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十五章 新闻
沈冲在费利通那里办完事情,又顺便去了一下沈弼的办公室,他现在和沈弼关系密切,已经不需要提前预约了,而位高权重的人,也未必天天都很忙,他进去的时候,沈弼正头戴一个有微型聚光灯的放大镜,聚精会神的摆弄手表。
“ai请随便坐,我马上就好。”没有预约,就没有要紧事,沈弼也不以为意,他吩咐秘书,说道：“dat,给沈先生来一杯红茶。”
“你请继续。”沈冲在沙发上坐下,说道：“dat,请顺便给我拿一份报纸。”
过了大概十分钟,沈弼才摘下放大镜,把它和手表一起,小心的放在一个精致的木盒子里,说道：“手表是人类最杰出的发明,有了它,人类才知道时间的宝贵,ai你应该也收藏一些。”
“中国有个故事,说有一位贫民,遇到了一位神仙,那位神仙动了动手指,把石头变成了黄金送给贫民,那位贫民说,我不要黄金,我要你的手指。”沈冲放下报纸,笑着说道：“比起手表,我更喜欢收藏制造手表的人。”
“ai你真贪婪。”沈弼大笑,他把盒子放进抽屉,问道：“你对制表业有兴趣？难道这次去日本,收购了精工或者卡西欧？”
“不,不。”沈冲摇头,说道：“我对电子表没有兴趣,相反,如果真要进军制表业的话,我对瑞士的机械表很有兴趣。”
沈弼微微一愣,然后说道：“我以为你只对电子和高科技有兴趣,你要知道,瑞士的制表业曾经很辉煌,但现在已经是电子表和石英表的时代了,最近几年,瑞士每年都有十多家制表行破产,其中不乏百年老店。”
“女人有耳环,项链,手镯,戒指等等诸多首饰。”沈冲抬了抬手腕,说道：“男人的首饰只有一个,那就是手表,电子表是普通消费品,机械表是奢侈品,我相信瑞士的制表业很快就会复兴,尤其是高端品牌。”
“你的眼光非常独特。”沈弼赞同,说道：“电子表虽然走势准确,设计却令人乏味,机械表有着无与伦比的美,每一块名表,都是艺术品。”
“nh1你是香港乃至远东最著名的藏表家,不如我们合作,一起去瑞士收购一家制表行？”
沈弼目光闪烁,但终究还是摇头拒绝了,说道：“ai我不能参与和银行业务无关的生意。”
沈冲只是一笑,也没有再劝,瑞士手表业复兴,还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而且即使复兴了,投资回报比也不如势若燎原计算机行业。
两人随意的聊了一会之后,沈弼问道：“你刚才在看《南华早报》,对今天的新闻怎么看？”
沈冲把身边的报纸拿起来,翻到头版,指着说道：“你说这个？”
报纸上的头版大标题是“第二个超人or第二个财神？”内容是陈松青昨天宣布“如期”付清了收购金门大厦的所有款项,同时又宣布有买家愿意出14。3亿的巨资购买金门大厦,他在l月份买金门大厦的价格是98亿,才过半年,就暴涨了4亿多,可谓大赚特赚,消息一出,佳宁集团的股价大幅上扬,攀升到u块的历史新高,市值接近亿港币。
在1979年初,佳宁集团还只是个小型的物业开发商,陈松青的个人财产大约有10uu多万港币,短短一年,佳宁就成长为香港中小地产商的领头羊,仅次于长江实业、置地集团、新鸿基和新世界发展这几个巨头,而陈松青持有佳宁集团75股份,按今天的市值计算,身家高达9亿,堪称坐火箭。
如果没有沈冲,此时陈松青一定是香港最红的商人。
上次无心之言,被陈松青传了出去,让沈冲抓住了把柄,沈弼对此非常不爽,但他毕竟是职业银行家,个人观感并不重要,如果陈松青真的能成为下一个李嘉诚或者沈冲,将会为汇丰带来不可估量的利益,所以当事件平息之后,他也没有去追究陈松青的责任,而是一直保持关注。
李嘉诚有十多年的房地产开发经验,经营稳健,口碑良好,还持有大量的地皮储备,沈冲有魔方、椰菜娃娃、电子游戏这些畅销产品,两人根基都很稳固,和他们合作,风险很低,但是佳宁集团除了炒卖几栋大楼之外,找不到更多的利润来源,而炒买炒卖房地产向来是高风险的生意,沈弼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扶持陈松青,他用双臂撑着办公桌,问道：“ai香港人人都说你的眼光非凡,不知道你怎么看陈？”
“我和他只有一面之缘。”沈冲不置可否,说道：“而且我不懂房地产,对这个行业也没有兴趣。”
“你要在内地建亚洲第一高楼,又从怡和洋行那里拿走了金门建筑,还说不懂房地产。”
“内地和香港完全不同。”沈冲辩解道：“在香港建楼,建好了可以转卖,这叫做房地产开发,在内地建楼,建好了不能卖只能用,这叫做基础设施建设,是两个概念。”
“ai你知道吗？”沈弼露出玩味的笑容,说道：“有时候没有态度,就是态度,你非常善于结交人,香港,内地,台湾,日本,美国,到处都有你的朋友,有很多人,你只要认识了,很快就能成为朋友,但你和陈见过之后,再也没有联系他,对不对？我听说他曾经打电话到你的办公室,但你没有回复。”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沈冲敷衍,说道：“我很忙,他也很忙,也许错过了。”
“不不不,我不觉得你会犯这种错误,你很重视交际,前天刚从新加坡回来,又要重组公司,今天就很忙,但你还是来我这里聊天,对不对。”沈弼大笑,说道：“我觉得你对他很有戒心,为什么？”
“一座山上,不能有两个老虎。”沈冲也笑,说道：“或许我只是不喜欢他抢我的风头。”
离开汇丰,回到东方魅力的办公室后,沈冲立刻给林行止打了个电话,让他派个资深记者,专门去盯佳宁集团的新闻。
第三卷 第二十六章 闲谈
“沈总,这是和夏普联合研发新一代液晶屏的意向书,律师行已经审核过了,法律程序上没有问题。”
沈冲接过来很随意的看了看,然后就翻到最后一页,三下两下,就把几份文件签完了。
“这是收购新加坡丽声收音机公司的协议书。”
沈冲接过来,刷刷刷签好名。
“沈总,这个是收购新日本企画公司的文件。”
沈冲抬头,看了看谷丽薇手上捧着的文件夹,说道：“都给我吧,一下签完,免得麻烦。”
“这份是投资日本万代株式会社的协议书,这份是收购日本南梦宫株式会社,这份是控股日活株式会社有关的授权书……”谷丽薇看沈冲每一份都只草草的扫了一眼就签字,忍不住提醒道：“沈总,你不看一下吗？”
“有什么好看的。”沈冲签好一份文件,抬头看了看她,说道：“怎么,担心我胡乱投资,把东方魅力搞破产了让你丢了工作？”
“沈总说什么呢。”谷丽薇反应快,笑着恭维他,说道：“沈总是财神,有你坐镇,汇丰破产了东方魅力都不会破产。”
“薇薇安,你这话言不由衷,说的太假。”
“沈总,你每次做投资,都是在很短的时间里做了决策,有些投资,像新日本企画公司,刚刚成立没多久,产品也名不见经传的企业,你是怎么确定他们有投资价值？”
我会告诉你新日本企画过几年会改名叫k然后做出来不少异常火爆的街机游戏么？
沈冲只是一笑,说道：“瞎猫碰死耗子罢了,漫天撒网,总能逮着几条大鱼。”
谷丽薇无语,每一份文件牵涉到的金额,低则几十万美元,高则上千万美元,这种撒网方式,也太奢侈了,难怪最近有人调侃,说沈冲要不是有超强旺夫运的女朋友,财神早就成穷神了……
“好了,签完了。”沈冲放下笔,把五六份文件整了一下,递给谷丽薇,说道：“你先拿去备案,然后交给袁天凡。”
谷丽薇走后,沈冲又忙了一会工作,然后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五点钟了,于是收拾了一下文件,站起来,准备去隔壁找张爱嘉,晚上有一个华润公司举办的酒会要参加。
台湾解禁uu0多种内地商品的消息,早已传到了香港,让很多人嗅到了商机,台湾官方奉行“三不”政策,绝不和内地接触,两岸之间,既不通航,也不通商,那这些商品想要进入台湾市场,就必须通过香港商人中转,因此作为内地在香港的贸易总代理,华润公司最近可谓炙手可热,每天都有无数人涌进去打听消息,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因为沈冲的暗中提示,廖承志和魏景蒙在美国密会之后,张先成亲力亲为,组织了一批和台湾关系密切的香港商人到内地参观考察,这次台湾态度松动,让他在政治上加分不少,在华润内部说话的份量也重了,今晚的酒会,就是他一手安排的,作为幕后推手,沈冲自然要去捧场。
推开门,沈冲就闻到一股浓浓的咖啡香味,他看了看屋子里的人,笑着说道：“你们这是在开沙龙？怎么不叫我。”
“叫你来就没意思了。”陈韵文大咧咧的调侃他,说道：“看吧,本来热热闹闹的,你一来,鸦雀无声。”
许鞍华,林青霞和胡茵梦不像她那么随意,都站起来打招呼,
“都坐都坐,不然又要讲我官气十足了。”沈冲笑呵呵的回应,落座之后,他接过张爱嘉递过来的咖啡,问许鞍华：“au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刚回来。”
“严浩呢？”
“严浩去北京了。”许鞍华掠了一下短发,解释道：“他父亲想回北京看看,他陪着过去了,大概下周回广州,等他到了,我再过去。”
严浩的父亲是全国政协委员和作协委员,两年前因为心脏病发作瘫痪了,一直卧病在床,沈冲曾经去探望过,他身体很虚弱,已经是风烛残年了,这次去北京,应该是想落叶归根,不打算再回香港了。
“等会我让薇薇安发个电报给严浩,让他不要急,在北京多呆几天,照顾好父亲,拍戏可以再等等。”沈冲看了看晒黑了不少的许鞍华,说道：“你也多休息几天。”
“auu姐倒是想休息,可惜休息不了。”陈韵文端着咖啡杯,说道;“她都要疯魔了,天天抱着剧本念叨,吃饭睡觉都在想怎么拍戏,我看呀,要是再休息下去,她就要去青山医院陪十三郎了。”
“我哪有。”许鞍华笑着反击,说道：“去年你写剧本的时候,不也是这个样子,现在也没去青山医院吃药打针,反而好好的坐在这里喝咖啡说风凉话
沈冲观察了一下许鞍华,感觉她起色还好,不像陈韵文说的那么夸张,于是笑着问道：“压力很大？”
“当然大了,廖承志这样的大人物题词,红线女,白雪仙,任剑辉这样的粤剧名家做顾问,粤港两地合作,投资上千万,能没有压力么？”陈韵文揶揄道：“而且还有你这个黑脸大老板在后面盯着,谁不害怕？我当初写剧本,你每一个字眼都要扣,剧本都这样了,那auu姐拍戏的时候,岂不是每一个镜头都要反复琢磨？”
“哪有那么夸张。”沈冲摆手,说道：“au你不要听瞎扯,她写的每一字我都认识,当然要一个字一个字的审查,但是拍戏我不懂,你和严浩自己掌握,我绝不插手。不要太紧张,紧张过头了反而不好。”
许鞍华含蓄的笑了笑,说道：“我知道。”
“切,区别对待。”
“对你这样飞扬跋扈的女才子,一定要乱棒狠打,不然就容易蹭鼻子上眼。”沈冲很喜欢陈韵文人来疯的性格,和她相互吐槽了几句之后,又问许鞍华：“选角进行的怎么样了？”
“广东政府和珠江电影厂都很配合,帮我们挑了很多人,大部分已经选好了,现在就差几个关键人物。”许鞍华看了一下胡茵梦,说道：“刚才胡小姐说她很想去演十三郎的初恋情人,我也觉得她的气质和形象非常符合,沈先生觉得呢？”
沈冲一曲《太委屈》,让胡茵梦和李敖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婚姻彻底完蛋,她在台北和沈冲张爱嘉一起去听了邓丽君的演唱会之后,马上就办了离婚手续,然后和东方魅力签约,来香港发展。
“要说形象和气质,rr确实很适合。”沈冲看了看容貌和气质完全不输林青霞的胡茵梦,摇了摇头,说道：“但是rr我不建议你去演这部电影。”
胡茵梦用恰到好处的表情,表达了自己的惊讶,问道：“为什么？”
“因为这是一部内地取景的电影,你去演了,一定会被台湾封杀。”沈冲把咖啡杯放在茶几上,说道：“这会伤害你的演艺事业。”
“我不在乎。”胡茵梦表面娴静文雅,性格却很刚烈,她和李敖离婚,和沈冲的公司签约,台湾媒体对此反应激烈,有的口诛笔伐,有的含沙射影,其中不乏很过分的言辞,她皱着好看的眉头,说道：“我不想回台湾了。”
“那不行。”沈冲一口否决,加重语气说道：“你既然和东方魅力签约了,我就要对你的演艺事业负责十三郎的初恋情人出场只有几分钟,连名字都没有,只是一个符号,对电影情节来说,这是个很重要的角色,但是对演员来说,这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你不能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赔上三五年的黄金事业期。”
“说起来,我觉得你们这些女明星,你,hrit,包括ivia,你们既不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也不知道未来要做什么。”沈冲说的兴起,开始大发厥词,说道：“你们都很被动,别人让你们拍什么戏,你们就去拍什么戏,这样不对,知不知道？你们要有自己的想法和规划,女明星是吃青春饭的,你们只有十几年的辉煌,所以每一部戏,都要想好,不要胡乱的去拍,那样没有意义,世间女子万千,能成为明星的很少,上天既然赐给你们如花的娇颜和非凡的气质,就要好好珍惜,像hrit和ivia以前拍的那些爱情电影,那是电影么？那是在拍写真集,写真集再好看,也只是写真集,不是艺术。”
他这番火冒的莫名其妙,让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好啦好啦。”张爱嘉斜坐在沙发扶手上,用双手按摩他的肩膀,说道：“难怪说不要你来了,你看你,一来就把好好的气氛弄没了。”
“我天生就适合于焚琴煮鹤的勾当。”沈冲摇头晃脑的自嘲,然后又问许鞍华,说道：“主角还没选好么？”
“没有。”许鞍华很苦恼,说道：“我和严浩把广东大大小小的粤剧团都跑了一遍,还没找到合适的人。”
内地经过几十年的禁锢,思维非常之僵化,不仅在经济领域,在电影行业同样存在,比如拍武打戏,就一定会去武术学校找演员,拍京剧戏,就一定会去京剧戏班找人,沈冲前世曾经看过一个访谈,ru年代有个香港演员去内地拍戏,在表演吐血的时候,道具师去医院借了一包真的血浆……
“也未必一定要找懂粤剧的,十三郎是粤剧名家,但是他是幕后编剧,不是台前名角。”沈冲建议道：“我们是拍电影,演的好就行,你和严浩可以去表演学校看看,剧本里的那些唱词,在后期的时候找人代唱就是了。”
第三卷 第二十七章 酒会
19ru年l月,华润在湾仔开工兴建一栋50层,178米高,建筑面积近10万平米的大厦,准备作为总部办公用地,建成之后将会成为与怡和洋行总部康乐大厦交相辉映的地标性建筑,可见此时内地虽穷,华润不穷。
有钱,但全是公家的,那花起来自然也没必要省了,这晚的酒会安排在半岛酒店,办的很盛大,据说会有100多人出席,其中不乏巨商名流和政界高官
在去半岛的路上,张爱嘉意有所指的说道：“你刚才很威风嘛。”
沈冲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怎么了？”
“你在她们面前讲那么重的话,多伤我面子。”
“你不是不在乎面子么？”
“他们是我朋友,和那些请客吃饭的不同。”
“我只是心血来潮,讲了一点心里话,大概语气重了点,其实不是在批评人。”沈冲装无辜,说道：“要不我明天挨个给她们道歉？”
张爱嘉横了他一眼,酸酸的说道：“心里话,哦？”
“你不要乱吃醋,我讲的时候可是把你也带上了。”
“你既然和我签约了,我就要对你负责。”张爱嘉斜着眼睛看他,用和刚才一样的语气揶揄道：“说的好暧昧,哦？”
“喂,喂,我当时不是这么说的吧？”
“大意就是这样。“张爱嘉撇嘴,说道：“谁知道你说话的时候,心里怎么想的。”
“报纸上的风言风语,哪能当真？”沈冲抓着她的手,说道：“我真要看上了胡茵梦,用得着遮遮掩掩？早就告诉你了。”
张爱嘉瞪眼,用指甲轻轻的刺他的手背,说道：“你这皮真够厚的”
“男人皮不厚,经不起风吹雨打,怎么能保护你的细皮嫩肉。”沈冲大言不惭,和张爱嘉调笑了一会之后,说道：“我明天让薇薇安开一张40万的支票,你拿给林青霞。”
张爱嘉微微一愣,然后说道：“是《爱在黎明破晓时》的片酬？她之间就说了呀,说免费出演,就当住了半年别墅的房租。”
“人言可畏,我是不在乎,她的名誉不能被我拖累。”沈冲啧啧感慨,说道：“我听说林青霞前阵子回台北,和秦汉见过面,好像吵了一架,前天秦汉前天喝醉了,和人诉苦,说她贪慕虚荣。”
他说的委婉,但张爱嘉怎么会不明白,她大为恼怒,竖着眉毛说道：“你在美国总共就呆了那么几天,每次都和亲密的人一起去的,清清白白,他怎么可以这样讲话”
沈冲倒没生气,他年纪轻轻,坐拥巨富,又有才名在外,任何一个男人在他面前都会不自信,何况事业感情双双跌落谷底的秦汉。
“瓜田李下,难免有嫌疑嘛,再说了,这种绯闻对我来说,是喜闻乐见的好事情,绝色美人垂青,更增加我的个人魅力哈哈。”
“哈哈哈你个头。”张爱嘉恨恨的抓了他一下,说道：“看你这得意的样子,就知道你对青霞有贼心”
“天地可鉴,我绝对纯洁,要不然也不会开片酬给她了,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沈冲想起一件事,说道：“上次au垠我讲,去年我答应投资《疯劫》之后,让她去选演员,她打听到林青霞要从香港过境去台北,就去机场等她,等了两个多小时,但是林青霞当时有片约在身,没有答应出演,然后她就去找了你。”沈冲笑呵呵的说道：“你说如果林青霞答应出演了,这会坐在我旁边的,会不会是她？”
张爱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她呆了一呆,然后幽幽说道：“世间的事情,真的很难预料,我以前就在想,胡老师如果不等那个镜头,我就不会来香港玩,不来香港玩,就不会拍《疯劫》,不拍《疯劫》,就遇不到你,遇不到你,不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你说我会做什么？”
“想那么多于什么,人生本来就是如此。”
沈冲如此安慰,心头却流过邓丽君那首经典的歌。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的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
张爱嘉在路上惆怅没有遇到沈冲会怎么样,而沈冲却在当晚的酒会上,遇到了一个非常意外的不速之客。
“沈先生,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张先成介绍道：“这位是北京来的江主任,江主任……”
“张经理不用介绍啦,我和沈先生是老朋友了,香港最杰出的青年爱国商人,我怎么能不认识。”
作为在内地投资最多,也是最知名的外商,沈冲其实早就认识了这个人,但他心里仍然非常震惊,这蝴蝶翅膀扇的太厉害了,居然把这个现在不显山不露水,未来却是超重量级的大人物扇到香港来了。
“江主任,什么时候来香港的？怎么不通知一声。”沈冲把酒杯交给张爱嘉,和他握手,热情的说道：“春节去北京的时候,承蒙投资管理委员会的热情款待,这次来香港,一定要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我前天刚到。”江主任带着笑容,用他招牌式的语速不紧不慢的说道：“上次在北京听沈先生讲粤菜的妙处,口舌生津,油然而生南下之心,这次有机会来香港,要是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好好尝一尝。”
“那敢情好。”沈冲笑呵呵的说道：“江主任公务之余,有闲暇的话,我在家里略备薄酒,静候佳客,张经理要是肯赏脸,不如一起把臂同游？”
“财神有请,岂有不去之理。”张先成略微惊讶的看了沈冲一眼,然后笑着说道：“江主任,你说呢？”
“好,好。”
酒会是交际和打探情报的场所,人多耳杂,张先成是操办酒会的负责人,沈冲和张爱嘉又是焦点人物,没法多做交流,几个人稍微闲叙了一会,就各自分开了。
“刚才那个人是谁？你好像对他非常重视。”
“他是大陆进出口管理委员会和外国投资管理委员会的二号人物。”沈冲说了一下职位,就不再解释,而是看着她,轻声道歉,说道：“对不起,刚才让你难堪了。”
“没什么。”张爱嘉笑了笑,说道：“这里毕竟是香港。”
p：林青霞拒演《疯劫》是真事,许鞍华自己说的。
第三卷 第二十八章 惆怅
不知是因为来时路上的闲谈勾起了心绪,又或是因为沈冲言辞失当让她心头烦闷,酒会刚刚过半,张爱嘉就面色酡红,双目润水,有点不胜酒力的样子。
沈冲见状,和张先成告罪一声,就揽着她离开了酒会,直接去了公司在半岛酒店顶楼长期预定的套房。
“对不起,我刚才……”
“没什么。”沈冲半强迫的把她送到床上,再帮她脱掉高跟鞋,说道：“我给你倒杯水。”
他打开台灯,倒好水,放在床头柜子上,笑着说道：“借酒浇愁？”
“不是愁。”张爱嘉抬头,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说道：“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忽然间感觉情绪很糟糕,看到酒忍不住就想喝。”
在橘色的朦胧灯光下,她的表情楚楚动人,分外迷人。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酒鬼。”沈冲心头柔软,他走到窗口,拉开窗帘,然后挪了挪窗边的单人沙发上,斜对着窗外灯火闪闪的维多利亚港坐下,然后说道：“你知道吗？我以前很少看香港的夜景,尤其是黄昏时候的夜景,每一次看到,我的心情就非常差。”
“为什么？”
沈冲吐了一口气,说道：“因为没有家的感觉。”
张爱嘉看着那个一半隐藏在黑暗中的侧影,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情绪似乎并不算太糟糕,她轻轻的拿起装着温水的玻璃杯,双手捧着,说道：“你在这里长大,为什么没有家的感觉？”
“因为那时候,我的心并不属于这里。”沈冲看着窗外,说道∶“此心安处是我家,去年我的心,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飘渺。”
他回头看了看张爱嘉,笑着说道：“还好有katariu刂你,katariu定住了我的心,你定住了我的情,没有katariu我或许会胡作非为,没有你,我或许会荒淫无度。”
“你这么说,我好有成就感。”张爱嘉笑了,说道：“你怎么个荒淫法？
“以我的财富和才情,想怎么荒淫就怎么荒淫。”沈冲也笑了笑,说道：“katariu很宠我,她或许会管,但不会管太多。”
“我也不会管你。”张爱嘉轻轻喝了一口水,低着头说道：“再说我拿什么去管你呀？”
“你很好,让我很在意你。”沈冲平平淡淡的说道：“有了值得珍惜的东西,就不会乱搞。”
张爱嘉觉得杯子里的水很暖,一直暖到了心里,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白开水比酒好喝。
“把灯关了吧。”
张爱嘉依言,探身关掉了床头柜上的台灯,两人沐浴着窗外漏进来的微光,都没有再说话,过了好久之后,沈冲开口说道：“我唱一首歌给你听,好不好？”
“呀？”张爱嘉惊喜,说道：“以前怎么求你,你都不唱歌给我听,今天怎么忽然慷慨起来,肯给丫鬟打赏了？”
“我过两天要去一趟深圳丨可能要呆三四天,下周一是你生日,我可能赶不回来,先唱首歌,算是生日礼物。”
“你知道我生日？”
“当然知道。”
“大老爷,我不要听生日快乐歌。”张爱嘉眉眼弯弯,柔声说道：“要听新歌。”
“好。”
沈冲沉默了一会,然后敲着木质的扶手当伴奏,开始轻声的唱歌。
“闭上眼睛熄了灯,回望这一段路程,看见今天昨天有多少艰辛,你依然陪伴在我身边,曾经迷惘的心中,藏在黑暗的角落,是你牵引我走出寂寞,用你所有的爱与柔,如果我能将这段爱情重新再走过,我愿意与你重逢在漫漫长夜的尽头,能不能让我在另一个世界醒来后,眼前依然是你,让我来世拥有今生的温柔,漫长的风雨路,有你在我心中,走遍千山万水,让你我共同渡过,人世间多少愁,都成昨日云烟,前尘往事入梦,都谱成最美的歌……”
p：对不住大家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不得不暂停这本书的更新了
这是我码的第一本书,费了非常多心血,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收集资料,电子书和实体书看了一大堆,写的也极其痛苦,光开头就换了十几个,每一个情节,每一句对话,都是我想了又想,改了又改才弄出来的,我真的很不想终结它,按照时间线和手上的资料,本应该写几百万字的,但是没办法,作为一个有老婆有孩子的30每个月几百块的订阅收入,真心撑不住了……
这本书我是不会放弃的,所以只说是“暂停更新”,我在筹划码一本新书,如果顺利,以后我会接着写“一个电影帝国的诞生11”或者“一个媒体帝国的诞生”,如果不顺利,我会去找个工作,然后兼职继续码这本书。
谢谢书友们一直以来的支持,谢谢,谢谢你们陪我一起走过这10个月的时光,非常感谢
第337章 归来
1980年8月23日，星期六，处暑，很平常的一天。
在湾仔东方魅力大厦附近的一间茶餐厅里，几个穿着白衬衫，背着相机的记者聚在一起，一边吃午餐，一边闲聊。
“温瑞安的武侠小说里有这么一句话，叫做人生寂寞如雪，以前一直搞不懂寂寞如雪是怎么个寂寞，现在我懂了。”
“怎么说？”
“自从沈财神去了内地之后，我觉着整个香港就像大雪之后的平原一样清静寡淡，寂寞无聊，索然无味。”
这几个记者并非同一家报社的，工作侧重也各有不同，有的是跑财经新闻的，有的是跑娱乐新闻的，闻言面面相觑，然后哈哈大笑。
“确实，我也有这种感觉，似乎沈财神不在，整个香港都寂寞了。”
“沈财神一月炒黄金期货，二月出内地大人物的专访，三月买浅水湾大酒店，四月搞金像奖，五月爆左拥右抱的绯闻，六月在佳艺电视开台之日裸奔，七月狙击怡和洋行，每一件都是令人瞠目结舌的大事件，他在的时候，天天上头条，时时有新闻，我们报道的爽，读者看的也爽，现在他去内地，一呆大半个月，没了他，全香港的报纸销量都跌了不少。”
“沈财神大概是香港开埠以来最有新闻价值的富豪了。”
“别说香港，放眼全世界，他也是独一个！”
“那倒也是，就算美国总统，也不是天天都能弄出劲爆新闻的……说起来，你从沈财神那懂了什么叫寂寞如雪，我也从沈财神那懂了一个词。”
“什么？”
“富可敌国。”
“哦？”
“我以前总觉着，一个人再富，也不可能敌的过一个国家，现在看沈财神的做派，才知道富可敌国不是虚言，你看他，去台湾，台湾行政院长倒履相迎，去内地，内地领导人亲自接见，去新加坡，新加坡举国震动，去美国，美国总统候选人请他参加宴会，这架势，和一个国家总统有什么区别？不是富可敌国是什么？”
“其实真论财富，沈财神远没有达到富可敌国的境界，不说别的，就说香港，他就不是最富的人，利家、何家还有李嘉诚那些地产巨头，个个都比他根基深厚……”
“那怎么没见台湾和新加坡一窝蜂的来巴结他们？”
“沈财神不做房地产，钱是活的，能到处投资到处跑，你不重视我，我就去别的地方发展，谁舍得把财神爷对外推？所以不管到哪里，人人都笑脸相迎，奉为上宾。利家和李嘉诚他们的钱，都砸在房地产上了，房地产是不动产，既不会飞，又搬不走，不过是窝在香港的地主老财罢了，台湾和新加坡来巴结他们有什么用？”
“这只是其中一个缘由，还有一个缘由，就是沈财神太会赚钱了！他五月份的时候，一边说要在内地建亚洲第一高楼，一边说要投资10亿美元开工厂，当时所有人都当他吹牛皮，现在呢？《虎胆龙威》北美票房过5000万美元，全球票房过7000万美元，还有那个gameboy游戏机，188美元一台，一共200万台，8月1日上市，8月3日售罄，不到3天，卖了3亿7600万美元！现在谁还敢说他是吹牛皮？有这种本事，谁不高看一眼？”
“是啊，太他妈会赚钱了！抢银行都没这么快。”
“钱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他那个游戏机，需要的零部件很多，而且很多都是高科技产品，只要在一个地方建厂，很快就能带动一大批产业发展，既能提高就业率和税收，有能增强国家科技实力，台湾和新加坡能不眼红？”
“那什么游戏机之类的高科技咱们不懂，就说电影吧，香港有几十家电影公司，每年出品几百部电影，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很懂电影，可是在《虎胆龙威》之前，谁想过电影还能这么拍？谁又想过电影还能这么赚？把今年邵氏和嘉禾的所有电影票房都加起来，估计也没有7000万美元。”
“我记得李小龙的《龙争虎斗》全球票房也才2500万美元吧？这么说，《虎胆龙威》应该是有史以来最卖座的香港电影了。”
“差不多，沈财神去年用《疯劫》破了香港本埠票房记录，现在又破了全球票房记录，明年的金像奖，估计《虎胆龙威》要包揽所有奖项了。”
“那倒未必，《虎胆威龙》场面大，打的爽，但是表演戏一般，最佳电影和最佳导演十拿九稳，但是影帝影后这两个奖杯估计够呛，尤其是影后，山口百惠的戏份不多，只是个花瓶，十有**拿不到奖。”
“戏是不多，但是山口百惠人气高啊，到处开演唱会，场场爆满，而且这部电影是她的退隐作，能加不少同情分，观众肯定都把票投给她。”
“观众投票只占四成，能不能拿奖，主要还是看评审团的意思。”
“沈财神似乎很喜欢山口百惠，还特意去日本搞了十万朵玫瑰花为告别演唱会捧场，他是评审团主席，到时候肯定照顾的啦。”
“要论照顾，山口百惠能和张爱嘉比？一个是别人的老婆，一个是自家的情人！张爱嘉靠《疯劫》拿了金马奖，公认她演的好，还不是没拿到金像奖影后？沈财神是做大事的人，不会为了个人私情去干扰评审团的。”
“沈财神真是让人羡慕，家有旺夫贤妻，外有影后情人，一边大发横财，一边风流倜傥，坐享齐人之福，何其快哉！”
“这种事羡慕不来的，沈财神去新加坡做演讲，忙里偷闲在夜总会里写《奉献》，这歌现在红遍整个东南亚，有人说这是现代版的旗亭画壁，有人说这是现代版的《短歌行》，不管哪一种，都是真正风流名士才有的手段，男的为之心折，女的为之神迷，财气和才情兼具，所以才能风流不羁，要是咱们这种普通人，一个金凤凰就把脊梁骨压垮了。”
“那倒是，李开元当初开记者会的时候，锋芒毕露，连怡和洋行的大班纽璧坚都不放在眼里，这世上大概也只有沈财神才能压得住她。”
“可惜李开元太低调，除了那次偶露峥嵘之外，极少出席公共活动，也不接受采访，不然的话，咱们现在也不至于如此无聊。”
“人家是凤凰，又不是孔雀，平时用不着出来招摇。”
“沈财神的这两个女人，都不简单，李开元低调，采访不到就不说了，张爱嘉圆融，见谁都笑语盈盈，八面玲珑，说话举止无不妥当，完全找不到突破口。”
“沈财神看中的人，哪有一个是简单的。”
“倒也是……现在几点了？”
“1点47分，快两点了。”
“老王，你的消息准不准？沈财神今天到底有没有回来？”
“绝对准，我有个表亲在深圳开元玩具厂上班，他昨天晚上亲眼看到沈财神和李开元在一起散步，今天早上又看到李开元的车子离开了工厂，肯定是回来了。”
“瞎扯吧，你亲戚怎么告诉你的？”
“打电话告诉我的！你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吧？深圳和香港上个月就通了程控电话，打电话很方便。”
“这事我也知道，好像是大东电报局在深圳开了分公司。”
“不是大东电报局的分公司，是沈财神牵头，联合大东电报局和内地的邮电局，在深圳开了个合资公司，专门做电话通讯生意。”
“沈财神真是什么行业都要插一手……算了别打岔，沈财神是工作狂，如果早上回来了，下午一定会来公司上班，可这都快两点钟了，也没见到他的车子过来，会不会去广播道的佳艺电视那边了？”
“应该不会，沈财神也就电视台刚开播那阵子经常去广播道，后来就去的少了，佳艺电视只放电影，收视率稳定，最近也没出什么问题，如果要办公，肯定会来这边。”
“我也觉着沈财神要是回来了，一定会来这边的，张爱嘉的车子一直停在大厦门口，她肯定在这里，今天晚上是她导演的那部《爱在黎明破晓时》首映，沈财神是编剧兼制片人，肯定会来给她出谋划策……哎，哎，看，那不是沈财神的捷豹吗？”
“走，走，赶紧过去。”
第338章 礼物
谷丽薇抱着一叠文件，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提醒道：“沈总，三点钟有个会议。”
几个记者很识趣的收起笔记本和录音笔，结束了采访。
“沈先生，打扰了，非常感谢你拨冗接受采访。”
“哪里，我刚回来，你们就来采访，是给我面子。”沈冲呵呵而笑，他站起身来，从办公桌上拿起几张小纸片，分发给记者，说道：“今晚8点，嘉禾戏院上映《爱在黎明破晓时》，这是戏票，还请各位到时候赏脸去捧个场。”
“一定一定。”
“多谢沈先生。”
“薇薇安，替我送送这几位记者朋友。”
等记者走后，沈冲关上办公室的门，张开双臂，嬉皮笑脸的对站在窗口的张爱嘉说道：“小别胜新婚，不给个热情的拥抱？”
张爱嘉撇嘴，做了个不情不愿的鬼脸，然后笑着走过来，拥抱了他一下。
“想我没？”
“忙都忙死了，没空想！”
“喂，你这回答可太不知情知趣了，大老爷很不满意。”
张爱嘉轻笑一声，推开他，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侧着头看他，似笑非笑的说道：“怎么想才叫知情知趣？”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宛如星辰，让沈冲心头一荡，伸手一个横抱，把她抱起来，丢在沙发上。
“色狼，你一会要开会！”
“我是老板，我说什么时候开会就什么时候开会。”
“手拿开……走开，走开……再乱来我要喊人了……”
“小娘子，你就别挣扎了，快点从了大老爷……”
两人正在嬉闹，电话响了，秘书秋丝雨汇报道：“沈总，华润张总的电话。”
“真是煞风景！”
“色狼……快去接电话。”
沈冲按住佳人，狠狠的亲了一口，然后才从沙发上爬下来，抓起电话，笑着说道：“张总经理，恭喜恭喜，这次立了大功，高升指日可待。”
“哪里，只是为国家做了一点点贡献，谈不上什么功劳。”张先成心情甚好，呵呵大笑着和沈冲聊了几句场面话之后，才说出了正题：“关于合资成立华科工贸的事情，上面已经批示同意了，沈先生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面谈一谈。”
沈冲斜坐在办公桌上，从玻璃碗里捡了几颗彩虹糖，一颗一颗的砸张爱嘉，阻止她收拾衣服，一边说道：“我刚回来，日程安排乱的一塌糊涂，要先问一下秘书，等会再联系？”
“好说，这事不急，沈先生先忙你的。”
八月初，波音公司交付了第一架747给内地，沈冲秉承锦上添花的策略，和张先成联手，以庆祝747中国首航的名义，遍洒邀请帖，从美国、日本和香港邀请了150多位公司和企业负责人，凑了一个经贸访问团，从广州直飞北京，访问团到了北京之后，受到了热烈欢迎，签下了数亿美元的投资和贸易协议。
1980年中国的外汇储备为负值，背了10多亿的外债，急缺外汇，每一笔投资都非常宝贵，因此这次经贸访问团受到了高层的肯定和赞赏，这些赞赏对沈冲这个体制外的人来说，只能涨点声望，但对张先成来说，他在华润更进一步的机会，就大了很多。
至于华科工贸，是沈冲和华润一直在谈的一个项目，华科是华润旗下做电子产品代工的子公司，生产一些电路板和收音机之类的东西，不管规模还是实力，都没有太多价值，但沈冲需要这个牌子，因为有了华润国营企业的外皮，他才可以从内地的科研部门里挖人——要知道80年代毕竟是冷战的时代，他一个香港人，很多科技是买不到的，只能自己研究，而研究所放在美国，终究不如放在自家身边安心。
挂掉电话，沈冲看着衣服齐整，双手抱胸，一脸防范的张爱嘉，叹息一声，说道：“我说，你就不能从我一回？让我享受一下办公室里的********？”
“不行！”
“真！没！情！趣！”沈冲无奈，他摸了摸脑袋，然后探身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说道：“送你了。”
“什么？”
“礼物喽，你既然没情趣，那我也就不浪漫了。”沈冲打开盒子，展示里面通体翠绿，晶莹剔透的树叶形玉坠，说道：“我看这个挺漂亮的，就带回来了，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时候送给你，现在大老爷心情不好，你爱要不要。”
张爱嘉抿嘴一笑，似喜似嗔的白了他一眼，上前拿起吊坠，放在手心赏玩，惊叹道：“好漂亮。”
“当然漂亮了，极品冰种翡翠加国宝级工艺大师精制而成。”沈冲拿起玉坠，帮她戴上，然后调侃道：“你不是要去拍《金枝玉叶》吗？这玩意就是个玉叶，下次听话，让大老爷享受一回，再给你来个金枝。”
张爱嘉又白了他一眼，说道：“越来越不正经了……好看吗？”
“好看。”
浓翠欲滴的玉坠衬托白皙如雪的肌肤，再加上若隐若现的春光和吐气如兰的幽香，有着惊心动魄的美，只不过被刚才的电话打断，沈冲现在没了色急的**，他只是轻揽着张爱嘉，坐在办公桌上，享受着温馨宁静的两人时光。
过了半响，张爱嘉推开他，站直身体，说道：“你该去开会了。”
“无聊。”沈冲伸了个懒腰，拿起办公桌上的几份文件，一边随手翻看，一边半唱半念的嘟囔道：“良辰美景奈何天，为谁辛苦为谁甜……忙来忙去，不知道瞎忙什么。”
他跳下办公桌，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问道：“今晚电影首映，都安排好了吗？”
“有江经理帮忙，都安排好了，但是我没什么信心。”张爱嘉有些弱气的说道：“我还是觉得观众不会喜欢这样的电影，可能票房口碑都不好。”
“别怕，要是口碑不好，我找水军帮你刷。”
“什么水军？”
“水军就是拿了钱说好话的记者。”沈冲胡言乱语的解释，又问道：“这电影你拿到台湾试映过的吧，反馈如何？”
“还可以，台湾比较喜欢言情电影，但是香港观众似乎不怎么喜欢。”
“以前不喜欢，不代表以后不喜欢，社会在变，观众的口味也在变，香港现在经济腾飞，中产阶级迅速扩大，中产阶级就喜欢风花雪月的调调。”
沈冲和张爱嘉瞎聊了几句之后，就走出了办公室，去了会议室。
去年六月，他去内地，是个不名一文的愣头青，去年十月，他去内地，是个小有名气的电影人，去年年底，他去内地，是个声名鹊起的青年商人，这次再去内地，他已经是炙手可热的商界巨子了，受到的待遇和收获的回报，远远超过之前几次，得好好布置一番。
第339章 首映礼
“别看了，来吃饭吧。”
沈冲嗯了一声，却靠坐在沙发上没动，仍旧盯着电视机里的画面看，在电视里，留着胡须的张国荣站在墙头抽烟，灯光从上方斜照，烟雾在面前缭绕，朦胧又优雅，颓废又沧桑。
“……
从前如不羁的风不爱生根
我说我最害怕誓盟
若为我痴心
便定会伤心
我永是个暂时情人
……”
这首《不羁的风》是沈冲在洛杉矶剽窃出来给张国荣的十首歌中的一首，后来被选出来作为《爱在黎明破晓时》粤语版的宣传歌曲，在他去内地之前，这首歌的mv还没开始拍摄，等回来的时候，已经在佳艺电视台上循环播放一周了。
张爱见他不动弹，于是解开围裙，走过来坐在沙发的扶手上，陪他看电视，问道：“拍的怎么样？”
mv把音乐和电影画面结合在一起，开创了一种全新的流行文化，是一种划时代的产物，但在1980年，它还是个新生事物，没有人知道怎么去拍，会音乐的人不会拍电影，会拍电影的不懂音乐，既懂电影又懂音乐的，几乎全是大导演，他们根本没兴趣去拍基本没什么预算的mv——就像21世纪没有几个大导演愿意去拍网络微电影一样。
在迈克尔-杰克逊的《颤栗》专辑出现之前，全世界所有的mv都差不多，歌手要么一边跳舞一边唱歌，要么一边摆pose一边唱歌，这首《不羁的风》就属于摆pose唱歌的类型，张国荣在不同的环境里摆着不同的pose，没什么创意，也没有故事性，不过值得称道的是拍的很精致，导演很有水平，拍出来的画面和气氛很有美感，整部mv仿佛动态的写真集，赏心悦目，把张国荣的个人魅力展现的淋漓尽致。
“镜头切换的有点生硬，不够连贯，也不够精巧，不过把人拍的挺好看。”沈冲并不是一个喜欢插手别人工作的人，张爱嘉也是一个很有独立气质的女性，所以他除了偶尔给《爱在黎明破晓时》的宣传提点意见之外，基本不掺合具体工作，于是问道：“这mv是谁导演的？”
“杨凡。”
“原来是他。”
杨凡是香港颇有名气的电影导演和专业摄影师，曾经拍过《海上花》《流金岁月》《游园惊梦》等电影，他的电影以唯美见称，注重美感，剧情比较平淡，因此票房并不出色，但在圈内口碑相当不错，此人除了电影之外，摄影水平也非常出色，是和《电影时代》御用摄影师梁海平齐名的大行家，经常为明星和名流们拍摄艺术照，很多台湾明星都慕名来香港找他拍照。
如果没记错的话，在前世的时空里，张爱嘉曾经和杨凡合作拍过好几部电影，想必两人早就认识，沈冲随口又问道：“你去找他来拍的？”
“不是我去找的，是selina介绍的，你不知道吗？杨凡以前是佳艺电视的编导和制作人，专门给歌星拍电视特辑。”
擦……
都说tvb卧虎藏龙，佳艺电视看来也不遑多让啊，徐克、米雪、郑裕玲、梁小龙、冯淬帆等人都是从这家电视台出来的，原来杨凡也是……
老的佳艺电视已经完结了，我这个新的佳艺电视，未来不知道又会培养出什么样的人才……
是把未来的那些名人都网络过来当小弟，还是一视同仁，直接培训和提拔所有有能力的人？
“别看了，去吃饭吧。”张爱嘉推了推又神有天外的沈冲，催促道：“八点钟首映，现在快七点了，再拖拉就来不及啦。”
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人才再多也不嫌多！
“停住这风baby，长夜抱拥daring……”
在动感的乐声中，沈冲站起身来，弯腰伸手，做了个邀舞的姿态，张爱嘉嫣然一笑，把手放在他的手心，然后两人横着步伐朝餐厅走，只走了两步，就不得不分开了——沈冲根本不会跳舞，差点把张爱嘉绊倒了。
“你呀！”张爱嘉弯腰抚了抚脚踝，恨铁不成钢的抱怨道：“报纸上都说你是香港最浪漫的人，我看你是香港最不浪漫的人，送礼物送的一塌糊涂，跳舞跳的乱七八糟！”
沈冲尴尬的打个哈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餐桌前，抢先把椅子拉开，说道：“美女，我这人不仅不浪漫，连绅士风度也没学会多少，只会拉椅子，最多还会洗个碗。”
张爱嘉微微一笑，先主动亲了他一下，然后才盈盈坐下。
这里是九龙塘的一栋别墅，以前是金门建筑旗下的物业，沈冲接手之后送给了张爱嘉，在他去内地之前，这里一直在装修，今天还是第一次过来。
“住这里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很幽静，除了偶尔有飞机飞过。”张爱嘉帮他舀了一碗汤，然后说道：“就是一个人住有点大。”
“大一点没什么不好……”沈冲一边吃着晚餐，一边随意的说着闲话，过了一会，见张爱嘉有些心不在焉，就说道：“你就不要担心电影了，票房不会差的。”
“你怎么知道？”
“房地产行业有个黄金定律，叫做地段、地段、还是地段，电影行业也有一个黄金定律，叫做名气、名气、还是名气。”沈冲慢慢的解释道：“我下午看过宝丽金的报告，leslie的新专辑才上市一周，就卖了12万张，创下香港唱片业有史以来最快达到双白金的销售纪录，他现在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只凭他在电影海报上的头像，就至少能吸引到200万的票房。”
“才200万呀。”
“第一次做导演，有200万的票房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想要多少？”
“200万放在去年还算不错，今年整个香港市场都被你搅的热火朝天，200万根本拿不出手好不好。”张爱嘉轻轻吐了口气，说道：“要是我这部戏的票房和口碑不如别人，会很丢人的，毕竟我的办公室在七楼。”
沈冲微微一愣，然后明白了——东方魅力以“试金石”的名义，上个月同时开拍了9部电影，她是担心比不过那些助理制片人捣鼓出来的电影，毕竟她是除胡金铨之外，第二个在七楼拥有独立办公室，拥有自主拍戏权的人。
“电影行业里，能吸引票房的名气有三种，一种是演员，一种是导演，还有一种是制片人，leslie的名气，能卖200万，brigitte的名气，能卖100万，你的名气，能卖100万，我的名气，能卖500万，再加上宣传和营销，最终票房过1000万，也不是不可能的。”沈冲扳着手指计算数字，然后笑着安慰道：“1000万的票房，够满意了吧？”
“1000万我当然满意了，但是真的能有1000万吗？”
“我说有，就一定有。”
张爱嘉侧头看了他半响，然后嗤笑一声，说道：“要是没有1000万怎么办？”
“要是没过1000万，我任你处置，要是过了1000万，你任我处置。”
……
80年代的香港，有着世界上最狂热的电影观众，很多市民每周甚至每天都会去看一场电影，旺盛的市场需求不仅繁荣了香港的制片行业，也繁荣了放映行业，比如在尖沙咀和弥敦道交界的地方，方圆不足0。5平方公里，就汇聚了七家戏院！
要知道在1980年，香港的电影院都是独栋建筑，占地面积不小，尖沙咀是黄金商圈，寸土寸金，七家戏院窝在一起，竞争之激烈，世所罕见，然而却没有老板把戏院拆了改建成商场或者写字楼，显然个个都有的赚，可见此时香港的电影行业之兴盛。
在弥敦道附近的这七家戏院，分别是华盛顿、伦敦、快乐、大华、普庆、嘉禾与官涌，其中嘉禾戏院，就是嘉禾旗下院线的龙头戏院，也是《爱在黎明破晓时》首映礼所在地。
首映礼这种宣传方式，在21世纪是司空见惯的手段，几乎是个电影都要搞一回，但在1980年的香港，还从没有人做过这种事，《爱在黎明破晓时》是第一个吃螃蟹的——《虎胆龙威》在美国搞过首映礼，但在香港没有，因为这部电影从开拍之日起，就一直是香港媒体竞相追逐和报道的焦点，经过长达半年的轰炸和酝酿，知名度和人气值早已爆棚，并不需要再搞首映礼来宣传。
四月那场极尽奢华的金像奖提振了电影对香港流行文化的影响力，专为造星而生的《名利场》周刊又不遗余力的展现和吹捧明星的魅力，星光闪耀之下，心醉神迷的追星族自然应运而生，这部电影的主演张国荣和林青霞都是有大批粉丝的优质偶像，这天又是周末，因此首映礼预定在晚上8点钟举行，下午4点钟左右，嘉禾戏院的门口和大堂就挤满了前来观礼的影迷，当然也包括很多闻风而动的记者。
钱小霓穿着一件无袖的白色连衣裙，站在嘉禾戏院门口的红地毯旁，对着化妆镜抚弄了一下头发，又抿了抿涂着口红的嘴唇，然后抬头问摄影师：“我看起来怎么样？”
“很ok！”
钱小霓把镜子递给助理，低着头，用双手轻轻拉了拉衣服的领口，白皙的手臂，傲人的双峰，若隐若现的事业线，让周围一群男人看的目不转睛，狂咽口水。
“天使容颜，魔鬼身材，不愧是佳艺电视的台花！”
“难怪她主持的《每日影讯》能成为佳艺电视收视率最高的自制节目，真是风骚入骨，我见犹怜。”
“啧啧，真风骚，要是能睡她一次，死了也值。”
“别做梦了，那是沈财神的女人，不是你想睡就能睡的。”
“她和沈财神有关系？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告诉你吧，佳艺电视台几十个员工里，就她一个是沈财神亲自安排工作的，你说有没有关系？而且上次裸奔跳海的时候，我亲眼看到沈财神亲自接她上船，像这样……双手抱上去的。”
“沈财神左拥右抱，好色贪花是出了名的，怎么可能放着这么极品的女主持人不上。”
职场是最锻炼人的地方，和几个月前见人就脸红的腼腆不同，经过两个多月的历练，钱小霓站在人群中，听着风言风语，面不改色心不跳，她拿起挂着佳艺电视标识的麦克风，试了试音，然后流利的说起了开场白：“各位观众，我现在处的位置，是九龙弥敦道的嘉禾戏院，今晚这里将举办《爱在黎明破晓时》的首映礼……”
她刚报了个开头，就听到附近传来一阵喧哗和呐喊声，声音从小到大，从零散到整齐。
“leslie！”
“leslie！”
“leslie！”
“张国荣来了，快去拍！”
钱小霓立刻朝前跑，她一跑，一大群娱乐记者立刻也跟着对红毯入口处跑，tvb和丽的电视的摄影机和外景节目主持人呆了呆之后，也急忙跟上——他们都是新组建的队伍，对新闻的敏锐和反应不如别人迅速。
佳艺电视虽然只有一个电影台，但是在放电影之余，也会制作一些访谈和娱乐新闻类节目，其中钱小霓主持的《每日影讯》吸引了大批电影爱好者的关注，开播才一个月，就成为佳艺电视最受欢迎的节目，收视率压倒了tvb和丽的电视同时段的栏目。
在1980年，看电影还是比较高端的娱乐享受，而且此时电视行业还不够成熟，除了晚上黄金时段的电视剧之外，缺乏其他吸引观众的节目，因此佳艺电视虽然节目内容单调了点，但收视率并不算低，能在大多数时候稳稳压住丽的电视，在放映某些经典电影的时候，收视率甚至能压倒tvb，短暂的坐上收视率第一的宝座。
有东方魅力的电影片库支撑，佳艺电视轻装上阵，运营成本很低，于是在广告招商时采用了薄利多销的策略，收费标准定的比较便宜，同时沈冲如日中天的声望也给电视台增加了很大的光环，有些企业和商人把来佳艺电视打广告作为结交沈冲的敲门砖，香港就那么大，广告市场有限，佳艺电视抢走了多少单子，tvb和丽的电视就少了多少收入，由不得他们不全力以赴，用心经营。
总而言之，三家电视台并立，竞争压力远大于两家电视台争霸，因此钱小霓的节目一红，tvb和丽的电视立刻就组建了类似的娱乐资讯节目来争夺收视率。
第340章 言论
“沈先生，看这边。”
“张小姐，请笑一笑。”
“咔嚓！”
“咔嚓！”
沈冲挽着珠光宝气的张爱嘉，站在红地毯中间，摆了几个pose给记者拍照，谋杀了一堆胶卷之后，才施施然的走进嘉禾戏院。
“场地太狭小了，没什么气氛，要是能把洛杉矶的中国剧院搬到香港来就好了。”
“难怪媒体一直说你好大喜功，奢靡无度，嘉禾戏院已经是香港最好的戏院了。”
“不够好，外面造型太普通，里面装修又没特色……你好你好……谢谢，多谢捧场……”
传统旧式戏院并不是举办首映礼的好地方，因为它没有后台休息室和化妆间等设施，走过红毯之后，只能从前门进去，再沿着阶梯状的走廊，穿过坐满观众的大厅，走上大银幕下临时搭建的表演台，对影迷而言，这种安排很不错，可以近距离接触明星，但对穿着礼服的明星来说，就有些不方便了。
红磡体育场要等到1983年才能用……
是时候去建一栋属于自己的旗舰戏院了……
沈冲和张爱嘉在几个安保人员的维护下，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才有些狼狈的穿过大厅，走上了舞台。
来参加《爱在黎明破晓时》的主创人员只有五个，制片人兼编剧沈冲，导演兼编剧张爱嘉，男主角张国荣，女主角林青霞，以及摄影师陈坤厚，其余的剧组成员都是在好莱坞临时招聘的雇佣军，没必要请到香港来。
“沈先生……张姐。”
“leslie……brigitte……陈哥，麻烦你了，特意从台湾赶过来。”
几个人稍事寒暄，就开始了首映礼，这是香港第一次搞这种活动，做的比较简单，就三个内容，先和主持人互动，聊一些拍摄花絮，然后和到场影迷和记者互动，回答一些提问，最后由张国荣演唱几首新专辑里的歌曲，就算完成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首映礼的主持人就是周梁淑仪从丽的电视挖过来的明日之星陈秀雯，她是佳艺电视清谈节目《电影面对面》的女主持人，这几个月和不少演员或者电影剧组做过近距离的访谈，其中就包括张爱嘉林青霞等人，相互比较熟悉，不管是引导话题还是制造笑料，都游刃有余。
沈冲虽说是制片人，却基本没有怎么参与《爱在黎明破晓时》的拍摄过程，因此在访谈环节说话不多，他是电视台的大老板，陈秀雯也不怎么敢多问，但到了影迷和记者互动的时候，情况就发生了改变——影迷还好，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张国荣和林青霞身上，但记者的注意力，则几乎全部集中在沈冲身上。
“沈先生，你从内地赶回香港参加电影的首映礼，是专门来支持张小姐的吗？”
“一半是支持她，一半是支持我自己，毕竟这部戏我是制片人兼编剧，要是票房不好，面子说不过去。”
他这种老神在在的说辞，惹来一阵笑声，又有记者问道：“那么沈先生对这部电影的票房有信心吗？”
“没有。”
此言一出，不仅台下的人为之哗然，台上的人也惊诧不已，尤其是张爱嘉——就在刚刚吃饭的时候，他还信誓旦旦的说票房能过千万，这会却当众说对票房没有信心……
那个记者立刻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没有参照物。”沈冲对张爱嘉做了个稍安勿躁的笑容，然后说道：“这部《爱在黎明破晓时》是一部爱情电影，大家想想看，最近十年，香港有没有出品过一部值得一提的爱情电影？”
台下的记者和影迷们纷纷交头接耳，过了一会，后排有人喊了一句：“《小楼残梦》！”
“《小楼残梦》？”沈冲大笑，用手点了点观众，问道：“要不是金像奖，在座的有几个知道这部戏的存在？”
《小楼残梦》是楚原用几天时间，忙里偷闲拍出来的电影，票房只收了16万，惨不忍睹，如果不是在金像奖上拿了最佳改编剧本奖，还真没几个人知道它，因此沈冲一反问，全场噤声。
“在电影行业，有三种题材是长盛不衰的，一种是喜剧片，一种是动作片，还有一种是爱情片，喜剧片男女老少皆宜，动作片的主要观影群体是男性，爱情片的主要观影群体是女性。”
“自从1967年张彻的《独臂刀》开创功夫电影热潮之后，香港电影行业只重视动作片，忽视爱情片，这种情况持续了十多年，造成了两个后果，第一个后果是流失了大量女性电影观众，第二个后果是香港电影阳盛阴衰，缺少有魅力的女明星，第三个后果是香港电影的感情戏非常弱，第四个后果……”沈冲侃侃而谈，说到一半，停下来转口说道：“大家今晚是来看电影的，不是听我开讲座的，说这些枯燥的东西很煞风景，各位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下一期的《第一电影评论》……总而言之，香港的爱情电影市场已经停滞了十多年，没有可以参考的数据，所以我也不知道这部电影的票房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沈先生，最近几年香港虽然没有出品值得一提的爱情电影，但台湾出品过很多，而且大都在香港上映过，它们可以作为参考。”
“不，它们毫无参考价值。”沈冲摇了摇头，解释道：“电影是一门随着时代发展而不断革新的艺术，十多年前我们看《独臂刀》的时候，会惊叹不已，认为王羽打的好精彩好厉害，现在你们看过《虎胆龙威》之后，再回头去看《独臂刀》，还会觉得精彩吗？动作片如此，爱情片同样如此，只不过动作片革新的是打斗，爱情片革新的是观念，现在已经是80年代了，台湾的那些爱情电影，不管是拍摄手法还是故事情节，都还停留在60年代，老掉牙了，所以它们在香港的票房一直很惨淡……我这么说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讲，sylvia拍的这部《爱在黎明破晓时》，就是爱情片中的《虎胆龙威》！”
这是实话，拍《虎胆威龙》，主要目的是为了提升香港电影行业的技术水平，而拍《爱在黎明破晓时》，则是为了拓宽香港电影的题材范围和观影群体，正如他刚才所说的那样，喜剧片、动作片和爱情片，是电影行业里最重要也是最赚钱的三驾马车，而香港自从电懋结业，张彻崛起之后，就再无高质量的爱情片出现，直到1984年许鞍华拍了《倾城之恋》后，爱情片才再度被人重视，有很多看似是爱情片的电影，其实都是插科打诨的喜剧片。
纵观香港电影史，拍的最多的是“打”和“闹”，打是动作片，闹是喜剧片，爱情片的数量远不及这两种类型，但论质量和艺术价值，却丝毫不比“打”和“闹”差，《秋天的童话》《甜蜜蜜》《新不了情》等等，都是非常经典的作品，沈冲觉得如果多投资一些这种题材的电影，或许会收获不少好东西，而且爱情片远比动作片和喜剧片容易磨练演员的演技和提升演员的魅力。
除了题材之外，还有市场，在沈冲前世，有一部争议非常大的电影，叫做《小时代》，这部电影如果论质量，不值一提，但如果论影响，就非同一般了，因为它开拓了一个由中学生为主的电影细分市场，让中国电影行业意识到了“少年偶像电影”的潜力和规模，沈冲希望这部《爱在黎明破晓时》能像《小时代》一样，开拓出一个新的细分市场，当然了，它开拓的不是少男少女，而是中产阶级文艺青年——1980年香港人均gdp高达5700美元，接近发达国家水平，中产阶级的规模十分可观。
“我这么说吧，香港的女影迷们被自家老公或者男朋友拖着看了十多年的动作片，现在是时候拖着他们陪你们来看一看爱情片了。”
沈冲笑眯眯的用一句激将法结束了他的访谈，然后在张国荣的歌声中，结束了这次首映礼。
“……
在这刻一秒钟
初次感到那气氛使我面红
用臂弯紧抱拥
心跳加速
你体香轻泛艳浓
不想多讲
情难自控
……”
第341章 试映
“……
每次爱你，令我不想放松
每次爱你，令我心中顿感汹涌
火般炽热熊
……”
“唱的真好。”
“林燕妮说leslie的声音好像一杯极品浓咖啡，柔滑醇厚，烫贴心扉，不愧是才女，形容的太准确了，听他唱歌，感觉整个人都暖融融的，从耳朵到心头，处处都舒服。”
“唱的好，写的也好，沈财神不愧是香江第一才子，据说leslie的这张专辑里所有歌都是他一手包办的。”
沈冲坐在嘉禾戏院最后一排，听着偶尔飘过来的议论声，一边欣赏张国荣的现场演唱，一边暗自汗颜。
这首《情难自控》，其实翻唱自1970年的经典英文歌曲《i-don‘t-want-to-talk-about-it》，然而他在剽窃的时候并不知道，随手就写了出来，万幸的是在制作专辑时，被宝丽金总经理郑东汉发现了，及时和美国的原创作者联系，这才避免了一场版权纠纷和抄袭丑闻。
要是等专辑发行之后才发现，他这个“香江第一才子”就要悲剧了……
还好其余9首歌都是“原创”，这个乌龙事件用“当时太忙，忘了注明，无心之失”做借口掩盖，倒也没人怀疑……
《情难自控》是1995年发行的歌曲，本以为万无一失，想不到还是出问题了，以后再搞剽窃的话，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说起来，这次李鬼遇李逵的乌龙事件，没有闹出麻烦，还多亏了沈冲好大喜功的心思。
他当初在洛杉矶剽窃了10首歌送给张国荣，表面上说的是从《爱在黎明破晓时》电影情节上得来的“灵感”，实际上是拿前世张国荣本人在1995年发行的经典大碟《宠爱》为核心，再加上其他几首金曲组合而成的大杂烩。
在香港娱乐圈里，不管是拍电影还是发专辑，一向以效率高著称，沈冲弄出来的这10首歌，每一首都是流传多年的好歌，词曲俱佳，宝丽金又是很有经验的老牌唱片公司，如果全力以赴，十几天就能把唱片做出来，但从5月初剽窃，直到8月底才发行，拖了三个多月，主要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沈冲剽窃出来的10首歌，有的是粤语歌，有的是国语歌，很杂乱，而他又明确要求张国荣的这张专辑要同时出国语和粤语两个版本，大老板亲自写的歌，宝丽金自然很重视，于是遍邀港台两地的填词高手，为国语的写粤语词，为粤语的写国语词，这大大增加了制作的难度和时间——《情难自控》的乌龙，就是郑东汉找台湾填词名家慎芝写国语歌词的时候发现的。
粤语是方言，不管是市场容量还是流传范围，都远比不上国语歌，前世80年代香港各大唱片公司只重视粤语不重视国语的做法，是绝对的鼠目寸光，张国荣就被这种经营策略拖累，没有在歌坛达成更高的成就，他的演唱功底和音乐品味在华语乐坛首屈一指，但演唱的好歌大都是粤语歌，广为流传的国语歌比较少，进入90年代之后，在华语乐坛的影响力和知名度不如四大天王，很是可惜。
沈冲不是短视的人，所以在收购宝丽金之后，就下了死命令，旗下所有歌手都必须去学国语，会唱国语歌，谁要不学，自己走人，因为粤语歌是现在，国语歌是未来。
第二个原因则是沈冲想把电影和音乐有机结合，玩一把综合营销，所以在专辑制作完成之后，又压了大半个月，等《爱在黎明破晓时》上映之前一周才发行出去，因为这张专辑里，《不羁的风》是电影宣传曲，《眉来眼去》是粤语版主题曲，《深情相拥》是国语版主题曲，《情难自控》和《红颜白发》是电影插曲，电影和专辑息息相关，意境相似，同一档期发行，会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leslie！”
“leslie！！”
“leslie！我爱你！！！”
“你看那些小姑娘，跟疯了似的。”
“当年李小龙也没这么受欢迎。”
“时代不一样了，以前咱们十五六岁的时候，就算见到大明星，也会很守规矩的行礼问好，现在的年轻人根本不管什么礼节和规矩，见到明星就大喊大叫，拼了命的追，比红卫兵还狂热。”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疯狂追星的80年代！
这是歌迷为了偶像打架的年代，这是影迷为了偶像自杀的年代，这是偶像为了保持人气隐瞒婚姻的年代……
沈冲暗自嘀咕，然后对张爱嘉那边侧了侧身，笑着说道：“看这场面，我说leslie能带来200万票房还低估了他的魅力。”
张爱嘉斜着眼睛瞄他，有一种卡通人物式的喜剧感，问道：“你不是对票房没信心吗？”
沈冲很喜欢这种似嗔非嗔的神情，握住她的手，笑着说道：“在家里吹牛也就算了，在外面吹牛，要是吹破了，我这个财神岂不是很丢人？人还是谦虚点好。”
“要是牛皮吹破了，你就等着被我处置吧！”
“谁处置谁还不知道呢……”
另一侧的林青霞扭头朝这边看了一眼，沈冲做了个夸张的鬼脸，抬手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林青霞微微一笑，点头回礼，姿态神情宛如夏夜中的莲花，柔和动人。
张国荣说了一些感谢歌迷支持的场面话，安抚激动而又热情的观众，然后才鞠躬谢幕，离开了舞台，然后戏院里灯光暗了下来，准备正式放映《爱在黎明破晓时》。
沈冲看着风度翩翩的张国荣，摸了摸下巴，说道：“如果你的这部电影，能把leslie变成偶像明星，哪怕票房不理想，也值得了。”
张爱嘉闻言微微一呆，问道：“他都这么红了，还不算明星？”
“不算。”沈冲摇头，说道：“最多算明日之星。”
张爱嘉被他说笑了，反问道：“那什么才叫明星？”
“海报上只要印个名字，观众就会心甘情愿的买票进戏院，才叫明星，leslie有潜力，但缺少高质量又有影响力的代表作支撑，还不算明星……你和brigitte也一样。”沈冲轻轻捶了捶胸膛，显摆道：“男的千般羡慕，女的万种爱慕，一言一行，倾倒全城，目前全香港只有我算明星。”
“不要脸皮！”
沈冲呵呵而笑。
自从电视机诞生之后，电影的娱乐功能就不断被蚕食，到了80年代，去戏院看电影已经沦为了一种带有很强社交目的休闲选择，要么是情侣一起看，要么是朋友一起看，很少有孤男寡女独自一人去看电影，在这种大环境下，有票房号召力的明星就成了电影工业中必不可少的要素，男的一般会为激烈的打斗或者壮观的场面进戏院，而女的呢？她们只会为有魅力的明星进戏院，而众所周知，情侣一起去看电影的时候，一般都是女方拿主意……
如果抓住女性电影观众的心，就抓住了未来电影市场的金钥匙……
然而在1980年，香港真正有票房号召力的演员只有三个人：成龙，洪金宝以及许冠文，前两个是功夫明星，后一个是喜剧明星，都不是靠外形和魅力出彩的偶像明星，对女性电影观众的吸引力都不够强大，尤其是16岁到25岁之间的女性，她们是电影市场上的最重要的群体之一。
所以沈冲从年初的金像奖开始，就大力捧红张国荣，打算提前十年把他打造成名动亚洲的魅力巨星，为香港电影注入新的活力——80年代早期的香港，除了张国荣和周润发，再也没有更能吸引女性电影观众的人选了，周润发虽然演技不俗，但五音不全，没有音乐天赋，需要有合适的电影才能捧红，而张国荣可以音乐电影双管齐下，能更快速的成长。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这种把历史名人当npc使用的做法有些不近人情，但让巨星有更多的发挥空间，产生更多的经典作品和达成更高的艺术成就，终究是一件有利无害的好事。
在沈冲走神之际，大银幕亮起，出现了白底红字的东方魅力电影公司logo，跟着是“嘉嘉”电影工作室的logo，这个logo中的嘉嘉两个字，是从张大千为台北嘉嘉演艺中心的题名上截取下来的，古拙雄奇，遒劲大方，很是美观。
“我每次看到嘉嘉两个字，都感觉怪怪的，有些难为情。”
“要不改成冲嘉？”
“还不如嘉嘉呢……再说我又不是岳灵珊。”
在参加首映礼之前，沈冲并没有看过《爱在黎明破晓时》剪辑后的样片，因此当张国荣饰演的男主角出现在大银幕上之后，就不再嘴花花的闲聊，而是专注看了起来。
电影剧情很简单，张国荣饰演一个在美国长大的华裔青年，在前往洛杉矶的航班上遇到了前来旅行的林青霞，两人开始只是泛泛而谈，后来越谈越投机，决定结伴游览一日，于是就在洛杉矶穿街走巷，一边观光一边聊天，聊啊聊，一直聊了100分钟……
《爱在黎明破晓时》是一部1995年发行的电影，在那个卫星电视、互联网和全球化都出现了的时代里，这样整部都在聊天的话痨电影也显得颇为小众和前卫，并不是每个观众都能理解和喜欢的，何况是在思维和眼界都比较狭窄的1980年，所以当电影才放了三分之一，戏院里就响起了细微的议论声。
“这电影到底什么意思？”
“就两个人说来说去，完全不知道在搞什么。”
“感觉好闷，有点无聊。”
听到这些议论声，不仅张爱嘉有些忐忑不安，连她旁边一个晚上都很安静淡定的林青霞也坐直了身体，抿着嘴唇，露出凝重之色，毕竟这是她息影大半年后复出的第一部作品，不容有失。
第342章 偶遇
在最初的议论之后，骚动很快就停止了，随着剧情的发展，当张国荣和林青霞走出了机场，开始游览洛杉矶的时候，戏院里一片安静，观众开始融入了电影营造的浪漫氛围中。
《爱在黎明破晓时》之所以打破常规，不办午夜场来办首映礼，一方面是主动创造新闻热点吸引媒体关注，借机做宣传，另一方面这部电影是针对文艺青年的小众电影，而午夜场是公开售票的，无法甄别观众的品味和素质，如果涌进来大量审美情趣和观影兴趣不合的观众，必然会影响到电影的口碑，因为文艺片噱头少，票房全靠口碑支撑，开首映礼就不存在这种问题，因为整个戏院的观众，都是根据市场调查反馈，从高校学生或者中产白领这些对文艺片很感兴趣的社会群体中邀请而来的。
哪个男人不喜欢暧昧的艳遇？哪个女人不喜欢美丽的邂逅？
哪个男人不希望有个红颜知己？哪个女人不希望有个贴心爱人？
在天高云淡的灿烂阳光下，在异国风情的大街小巷里，俊男靓女携手同游，无拘无束的谈论着埋在心底的话题和迷惑。
没有争名夺利，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压力烦恼，没有嘲讽指责，没有虚伪矫饰，没有顾虑敷衍，没有悲伤失落，没有矫揉造作……
像飞鸟一样自由！
像游鱼一样快活！
像琉璃一样纯净！
像鲜花一样怒放！
不仅那些观众沉醉了，连写这个剧本的沈冲都有点心有所感，羡慕起电影中的男女主角了——什么时候我也能这么悠闲自在，无忧无虑就好了。
他侧头向左看了看，发现张爱嘉和林青霞表情几乎一样，都是目泛柔光，全神贯注的看着大银幕，再向右看了看，陈坤厚和张国荣同样很专注的看着大银幕，只不过一个面带思索之色，一个则面带些许得意的笑容。
在没有数字摄影机和lcd监视器的时代，电影拍过之后，在剪辑没完成之前，只有导演知道拍的如何，演的咋样，张国荣大概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表现的这么好，毕竟他之前只拍过两部电影，而这两部电影都乏善可陈，没什么口碑和亮点……
果然还是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初出茅庐，藏不住心气啊哈哈哈……
沈冲心头泛起淡淡的荒谬感和改写历史的成就感，他收回目光，抬手看了看腕表，发现已经快十点半了，于是悄声问张爱嘉：“还有多久结束？”
“大概还有十分钟的戏。”
“那我先出去了，在车里等你。”
张爱嘉讶然，提醒道：“等会还有个谢幕的环节。”
“有你们就可以了，我去打个电话。”
张爱嘉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他们这些主创人员本来就坐在最后一排，出门很方便，沈冲猫着腰，从张国荣坐的这一侧离开，司机兼保镖戴爱军掀开检票口处厚厚的布帘，陪同他走出了放映厅。
80年代香港戏院有个很有意思的习俗，一旦电影票售完，就在门口挂一个红底黄字的锦旗，上书“全院满座”四个大字，观众只要看到这个旗，就不会再进来了，嘉禾戏院这天是包场办首映礼，早早的就挂了旗，所以售票厅里很冷清，沈冲沿着散落着传单的大厅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背后有人喊他。
“沈总。”
回头一看，原来是钱小霓，身边还有一个扛着机器的摄影师和一个戴着白色边框眼镜的女孩子。
自从佳艺电视台开播当日的“裸奔事件”之后，沈冲就再也没见过钱小霓，不过当日全台只有她一个女孩子穿着三点式比基尼跳海，而且波涛汹涌，身材极好，所以印象很深，于是笑着招呼道：“小霓，好久不见。”
“是呀，好久没看到沈总了。”钱小霓抿唇一笑，和他寒暄了两句，然后举起话筒问道：“沈总，能访问几句吗？”
沈冲稍稍的惊讶了一下，在他的印象里，这可是一个腼腆而又害羞的女孩子，想不到才两三个月的时间，就变身成精明又干练的女主播了……
当初心血来潮带她去佳艺电视，只是因为她的声音很有特色，轻柔而又清脆，咬词很准，可以培训一阵子，然后等音乐台开播了做主持人，没想到音乐台还没开播，她就在电影台打出了一片天。
果然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到处都是人才啊……
这妹子是自己介绍进电视台的，依人情算属于嫡系，沈冲也不为难，笑着说道：“上次在你家的茶餐厅里，我给了你十分钟，这次我还给你十分钟，问吧。”
“多谢沈总。”钱小霓倒也干脆，立刻问道：“沈总在放映之前，看过这部电影吗？”
“没有，今晚是第一次看。”
“那对这部电影有什么评价？”
“拍的很好，我很喜欢。”
“能评价一下导演和演员的表现吗？”
这妹子很识眼色嘛，不说人名，避免触到沈冲的敏感点……
“导演很有灵气，演员很有才气，都挺好的。”
“沈总对刚才试映时观众们的反应有什么看法？似乎有些观众不能适应这部电影的风格。”
“反应比我预计的要理想的多……”
这妹子进步惊人，第一次见到沈冲时不知所云，前言不搭后语，现在虽然仍然有一点僵硬和刻板，但条理清晰，有板有眼，依稀有些名记者的风采。
“沈总对这部电影评价很高，那么能预测一下它在明年金像奖上的表现吗？”
“这个不好说，现在才8月，距离1981年还早，有很多优秀作品还在拍摄，而且我是金像奖评审团主席，不方便发表这方面的看法……”沈冲听到放映厅里传来一阵骚动，知道电影要结束了，于是按住采访话筒，说道：“好了小霓，十分钟到了。”
钱小霓收起话筒，巧笑嫣然的说道：“谢谢沈总。”
“没什么，都是自家人。”
沈冲随口调侃了一句，然后就准备走人，这时候那个戴着白框眼镜的女孩子上前两步，双手递过来一个小小的纸袋，说道：“沈先生，这是alan录的demo带，你能听一听吗？”
alan？
沈冲一愣，钱小霓见状解释道：“沈总，这位是我朋友shirley，她是alan谭咏麟的女朋友。”
原来是谭校长……
谭咏麟也是宝丽金旗下的艺人，但沈冲对流行音乐行业不是很上心，收购了宝丽金之后极少去录音室，所以还从没见过他。
1978年温拿乐队解散之后，谭咏麟和钟镇涛相继去了台湾发展，在一些爱情片中演男主角，光今年上半年就拍了三部电影，现在让他女朋友来给我听demo干什么……
沈冲心头疑惑，接过纸袋，然后问道：“alan不是在台湾拍戏吗？”
“是的。”那个女孩子烫着卷卷的波浪头，面容温婉，有种娴静的气质，她扶了扶眼镜框，有些紧张的解释道：“这个demo带是我自作主张，背着alan拿出来的，沈先生是香港第一音乐才子，又是alan的老板，我……我希望您能赏个脸，指点和提携一下alan，他唱歌很好的。”
80年代香港乐坛两大天王之一，我当然知道他唱歌好……
只不过谭咏麟在电影方面成就有限，而我现在又没空去捣鼓音乐……
再说温拿乐队在70年代很受欢迎，谭咏麟已经积累了不小的名气，在台湾也混的风生水起，用不着插手，他很快就能大红特红起来……
和张国荣这种从丽的电视挖过来的空降兵不同，温拿乐队1974年就和宝丽金签约了，温拿乐队解散后，主音歌手谭咏麟是郑东汉力捧的对象，沈冲一向不喜欢插手旗下子公司的工作，他掂了掂纸袋，正准备还给那个女孩子，就在这时，忽然心头一动，收起纸袋，说道：“我先听听看。”
那女孩子喜形于色，连声道谢，沈冲摆了摆手，转身朝停车场走去。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女孩子应该是谭校长的原配夫人……
根据前世互联网上的八卦记载，谭校长的原配很有能力，对他的演艺生涯帮助很大，可惜不能生育，于是谭校长在45岁的时候，找了个23岁的歌迷做小三，然后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
谭校长似乎和我一样是个花心渣渣男……
先听听吧，反正都改变了张国荣的演艺生涯，再去改一改谭咏麟的演艺生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冲坐进汽车，把纸袋放进收纳盒，然后拿起车载电话，拨通了家里的号码。
“姐夫，都快11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小黑妹你怎么还不睡觉？一边去，我要和你那如花似玉的姐姐说话。”
“说谁小黑妹？！”
“当然是说你咯，晒的跟黑猩猩似的，不是小黑妹是什么？”
8月初沈冲不是一个人去的北京，李唐一家和赵安平一家也都去了，莉莉在北京试拍纪录片，天宝就天天跟着她到处乱跑，小孩子皮肤嫩，八月太阳又毒，于是才十几天的功夫，就从一个粉妆玉琢的小萝莉变成了一个黑漆麻乌的小黑妹。
“我哪有那么黑！”天宝正处在青春期，被沈冲一撩拨，立刻暴躁起来，大声嚷嚷道：“姐夫你比我黑多了，你才是黑猩猩，你是正宗非洲黑猩猩王！”
沈冲大笑，然后握着电话，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声音：“什么黑猩猩白猩猩，快去睡觉……姐，姐夫他又说我是小黑妹……谁让你嫌麻烦，出去玩不带伞……喂，阿冲，电影放完了？”
“刚结束。你还在看书？”
“没，我刚洗完澡，正准备和天宝睡觉了……”李开元似乎在和天宝嬉闹，停了一会，说道：“下午我和金门建筑的高层管理人员开了个见面会，把未来几年的计划大致说了一下，然后让他们组个考察团，下个月去一趟广州。”
“没有人给你下马威？”
“那些人开始态度比较傲慢，但听完计划之后……”李开元轻笑一声，说道：“用你的话说，就是满眼都闪烁着金钱的符号，这时候别说一个女人去领导他们，就是一头猪去领导他们，也不会有人有意见。”
“让姐夫这头好色的黑猩猩去领导他们！”
内地百废待兴，基础建设严重不足，摩天大楼，高速公路，市政工程，机场，码头，车站，工厂等等，都需要高水平的建筑公司去建设，到处都是商机，而这次北京之行，沈冲就带回来了两个商机，一个是内地准备在广州和深圳之间建设一条高速公路，一个是内地批准沈冲以中外合作的方式在深圳建一栋摩天大厦。
李开元把两个大馅饼一丢，那些心高气傲的英国人自然眼红——这两个项目虽然大，但并非关键，关键的是，李开元能让内地市场对金门建筑敞开大门，这才是重点！
在1980年左右，香港大部分市政工程都已经完成，而大型地产商基本都有自己的建筑公司，金门建筑只能去东南亚寻找项目，但东南亚的几个国家不怎么稳定，违约现象时常发生，同时还要面对日本公司的竞争，日本人财大气粗，与之竞争压力很大，而内地政权稳定，百废待兴，高速公路、摩天大楼、机场、车站等等，有无数的大型工程都需要建设，只要进去了，就是猛虎下山，鲨鱼入海……
在金钱面前，傲慢与偏见就像烈日下的雪糕一样硬不起来……
有天宝打岔，加上时间已晚，沈冲也没和李开元多聊，说了几句闲话之后，就挂了电话。
第343章 记者
在一片闪光灯的招摇下，沈冲拉开车门，弯腰躬身，做了个很标准的绅士礼，等张爱嘉入座后，才从另外一侧进入车子。
“又在外面装绅士收买小姑娘。”
“刚才有小姑娘在场吗？！”
夸张的懊恼表情让张爱嘉忍俊不禁，只不过有司机在场，她有些拘谨，没有像平时那样明媚的欢笑，只是抿嘴一笑，眉眼弯弯，回了个同样夸张的鬼脸，然后正色说道：“罗总编说这是一部有韵味的电影，他很喜欢。”
“老罗拍马屁的功夫又长进了。”沈冲舒服的靠在车后座上，先调侃了一句，然后说道：“要论文笔、才气以及学识，老罗在香港影评人中不算顶尖的，不过他这人有个好处，就是奉行中庸之道，不偏不倚，既不苛求阳春白雪，也不贬低下里巴人，价值观和欣赏品味与社会主流合拍，他说喜欢，那票房和口碑就不会差到哪去。”
他随意闲谈，臧否人物，神情举止并无特异之处，但自有一股天下豪杰尽在掌握的气度，张爱嘉借着从车窗透射进来的霓虹灯光，看着那张年轻而又普通的脸，只觉得有种宽广而又深沉的魅力，心头一片安宁与踏实。
好奇妙的感觉……
他不在香港的这些天，天是灰的，地是黑的，身体是疲惫的，心灵是压抑的，他回来了，只露个笑容，说了两句不着调的话，天是蓝的，地是绿的，身体是轻松的，心灵是雀跃的……
“做我的红颜知己吧，我可以打造一个海湾，或者一片大湖，让你自由的游弋。”
一年前他厚颜无耻的话，犹在耳边回响……
他是大海，我是海豚……
他在，我可以任意遨游，他不在，我就要搁浅窒息……
车里一片安静，过了半响，张爱嘉发出一声浅笑。
“怎么？”
“没什么，我想起一句以前你说的话。”
“什么话？”
“除了上帝，天下我最大。”张爱嘉注视着他，说道：“你明明很现实，别人却都说你浪漫，你明明很狂傲，别人却都说你谦和，你明明很保守，别人却都说你前卫，你呀，比奥斯卡影帝还会演戏。”
“过奖过奖，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只是小有所成，还算不上影帝，更比不上你这个金马影后。”
张爱嘉嗤笑一声，正想调侃他做作的假撇清，却听司机说道：“沈先生，后面有人跟踪我们。”
她和沈冲不约而同的扭头，透过后车窗一看，只见有两辆摩托车跟在后面，依稀可见车手脖子上挂着相机。
“是记者？”
“应该是吧。”张爱嘉坐正身体，轻叹一声，埋怨道：“自从你搞的那个《名利场》大爆名人**之后，香港的记者越来越难缠了，经常追着人不放，防不胜防，我都习惯了。”
搬起石头砸了脚，狗仔队果然是个潘多拉魔盒……
不过也难怪，《名利场》出版至今，满打满算还不到5个月，在香港本埠的销量已经能和老牌八卦杂志《明报周刊》平起平坐了，香港媒体跟风能力是出了名的，有利可图，自然蜂拥而上……
“沈先生，要不要甩开他们？”
沈冲微一沉吟，问张爱嘉：“媒体知道你现在的住处吗？”
“我搬过去的第二天就上报纸头条了。”张爱嘉苦笑，说道：“我没告诉任何人，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听到的。”
“那直接开过去吧，不用管他们。”
尖沙咀距离九龙塘只有六七公里，很快就到了，九龙塘是香港著名的低密度高档社区，张爱嘉入住的是一栋带院子和车库的两层别墅，车子驶进去后，电动门自动关闭，几个跟踪而来的记者对着院子一阵狂拍，然后才离开。
“你饿不饿？先去洗澡吧，我去做点宵夜。”
“古人云：秀色可餐，我们先吃大餐，再吃宵夜。”
“讨厌…嗯呀…不要这样子……”
“各位观众，今晚影帝影后将要上演一出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动作片！”
“你这个****狂……哪来这么多花样……”
小别胜新婚，缠绵悱恻自然难免，闺房之乐，不足为外人道也。
……
“财神归来！……沈财神8月3日从美国回来，8月5日组团飞赴北京，在内地呆了18天……据沈财神介绍，这次经贸访问团受到了内地的热情欢迎，双方签署了数十项投资与合作协议，收获颇丰……”
“沈财神宁要‘金屋’不要金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金门建筑的新任董事长不是‘财神’沈冲，而是其红颜知己李开元……有参与见面会的金门建筑高层事后向记者透露，李开元性格强势，作风干练，堪称香港的‘铁娘子’，金门建筑在她的领导下，前景非常广阔……值得玩味的是，金门建筑在九龙塘的一栋别墅，现在是张爱嘉小姐的居所……一位红颜知己拿到了金门，一位红颜知己拿到了金屋，沈财神的平衡术，令人叹为观止……”
“沈冲为内地改革开放添砖加瓦……据悉北京已经批准了沈冲在深圳建设亚洲第一高楼的计划……这栋高楼将以中外合作的形式运作，合作期限为30年，总投资高达2亿美元……和霍英东以及利氏家族在内地建设的涉外旅游酒店不同，这栋摩天大楼属于对所有阶层开放的商业写字楼，它的批准，预示着内地的改革开放政策进入了新的阶段，因此备受海内外关注……”
“台湾对‘亚洲第一高楼’保持沉默……众所周知，不管是经济还是政治，只要和内地扯上关系，台湾当局一律封杀，但沈冲这次公开在内地大肆投资，台湾当局却一反常态，保持沉默，没有出台任何封杀措施……如此态度，似乎预示着台海局势正在缓和……”
沈冲穿着睡袍，坐在床头，正在看报纸，却听到电话响了，于是随手拿了起来。
“喂？”
“沈先生？”电话那头的女声稍微停了停，然后自我介绍道：“我是peggy李锦文，早上好。”
沈冲效仿好莱坞各大电影公司的邮件收发室，在东方魅力搞了个处理各种杂务的秘书处，用来培养未来的行政人才，李锦文就是其中一名秘书，张爱嘉在香港开设电影工作室的时候，挑中了她做助理——这个妹子颇有来头，曾经是1974年第二届香港小姐选美大赛的季军，只不过选美之后，一直没有进入娱乐圈发展，直到今年年初，才应聘加入东方魅力，做起了幕后工作……
“早上好。”沈冲礼节性的寒暄了一句，然后说道：“你找sylvia？请等一等，我去叫她。”
正巧这时候张爱嘉端着一盘早餐走进了房间，沈冲于是接过盘子，把电话递了过去，然后翻身下床，拉开了窗帘。
天气不错，阳光灿烂……
这边一个，那边一个……
到处都是蹲守的记者，狗仔队进化速度真快……
以后想要保护自身**，可就难上加难了……
张爱嘉说完电话，见他站在窗口发呆，说道：“快去刷牙吃早餐，不是一大早就叫饿么？”
沈冲用手指当做枪，对着外面虚点几下，然后才对盥洗室走，一边走一边问道：“电话说什么事？”
“没什么，我让peggy去找罗总编要了一下昨晚首映礼的评分，517人打分，平均分8。1，还算不错。”
“能上8分，已经很好了。”沈冲钻进盥洗室，过了一会叼着牙刷出来，说道：“下周台北首映，要不要我陪你去？”
张爱嘉惊喜，停下摆弄早餐的手，问道：“你有空？”
“我说不准。”沈冲含含糊糊的说道：“过了九月，我要去美国呆一阵子，说不定还要去一趟欧洲，年底才能回来，要是有时间的话，我就多陪陪你。”
“这么忙？”
“没办法，谁让我能干呢。”沈冲回到盥洗室，洗漱完毕，然后对大床上一扑，趴在上面，腆着脸说道：“喂我。”
“讨厌，差点把牛奶碰撒出来了。”张爱嘉责怪的拍了一下，然后把手中的吐司轻轻塞进他嘴里，问道：“你一个人去美国？”
“还有几个工作上的助理。”
“catherine……她不去吗？”
“她比我还忙，没空。”沈冲端起牛奶杯，喝了一口，说道：“现在台湾和香港的后宫都开好了，美国还缺一个，这回过去正好挑一个。”
“想得美你！”
第344章 议论
“……
莫再因辛酸心创伤
不必费心力去找真相
世态纵未如意
亦必须直往
成功需苦干
……”
在谭咏麟略显青涩的歌声中，沈冲盘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着一本杂志哗啦啦的乱翻，张爱嘉则半倚着他，举着报纸，轻声阅读一份影评。
“这部《爱在黎明破晓时》，就像用琉璃盏冲泡的碧螺春，观之悦目，品之净心，清新淡雅，回味无穷……”
“这肯定是熟人写的软文。”
张爱嘉头也不抬的问道：“什么叫软文？”
“软就是软玉温香的软。”沈冲用手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笑着说道：“软文就是专门讨好女人的文章。”
“胡说八道！”张爱嘉嗤笑，把报纸一丢，整个人都挤进他怀里，埋怨道：“昨天让你去给我的电影做宣传，你倒好，跑去大谈特谈什么台湾爱情片落伍老土，现在好啦，全香港就三份报纸登了影评，其余的要么讲你在内地的投资，要么讲你看不起台湾电影。”
“我哪有说过看不起台湾电影？”
“台湾除了爱情片，就没别的电影了，你看不起爱情片，就是看不起台湾电影。”
“台湾还有战争片嘛。”
“和内地的战争片一比，台湾的战争片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不管是场面还是规模，都差得很远，还不如爱情片有竞争力。”
“那就没办法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台湾现在爱情片确实很土很狗血很无聊，我只是说了句实话。”
“你是金像奖评审团主席，怎么能乱讲话！”
这是昨晚接受采访时说的话，《每日影讯》刚刚播过……
沈冲失笑，他放下杂志，关掉录音机，低头问道：“你这是在旁敲侧击？”
张爱嘉仰面看他，眼波流转，反问道：“你说呢？”
“你入围明年金像奖最佳新导演应该没问题，但拿奖的难度很大。”
“有多难？”
“大概胜率不超过10%，今年新导演太多，而且全是厉害人物。”沈冲把玩着她的发梢，毫不留情的道：“不说台湾和内地，光是香港，翁维铨的《行规》，方育平的《父子情》，谭家明的《名剑》，都备受赞誉，而且现在才八月份，剩下四个月里还有不少新导演出来，《爱在黎明破晓时》情节简单，导演发挥空间不大，你想拿奖，难上加难。”
张爱嘉闻言发了一会呆，然后咬牙发狠道：“等《爱在黎明破晓时》一下线，我就去《金枝玉叶》剧组，今年一定要拍一部好电影出来！”
“《金枝玉叶》这种黄梅调戏剧片基本不可能拿到表演奖项的。”
“我和中影签了合约，一定要拍这部戏，等拍完了，再去挑个好本子。”
“你倒是蛮努力的嘛。”
“谁让你把奖杯做的那么漂亮！”张爱嘉一边和他腻歪，一边嗔怪道：“还有，你怎么总是投资新人做导演，你就不能投资几个老家伙拍戏？”
“老家伙拍戏谁看？你看看《明报》登的上周电影票房综述，张彻的《铁旗门》上映一周，票房还不到100万，排在20名开外了，英雄迟暮，令人心酸，我看明年给他发个终身成就奖算了。”
“新人也不见得有多好，那个你很看重的徐克，他的《地狱无门》不仅票房不好，还被人骂丧心病狂，为标新立异已经走火入魔了。”
“今年或许不流行‘门’这个字，凡是影片名字里带门的，都要倒霉。”
《地狱无门》是徐克的第二部电影，于1980年4月初上映，正好赶在金像奖举办期间，金像奖除了颁奖典礼，还有各种研讨会、影迷交流会之类的活动，徐克这种大牛，沈冲当然要捧一把，因此特意举办了一个《地狱无门》的观影交流会，只可惜这部电影过于残酷和黑暗，风格和思想与传统主流电影差异很大，不管是影迷还是业内人士，都对它评价不高。
香港电影新浪潮最初几年，几乎所有的参与者都有愤世嫉俗的思想，导致电影风格偏激怪异，和主流文化格格不入，导致票房和口碑都很一般，但从另一方面看，这些电影在偏激怪异之余，却也有很多令人耳目一新的闪光点，甚至有些创意和想法，在几十年后看，仍然不同凡响——《地狱无门》就属于这种类型的作品，其外在故事和内在思想，即使放在21世纪，仍然非常出色。
如果没有沈冲打岔，张爱嘉大概要到1981底的金马奖颁奖典礼上才认识徐克，然后加入新艺城，为徐克拍了不少电影，包括电影工作室的创业作《上海之夜》……
对了，新艺城差不多就是今年八月成立的，创业作是从嘉禾请来吴宇森化名拍的《滑稽时代》，但现在《虎胆威龙》全球大卖，吴宇森是嘉禾炙手可热的红人，麦嘉应该请不动他了……
蝴蝶翅膀乱扇，完全扰乱了历史，不知道新艺城会捣鼓出什么电影……
沈冲和张爱嘉聊了一会闲话，站起来在屋子里乱转，一会去书房，一会去厨房，一会下楼，一会上楼，东走走，西看看，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在一个地方呆不上五分钟。
“你转来转去干什么呀？转的我头都晕了。”张爱嘉大大的叹息一声，说道：“你要是在家呆不住，就去公司呗。”
“真是奇怪，忙的时候总想着休息，休息的时候又浑身不自在。”沈冲站在窗口观察外面，说道：“人怕出名猪怕壮，出了名，连出去玩都麻烦，那些记者还没走……可惜今天高温，也不合适去打高尔夫。”
“行啦，就你那高尔夫水平，别丢人现眼了。”张爱嘉站起身来，说道：“我去帮你找套衣服，你去公司吧，晚上6点之前回来，7点开席。”
这栋别墅是张爱嘉在香港的正式居所，按习俗，乔迁之喜是需要庆祝的，一方面让亲朋好友知晓住址，一方面为了打开社交圈子，只不过前阵子沈冲不在，就没办，现在他回来了，又正好是周末，所以晚上约了几个熟人来小聚一下，吃顿晚宴。
“算啦，都快3点了，这会去公司能干什么。”沈冲看了看表，说道：“我让薇薇安送些文件过来，就在家里看好了。”
“随便你。”
沈冲于是拨通电话，吩咐道：“薇薇安，把香港电影文化中心招收的新生名单、佳艺电视音乐台的开台计划书送到九龙塘这边来，还有，把最近两个月的香港电影行业资讯剪报也拿来。”
“好的。”
苹果公司正在筹备上市……
雅达利正在起诉动视游戏……
gameboy正卖的如火如荼……
ibm正在寻找pc机操作系统……
里根正在竞选总统……
沈冲在大洋彼岸有无数的生意和事情要忙，但他却坚持留在香港，直到9月后才去美国，只为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香港电影文化中心正式招收的第一批学员，将在9月1日开学上课，这是他打造的电影“黄埔军校”，至少要在开学时露个脸，讲几句话，刷个存在感——那个“香港电影艺术与工业学院”，筹备工作远超预计，今年是完不成了，只能等明年再挂牌，所以这第一届学员，用的还是香港电影文化中心的牌子，只不过教学地点搬去了清水湾。
第二件事是佳艺电视将在9月9日开播音乐台，和电影台开台时候的低调不同，音乐台开台气势不凡，第一个节目是现场直播邓丽君和山口百惠联袂在伊丽莎白体育馆举办的演唱会，到时候名流云集，需要他这个佳艺电视的总裁坐镇。
第345章 名册
“vivian，多谢你留下来帮忙。”张爱嘉站在厨台前，一边切菜，一边说道：“第一次做这种事，手忙脚乱的，到处出错。”
“我只是为了蹭饭吃。”谷丽薇笑着客套，她把切成薄片的水果放入瓷盘，摆成精美的莲花，说道：“张姐的刀工很好呀，不像是从没下过厨的人。”
“我不是说做饭。”张爱嘉略有些难为情，她放下刀，指了指客厅，小声说道：“第一次以女主人的名义请客，感觉怪怪的，浑身不自在。”
谷丽薇了然而笑，她拿起一串洗过的葡萄，一边摘一边说道：“我看沈总很自在嘛。”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脸皮比城墙还厚。”
“那倒是，沈总连当众裸奔都能做的出来，还有什么事好难为情的。”
她这话一说，两人都忍不住笑了，她们俩这些日子天天在一层楼里办公，关系颇好，私下里已经是闺蜜，言谈无忌，笑过之后，谷丽薇又说道：“沈总的厚脸皮似乎是可以传染的，自从给他当了秘书之后，以前很多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做起来却毫无压力。”
“是么？”
“当然了，你去香港任何一家公司看看，哪有像我这样口无遮拦的秘书？”谷丽薇把摘好的葡萄用牙签一颗颗串起，说道：“不仅是我，很多人都这么觉得，你看东方魅力大厦里的那些员工，个个皮厚的不得了，尤其是罗总编他们那群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都敢做，上次他们编辑部里有个编辑和人打赌，输了之后穿着红短裤装超人，在电梯里当了一个早上的小工，专门帮人按楼层号码。”
“还有这种事？”
“是呀，那个编辑都四十多岁了，还玩的这么疯。”
“allen没管？”
“沈总不仅没管，还专门让我去定做个奖杯送给那个编辑。”
“什么样的奖杯？”
“一个玻璃雕的三角裤，底座上刻着‘年度最佳娱乐人物奖’……”
张爱嘉忍俊不禁，吃吃发笑，说道：“真能折腾，一点做老板的样子都没有。”
“其实我觉得挺好的，公司气氛很宽松，上班的时候不枯燥无聊，再说沈总本事那么大，也不需要板着脸吓唬人，人人都服他。”谷丽薇把摆好的水果拼盘端到餐桌前，随口说道：“张姐，你说香港有那么多上班族，为什么电影公司不拍他们，反而一味的拍古装片和功夫片？我有时候觉着吧，哪怕是拍一部在东方魅力上班的纪录片，都比那些打来打去的功夫片要好看。”
张爱嘉微微一愣，说道：“你可以把这个想法告诉allen，说不定他会投资你去拍。”
“我对拍电影没兴趣，只是这么一说。”
……
在张爱嘉和谷丽薇在厨房忙碌的时候，沈冲正坐在客厅里看香港电影文化中心第一届正式学员名单。
办一间培训学校很容易，但办一所规范的专业学院，就不简单了，师资、校舍、规章、课程、生源等各方面都要考虑，沈冲本来想把tvb和丽的电视的艺员培训班整合起来，但这个计划才展开没多久，就被一个许仕仁透露的内部消息打断了。
在年初的金像奖筹备期间，陈柏生把许仕仁介绍给了沈冲，许仕仁家世不凡，是政坛明日之星，1997香港回归后的首任财经事务局长，2005年任政务司司长，成为仅次于行政长官的二号人物，当然了，此人最轰动的新闻是在2012年因为新鸿基地产**案锒铛入狱……
不过2012年太遥远，沈冲用不着去操心，再说屁股决定脑袋，对他这样的富豪来说，一个前途远大却有贪腐可能的官员，远比一个清廉自律却豪无用处的官员要“亲切”，许仕仁雅好电影和音乐，是香港国际电影节的首倡者和赞助者，又喜欢收藏黑胶唱片，所以和沈冲结识之后，臭味相投，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许仕仁曾经在港府担任过助理教育主任，消息灵通，他告诉沈冲的是：港督麦理浩认为香港经济和工业已经发展到了新的阶段，为了适应时代，需要全面加强现有的教育体制，他准备组建一个检讨香港专上及工业教育的委员会，研究在香港新成立一所或者几所新的大学和学院。（注）
开办一所面向成人的专业学院，有政府支持和没有政府支持，那可是天壤之别……
所以沈冲调整了之前强行独自开办电影学院的激进计划，改成了先与tvb合办一届学制一年、半工半读的培训班，一方面继续积累办学经验和社会影响，一方面积极争取港府的支持。
香港电影文化中心这次招生，采用了和tvb以前类似的策略，训练班为期一年，不收学费，每个月还给生活补贴，前6个月学习理论知识，后6个月参与实习，顺利毕业之后，可以自行和各大电影公司或者电视台签约，不必像以前那样只能和tvb签约。
“不认识……不认识……不认识……”
沈冲哗啦啦的翻着学员花名册，看着上面的照片，寻找记忆里的熟人，连续翻了十多页，也没见到一个熟悉的人。
蝴蝶翅膀扇的太厉害了，以前tvb艺员训练班每次招生，最多只有上千人报名，而这次招生，足足有4000多人报名，有的是被金像奖制造的浮华盛宴吸引，想进娱乐圈发展，有的则是冲着沈冲亲自做校长这个噱头来的——谁不知道沈财神最会看人，只要入了他的法眼，发财致富不在话下……
4000多人报名，但这次招生，总共只收100个学生，其中还有一半是编剧、摄影这样的幕后工作……
沈冲翻啊翻，连续翻了十多页，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黄日华。
按照记忆，黄日华确实是1980年参加tvb艺员训练班出道的，不过此人虽然外形俊朗，但气场不足，演电视剧绰绰有余，演电影则力有未逮，发展空间有限……
再翻了一会，又看到了一个熟人，这个熟人很好很强大，让他又惊又喜，因为他的名字叫做梁家辉！
“梁家辉，男，1958年2月1日出生，身高1米78，香港理工大学应届毕业生……”
哈哈哈……
这种心情，大概只有穿越到三国，遇到了赵云能相提并论了……
沈冲看着档案上那张青春而又青涩的照片，摇头而笑，他拿起钢笔，在名册上画了个圈，然后准备继续翻，却听到门铃响了。
算了，下次再看吧，希望能多点惊喜……
他放下花名册，站起来去开门，来的是佳艺电视台总经理周梁淑怡和她丈夫周明权，她家也在九龙塘，住的很近，因此是今晚第一个到场的客人。
“周先生，你好你好……selina，请进。”
周梁淑怡和张爱嘉是多年好友，当初搬家的时候就有帮忙，早就来过这里了，她稍微寒暄了几句，就去了厨房，沈冲则陪着周明权看电视闲聊，周明权是个工程师，性格温和内敛，话题不多，聊不了几句就有些冷场，好在很快又有客人来了。
沈冲有两个社交圈子，一个是政商界，一个是演艺圈，张爱嘉和政商界无关，她也不感兴趣，所以今晚邀请的客人基本都是娱乐圈里相熟的朋友，这次来的是林青霞，与她同来的，还有个特别的客人——成龙。
“沈先生，不好意思，我不请自来了。”
“哪里话，欢迎欢迎。”
沈冲一边请人进来，一边暗自诧异。
张爱嘉在香港的朋友大都是女性，但有沈冲在家，如果客人全是女的会很尴尬，所以在邀请的时候，特意说明了要成双成对的来，男的带女伴，女的带男伴，林青霞的绯闻男友秦祥林此时就在香港，不带他来，却带成龙来干什么？
成龙并非陌生人，年初在洛杉矶的迪斯尼乐园就巧遇过，后来《虎胆龙威》拍摄期间他曾多次探班，和沈冲有过数面之缘，只不过没有深交——沈冲对前世的明星一直保持着敬而远之的心态，除了拍戏之外，能不打交道就不打交道，避免过多影响他们的生活。
人是情感动物，关心则乱，一旦成了朋友，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就会接踵而至，比如周润发和陈玉莲的爱情纠葛，要不要插手？比如汤镇业和翁美玲的恩怨情仇，要不要帮忙？
事业可以帮，人命可以救，但是感情问题，怎么管？
穿越到这个世界，可不是为了给痴男怨女当心理医生的……
成龙好动不好静，此时才20多岁，正值热血飞扬、意气风发的时候，最讨厌参加无聊而又拘谨的酒会或者晚宴之类活动，怎么会主动来访？
林青霞大概也看出来了沈冲的疑惑，她找了间隙，解释道：“接到sylvia电话的时候，正好嘉禾的何先生也在，他知道我在香港不认识几个人，就让jackie陪我过来了。”
沈冲这才了然。
何先生就是何冠昌，嘉禾的创始人和三巨头之一，主管电影制片业务，和成龙情同父子，沈冲现在如日中天，他这么做，显然是为成龙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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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500字以内的注释是免费的，以后引用资料会注释一下。
注：这个检讨香港专上及工业教育的委员会与1980年11月成立，1981年委员会提交报告，认为香港应该全面加强高等教育，1984年，香港城市学院和香港演艺学院相继成立。
第346章 晚宴
“jackie，你的《杀手壕》什么时候上映？”
“快了，9月10号。”成龙一边大口吃东西，一边含糊的回应，很随性的说道：“邵老板说上映的时候也搞首映礼。”
成龙在2014年60大寿的时候，自我检讨说以前年轻气盛，不懂社交礼仪，得罪过很多人，还专门举了个例子，说90年代有一次在台北拍戏，张爱嘉去剧组探班，然后他就找了个饭店请吃饭，结果张爱嘉还没动筷子，他就稀里哗啦的吃完了，然后直接结帐走人，气的张爱嘉十多年不理他……（注1）
不过沈冲本身也是个不怎么在乎礼仪的人，对成龙豪爽不做作的举止并无恶感，反而觉着亲切，他笑着说道：“那明天去找邵老板要份请柬，jackie杀入好莱坞的第一部电影，不能不看。”
“沈先生愿意去捧场再好不过了，要什么邀请函，直接去就行了。”
“这世界真不公平，越是有钱人，越不需要用钱，走到哪都受欢迎。”黄沾端着红酒杯，笑着对沈冲说道：“嘉禾戏院的票价不便宜，我和eunice好久没去那里看电影了，财神，不如弄几张邀请函送我？”
林燕妮给了他一个白眼，说道：“穷酸样！”
“按照内地的说法，这叫吃大户。”
“吃大户有吃电影票的吗？”
黄沾洒脱，林燕妮灵慧，两人打情骂俏，惹得满座欢笑，屋子里充满了热闹的气氛。
今晚来了九位客人，谷丽薇，周梁淑怡夫妇，林青霞和成龙，黄沾和林燕妮，还有一对，则是卢冠廷和夫人唐书琛。
前面几位自不必提，都是沈冲和张爱嘉都相熟的朋友，而卢冠廷夫妇则另有渊源——卢冠廷是《爱在黎明破晓时》的配乐师，而下午张爱嘉念的那篇被沈冲称之为“熟人软文”的文章，则是唐书琛的手笔。
沈冲在洛杉矶一下午剽窃了十首歌给张国荣拿去当电影插曲，震惊四座，张爱嘉很是欣喜，于是又求他帮忙给《爱在黎明破晓时》做配乐，沈冲一个半调子的“才子”，剽窃流行歌曲还行，毕竟前世经常k歌，记得住旋律，但根据电影情节写纯音乐，那就不是他能干的活了，只好千推万阻，找各种借口逃避，最后没办法了，就把卢冠廷找出来，推荐给了张爱嘉。
卢冠廷是香港顶尖的音乐才子，除了为他人作曲和出唱片之外，还曾经为多部电影做过配乐，经典的如《最爱》《赌神》《喋血双雄》《少林足球》《岁月神偷》等等，拿过两届金像奖和一届金马奖，他最为影迷所熟知的作品，当属给《大话西游》写的插曲《一生所爱》，堪称一曲动神州，感动无数人。
之所以推荐卢冠廷，一是他确实才华出众，二是因为他年轻，音乐很“新”，贴合时代，比顾嘉辉这些老乐骨更适合给都市爱情电影配乐，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卢冠廷为《爱在黎明破晓时》做的配乐让张爱嘉非常满意，也因此和他们夫妇成了朋友。
卢冠廷1977年从美国西雅图大学和科里许音乐学校毕业后，回到香港在酒廊驻唱，此时并未混出名堂，沈冲能从茫茫人海中找到他，则是因为其夫人唐书琛。
唐书琛也是香港才女之一，写过很多文章，擅长用浅白的文字描绘真挚的情感，虽然不如林燕妮、亦舒等人名气大，但其实很多人都听过她的作品，因为卢冠廷从小就患有读写障碍症，看文字如看天书，全是颠倒混乱的，所以只会谱曲，不会作词，他的大部分音乐作品，歌词都是唐书琛写的，包括那首《一生所爱》。
沈冲认识唐书琛，是因为有“香港电影新浪潮教母”之称的唐书璇是她堂姐，而唐书璇是金像奖评审团24名成员之一……
世界真的很小，六度分隔理论真的存在……
卢冠廷身材不高，圆脑袋，短眉毛，小眼睛，留着络腮胡子，给人一种滑溜鬼马的感觉，穿着言行都带有中产阶级嬉皮士的味道，他插口问道：“《杀手壕》的导演，以前是不是拍过李小龙的《龙争虎斗》？”
“就是他，robert-clouse。”说起导演，成龙直摇头，很不满的说道：“我不喜欢他，又傲慢又顽固，典型的美国佬！”
他喝了一口酒，然后又说道：“我估计《杀手壕》在香港的票房不会太好，可能只有几百万。”
成龙年初上映的《师弟出马》大收了1300多万港币，压倒《疯劫》成为香港新的电影票房纪录，虽然七月份又被《虎胆龙威》惊世骇俗的2400万超过了，但《师弟出马》的制作成本才两三百万港币而已，两部电影本来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而且《虎胆威龙》的票价比其他电影贵，所以洪金宝虽然身价大涨，但成龙仍被公认为香港最有票房号召力的明星。
《杀手壕》是嘉禾投资400万美元，力捧成龙进军国际市场的大制作，现在电影还没上映，他居然先说了丧气话，让在座的人都很惊讶。
按照记忆，《杀手壕》在香港只收了500多万港币的票房，确实不算卖座……
沈冲来了兴趣，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成龙放下酒杯，手舞足蹈的说起了在美国拍《杀手壕》的各种问题，比如他的动作风格和李小龙完全不同，但导演却一味按照李小龙的方式拍摄，比如他喜欢根据周围环境的变化来设计不同的武打动作，导演却要求按部就班，不准乱动，比如他喜欢用多部摄影机同时拍摄复杂的编排动作，而导演却坚持用单机固定角度拍摄……（注2）
沈冲一边听，一边暗叹，果然巨星没有一个是靠运气红起来的，成龙从小学的是京剧武生，并不是科班出身，但说起电影来头头是道，怎么打，怎么拍，故事怎么改，动作怎么编，场面怎么调度，机位怎么变化，条理清晰，思路灵活，说到兴奋处，甚至离开餐桌，现场表演了一套动作，他的言行激情澎湃，很有想象力和感染力，连平时对动作片不怎么感兴趣的几个女客人也看的津津有味。
难怪香港几百个龙虎武师里，就他一个人成了国际巨星……
难怪他的很多作品，都是自编自导自演……
这是真心爱电影，真心为电影奋斗的人……
“总之这部戏不符合我的风格，恐怕香港的观众不喜欢。”成龙讲解完毕，坐回餐桌，一边吃东西，一边说道：“美国人根本不懂什么叫功夫片，就会你一拳我一脚，直来直去，很无聊。”
“美国人不懂，你可以教他们呀。”谷丽薇笑着说道：“你那么能打，多教几次就会了。”
“没用的，美国人眼睛都长在头顶上，根本不听我的，而且我英文不好，没法沟通。”
“好莱坞的那些人，是世界上最精明也是最贪婪的怪物，和他们打交道，不能用语言，要用金钱。”沈冲捻了捻手指，做了给数钱的动作，说道：“jackie下次带一箱子钱过去，听话的就给钱，不听话的就赶走，保证管用。”
“沈先生。”唐书琛也笑，说道：“这种招式只适合你，别人做不来的。”
“哈哈哈，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把暴发户的嘴脸暴露了。”
“jackie，lowell，来，干一杯，喝光暴发户家的美酒。”
“别只顾着聊天，尝尝这些潮州菜，allen特意请了个大师傅做好了送过来的。”
“selina，你们电视台什么时候放《星星月亮太阳》？我觉得那部戏好经典的……”
“沾叔，最近有没有新作品？我不是说音乐，我是说不文集。”
“喂，在女士面前说不雅笑话，要罚酒的！”
沈冲穿越后周游两岸三地，在肉山酒海里厮杀了无数回，张爱嘉也是非常善于交际的人，这晚的客人又都是脾性相投的朋友，所以一顿晚宴，笑声不断，话题不停，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
“来，吃水果。”张爱嘉把精致的水果拼盘放在客厅茶几上，然后说道：“难得聚在一起，大家多坐一会，别急着走，时间还早。”
林燕妮捧着茶杯，走到墙边的唱片机前，翻了几张黑胶唱片，问道：“怎么没有leslie的最新大碟？”
“那个被我拿到办公室去了。”张爱嘉指了指黄沾背后的录音机，说道：“家里只有磁带。”
“leslie的这张唱片国语粤语两个版本都很好听，首首都是经典。”唐书琛也凑过去翻唱片，说道：“我很喜欢那首《我》的歌词……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写的真好。”
“是呀，我最近只要出门开车，就一定会放这张专辑，国语粤语轮着放，听了一星期了，一点都不觉着厌。”
沈冲剽窃的十首歌，核心来自1995年滚石为张国荣制作的《宠爱》专辑，这张专辑当年大卖了200万张，被媒体称之为“救市之作”，是非常经典的专辑，现在提前了15年放出来，效果同样好，不仅销量爆棚，口碑也是极佳，才发行不过几天，就被认为是一张会在香港流行音乐史上占据重要地位的经典大碟，因为在这之前，香港出的唱片，要么是各种翻唱歌曲杂集，要么是电视剧主题曲合集，从没出现过概念清晰、主题统一的专辑，有乐评人甚至认为，这张专辑对香港流行音乐的影响，丝毫不亚于《虎胆威龙》对香港电影行业的影响。
“allen，老天真是眷顾你，不仅给了你财运，还给了你才气。”黄沾扭身打开录音机，拿出里面的磁带，然后咦了一声，问道：“谭咏麟的新专辑这么快就出了？”
沈冲微微一愣，这是demo带，上面只有手写的歌曲名字，没有歌手的名字，于是说道：“沾叔你怎么知道这是他的专辑？”
“这里面的12首歌，有11首都是我和郑国江填的词，当然知道。”黄沾掂了掂磁带，问道：“怎么，你又看中他了？”
沈冲呵呵而笑，说道：“佳艺电视要开音乐台了，我想给电视台弄首广告歌，正在物色歌手。”
周梁淑怡眼睛一亮，连忙问道：“什么歌，写好了吗？”
“selina，我没说我写啊。”沈冲手一摊，指了指黄沾和卢冠廷，笑着说道：“今晚是鸿门宴，专门请这两位高手过来，就是要抓起来写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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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见成龙60大寿访谈。
注2：见《我是谁——成龙自述》
第347章 歌词
黄沾和卢冠廷是玩音乐的大行家，林燕妮和唐书琛是懂音乐的名才女，一聊起音乐，就停不下来，几个人或站或坐，聊着聊着，黄沾忽然说道：“就这么坐着喝茶聊天很无趣，allen，刚才你不是说给电视台写广告歌吗？不如现在就写出来给我们看看。”
“james说的对。”林燕妮立刻附和，鼓掌赞同道：“allen，人人都说你是香港第一才子，七步成歌，展现一下才华给我们看看。”
“对呀沈先生，我每次听人说起你在新加坡夜总会写《奉献》的故事，都悠然神往，恨不得亲身经历。”唐书琛也兴致勃勃的说道：“希望今晚能得偿所愿，亲眼目睹作曲谱词的过程。”
“有沾叔和lowell在，哪轮得到我当才子。”沈冲连连推脱，说道：“lowell善作曲，沾叔善填词，不如让他们俩即兴合作写一首歌，珠联璧合才是风雅佳话。”
“这话说反了，有你在，我和阿卢哪敢出头。”黄沾呵呵大笑，他弹了弹烟灰，挤兑道：“allen，今晚你是主人，我们是客人，你可不要焚琴煮鹤，让我们尽兴而来，败兴而归。”
“喂，喂，沾叔，你要是觉着兴致不够，我再开一瓶酒陪你。”
“喝酒什么时候都可以，沈才子写歌可是难得一见。”林燕妮拿起沈冲之前放在电视机旁边的钢笔，催促道：“这里有笔，sylvia，快找张纸过来。”
几个客人一齐起哄，鼓噪不已，连一直很温和的谦谦君子周明权和此时对唱歌还不感兴趣的成龙都跟着鼓掌。
“ok，ok！”沈冲双手一抬，止住嬉闹，然后搓了搓手，说道：“我写没问题，但是有个条件。”
他点了点黄沾和卢冠廷，说道：“待客之道讲究宾主尽欢，我这个做主人的写了，你们这两个做客人的也不能推辞，我先抛砖引玉写一首歌，写好了之后出个题目，你们俩也写一首，如何？”
就当钓鱼好了……
这两位可是货真价实的音乐达人，把他们拖下水，压榨压榨，说不定能弄出来几首前世没有的金曲好歌……
黄沾此时年方40，正值风华正茂、才思敏捷的创作高峰期，闻言也不谦让，慨然应允，而卢冠廷此时事业还没起步，信心不足，有些拘谨，说道：“我可不能和沈先生与黄先生比，没什么才华，写东西一直很慢，又不会填词，就不参与了。”
妻债夫还，你老婆刚才起哄的那么欢，你想跑，那怎么可能……
沈冲一边恶趣味的腹诽，一边笑呵呵的说道：“其实给电视台写广告歌的事，我已经想了一个多月了，现在取个巧，把它写出来，赚个彩头。”
他伸手接过张爱嘉递过来的稿纸，然后继续说道：“沾叔，lowell，我也不占你们便宜，等会我出个题目，一个月后再请各位来赴宴，到时候两位把作品拿出来给大家欣赏，怎么样？”
“这个主意好。”
“一个月后又能听歌，又能品尝sylvia的美食，一举两得，我举双手赞成。”
“不好不好。”黄沾看穿了沈冲的伎俩，摇手说道：“allen你不要耍滑头，既然你现在写的广告歌是早就想好的，那就不能算数，要写一起写！我和阿卢写了，你也要写，我们一个月后再见真章。”
光脚不怕穿鞋的……
反正我只是个附庸风雅的商人，就算到时候什么都写不出来，也没啥大不了的……
“没问题。”沈冲也豁出去了，他拿起钢笔，左右点了点人，然后说道：“既然是风雅事，就应该找个美女出题目，燕妮姐肯定偏心沾叔，唐小姐偏心lowell，sylvia偏心我，selina是我同事，有利益瓜葛，这样好了，为了公平起见，等会让brigitte出个题目，如何？”
“这样最好。”黄沾抚掌大笑，说道：“亚洲第一大美人出题目，沈财神果然风雅的紧。”
林青霞闻言羞涩，低头看手中的茶杯，张爱嘉似笑非笑，目光在她和沈冲之间流转了一圈。
“亚洲第一美人”的名头，是沈冲在洛杉矶嘴花花弄的乌龙，但随着《爱在黎明破晓时》的宣传，很多媒体都给林青霞冠上了这个头衔……
“allen，快点写，让我们看看你的广告歌。”
“对呀，我只知道电视台一直播放别人的广告歌，还从没见过电视台自己的广告歌。”
沈冲拧开钢笔，摊开稿纸，文不加点，一挥而就，很快就写完了一首歌。
“……
倾倒你要经沮丧与兴奋
来自多少个极善感的心
谁把感想冥想出快慢与起伏
经历高低牵引催促它诞生
跃动时如火星
恬静时如水影
随着动脉尽把悲喜照明
掏尽你心声
……”
沈冲这次剽窃的，是王双骏作曲，林夕作词，陈奕迅演唱，荣获2008年十大劲歌金曲奖的《歌·颂》，是一首专门赞美“歌曲”的歌曲，非常适合拿来做音乐台的广告歌。
他刚刚写完最后一个音符，黄沾就一把抓过去，然后大声念了歌词，当念到“开心处留仙境，伤心处融化心境，留下发泄的反省过程，纵使意难平，痛得高兴”的时候，忍不住喝了声彩：“好一句痛得高兴！”
继续读，又读到“为前尘留缩影，为未来留了光影，留下世界的兜转过程，每一拍为这时代做证”时，又喝了一声彩，说道：“写的好，道尽了世间写歌人的心声！”
黄沾不仅词曲写的好，口才也很好，曾为很多电视节目做过司仪，口齿清晰，节奏铿锵，仿佛朗诵诗歌，他一咏三叹的读完歌词，把稿纸交给等在一旁的林燕妮，对沈冲竖了竖拇指，赞道：“沈财神，好才情！就为这歌，你得再开一瓶好酒，当浮一大白。”
这是2008年的歌，沾叔2004年就走了……
世事如潮人如海，陪他共醉能有几回？
“过奖，过奖。”沈冲一边假假的谦虚，一边站起来，说道：“沾叔既然兴致高，那今晚大家不醉不归，我去拿酒。”
他这边去拿酒，那边几个女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歌词。
“为路途留灯影，为剧情留剪影……这一句写的真贴切，完全是为电视台量身定做的。”
“还有这最后一句，你想有共鸣，以心倾听……余音渺渺，意韵深远。”
“字字玑珠，沈先生名不虚传。”
“sylvia，你真幸运，遇到了一个大财主和大才子于一身的男人，知情知趣，羡煞旁人呀。”
沈冲从厨房的冰柜里拿了一瓶雪利酒，又端了几个玻璃杯，走回客厅的时候，看到黄沾正在大声打电话：“辉哥，我这里有一首极品好歌……唱？我这嗓子唱不来……哈哈哈，不是吊你胃口，你那有没有传真机？……”
辉哥？
难道电话对面的是顾嘉辉？
沈冲汗颜，他把玻璃杯放在茶几上，又回去拿水果，张爱嘉跟了过去，问道：“这首歌想了多久？”
她的眼睛仿佛水润的黑珍珠，散发着璀璨的光彩……
难怪古人总是把才子和佳人凑在一起……
果然诗词歌赋才是泡妞神器……
早知如此，去年何必费尽心机，直接用一堆歌词砸晕她好了……
“其实吧……”沈冲扭头看了看客厅，神秘兮兮的说道：“我是刚刚才想出来的。”
“真的？”
“骗你的，我哪有那么厉害。”沈冲拿起果盘，笑着说道：“看你，脸红的跟苹果似的，眼睛都快变成小湖了。”
张爱嘉摸了摸发烫的脸颊，然后贴紧身体，仰头看他，腻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迷人？”
她踮起脚尖，亲了一下沈冲的嘴唇，然后从他手上拿过盘子，走了出去。
80年代的文艺女青年啊……
沈冲耸了耸肩膀，摇头而笑，他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了一瓶果汁，然后回到客厅。
“lowell，你会唱歌，来唱试试。”
“他不行的，他看文字全是颠倒的，我要先读给他听，背下来之后才能唱。”
“可惜leslie今晚有事不能来，不然可以让他唱给我们听听。”
“这首歌罗文唱比较合适。”
“我觉得应该找个女歌手唱……allen，你打算请谁？”
“还没想好。”写着词曲的稿纸在几个人手上轮转，沈冲则专心倒酒，倒好了之后，拍了拍手，说道：“好了，我的写完了，现在有请brigitte出题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