对手并非寻常之辈,乃是千荒成名已久的高人。他恍然一愣,回头看向孔道子、老龙等人。

    果不其然,阵法外传来沈元子的冷笑声:“呵呵!林尊纵然英明神武,奈何两个兄弟却是不知天高地厚!而天道无私,门规无情,我千荒绝不容放浪之举为所欲为……”

    老龙起身,银刀一横,沉声道:“莫再理论,只管应战!”

    恰于此时,云天之上有电光闪烁,随之传来“砰”的一声炸响,紧接着数百里方圆的虚空一阵扭曲变幻。正当天地气机混乱刹那,三道身影霍然而出,有人清冷说道:“好一个天道无私、门规无情,林某倒要看看你沈元子如何主持正义……”

第一千四百二十三章 严惩不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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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突如其来的动静,引得万众瞩目。

    虚空扭曲,气机炸响。犹如天威陡降,震动**四方。而其威势竟然牵动数百里方圆,可见遁法之快、之强出乎想象!

    那随声而至的是位年轻男子,一袭灰衣道袍飘然临风,披肩乱发洒然不羁,斜竖的浓眉隐隐含煞,一双星眸浩瀚深邃。尤其他微翘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意,以及睥睨天地的淡定,使得整个人神威莫测且又霸气浑然!

    随同现身的,还有一位神色惶惶的老者与一位美貌无双的白衣仙子……

    与之刹那,远近四方的万千之众顿作恍然,随即又一个个闭息凝神。

    来者并非旁人,乃是林一、林尊与他的弟子仙奴;老者则是明崖的洞天长老,百溪谷的马宁子。

    浅而易见,林尊动怒了。而乱战的双方,分别是他属下的明崖长老,以及他的手足兄弟,两者亲疏远近或有不同,却毕竟还是一家人。他身为千荒至尊,一碗水端平了可不容易!

    崖顶的阵法中,虎头精神大振,才要出声招呼,却被孔道子急忙拦住,并暗中示意道:愈是亲兄弟,愈是不能授人话柄!

    对此,老龙深以为然。他命孔道子撤去阵法,与众人继续守在崖顶静观其变。

    与之同时,海滩上的马明子等人纷纷升上半空,却有意避开沈元子一方,于数百丈外摆成一排而拱手相迎。

    沈元子却是没想到林一会突然现身,犹自愣在原处。而不过瞬间,他已回过神来,随即吩咐门人弟子远离明崖,转身冲着那道灰衣人影举手为礼,稍稍迟疑,眼光一闪,正色道:“今有孔道子、方元子、方明子等人以下犯上,聚众作乱,不仅动手杀了数位同道,还盘踞明崖禁地负隅顽抗……”话到此处,他又禁不住暗哼了声。

    怪不得那个马宁子失踪了三日,原来是通风报信去了。而身为族兄的马明子却佯作不知,显然是要两头讨巧!

    沈元子心念急转,接着说道:“……请恕在下直言,马明子长老同样是难脱干系。若非他与老龙、虎头两位道友言语争执,断无今日之祸!”他察觉远处有人怒视,浑若未觉,慨然又道:“本人忝为长老,不敢因公废私,这才出手整肃门规,只为还我明崖一方清净,哪怕是得罪众多也在所不惜!既然林尊归来,凡事自有林尊定夺。我等身为属下,且拭目以待!”言罢,他缓缓直起身子,俨然一个劳苦功高的架势,而话里话外却是占尽了便宜,并有隐隐的威逼之意!

    且不论老龙与虎头有何过错,而是将充好人的孔道子等修士加以罪名一棒打死。海滩上的碎尸残骸犹在,总不能视而不见吧?只要就事论事并申明正义,那兄弟俩最终还是难逃其咎。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看你林尊又该如何左右!

    此外,适时将马明子牵扯进来,他与几位长老还敢落井下石不成……

    千丈之外,林一背负双手凛然傲立。他出声呵斥之后,便在冷冷打量着四周的情形。

    仙奴与马宁子分别站在不远处,两人神色各异。

    仙奴只要跟在林一的身边,再无所求。此时的她乖巧恬静,一双明眸中闪烁着隐隐的期待。见证着师父威震四方,身为弟子与有荣焉!

    马宁子犹在回味着方才的风驰电掣,并暗暗惊诧不已。自己才将禀明原委,即被林一伸手抓住踏天而起。前一刻尚在明泉谷外,眨眼之间便已来到了明崖海湾。如此强大的遁法,只怕族兄马明子也远远不及!

    不过,面对如此混乱的情形,以及行事老辣的沈元子,只怕接下来的林尊不好收场。这并非逞勇斗狠,全凭修为说话,而是要展现出过人的机智与刚柔并济的御下之道,方能以铁腕拨乱反正,并藉此奠定不容挑衅的至尊权威!

    便于此时,林一忽而迈步往前。其一言一行牵动四方,众人无不神色关注。

    见状,尚自镇定自若的沈元子不由得心头一紧。

    林一却在百余丈外缓缓站定,根本不看前方的沈元子以及左手一方的马明子等人,而是默默俯瞰着脚下的明崖海湾。少顷,他沉声道:“不管你说过什么,还是干过什么,林某只知道欺天者,天必惩之,欺心者,必将自食其果!”

    海湾如旧,绵延的群峰、郁郁丛林与碧波白沙,还是那么的赏心悦目。只是随风飘散的淡淡血腥以及凌乱的杀机,让人感到大煞风景!

    “谎言或许可以倒逼真相,而邪恶却泯灭不了良知……”

    林一像是自言自语话语声却渐渐高昂、凌厉,并慢慢抬眼掠过左右远近的众人,说道:“唯恐林某一走了之,使得承诺的仙皇传承不翼而飞;又恐林某年纪轻轻而难堪重任,因此耽误了千荒万众的大好前程。于是乎,诸位便敲山震虎。一则让林某面临困境而惶恐难安,最终不得不屈从于各大长老;二则让林某颜面大失,并威风扫地,从此看人眼色行事,呵呵……”

    一声冷笑,带着莫测之威传遍四方,众多的梵天修士倒还无恙,而明崖的几大长老却如同挨了一巴掌,各自脸色微变。

    “而林某既然登上了至尊之位,又岂是任人摆布之辈!哼……”

    林一冷笑过后,见沈元子与马明子想要争辩,随即发出一声冷哼,逼得对方顿时神色躲避。他却继续不慌不忙道:“有云,天灾易躲,**难防。而千荒之乱,从来始于内斗纷争。诸位身为明崖长老,弃良知不顾,只为放纵私欲而玩弄权柄!”

    “林尊无凭无据,岂可妄加指责。您偏袒私情也罢,却将我五人置于何地,这天下还有正义吗……”

    沈元子终于忍不住了,出声强辩道:“还请林尊就事论事,先行整肃门规为要。倘若寒了人心,才是祸乱的根源!”

    再这般下去,明崖的五大长老皆成了投机取巧的小人。不仅如此,前功尽弃!从今往后,众人都将在他林一的淫威之下战战兢兢。奋起力争,当如此时。

    “正义?人心?”

    林一转向沈元子,眉梢一挑,扬声道:“林某不会因私情而沽名钓誉收买人心,也从不会为了迁就正义而罔顾事实!明说了吧,尔等身为长老,却无端猜疑林某的所言所行,并肆意加害老龙、虎头等诸位兄弟,是否居心叵测,是否触犯了门规,又是否应该得到严惩……”

    沈元子心头一慌,急忙道:“一面之词,岂可降罪,马道兄、春道子、单罗子……”

    林一不等沈元子将话说完,挥袖一甩,厉声叱道:“闭嘴!”

    他发作之际,衣袂乱发飞扬,无上莫名的威势沛然而起,尤其是两眼中缓缓旋转的双瞳,更是透着深邃星辰般的光芒而令人无从揣度并望而生畏。

    “林某既为千荒至尊,一言九鼎的权威不容挑衅。不然规矩何在,道统何存……”

    林一浑身上下透着隐隐的杀气,咄咄逼人道:“尔等拜我为主,该有属下的觉悟,谁敢阳奉阴违,必将严惩不贷!”他抬手一指,傲然又道:“沈元子,你乃明崖之乱的始作俑者而罪不容赦,且放马来战,胜了则罢,倘若不然,莫怪本……尊无情!”

    沈元子脸色一僵,胡须颤抖,转而冲着远处的马明子等人狠狠瞪了一眼,这才回首躬身道:“属下不敢!而明崖之乱皆因马明子道友而起,与属下无关!”

    谁敢?他林一独斗九玄上人与两大魔尊尚且全胜,如今更是修为大涨,只怕洪荒再无对手。而马明子等人首尾两端,才是最为可恶!

    “马明子,你四人不妨联手与本尊一战……”

    林一并未放过马明子等人,抬手一一指点道:“彼此不分胜负,本尊即刻丢下仙皇传承远离千荒!”他本尊的称呼渐渐顺口,骄狂的威势浑然自如。

    马明子始终垂手而立,摆出受训的模样,忽被点名,随即与左右面面相觑,转而满脸苦涩道:“在下与老龙、虎头两位道友虽有口舌之争,却并无恶意,怎奈被马明子借故发作,这才如此……”他躬身一礼,无奈道:“还请林尊责罚,在下不敢怨言!”

    春道子与单罗子稍作迟疑,双双跟着赔罪道:“属下有失察之过,有请责罚!”

    吕元子则是拱了拱手,悄然退后一言不发。

    莫说沈元子不敢与林一动手,余下的几位长老也是各有顾忌而又没可奈何。那位林尊虽然年轻,却软硬不吃。你说东、他说西,你才有疏忽,他顿时针锋相对雷霆重击。眼看着困境难解,谁料瞬间已是情形逆转!

    不过,林一依然没有就此作罢。他见众人退缩,兀自带着凛然的怒气出声叱道:“既然认过,便要认罚。沈元子借故生事,致使同门相争,当自降一阶修为以示惩戒;马明子私欲作祟而难逃其咎,自降一层修为;春道子、单罗子与吕元子身为长老,却漠视混乱而毫无作为,闭关自省。敢有不从者,加倍严惩……”

    “且慢!”

    恰于此时,有人出声。紧接着三道人影悠悠飞起……

第一千四百二十四章 乾元玉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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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了哈,先传后吃饭,也不检查了,抱歉!

    ………………………

    明崖的峰顶,林一临风而立。

    正是黄昏时分,斜阳入海,红霞漫天。当喧嚣渐去,整个海湾再次回归往日的宁静之中。

    明崖之乱持续了三日,终于随着那轮落日收场了。

    不过,正当沈元子等五大长老面临惩处的尴尬之际,突然有人现身求情。

    那是海天阁的孔道子,为人甚为精明世故。他在崖顶上旁观已久,早已看出了火候,便与老龙、虎头暗中示意,在关键的时候站了出来。

    虎头还不乐意,只想看那几个明崖长老得到严惩。而孔道子暗中的一席话,让他觉得很有道理。

    行霸道而不忘仁义,才是至尊王道。林尊强盛之下,服众不难,若要万众归心,尚须恩威并举。既然自家兄弟占了便宜,理当搭个台阶、卖个乖巧。如此一来,面子里子都赚到了,又何乐而不为呢!

    虎头哈哈一乐,骂了声“奸商本色”。而孔道子与老龙求情之时,他却是一声不吭。虎哥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来不了虚伪世故的那一套。

    林一本来是不依不饶,转眼间却又从善如流。他免去了沈元子与马明子的自降修为之苦,命二人闭关自省;明崖事务则是交由吕元子、马宁子、春道子、单罗子打理,并昭告四方,严禁内斗,以和为贵,等等。之后,他又对孔道子等人的义举加以褒奖……

    不知不觉之间暮色四合,夜色缓缓降临。天上无月,星空高远。

    林一伫立良久,禁不住长吁了下。

    从不在意名利,更没将至尊之位放在心上。即便此前的王者之战,也不过是为了对付九玄的道义之争罢了。而经过今日之后,林某还是身不由己地成为了真正的千荒至尊!

    为何改变了初衷,难道是明夫人之故?

    那是个外表慈和、洞察人性,且又自称不讲道理的女子。而她所营造的坚持,倒也不失为造福万众的一桩善举!

    此外,铜镜施法意外中断,却不难猜测到雨子与暮云的大致去向。从铜镜与发簪的精血印记可以断定,那两个女子应该还活着。至于下落,若非洪荒,便是异域……

    既然不是为了明夫人与琪儿,莫非是帝奎仙皇让林某改变了主意?

    从何处而来,往何处而去!

    那位高人的茫然与义无反顾,又何尝不是林某所迷失的追寻?宇宙浩瀚,飘渺无极,还有太多的未知亟须看个究竟、问个明白!哪怕仙道漫漫而光阴蹉跎,抑或是一场无始无终的求索,且不为长生逍遥,只为释放、追逐并超越自我!

    林一想到此处,心绪倏然一静,两眼中血光归隐,黑白双瞳阴阳分明。恍然之际,如同穿越了千年的迷雾而豁然开朗……

    “师父!”

    清凉的海风中多了淡淡的清香,随之一道白衣人影款款而至。那是仙奴,夜色中愈发的清丽动人。她独自在洞府中等候多时而不见师父回转,便忍不住来到峰顶出声问候。

    林一兀自眺望远方。

    仙皇远走九天之际,不忘带走妖皇荒、与魔皇两个对手。洪荒因此有了片刻的安宁,却也陷入到更多的动乱之中。林某若有计较,绝不能像他那般的匆匆忙忙……

    “老龙与虎头结交了孔道子等人,有了消遣的去处。此时他二人正该大吃大喝,却冷落了师父,着实该打,哼……”

    林一闻声有异,慢慢转过身来。

    仙奴嗔怒未罢,已是莞尔含笑,并凑至近前,关切道:“师父,夜色渐浓,风凉露重,不若回府歇息!”她已敛去修为,气息清新,俨如山野少女,而明眸神韵纤尘不染,根本就是仙子落人间!

    林一报以微笑,抬脚走下峰顶。

    仙奴则是抢先而去,还不忘故作神秘地回首一瞥。

    林一踏入洞府,光华满目。只见洞府四壁嵌了上百明珠,宽敞的石厅亮如白昼。而仙奴身姿翩翩,步履轻盈,长袖挥舞间已是款款婷娉而立,举手示意道:“师父连日奔波劳顿,且小酌一番!”

    石厅当间的方几上,摆放着四味精致的佳肴,且杯箸玉壶一应俱全,酒菜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这几味海鲜来自海天阁,百花露则为奴儿所酿,敬请师父品尝!”

    仙奴分说过后,背起双手而左右摇晃,白玉无瑕的小脸上透着几分羞怯而又期待的神色!

    林一走至方几前坐下,挽袖抬手举起玉杯便一饮而尽。酒水清凉淡爽,却挂齿留香而回味不绝。他“嗯”了声以示赞许,又品尝起玉盘中的菜肴。仙奴忙执壶斟酒,抑制不住的欣悦化作双腮盈盈的笑意。

    海鲜的味道也不错,颇为精致可口。林一浅尝辄止,旋即又举杯小呷,很是悠然闲适的模样!

    记得来到千荒之初,不得不躲躲藏藏而低调隐忍,接着迎来一场你死我活的九龙塘大战。渡劫二十年之后,又是明崖之乱。现如今总算是安定下来,不仅坐拥千荒三地,号令万千之众,还有老龙、虎头与弟子的陪伴,更有佳肴美酒来怡情自乐,好像已抵达此生的巅峰,给人功成名就的恍惚!事实真的如此?

    这只不过是途中的小憩罢了,接下来还会迎来狂风骤雨!即便暂时风平浪静,林某也要卷起波澜……

    “师父,这玉壶内藏乾坤呢,装得下千斤的美酒,且尽情畅饮!”

    “哦……奴儿的手笔?”

    “闲来无事炼制一二,让师父见笑了……”

    “嗯……”

    玉壶内嵌有芥子法阵而颇具精巧,可见是费了番心思!林一并未多说,只作微微一笑。仙奴却似受到天大的夸奖,举止间愈发殷勤。

    明亮的洞府中,师徒相伴的场景颇为温馨而又自然而然!便如当年的玄元观,不,更像是小天坳的农家小院,有晚霞夕照,有袅袅炊烟,还有大树下的一家人……

    洞府除了宽敞的石厅之外,还有四间静室,分别为林一、仙奴、老龙、虎头所有。而那两位兄弟至今未归,看来与各家豪强性情相投而相处甚欢。至少孔道子阅历不俗且处事精明,倒也值得结交,且由他……

    不知不觉之间,已是半个时辰过去。林一推杯起身,踱步而去。当他到了静室门前,这才缓缓站定而回首一瞥。

    仙奴兀自两手持壶,一双明眸殷殷切切。

    “有奴儿为徒,为师幸甚!”

    林一莫名其妙丢下一句话,转身踏入静室并随手封闭了门户。

    仙奴檀口微张,旋即笑靥如花。她挥动裙袖,瞬间已将方几清理干净,接着又奔向洞府门外,转而已到了峰顶之上,情不自禁原地旋转了几圈。其摇曳生姿的身影,像是雪莲怒放,只为这无边夜色再添妖娆!

    片刻之后,峰顶上多了四位天煞傀儡。仙奴飞身返回洞府,见老龙、虎头还是不见回转,索性在石椅上安坐等候,便像是一个守家的小女子。少顷,她抬手召出一截焦桐横在膝头,玉指轻拨……

    ……

    静室之中,林一正自神色默默。

    门旁的石壁上的刻绘被挡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卷画轴,上面有仙子临风,一只白狐栩栩如生。许是睹物思人,他不由得双眉浅锁而微微一叹。

    那日她说,不问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保重!

    她还说,今生情,今世了;前世情,来世报。纵然生不留痕,只求死不留恨!

    而无论前世今生,匆匆刹那,总是永诀!

    不过,那卷画轴早已还给了仙奴,谁料竟被她悬挂在此。那丫头……

    林一怔然良久,摇了摇头,慢慢走至榻前盘膝而坐。又过了片刻,他才算是收敛了心神,大袖轻轻一挥,面前多了一尊尺余高的玉塔。

    这便是神秘的乾元塔,竟然落在明夫人的手中。可见她与帝奎仙皇的交情不浅,或者说,她以所知的九天换来了对方的信任与托付。

    而她会不会有意如此,只为……罢了,以己度人不足取,风物长宜放眼量。那女子如何,与林某无关!

    据说,此塔中藏着被人以为不存在的《洞神经》,又是否如此?

    林一凝神端详,却不得究竟。神识才将触及塔身,便云雾茫茫而难见端倪。不过一尺的玉塔,颇显诡异莫测。

    如何开启宝塔,又如何寻到《洞神经》?

    林一有些无奈,若有所思。

    帝奎仙皇既然放心地留下乾元塔,应该自有计较。或许只有他的弟子龙梵才能开启此塔,并得到所藏的《洞神经》。明夫人虽然宝塔在手,却难以占为己有!

    林一释然之后,不由得留意起识海中的动静。

    识海深处,《洞真经》与《洞玄经》所形成的两团光芒正自旋转不停。许是神识触及,其中不断有符文闪烁而出,并相互交织而渐成一线,隐隐有呼之欲出的势头。

    林一微微错愕,无暇多想,急忙以神识牵动而抬手一指。与之刹那,一道微弱的光芒从他眉心倏然而出,猛然击在不远处的玉塔之上,紧接着“砰”的一声,光芒炸裂……

第一千四百二十五章 其物无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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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静室之中,林一两眼微闭而神色入定。

    当一线气机从眉心飞出的刹那,猛然击中了玉塔,而与之瞬间,源源不断的符文逆流而回。

    此时,识海的深处多了一点微弱的光芒,并与之前的《洞真经》、《洞玄经》所形成的光芒界限分明,却又彼此旋转而互为牵连。稍加留意,其中有符文闪烁,并清晰可辨。

    “泰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物得以生,生而万物……谓之德……谓之命……谓之形……谓之性。性修反得,至同于初。乃虚乃大,天地合,玄德大顺……”

    “负阴抱阳,冲气为和。一化为三,三合为一。太初为基,三境有成……”

    “其物无穷,其物无测。入无穷之门,游无极之野。日月参光,天地为常……”

    符文不下数百言,尽为精髓要义。从上不难感悟,天地太初存于无,混一初始,无形无体。而万物从混一中而来,为自得之境;阴阳变化,则是天命;万物生灵,便有了形形色色;以形守神,各有法则,称之为本性。性命双修,混同太初之境。最终体悟天道,返回本真,回归自然!

    而大道无名,来自混沌,修至最高的境界,还须返璞归真。之所谓一气化三清,三修归一体。也就是说,不将妖、魔、仙修至混一境界,最终还是难成大道。

    此外,帝奎仙皇以为,宇宙没有穷尽,万物不可探测,秉持此道,便可遨游太虚,与日月同光,与天地同寿,等等。当然,如此只是一种境界,他还是又欠通达,继续踏上求索之路……

    不过,数百字的经文前后颠倒,颇为晦涩,且并无注释、署名,显然草草而就,或是尚未完结。

    这便是传说中的《洞神经》?其着重点明了突破罗天三境的关键所在:一体三修,三修一体。那么林某无意间得到的魔修与龙修,恰好暗合天道。这也是为何起初修炼艰难,却每每有逆天之举的根由所在。看来只要苦修不辍,来日突破罗天并非难事。而经文晦涩高深,还须静心揣摩一番。

    林一正当入定,忽而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他无暇欣赏,挥手封死了洞府,随即凝神守一,渐渐沉入冥思之中……

    ……

    一连半个多月过去。

    仙奴还是整日守在石厅中,却渐渐没了操琴的心思。琴声再是美妙,没有知音也是枉然。

    其间老龙与虎头窜回来一趟,见林一闭门不出,转而勾肩搭背而去,只将海天阁当成了安乐窝。马宁子等人也曾有过走动,却被崖顶上的四位天煞傀儡逼得很是窘迫而不得不退避三舍。

    这一日,有两道人影从天外而来。

    那是一位身躯高大且神情威严的老者,与一位红衣似火而又容貌秀美的年轻女子。

    前方出现一道巨大的海湾,应该便是此行要去的地方。

    两人放缓身形,凝神观望。

    “大师兄!天都峰才是千荒的中枢所在,如今缘何换成了明崖?”

    “二十年前,千荒发生过一场变故。据说,应该与林一有关……”

    “林一莫非带着老龙、虎头杀了回来,他三人的胆子真是不小……”

    “详情如何,不得而知!”

    “三师兄带人前来找寻你我的下落,难免心急动手。而此处甚为繁华,全无厮杀混战的迹象……”

    “稍后便见分晓……”

    老者与女子对话之际,有三道人影破空而出并瞬间挡住了去路。而海湾尚在万里之外,可见对方的戒备森严。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那是……”

    “哦!原来是妖荒的毕亢妖尊与天星妖尊,失敬了!明崖马宁子、方元子、方明子在此,敢问两位所为何来?”

    突然现身阻拦的三位修士,乃是以马宁子为首的明崖长老。他不认得来人,好在有方元子与方明子的暗中提醒。礼数已到,三人依旧是横空排开而神色惕然。

    “老夫只为寻找师弟斗将而来,不知三位道友能否指教一二?”

    来的老者与红衣女子,正是妖荒的毕亢与他的小师妹天星。此行的来意,还真的是为了寻找斗将的下落。从角霸的口中得知,斗将带着百多位高手杀向千荒。他二人担心之下,便一路追了过来。而两地遥远,再有耽搁,即便急追慢赶,还是落下了将近一月的路程。

    马宁子为了平息内乱而立下一功,使得族兄马明子以及所在的百溪谷免除了一场尴尬的处境。不仅如此,他还被委派了大长老的管辖之职,自然尽心尽力而不敢懈怠,今日恰逢轮值,才见天外动静,便带着方元子与方明子上前查看。只是他对于妖荒素有成见,加之上回斗将登门寻衅而再添几分不满,于是便举手敷衍道:“还请两位妖尊见谅,我等无可奉告!”

    “这……”

    毕亢有些意外,禁不住沉吟起来。以妖尊的身份亲临造访,竟然吃了一个闭门羹。而前方的海湾甚为繁华,且有强大的气机密布纵横,显然是一处高手众多而藏龙卧虎之地。自家兄妹贸然至此,倒不好太过随意!

    “我师兄明明带人来过千荒,这位马道友为何不肯告知他的去向?”

    天星见大师兄不吭声,忍不住接话发问。而马宁子依然是摇头不答,她火爆的性子顿时忍不住了,两手束腰,娇哼了声,叱问道:“我兄妹二人诚意来访,缘何如此慢待?”

    “天星,不得失礼!”

    毕亢出声打断天星,说道:“既然斗将不在此处,老夫理当顺道拜访九玄老友……”

    马宁子却是不作迟疑,随声答道:“多有不便,恕不接待!”

    毕亢的脸色有些发沉,说道:“来者是客,这位马道友太过于不近人情……”九天塔中,他在千荒修士的手下吃过大亏,如今再次遭遇慢待,心头难免添堵,却又不便发作,只得说道:“罢了!暂且不提斗将,能否告知林一与他两位兄弟的下落?”

    马宁子又是摇了摇头,爱莫能助的模样。以他谨慎起见,面对来意叵测的不速之客,最好是拒之门外而以防不虞!

    天星再次忍不住,抬手指向马宁子,娇声叱问:“你这人闪烁其词,敷衍推搪,究竟何意?难不成千荒杀了林一,这才遮遮掩掩……”

    “住口……”

    马宁子出声叱道:“不得诋毁林尊,否则两家不好看……”

    天星双拳一握,便要发作。

    她与师兄在九天塔中差点被千荒的修士害死,如今登门又遭羞辱,简直是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毕亢的心中虽有不快,却不忘留意着马宁子三人的一举一动,闻声有异,忙抬手道:“慢着,这位道友所说何意,谁是林尊……”他话未说完,已有猜测,长舒一口气,又难以置信地说道:“莫非林一成为了千荒至尊?若真如此,还请三位带路,老夫与他交情不一般……”

    在当年的九天塔之中,毕亢与天星先后被林一救下性命,之后又在对方的悉心守护下闭关疗伤四十载,如此恩德天高地厚,生死的交情着实不一般!

    马宁子还想拒绝,禁不住左右观望……

    ……

    “夺、夺……”

    “师父,有人求见!”

    林一在静室中缓缓睁开双眼。

    是仙奴在呼唤,或许不见动静,还出手叩击禁制以示提醒。恭候在洞府门外的老者,则是方元子。万里远处的半空中之外,有几道熟悉的身影……

    林一微微愕然,不及多想,抬脚下了石榻,眼光掠过榻上的那尊玉塔。其稍稍迟疑,抬手用力抓去。随着“砰”的一声闷响,曾经的乾元塔已是荡然无存。他挥袖卷去残屑,打开禁制,才将踏出静室,迎面一张小脸欣欣然。

    “师父,是妖荒的两位妖尊前来求见,被马宁子长老挡下,又恐失察,便让方元子长老前来……师父,等等奴儿……”

    仙奴禀报之际,一道灰衣人影擦肩而过。她顾不得多说,紧随其后。

    与之同时,峰顶、峰下又是数道人影疾驰而去。

    ……

    半空之中,犹在对峙的双方神色各异。

    马宁子与方明子已然闪在一旁,分别冲着来时的方向遥遥拱手为礼。

    毕亢与天星则是面面相觑,转而凝神观望,旋即又是双双诧然不已。

    从远处的海湾方向飞来一群人影,个个神采不凡。为首的灰衣男子背抄双手,踏空御风,威势浑然,却又令人难辨深浅而不敢睥睨。随后的八人,则是两位洞天后期的老者与四位洞天中期的天煞卫,还有去而复还的方元子,以及一位美貌天成的妙龄女子!

    那为首的年轻男子,正是林一,却今非昔比,至尊风范彰显无遗!

    天星看得清楚,怒气皆无,禁不住挥手笑道:“林老大,我师兄何在,那两个家伙又何在?”

    毕亢犹在诧异,闻声有些尴尬。众目睽睽之下,岂能如此的随随便便。而这丫头与那三兄弟愈发熟稔,究竟有无不妥之处……

    转眼之间,远近的双方聚到了一处。

    “兄长,天星,别来无恙否……”

    “啊……老弟……”

    “嘿嘿,林老大安好!我与师兄前来寻找三师兄,却不想……”

    “斗将去了古海岛,你三人竟未相见……”

    “老弟所言当真?大事不妙……”

    “哦……?”

第一千四百二十六章 概莫能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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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故友重逢,相互寒暄。

    不过,在一番简短的寒暄以及询问之后,彼此双方皆错愕不已。

    “兄长,你是说那岛上尸骸遍地而血腥冲天?马原与羊甲呢,还有古海族的修士与凡人呢?”

    林一依旧是难以置信,诧异道:“岛上究竟出了何事,还请兄长道明!”

    他记得带着老龙与虎头离去之时,古海岛可是一片仙凡和睦的景象。而依着毕亢的说法,那风景如画的海岛如今已然成为了一方死地。

    “老弟应该知晓,那藏身的洞府极为隐秘,我与天星闭关疗伤,根本无暇顾及岛上的动静,待出关之后察觉有异,便匆匆返回妖荒……”

    毕亢手扶长须而连连摇头,接着说道:“斗将带人贸然寻去,势必要惊动中野的魔修。要知道魔城今非昔比,洞天后期的高手更不下十余位,轻易招惹不得……”他获悉了斗将的去向之后,禁不住担忧起来,而话到此处,又是一阵感慨。

    那个熟悉的年轻人,竟在当年分别之后,一身铁胆杀回千荒,除掉九玄,逼退凌道与青叶,再又一举夺得至尊之位。翻天覆地的壮举,尽数发生在短短的二十余年间。若非亲眼所见,叫人绝难相信。如今他坐拥一方,麾下高手无数,比起妖荒还要强大三分,纵然与魔荒相较也不输阵仗。而尤为甚者,他眼下的修为更是深浅难辨。

    “事不宜迟,且返回古海岛一趟……”

    毕亢唯恐斗将遭遇意外而不敢耽搁,作别之际,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弟,莫非这边风景独好?”许是心有不甘,他诚恳又道:“你若返回妖荒,愚兄虚位以待……”

    林一先是不肯拜入妖荒,后又舍弃了魔城,本以为他淡薄名利而不喜约束,谁料他竟然凭借着双拳杀出一个千荒至尊。而当众邀请他再次入主妖荒,难免惹人猜忌!

    果不其然,春道子与单罗子等人已拉下脸色。

    见状,毕亢苦笑了下,不再多说,举手示意道:“老弟,来日再聚。诸位道友,告辞了……”

    天星则是打量着远处的海湾,依依不舍道:“林老大,何不一同前往中野,有你这个千荒至尊,再加上魔城之主,足以威震四方而万事无忧也!”

    林一不予可否,含笑相送。

    毕亢与天星只得转身奔向天外,却又不忘分别回首说道:

    “老弟,你究竟是何等修为,能否如实告知……”

    “林老大,多谢你的火羽飞剑,天星甚是喜欢……”

    林一的嘴巴动了动,并未出声。

    不消片刻,毕亢与天星来到了星空之中。

    “大师兄,可曾问出林一的修为境界,他又为何不肯返回妖荒?”

    “他法力修为比我尚差一筹,境界却是独步洪荒,许是身为一方之主,而多有不便……”

    “他竟然如此厉害,岂非就是帝皇般的存在,若要一统八荒,天下何处去不得……”

    “这……”

    转瞬之间,两道远去的身影已消失在星空的深处。

    ……

    林一犹自远处抬眼远眺,神有所思。

    那一老一小兄妹俩惦记着斗将的安危,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其彼此寻找,又意外错过,看似偶然,却又透着几分蹊跷!

    一处孤悬海外的孤岛,与世无争的古海一族,缘何遭致覆顶之灾?莫非与林某有关,抑或是毕亢的缘故?而岛上的凡人、修士不下数百上千众,想要斩尽杀绝并不容易,究竟何方高手如此的歹毒?难道是凌道与青叶……

    便于此时,十余道身影风驰电掣般地疾驰而至。

    为首的老龙举手示意,虎头则是带着满身酒气大呼小叫:“哎、我说老大,那两人缘何走了?”

    随后的孔道子等人则是拱手为礼:“林尊,我等前来助阵……”

    闻声,林一转过身来。

    “哈哈,与这些好兄弟彻日饮酒,很是痛快……”

    虎头犹自眉飞色舞道:“天星那丫头定是寻我龙哥来了,老大你不地道,岂能不叫人家相见,哇哈哈……”

    好兄弟是指孔道子等一帮子界灵岛的豪强,不仅有洞天高手,也有谷子丹等梵天修士。众人整日里拉着老龙与虎头纵情畅饮,正中兄弟俩的下怀。于是乎双方相处甚欢,颇有几分臭味相投的缘分。

    老龙见虎头口无遮拦,瞪了一眼,这才与在场的马宁子、春道子等人打了声招呼,转而好奇道:“斗将与毕亢来来去去,莫非妖荒生了变故?”

    林一没有应答,而是冲着马宁子命道:“马明子、沈元子即日解除禁足,与其他人等前来听候吩咐!”言罢,他大袖一甩,直奔明崖海湾而去。

    马宁子与春道子、单罗子等人面面相觑,各自疑惑不解。老龙、虎头等人则是簇拥着仙奴随后追去,一行人浩浩荡荡很是热闹。

    ……

    明崖峰顶,数十道人影远近错落。居中的乃是明崖的五大长老与林一,四周分别坐着老龙、虎头等四、五十位洞天高手。而人群中唯一的梵天修士则是仙奴,一袭白衣颇为惹眼。再远处的半空之中,十二位天煞傀儡分守四方而戒备森严。

    林一独自坐在一块方石上,眼光淡淡掠过众人。

    除了天都峰之外,明崖的洞天高手尽在此处。其中的沈元子与马明子神色谨慎,各自稍显不安。余下人等则是翘首以待,不知接下来有何吩咐。

    “本尊将诸位召集于此,有话要说……”

    林一成为千荒至尊,还从未当众训话,才将出声,四下里静寂一片。他轻拂衣摆,抄手端坐,不紧不慢又道:“九龙塘之战,距今已过二十余载。凌道与青叶虽遭重创,难免要卷土重来。而本尊从妖荒毕亢的口中获悉,中野有动乱之兆。我千荒不得不预先应对……”

    马明子与沈元子暗中换了个眼色,暗自松了口气。之前躲在闭关之地修心养性,忽闻传召,还当是禁足的惩戒有所更改,却不想竟是真正的赦免。这位林尊倒是位宽宏大度之人!而接下来又将如何,莫非要与魔荒开战不成?

    “而洪荒安宁,关系四方。本尊以天下和睦为己任,绝不敢袖手旁观。本有心着人四处打探风声,却时不我待。故而,本尊要亲临中野查看,以便再行计较……”

    在场的众人听到此处,顿作恍然,随即又各自东张西望而心绪莫名。原来林尊要走了,这才预先安抚一番。沈元子与几位大长老暗暗摇头,很是不以为然,却听林一话语一转,问道:“林某若在此时留下仙皇的传承,尔等能否抵挡凌道、青叶以及魔荒九大高人的抢夺?”

    莫提魔荒九位高人的强大,便是凌道与青叶两位魔尊都没谁挡得住。

    正当众人不明所以之际,吕元子出声道:“帝奎皇尊的传承非同小可,绝不能轻率从事!林尊乃有诺必践之人,又何须多言,有事只管吩咐,我等无不从命!”沈元子、马明子、春道子、单罗子忙点头称是,四周更是响起了一片附和声。

    不管是谁,更遑论何德何能,想要将偌大的千荒掌控在手并一呼百应,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是心智修为皆超出常人的九玄又能如何,他苦心经营了万千年之久,最终还是不免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而利之所驱,却足以让万众归心!人性如斯,古往今来概莫能外!

    林一默然片刻,不容置疑道:“在本尊动身之前,孔道子带人前往九龙塘,在马明子、沈元子禁足之地打造阵法,留作固守退路,也是来日存放经文传承的所在。由方元子、方明子予以协助,吕元子统筹。即日实施,不得懈怠……”

    明崖高手众多,唯一缺少的便是用来据守的坚固阵法。而重中之重,阵法还有存放经文传承的大用,

    林一不等众人举手称是,接着命道:“沈元子着人召回天都峰的所有洞天高手,以便调遣……”

    沈元子迟疑了下,说道:“天都峰若无防御,难免遭遇意外……”

    天都峰乃当年仙皇的洞府所在,乃是众人心目中的一方重地。而林一成为千荒至尊之后,从没有过朝圣的念头。或许,他对于当年的种种已全无兴趣。

    “人手分散,难御强敌,而聚在一处便如五指合拳,方能施展重击!”

    林一张口打断沈元子,不假辞色又道:“马明子着人驻守千荒星域各处,但有动静,即刻响应!”他好像早已深思熟虑,想都不想继续说道:“奴儿给为师留下四位天煞卫以备不虞之需,偕同老龙、虎头留守明崖!余下人等,听从调遣……”

    仙奴坐在几丈外的人群中,神色有些委屈,却没敢吭声。

    虎头在这几年间除了饮酒吃肉,就是睡大觉,早已憋闷不堪,正自摩拳擦掌,只等着外出闯荡消遣一番,谁料到头来还要呆在此处,顿时不乐意了,跳起来嚷嚷道:“哎、我说老大,你怎能丢下我兄弟二人?”

    老龙深以为然,说道:“老大身边应该有个照应,有我跟着便好……”

    林一不容两位兄弟争执,摆手说道:“休得啰嗦!若有大战,你二人想躲也躲不掉……”

    闻得此言,虎头与老龙稍感安慰。

    在场的诸位高手只觉得莫名的紧迫骤然而至,好似风雨欲来,却又弄不清状况,难免叫人有些无措。而沈元子毕竟是九玄门下的老人,颇有眼力,适时说道:“中野、妖荒与魔荒各地,藏有几处隐秘的星际传送阵法,林尊不若借此来去,掩人耳目……”

    林一拂袖起身,双眉一挑,傲然说道:“本尊行事正大光明,又何须躲躲藏藏!尔等只管在家听候传唤,随时与我扫荡四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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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风万里行,寂寞看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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