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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郭敬明     爵迹txt下载     爵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五回:看不见的修罗场

    【西之亚斯蓝帝国·格兰尔特·白银祭司房间】

    “他们蛮聪明的,居然一直躲在天束幽花官邸里。之前浩浩荡荡的出城队伍只是他们掩人耳目的烟幕而已。”特蕾娅看着水晶墙面里的白银祭司,禀报开启天网之后获取的信息。

    幽冥的嘴角轻轻勾起,他不羁而邪气的笑容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容之上,他砂砾般低沉的嗓音听起来像是一枚刀片在震动:“那么我现在立刻出发,我保证让他们——”

    “不用。”白银祭司冰冷的声音将幽冥的话硬生生打断在空气里。

    幽冥的胸腔明显起伏了一下,特蕾娅悄悄伸出手,覆盖住他已经攒紧的拳头。

    幽冥回过头,视线和特雷娅交会了一下,他没再说话。

    “白银祭司,一直以来都是由我和幽冥负责核心猎杀,可是这一次……”特蕾娅的声音很平静,听起来没有任何情绪。

    “这一次,由新的五度王爵【呪夜】协同六度王爵寒霜似一起执行。”

    “新的五度王爵也诞生了?”特蕾娅问道。

    “五度王爵鬼山缝魂已经死亡,鬼山莲泉已经因为叛国而被亚斯蓝除名。所以,自然会有适合的人,填补五度王爵和六度王爵的空缺。”

    “那七度王爵呢?”特蕾娅抬起头,“银尘之前在永生岛协助鬼山莲泉逃走,他是否也应该被一起除名?”

    “待定。”白银祭司的声音很冰冷,“特蕾娅,你和幽冥先退下吧。”

    “是。”特蕾娅的声音听起来软软的,有一种妩媚的动人,然而她的眼神已经逐渐僵硬。

    白银祭司房间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特蕾娅和幽冥并排走出房间。

    就在这个时候,幽冥的左臂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的瞳孔像是在强光下骤然锁紧成一个黑色的小孔,碧绿色的眸子颤抖着。

    特蕾娅看着走廊尽头朝他们俩走来的两个少年:寒霜似的眸子依然如同黑暗中的炭火,闪烁着炽热的光芒,而另外一个少年——苍白的肌肤像是长年在深渊中躲避阳光导致的孱弱,他的五官清透而淡然,透着一种苍凉,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应该有的神情。他的额头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看起来像是曾经在眉心中间有一道锋利的刀口,愈合之后留下的一道淡淡的玫瑰色的伤痕。

    特蕾娅转过头,看着幽冥苍白如纸的面容,她突然明白过来,她内心的震撼并不来自为何自己从深渊回廊带回来的尸体此刻已经完全复活,她真正的震撼,是已经猜到了这个少年的真实身份,就在她看到幽冥下意识抬起手抚摸左臂的时候。

    寒霜似和呪夜从他们俩的中间淡然地走过,仿佛特蕾娅和幽冥并不存在一样。

    大门在他们身后沉重地关闭。

    特蕾娅双眼里白色雾气翻涌起来,所有周围的建筑墙壁通通被黑暗渗透侵蚀,只留下所有金色魂力构成的世界。

    不对。

    不对劲。

    特蕾娅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寒霜似的身体是金色丝线编织勾勒出的躯体,然而五度王爵呪夜,却是一个浑身由黑色液体包裹起来的躯壳,那些黏稠的黑色液体在他的身体表面流动挣扎,发出持续地尖叫,比黑暗更黑暗的人形液体。

    而就在这个时候,黑色液体的人形和金色光线的人形同时转过身来,黑暗中,一双猩红的眸子和一双彻底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特蕾娅。

    特蕾娅猛然闭上了眼睛。

    【西之亚斯蓝·隐山宫】

    “不对,呪夜不可能看得见我。”特蕾娅摇了摇头,把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紧,窗外渗透进来的寒意越来越浓,她忍不住有些颤抖起来,“中间隔着沉重的石门,在石门关闭之前,我都没有回头,他们不应该知道我在看他们。”

    “那有可能他们只是单纯地回头看向石门有没有关闭而已?”幽冥走到特蕾娅身边。他看着长长的会议桌上放置的三个长方形金属筒,目光在上面封印好的火漆纹章上久久停留着,“你有没有感应到他们两个的天赋是什么?我不太相信寒霜似的天赋仅仅只是捕捉共享别人的视线这么简单。”

    “感应不到更多……至少寒霜似在我面前发动天赋的时候,我能感应到的就只是白银祭司目前所描述的天赋能力。至于呪夜,完全无法捕捉,他的构成甚至已经有点违背了这个世界的魂力法则,我们所有人的魂力基础都来源于黄金魂雾,然而,他的力量却像是来源于他包裹全身的黑色液体……”特蕾娅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拿过桌上的红酒杯,饮了一大口,她苍白的面容看起来才稍微有了些血色,“而且,就算寒霜似的天赋就是捕捉猎取视线,这个天赋也不简单,甚至对某些人来说,是极其可怕的天赋……”

    “对某些人?什么意思?”幽冥皱起眉头。

    “某些人,指的就是我。”特蕾娅调整了一下呼吸,声音有些沙哑,“他的天赋看起来简单,但是有三个最关键的要素我们还不知道,这将决定他就是如同白银祭司所说实力排名六度,还是只是白银祭司用低位王爵掩盖下的一个秘密武器。第一个要素,就是他的天赋能够承载的视线获取上限,能够同时连接共享十个人和一万个人是有区别的,会直接产生质的飞跃;第二,就是他的天赋对别人进行视线捕捉之后,是需要持续消耗魂力来维持,还是一旦触发就永久存续?如果捕捉视线之后需要持续消耗魂力来维持视线的共享,那并不可怕,顶多也就有点类似我的天赋衍生出的追踪线的能力,一旦切断,就必须再次捕获视线。但是,如果这种能力是永久存续的,也就是说,只要你被他捕捉过视线,那么,在他的数据库里,就永久地留存着你这条视线分路的路径,一旦他需要,就可以直接征用你的视线的话,那么,这个天赋就无比可怕。这个天赋的意义并不是要重塑一个战神,或者养育一个野兽,这个天赋诞生的目的,是用一个人的力量,来建造一个军队:一个完全可以取代天格存在意义的军队……而这个军队,能够将全世界的信息情报,收纳进一个人的眼里……”

    幽冥看着特蕾娅,他终于明白她内心的不安和恐惧。

    曾经的他们对这种残忍的更新迭代非常熟悉,甚至,他们自己就一度是“更新迭代”的本身。甚至,在最新一代侵蚀者神音霓虹出现的时候,他们近距离地从生死线上擦身而过,他们靠着顽强的意志和能力,证明了自己依然值得存活的价值。

    他们对这种残酷的修罗场并不陌生,只是这一次,这一次的杀戮战场,无形无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启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而一旦结束,一定是有人被成功取代。

    亚斯蓝剩下的王爵和使徒已经不多了。

    “白银祭司说得没错,寒霜似的天赋,和我并不一样。他不是像我,他是像整个天格……”特蕾娅看着窗外翻涌的乌云,风把她发髻上的一些发丝吹落下来,贴在她的脸颊上。

    “你刚刚说三个要素,那第三个是什么?”幽冥抬起手,轻轻地将散落的头发别到她的耳后。

    “第三个要素,就是他那双红色的瞳孔,是不是只能捕获视线那么简单……如果他的天赋还能捕获别的东西,比如魂力……”

    “……捕魂之眼?”幽冥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对,别忘了,这才是他的天赋真正的名字。”

    特蕾娅和幽冥站在隐山宫户外的宽阔平台上。

    三条身披金属铠甲的沼泽翼龙正在平台上不停地嘶吼。

    三个蒙着面纱的女使者,翻身骑上了龙背。她们回过头,看着特蕾娅,目光里有一种沉甸甸的光泽。

    她们的背上,那三个被火漆纹章封好的金属筒已经斜斜地绑好。

    翼龙扇动宽大的羽翼,朝三个不同的方向振翅飞去。它们穿过低压的乌云,消逝在电闪雷鸣的天际。

    ——你有把握吗?

    ——没有。但总比等死要好。也许,这会是我们最后救命的筹码。有一场疯狂的盛宴即将开始了,你闻到风暴里,那股潮湿阴冷的血腥气味了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回:血控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郡王府】

    银尘的睡眠一直就很浅,些许的响动都能让他从睡梦里惊醒。

    一开始他只是隐约听见一两声非常轻微的金属撞击声,然后,夜晚就又恢复了宁静。

    然而,很快,金属撞击的声音渐渐频率高了起来。

    他翻身从床上坐起,紧绷的肌肉在最初几秒钟的本能危机预警之后,就完全放松了下来。爵印里传来的清晰的灵犀感应,让他明白,此刻庭院里魂力异动的来源,是麒零。

    银尘披上斗篷,走到床边,皎洁的月光从窗棂透进来,把他淡雅清透的面容勾勒出一圈泛着柔光的轮廓,肌肤上那些细小的绒毛,被月光浸泡后泛起晕泽。

    空旷的庭院里,麒零正在一个人独自练习着控制兵器。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笨拙,兵器在空中悬浮得很不稳定,看起来并不是很得心应手。地面上四处散落着盾牌和长剑。麒零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嘴里大团大团地呼出白汽。

    凛冬的寒夜从来就不温柔。

    银尘看着麒零的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水,在月光下像是闪亮的粉末,他的眼睛微微有些湿润。

    麒零手背上的血管因为用力而突起得根根分明,金色魂力在他的皮肤下快速地流动着,他的身体里像是翻涌着一条光河,仿佛无数的金色萤火虫在他的身体里游动着。

    他前方的空气里,悬浮着一面沉重的盾牌,然而,盾牌在空气里不停地晃动,看起来不是很稳定。他咬了咬牙,脑海里尽量回想着银尘操纵那么多武器时得心应手的样子,那些魂器仿佛有灵性一般,跟随着银尘的意念在天空里肆意飞舞,流光溢彩。然而当自己亲自操作的时候,才会发现,虽然这些武器内部都是自己的魂力,然而,中间却像是隔着一面厚厚的毛玻璃,无法感应,无法控制,如同要隔着一块巨大的寒冰辨认清楚对面的景物。

    盾牌摇摇晃晃了几下之后,最终还是从空中坠落下去。

    然而,盾牌掉落在离地面几寸距离的时候,突然轻盈地悬停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麒零的背后绕过来,扶住了自己的小手臂。那只手很凉,带着一种冰雪的气息。身后传来熟悉的气味,是那种衣服浆洗之后还会洒上淡雅香料的味道。

    麒零没有回头。

    但他非常确定。

    是银尘。

    源源不断的魂力从修长白皙的手指间传递进自己的手臂,牵引指导着自己身体里的魂力汩汩流动。

    悬浮的盾牌缓慢上升,开始稳定而飞快地围绕着麒零旋转起来。

    麒零忍不住侧过头,在自己的耳际,是银尘倒映着月影星辉的眸子。他的睫毛低垂着,让他的目光显出一种毛茸茸的柔软。

    皎洁的圆月爬上了夜空的最高处。

    月光像是流淌的泉水,从庭院地面上四处掉落的各种武器上抚过,光泽闪烁着,像是一地的碎银。

    “银尘,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变得像你这么厉害啊?我是不是没什么天赋呢,感觉怎么都学不好。”麒零抬起袖子,把自己额头上的汗水擦干。他看了看银尘光洁的面容,没有汗水、没有喘息,甚至连呼吸都如同夜色一样静谧轻柔。他有点沮丧。

    “等你变成王爵了,你就会和我一样厉害了。也许比我还要厉害呢。”银尘微微侧过头,看着面前的少年,他的样子和刚刚认识的时候,已经有了些许的不同。少不更事的眼神里,多了一些沉重的东西,像是鸽子的灰羽,笼在他的眸子里。

    “真的啊?!那太好了,那到时候我就能变得和你一样厉害了吧?我也会变成银色的头发吗?嘿嘿。”麒零的面容生动起来,眼睛里放着光芒。他这个年纪,本来就不应该有持续沉重的心事。快乐和痛苦,都是如此地轻浅,令人生羡。

    “应该会吧,喜欢吗?”银尘看着麒零舒展的笑容,不由自主地也露出了微笑。

    “喜欢!我一直都觉得很好看!”麒零摸了摸自己脑袋后面的发髻,“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变成王爵呢?”

    “我死了,你就可以变成王爵了。”银尘淡淡地笑着,目光里没有任何伤感。他对死亡像是没有任何的畏惧。

    “啊?那算了算了……那我还是一直做你的使徒吧。黑头发也挺好的。嘿嘿。”麒零连忙摆手,忍不住挠了挠头。

    风从阳台吹进没有关上的窗户,将窗帘吹动起来,窗帘摆动出的阴影,在莲泉脸上来回扫动,像是一个影子的手,在抚摸着她的面容。

    壁炉里的火已经熄灭了,只剩下零星的火星发出暗红色的光芒。窗户是莲泉入睡前打开的,她不是很习惯这种贵族的生活,炽热的炉火让她觉得干燥闷热。她习惯了寒冷,习惯了冬日旷野的冰屑雪尘,习惯了在深渊回廊的参天古木下入睡,伴随着虫豸的鸣叫和月光的清辉。

    她的呼吸均匀而低沉。

    紧闭的房门下的缝隙里,突然游动进来几股黏稠的黑色血浆般的液体,黑血似乎有生命一样,像一条细小的黑蛇,它左右摆动扭动了一下,然后就沿着门框边缘往上攀爬。

    黑血灵活地找到门上的锁孔,挣扎着游动而进。

    咔嗒。

    门锁轻轻打开的声音。

    莲泉翻了个身,从侧躺变成了正面仰躺的姿势,她依然在睡梦中,没有醒来。如果她此刻可以稍微睁开一点点眼睛,就可以发现,四柱床撑起来的床顶上,一个瘦削修长的少年,正仿佛蝙蝠一样倒挂在她的上方,少年的面孔和她的脸几乎正面相对,他的呼吸甚至都能够轻轻地扫过她的鼻梁。

    呪夜伸出他的左手,他的掌心苍白得像是清晨的新雪,然而他的右手却戴着一只黑色的手套,手套看起来坚硬无比,像是某种哑光的金属,又像是被焚烧之后的焦骨,手套的指尖部分锐利而又细长,仿佛是猎鹰的尖爪。他用右手锐利的指尖,轻轻地划开他的左手掌心,漆黑黏稠的血液从伤口处涌出来。

    他轻轻地翻转手掌,几滴黑血掉落在莲泉白皙的面容之上。

    她在睡梦里轻轻地皱了皱眉。

    黑血仿佛线虫,蠕动着,缓慢地爬进了莲泉的耳孔里。

    呪夜轻盈地翻转身体,在空中做出一个人类几乎难以完成的转身动作,他的骨骼似乎没有限制般地扭动着,无声无息地落到地上。他站起来,轻轻地走向窗台。

    “砰——”

    一枚锋利的匕首飞快地射进莲泉床头的床板上,整根匕首没进厚厚的木头里。刀锋离莲泉的耳际只有一寸的距离!

    莲泉立刻从熟睡里惊醒,她从床上坐起来之后的两秒钟之内就感应到了房间里魂力的异常,然而,她只来得及看见此刻正蹲在窗台上,两个瘦削少年逆着月光的剪影。

    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一双炽红如炭的眸子。

    这是她留下的最后的知觉。(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回:那个你们需要防备的人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郡王府会议室】

    “这不太可能。”银尘打破了会议室内的压抑,他的眉头轻轻地皱着,感觉像是有一团胡乱缠绕的线塞在他的脑子里,他想要找到这团乱麻的线头,可以捋顺一切看似不合理的变故,然而,所有的思绪都像是被困在一个处处都是死路的迷宫里,“你说你看见两个小男孩,其中一个就是我们曾经在深渊回廊里见到的那个苍白少年?也就是——”

    “没错,就是他。”莲泉轻轻地打断了银尘的话,她低着头,目光隐在低垂的眼帘之下,她的面容看起来没什么不自然的地方,但是她非常巧妙地阻止了银尘即将说出口的“白银祭司”四个字。

    麒零和天束幽花有些一头雾水,但是不论如何,昨晚发生的变故让大家的神经都紧绷起来。麒零看着天束幽花,他脑子里浮现出那晚他在图书馆看到坐在地上的她,她的脸上那种震惊、哀痛、麻木的神情,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但是他没有问她,也没有告诉银尘。

    “如果一切都是如你所说,那么这就非常不合逻辑。”天束幽花看着莲泉,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怀疑和猜忌,“如果你当时正在熟睡的话,他们完全可以直接把你杀死在睡梦中,没有必要用一把匕首射向你的床头板把你惊醒,然后也不动手和你打,就立刻逃之夭夭,这听起来不是有病吗?”

    “这听上去确实非常不合理,但昨晚的状况确实就是这样。”鬼山莲泉双手撑在会议桌上,目光停在空气里某个地方,看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但又随即摇了摇头,不自觉地苦笑了一下。

    她细微的表情变化,还是引起了银尘的注意。银尘看着她,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有一个地方,确实非常奇怪……”鬼山莲泉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究竟怎么才能表达清楚自己的一处疑惑,因为确实不是很好表达自己所看到的那个瞬间,“我的感知,在惊醒后看见那两个小男孩之后,有非常短暂的一个瞬间,像是被抽取了……就像是……就像是中间有几秒钟,我的记忆甚至是生命完全没有存在过一样……”

    “什么意思?是昏迷了,还是失去记忆了?”银尘的面容有些凝重起来。

    “不是,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不是昏迷,因为从昏迷到醒来,你一定会有一个非常清楚的认知是知道自己有一段时间失去知觉了,比如你上一秒还在和别人说话,但是下一秒你就已经躺在另外一个地方,重新醒过来,这种状况能够定义为昏迷或者失去知觉。我昨晚的经历,更像是……更像是……”莲泉的眸子微微颤抖着,她像是极力回忆着昨晚那种诡异的感觉,“更像是我生命中有几秒钟的时间被窃取了、偷走了。中间没有任何停顿、昏迷、失去知觉的罅隙,我的意识完全是从清醒连接到清醒,中间没有任何被打断的地方,可是,中间却一定有几秒钟不见了。”

    “我不太明白……”麒零看着莲泉的脸,思考着,“如果你的意识一直是连续清醒的状态,那你是如何觉得你中间有几秒钟的时间被偷走了呢?”

    “因为那两个男孩的动作的不连续性。”鬼山莲泉抬起头,“我尽量把我的感觉描述得清楚一些,但可能听上去还是有一些怪异。我从睡梦里被惊醒是一阵巨大的响动,后来我睁开眼睛之后知道是一把匕首被射进了我床头板里。虽然匕首离我的耳际很近,但是我并不认为是他们的攻击失去了准心,没有射中我。如果他们要杀我,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所以,他们的目的,是唤醒我。当我坐起来之后,我清晰地看见了蹲在窗台上的两个少年。然后,怪异的事情就发生了,下一个瞬间,两个少年同时从窗台上消失了,我的视野里,只剩下他们的披风残留的一个瞬间,很显然,他们是跳下了窗台,但是,从他们蹲在窗台之上,到他们消失,中间硬生生被抽走了一个瞬间,就算动作再快,也不可能做到这种效果。而且,除了他们两个人的动作之外,周围所有的环境,窗帘的摆动,甚至床板上那枚匕首颤动的声音,都是连续的,没有任何被打断的痕迹……”

    “听起来完全不合逻辑……”银尘的眉头锁得更紧,“我们先假设他们真的可以抽取某一段时间好了——虽然这听上去根本不可能,如果我们假设他们抽取掉这个片段,是为了隐藏他们的行踪,那么为什么只抽取他们离开的这个瞬间?为什么不干脆整段抽走,让你根本发现不了他们的到来,既然已经被你看见,那隐藏离开的这个瞬间又有什么意义呢?而且就算要隐藏他们的离开,难道不应该做得更彻底一些吗,还要残留下最后一点点披风依然飘荡在窗台上的瞬间,让你明显感觉到这段被抽走时间的存在?”

    “还有更怪异的事情……”鬼山莲泉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继续说道,“当我看见他们的披风朝窗外下坠之后,我立刻朝窗边跑过去,以我对自己行动速度的估算,从我起身到看见窗外的视野,前后差不多也就一秒钟的时间,然而,空旷的庭院里,已经没有任何他们的踪影了……”

    “所以他们其中一个人的天赋也是类似漆拉那种对时间和空间的控制?超越极限的速度?”麒零忍不住问道,“可是这有点不合理吧,这样的话不就和漆拉的定位重复了吗?银尘,我记得你之前和我提到过,亚斯蓝的每一位王爵之所以能够成为魂力的巅峰,就是因为他们独一无二的天赋吧?”

    银尘看着麒零,他突然发现,平日里嘻嘻哈哈,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他,却经常能够直接触碰到问题的核心,只是,这个核心对现在的他来说,未免有些残忍,他犹豫着,考虑该如何对他解释。还没等银尘开口,天束幽花就直接接过了麒零的话。

    “没有什么不合理的。两种可能都存在,第一就是,他们并不具有漆拉类似的天赋,鬼山莲泉所感受到的‘时间被抽走了一个瞬间’和他们瞬间消失在庭院里并不是对时间和空间的控制而造成的,而是别的某种天赋造成了目前看上去有点像改变时空的表象;第二个可能,那就是,两个小男孩中确实有人具备了和漆拉类似,甚至是超越漆拉的天赋,而白银祭司不可能浪费仅有的七个爵位去容纳两个拥有近似天赋的人,那么,白银祭司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取代漆拉吗?”麒零的声音很轻,他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有些胆怯。

    没有人回答他的疑问,但是,每一个人脸上凝重的表情,都是对他这个问题的默认。

    “其实这样的情况,在之前就已经发生过了……”鬼山莲泉开口,打破了会议室里压抑的沉默,“幽冥和特蕾娅两个人的使徒,拥有的天赋和他们完全不同,所以,他们应该不是和我们一样的,通过赐印继承相同灵魂回路所产生的王爵使徒的关系。他们应该是属于另外一套我们所不熟悉的魂术体系。但是,他们的天赋虽然不同,却有一种极其微妙的联系。幽冥和神音的天赋,一个是主动进化,一个是被动进化,虽然看上去背道而驰,但实际上却是殊途同归,区别只在于实现的方式,一个是通过制造伤害,而另外一个是通过承受伤害。而特蕾娅和霓虹,一个的感知极其敏锐,范围之大,精准度之高,亚斯蓝领域内无人可与之匹敌。但是霓虹却是另外一个极端:完全无感。据我所知,亚斯蓝目前存在的很多天赋都是可以进化出新的能力的,那么霓虹未来很有可能,成为特蕾娅的命门……”

    “命门?你是指?”麒零隐约觉得自己触碰到了一些关键的核心,然而,却还隔着最后一层朦胧的玻璃。

    “如果霓虹能够将自己的无感,强制施加给别人,也就是说,如果他的天赋能够从‘自我无感’进化为对他人进行‘感官剥夺’,那么他的存在,对特蕾娅来说,就是最大的噩梦。”

    “虽然不清楚那两个小男孩行径如此诡异的原因,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郡王府不再安全了。”银尘看着窗外翻涌的黑云。

    “所以我们必须提前出发,没办法等到月圆之夜再行动了。可是一旦走出郡王府,我们就一定会被发现行踪。所以,我建议我们先乔装出行,避免使用魂力快速行进,也不要使用魂兽飞行。直到我们安全地抵达雷恩港口,然后我们再乘坐闇翅,往海洋前进。”

    “嗯。”麒零点点头,他看着银尘,银尘的目光依然看着窗外的暮色。

    几只尖声鸣叫的黑色寒鸦,在郡王府的屋檐下瑟瑟发抖。风里夹杂的细小冰碴儿,让它们忍不住把脑袋缩进厚厚的黑羽之下。

    亚斯蓝的冬天,总是非常漫长。有时候甚至让人觉得,似乎春天永远都不会到来了。

    麒零看着银尘不安的面容,心里升起一些难过。他见过银尘舒展的笑容,温柔地带着暖意,像是被阳光晒了一下午的松柏落叶,带着烘焙的芬芳。正因为他见过这样美好的笑容,所以,他就更想让这样的笑容,一直停留在他长年都像是霜雪般冷漠的脸上。

    我要保护他。

    麒零在心里,暗暗地对自己说。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天束幽花已经起身,悄悄地离开了会议室。

    她安静地走在走廊里,面容淡然,甚至有些冷漠。

    然而,她的心脏已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她牢牢攒紧的拳头,掌心里已经是细密的汗水。

    汗水包裹着一个正在持续振动的秘密。

    一个白银雕刻的小巧铃铛,此刻正在她手心里嗡嗡作响。

    铃铛发出一种别人听不见的声音。

    但是她却可以听见。

    还有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回:一切重来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郡王府】

    冬季的月光经常看起来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霜降。冰冷的清辉像是一层薄薄的冰片覆盖着广袤天地下的万物众生。

    天束幽花站在图书馆的窗台前俯瞰着脚下残破的庭院,曾经数百年的精心雕琢,也抵挡不过一场突如其来的杀戮。世界总是这样,经过无数人漫长岁月的精心打造后,变得越来越美越来越精致,然后再被极少数人,弹指间摧毁成灰烬。

    庭院里的大理石喷泉、廊柱、拱门……修剪成各种形状的杉陵灌木,爬满整个藤甲的刺槐和蔷薇,都在幽冥腐蚀一切的黑色冰晶里变成了眼下衰败不堪的模样。

    但天束幽花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这上面。她的视线在庭院里来回扫动,也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她心里对这个地方,其实并没有多少不舍。这里不像家。

    没有家人的地方,待再久你都不会觉得那可以被称为家。她之前甚至一直期盼着可以快点出发营救吉尔伽美什,可以尽早离开这里。她早就厌倦了锦衣玉食却空虚无味的生活。

    但现在,她想要继续待在这里,她在等待一个答案。

    一个飞跃万里而来的答案。

    而且她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明天就要出发营救吉尔伽美什,那么今晚,就是最后的机会。笼罩在头顶的巨大迷雾,很可能就会在今晚消散,透出一直藏匿其中的谜底之核。还好她掌心里的铃铛从下午开始就隐隐震动了起来,清脆的铃声越来越响,声音提醒着她,答案到了。

    来了。

    天束幽花的心跳陡然变快,庭院的地面上,一双翅影被月光拉得很长,黑色的影子斜斜地扫过白色的大理石,朝着天束幽花飞过来。

    她抬起头,只盼望纹血鸠不要发出尖锐的鸣叫,不要吵醒任何一个在梦中沉睡的人。

    她伸出手臂,让纹血鸠稳稳停在自己的胳膊上,然后她关上窗户,将月光隔绝在图书馆之外,她走回高大幽深的书架间隙,解开纹血鸠脚上的卷宗,上面清晰可见的冰帝专用火漆印章完好无损。

    她把地上那盏燃烧着的油灯灯芯拔高了一些,微弱的灯光变得明亮了起来。

    她将火漆破除掉之后,因为紧张而颤抖的双手,缓缓地打开了卷宗。

    羊皮卷宗的纸张不大,但是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天束幽花飞快地阅读着卷宗,她的心跳越来越快,注意力已经被字里行间翻涌的血腥秘密气息所吸引,完全没有注意到,书架的后面,有一双眼睛正在窥视着她所有的反应,那双眼睛慢慢在黑暗里异动着。

    天束幽花放下手里的羊皮卷,她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那层细密的汗水。汗水已经在冬夜的寒意里变冷了,这时,她才意识到,不只额头上,自己的后背上也是一层冷汗。她揉了揉稍微有些麻痹的脚,准备从地上站起的时候,突然感应到了来自书架书脊缝隙里的窥视。

    “谁?”

    她站起身,朝着黑暗里询问,黑暗里几乎感应不到魂力的迹象,密密麻麻的书脊堆出一种令人恐惧的压抑感,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楚,但是非常明显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快速地移动着。

    天束幽花蹲下身,准备拿起地上的油灯照亮书架间的空隙,然而,她刚刚蹲下身子伸出手,摸到的不是油灯,却摸到了一双脚。

    房间里弥漫着地榆、蒲黄、仙合草,以及浓烈的酒香气味。

    “还有一种……还有一种我猜不出来了。”麒零拿着天束幽花涂抹剩下的棉片,凑到鼻子面前嗅着,“你说这种止血的药酒叫【四物封伤】,那肯定还有一种草药吧,不然也不叫四物啊。”

    “第四种东西,是碎银粉末。”天束幽花淡淡地回答道,“银是最天然的镇定剂,能够控制伤口感染。”

    “原来这酒里有银尘。”麒零挑着眉毛,有点自我得意地沉浸在自己的冷笑话里面。

    天束幽花翻了个白眼,没笑。

    “不过你刚刚出手也太重了,我只是大半夜看你不睡觉,来看看你在干吗,结果你反手就给我一支冰箭,这还好是射到锁骨下面一点点,你再往下一点,射到心脏,我就直接一翻两瞪眼了我。”麒零龇牙咧嘴地穿上衣服,小心注意着不让衣服碰到刚刚包扎好的伤口,“这种时候我就羡慕你的天赋了,砍几刀捅几剑,眨眨眼睛就能好。”

    “谁让你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我身后的,突然摸到一双脚我没直接把你脚砍了算好了。你一声不响地在黑暗里偷窥我那么久,活该。”

    “偷窥你?我哪有偷窥你,我刚刚走到你身后,你就直接给了我一箭,我都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儿呢。”麒零嘟囔着。

    天束幽花的眼神闪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两种可能:麒零在说谎,或者,刚刚在图书馆里,有第三个人。

    不管哪种可能,都让天束幽花沉默了。她没有把这个问题继续下去。

    倒是麒零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突然比刚刚的语调低沉了许多,也慢了许多,甚至微微让天束幽花有些错觉是别人在说话,他用并不少年的低沉声音问道:“幽花,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背着我们一个人悄悄在做什么了吧?”

    天束幽花收拾着药箱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她转过头,看着麒零:“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

    “有些时候了。”麒零看着她,目光没有闪躲,他的眼神依然清澈而透亮,“但是我还是相信你不会做什么害我们的事情。对吧?”

    “不会。”天束幽花淡淡地回答,“不用我费力气,你们本来就是在自寻死路,早死晚死而已,我何必浪费自己的力气。”

    麒零轻轻舒了口气,他凝重的面容稍微缓和了一些:“那个纹血鸠,怎么又飞回来了?我们被人发现了?”

    “不是,是我让它回来的。”天束幽花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衣服里拿出一样东西,她把手心摊开在麒零的面前,两枚小巧的铃铛在灯火的照耀下发出质地各异的光芒,白银雕刻的铃铛光芒锐利,珐琅烧制的铃铛温润光泽,“这枚白银的铃铛,用来绑在纹血鸠的腿上,而珐琅烧制的铃铛,用来引导它的方向,三枚铃铛彼此共鸣,发出声音,但是这种声响,只有两枚珐琅铃铛的佩戴者可以听到。绑着白银铃铛的纹血鸠会在两枚珐琅铃铛的佩戴者之间来回传递信息,不管相隔多远,都能被感应到。”

    “另外一枚珐琅铃铛的佩戴者是谁?”麒零看着天束幽花,小声地问道,不知道为什么,他锁骨下方的伤口有些隐隐作痛。

    “艾欧斯。”天束幽花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她的脸颊上稍微染开一些红晕,“就是你提到名字不爱带头衔的,冰帝艾欧斯。”

    “你和他认识?”麒零声音有点酸酸的,“看起来不只是认识,关系还很不错的样子。”

    “他小时候每一年夏天都会来雷恩居住一段时间,雷恩城中央那个巨大的宫殿就是他的行宫。作为雷恩城管辖范围内的皇室家族,自然我们都需要前往陪同。所以,小时候我们经常可以见面。他比我大几岁,就像我的大哥哥一样。”天束幽花回答,“这个铃铛也是他在成为冰帝之前最后一次来雷恩时给我的,他说以后成为冰帝了,就没有那么多时间来雷恩过夏天了,但是,有了这副铃铛,我想要找他,还是随时都可以找到他。”

    “羊皮卷是他送来的?”麒零有点惊讶,“他不是失踪了吗?他去哪儿了?”

    “信里没有说他在哪儿,只是回答了我的问题。”天束幽花摇了摇头,“从纹血鸠离开的天数来判断,他离雷恩挺远的。”

    “你到底问了他什么问题啊?”麒零有些疑惑。

    “这段时间,我一直有一个地方觉得很奇怪,想不明白。鬼山莲泉和银尘来找我,希望我和他们一起前往营救吉尔伽美什,这个理由,本身就不成立。鬼山莲泉已经完整地继承了我父亲西流尔的永生天赋,如果第二道关卡需要大量鲜血才能开启的话,那么她自己就能产生远远比我更多的血液,没有必要向我这个魂路残缺不全的使徒求助。”

    “可是莲泉不是说她在第一关催眠祝福的时候会消耗大量的魂力来不及恢复吗?”

    “她这么说,你就信啊,我和你说,这些人里面,你最应该小心的就是鬼山莲泉,你哪天被她卖了都不知道。”天束幽花看着麒零瞪大的眼睛,没好气地回答,“在我看来,她心里的事儿不一定比特蕾娅和幽冥少。你以为这场有去无回看起来必死无疑的营救是谁在主导啊?谁积极性最高啊?你以为是银尘吗?是鬼山莲泉啊!”

    “我不信……鬼山莲泉不可能骗我们吧?”麒零觉得头皮有点发麻。

    “就算她不骗我们,但可以选择性地让我们知道哪些事情,不知道哪些事情,造成的结果,和骗我们没什么区别。这整起事件你回想起来,我们目前所有获取的关于营救的信息量分别来源于两次事件,第一次发生在深渊回廊里,但那次事件的参与者,那个苍白少年和鬼山缝魂都已经死亡,只剩下鬼山莲泉成为唯一的知情者;而第二次,则发生在永生岛爆炸,鬼山莲泉成为我父亲西流尔的继承人,也就是他临终遗言的唯一知情者。这两次信息获取,唯一全部参与的人,就是鬼山莲泉。如果她有什么秘密隐藏着不说,我们也完全发现不了。”天束幽花看着麒零,“我本来也不是很怀疑,但是幽冥的到来,让我动摇了……”

    “幽冥?”麒零头疼,“这件事情有这么复杂?”

    “如果白银祭司只是要单纯地阻止我们营救吉尔伽美什的话,派幽冥直接杀掉我就好了,按莲泉的话来说,没有我,营救就失败了。那他费尽心思要把我带回去干吗?”天束幽花继续说,“我父亲是突然接到召唤前往永生岛的,然后临行前他悄悄地对我母亲进行了赐印,让我母亲成为了他的使徒,这本身就不是很符合常理,如果不是有特殊情况,那赐印仪式都是在帝都格兰尔特进行——”

    “我的赐印也不是在格兰尔特……”麒零小声嘀咕着。

    “你先不要打断我。”天束幽花瞪了麒零一眼,“我父亲在前往永生岛之前悄悄对我母亲进行赐印,证明他必然知道自己去了就再也不可能回来。接下来,我母亲在孕育我的过程中,出现了意外,导致了我不断吸收她的灵魂回路,结果就是我母亲死亡,而我以魂路残缺不全的状态存活了下来。但是,我母亲的死亡真的是个意外吗?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永生天赋对**造成的应该绝对是增益效果而不可能是减益效果。而且我父亲在这个世界上活了那么多年,他对永生天赋所有的属性和会引发的效果了如指掌,如果会导致这样的后果,他不可能会对已经怀孕的妻子进行赐印。再然后就是你和莲泉进了魂塚,然后天格传讯给我,说时间已经到了,让我拿取回生锁链,所以我进入魂塚,和你与莲泉打得你死我活……”

    “你不是说是因为银尘下跪你才进去找我的吗?”

    “我那只是为了气气银尘,谁让他把我打倒在地上那么狼狈。”天束幽花没好气地回答,“就算银尘不求我,当天我本来也是要进魂塚的,我已经接到来自天格的信息了。但这里面就有一个逻辑说不过去的地方在于,如果只是要阻止鬼山莲泉,那为什么要让我进去,随便让一个使徒进去也是一样的效果啊,比如直接让特蕾娅的使徒霓虹进去不是更能完成任务吗?他就是个斩杀机器啊!再然后就是魂塚出口的棋子被更改通往了尤图尔遗迹,天格告诉我说左右两边的棋子被对换过了,但其实我们后来都知道,两个棋子都通往尤图尔遗迹,那摆明就是要连我一起弄死啊。”

    “还好漆拉好心救了我们出来,不然我们真就要死在尤图尔遗迹了,那么多亡灵,现在想想我都还头皮发麻呢。”

    “你错了。如果不是发生了布局者意料之外的变化的话,漆拉才不会救我们出来,你以为漆拉是什么好人吗?”

    “又有什么意外啊?”

    “你还记得那些死灵吗?我们所有人的武器对死灵都无法产生伤害,除了你的那把断刃巨剑,如果不是你凑巧拿到了那把断剑,我们三个必定会葬身在尤图尔遗迹,成为万千亡灵其中之一。漆拉出现的时机也未免太巧,刚好你发现能够用断剑对莉吉尔的灵体产生伤害,他就出现了,掐着点来的吧?还好人呢!”天束幽花冷冷地看着麒零,“在你眼里怎么每个人都是好人,你有点戒备心好不好?”

    “我觉得你也是好人啊,虽然大半夜的不睡觉鬼鬼祟祟的,我也没告诉银尘他们,我想你肯定有什么自己的为难之处吧。”

    天束幽花看着麒零温润的眼睛,心里有些酸楚,她冷冷地说:“你最好对我也有点戒备,哪天我杀了你也不一定。”

    “从今天之后我确实要小心你放冷箭这回事,太吓人了。”麒零指了指自己还在渗血的伤口,顽皮地挑了挑眉毛,“说了这么多,怎么又绕到最开始进魂塚里面去啦?我进魂塚就是个意外啊!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啊?”

    “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多意外,偶尔一次是意外,一环扣一环的发展不叫意外,叫精心布下的局。这么多‘意外’里面,只有你是真正的意外。所有的环节我都想明白了,唯独你,你这个意外,我还想不明白。”

    “你到底想明白了什么啊?”麒零心不在焉地问道,他眨着眼睛,有点困了。

    天束幽花收敛起脸上和他嘻哈打笑的神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一种非常冷漠而又充满恨意的声音说道:“囚禁吉尔伽美什,根本就不是因为他太过强大所以囚禁,甚至吉尔伽美什自己本身都有可能就是布局者之一,这一切的一切,从根源到现在,所有的一切混乱,都是白银祭司和皇室血脉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

    麒零突然清醒了,他的睡意突然被天束幽花脸上森然的杀气驱赶得一干二净。

    天束幽花一字一句地说道:“而这其中最关键的、最被针对的,就是皇室血脉和永生天赋的叠加状态。”(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回:最后活着的遗迹

    “为什么永生天赋会被针对呢?这个天赋不是已经存在很久了吗?我记得有一次银尘曾经和我提起过,说亚斯蓝领域上的天赋其实更新换代特别快,很多曾经叱咤一时的天赋,都随着魂术时代的发展而淘汰了,但是有几种古老的天赋一直流传着,其中一种就是你拥有的永生天赋吧?”麒零看着幽花,认真地问道。

    “你真的想知道这些吗?要对你讲明白,可能需要从头说起了,可能就得说到天亮了。天亮我们不是还要出发营救吉尔伽美什吗?”天束幽花苦笑了一下,可能她也觉得有些讽刺吧,她把药酒棉片都收进柜子里,然后走到壁炉前面,又加了几根粗木柴。

    “没事,天亮就天亮吧,你让我这么不清不楚地上路,我心里才发毛吧。”麒零凑到幽花面前,他身上浓郁的药味刺激得幽花忍不住掩上了鼻子。

    “什么‘上路’不‘上路’的,你说话真的是完全不管风水运气的哦。感觉什么事被你嘀咕几句都能说垮了。”天束幽花微微皱了皱眉,“要是明天莲泉他们问起你身上的伤……”

    “你放心,我肯定不出卖你,我就说我自己练习控制魂器的时候,不小心剑砸下来掉我胸口上了。非常合理。肯定没人怀疑,因为我之前就把你们家老祖宗的那面盾牌摔下来砸我脑袋上过,合理,合理。”麒零调皮地笑着,他的衣衫半开,露出日渐结实的肌肉,浓郁的药酒气味之下,是他少年体魄的特有气息。天束幽花的脸有点微微红了起来,忍不住转身去拿了一条厚毛毯披在身上。

    “亚斯蓝的魂术发展历史,银尘有简单地给你讲过吗?那一次最重要的魂术时代变革,提起过没?”

    “没有。你都告诉我吧,有多少说多少,幽花,我想对你们的世界多了解一些,这样我才能帮得上忙,有时候看你们着急紧张什么的,我都跟不上节奏,特别郁闷。”麒零一边说着,一边动作利索地刺溜一下钻进幽花裹着的厚重毛毯里面。

    “哎!谁让你进来的!”天束幽花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这毯子这么大,你一个人盖也用不完啊,你看这另外一头都耷拉到地上了,这是冬天啊,你以为我身体里面有壁炉能烧火啊,你过去一点,你往沙发那边坐一点,好了好了,就这样吧,这样挺舒服的,我脚能摆直了。”

    “……”

    “您请开讲吧。”麒零全身裹进那床巨大无比的山羊绒毛毯里,只露出一个扎着辫子的毛茸茸的脑袋,他的眼睛亮亮的,嘴角依然挂着开朗而善良的笑意,牙齿整齐而又洁白,天生带着让人放松和想要亲近的感觉,“还是说我先去给您泡一壶茶,您一边喝一边讲?”

    “不用。”天束幽花冷冷地回答,她缩了缩自己的脚,朝沙发另外一头挪过去一些,她的脸依然红红的,“我被你闹得已经忘记自己说到哪儿了。”

    “禀告幽花老师,您说到魂术时代最重要的一次变革。”

    “我还是从最早讲起吧。但我说的最早,也只是我能接触到的有记载下来的历史,我相信没有记载下来的,或者说被刻意隐藏的历史一定很多。根据记载,我们这个世界最开始并不是眼下你所看见的这样各种魂术天赋魂器错综复杂让人眼花缭乱的,一开始,黄金魂雾所产生的魂力对这个世界的影响非常有限,人们能够创造和使用的魂术也格外简单,很多在当时算是奇迹的突破,在我们今天看来都显得笨拙而又可笑。但人们依然被魂术所带来的力量震撼了,所以无数人都疯狂地研究希望找到突破,但是进展一直非常非常缓慢。”

    “我其实一直想问,我们魂力的来源,也就是黄金魂雾,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啊?是这个世界原本就有的东西吗?它从哪儿来的啊?一直都用不完的样子,这么多人持续在消耗黄金魂雾,那总有个补充的来源吧?”

    “黄金魂雾原本并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它一定是外来的东西,我们家族保留了一些非常非常古老的记载,那些记载里的世界,和普通老百姓的世界没有任何区别,完全就是没有魂力的世界。而突然有一天,就出现了对黄金魂雾和魂术的记载了。所以,这就是我说的,关于黄金魂雾的诞生的那一段历史,被凭空抹去了。”

    “被谁抹去了?”

    “被想要隐藏魂力本质的人抹去了。”天束幽花回答。

    “白银祭司吗?”

    “有可能,但也有可能是某一个时代的魂术领导者。”天束幽花轻轻叹了口气,“总之,这一段历史是空白的,我费了很多力气也找不到相关的线索,也就放弃了。但是我发现有一点,黄金魂雾的整体浓度数量,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和现在一样的。亚斯蓝最开始黄金魂雾的浓度非常非常低,然后经过了漫长的时间,渐渐扩散充满整个国境,之后黄金魂雾的浓度持续增加,最后到达了现在的平衡状态。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魂术发展极其缓慢的原因。”

    “为什么?”

    “因为太过稀薄的黄金魂雾,无法导致‘异变’,不管是魂兽也好,还是身体上突然有了灵魂回路的人类也好,都是在高浓度的黄金魂雾中持续浸泡之后,发生的异变。在一开始,这种异变可能几百年几千年才出现一个,不同时代的人们对待这些‘异变’的人有不同的方式,有些视他们为异端,进行屠杀灭绝,有些视他们为天神,进行供奉……总之是一个非常漫长而又愚蠢的蛮荒时代。”天束幽花看着渐渐燃烧起来的炉火,目光变得闪烁,“直到‘异变’大面积出现,人们才开始正视这种力量,并利用黄金魂雾的力量进一步改造这个世界,这种力量太过强大,让无数人贪婪而无止境地疯狂追逐,这就是魂术时代的起源。”

    “白银祭司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啊?”麒零看着幽花,忍不住问道。

    “这段历史,也被抹去了。”天束幽花淡淡地回答。

    “我去!又被抹去了!一到关键点,答案就是‘被抹去了’,你还能不能好好讲故事啊你。”麒零忍不住在毯子下面,轻轻踹了幽花一脚。

    “就是被抹去了呀,我有什么办法啊,又不是我抹去的!”天束幽花瞪大了眼睛,用力地踹回去,有点被惹毛,“不想听就算了,我要睡了,你回你自己的客房去!”

    “我听我听,你继续……”麒零立刻回答。

    “随着人们对魂术的研究和掌握越来越深入,人们开始意识到了灵魂回路的意义。你知道王爵使徒和普通的魂术师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王爵和使徒比较厉害,魂术师比较一般。”麒零胸有成竹地回答,一脸得意的表情,期待着天束幽花的肯定。

    “这是结果!不是原因!我说的是原因!”天束幽花觉得有点心累,她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银尘会经常皱着眉头,一脸忧郁冷漠的表情了,她充分体会到了这种无力,“算了,我不问你了,我就自己说吧我,也是我自己嘴贱我非要问你。”

    “嘻嘻。”麒零抬起一只手,撑着脑袋。

    “区别在于我们的灵魂回路的完整和闭合性。普通魂术师的灵魂回路往往只覆盖身体的某一个局部,而且是不闭合的,魂力从他们的魂印激发出去之后,沿着魂路流动到末梢尽头就无法再继续前进,就中断了,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这段魂力运行的距离就是他们所能发挥的力量区间。”

    “所以如果一个人的魂印正好在脑门上,然后他的魂路一路延伸到了脚底板,这个人的魂力就超强吧?!”麒零认真地问道。

    “……是可以……这么说……”天束幽花揉着太阳穴,她已经不想再纠正他了。

    “哈,你看,我冰雪聪明!”

    “……”天束幽花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但魂路流动是有方向的,魂力逆流回爵印的速度比顺流的速度要慢很多,因为魂力逆流太快会对人体产生很多不可逆转的永久性伤害,所以魂术师将魂印里的魂力激发完之后,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使用魂术,也就是所谓的【衰弱期】,就像你把一块石头从山顶上沿着斜坡滚下去,滚到底了,然后又要再重新搬回山顶一样痛苦。”

    “咦?衰弱期?为什么银尘没和我说过这个啊?我感觉我们随时想用就用啊,没有什么衰弱不衰弱的啊,我只有精神期,没有衰弱期。”麒零非常认真地告诉天束幽花,“我觉得你的历史研究搞错了。”

    “那是因为我们的灵魂回路是完整闭合的,魂路从爵印出发,经由身体之后,会返回到爵印,从而形成一个可以循环流动的闭合回路。对我们来说,等于有了一个可以无限往下滚石头的斜坡,也因此,只要魂力消耗不枯竭,我们就可以持续高强度地使用魂术。也因此,我们和魂术师拉开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随着完整闭合灵魂回路的出现,天赋也随之出现了。”

    “只有完整闭合的回路才会产生天赋啊?”

    “是的,也正因为如此,当时第一批拥有天赋的魂术师成为了【初代王爵】,但是当时的天赋种类和能力,都和现在的天赋差距非常远,所以最强大的几个古老天赋就一直传承着,其中就包括永生天赋。很长一段时间,永生天赋都是帝王皇室独占的尊贵天赋。”

    “为什么啊?”

    “因为自古以来,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是给一个国家的帝王的啊。”

    “可是永生天赋也就还好吧,你们现在也就排名第六而已啊……谈不上是多么惊人的天赋吧。”麒零歪了歪嘴角,有点不屑。

    “你信不信我再刺你一箭,我柜子里的药酒还有很多。”天束幽花冷冷地瞪他一眼。

    “真的啊,皇室为什么不选其他的天赋而要独霸永生呢?没有别的选择了?”

    “永生天赋在现在看来,确实只是非常一般的天赋了。但是在那个时代,却是最最顶级的奢侈天赋,永生天赋的诞生,也带来了我最开始和你说的,那次重要的时代变革。”

    麒零收起了脸上顽皮的笑容,他非常敏锐地感知到,这个世界一直以来笼罩着的那层神秘面纱正在缓缓揭开。

    “在天赋最初诞生的时期,闭合回路非常有限,因此,身体的强度很大程度上还是决定着战斗力的强弱。所以,在无法拥有更强大的灵魂回路的前提下,一些魂术师铤而走险地通过魂术的力量开始强化自己的身体,于是,一种叫作【熔炼】的禁忌魂术诞生了。”天束幽花渐渐缩起她的膝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在回忆那段太过血腥黑暗的历史时期而产生的抗拒,“所谓熔炼,就是通过魂术的力量,来改造人类的身体,你能想到的一切匪夷所思的尝试,在那个时代都有人尝试过,有人残忍地斩断自己的双臂换上钢铁的利爪、有人往自己的血液里灌注毒蛇的毒液、有人挖掉自己的眼睛、有人给自己装上飞龙的肉翅……那是一个非常黑暗也非常邪恶的时期……人们走在街上,有时候都会觉得像是走在布满了魂兽的森林里,那些被改造后的魂术师,看起来已经完全不是人了。他们为了对力量的疯狂饥渴,让自己放弃了做为人类的外形。但是熔炼的成功概率极低,而且对自身**的损耗巨大,大量的魂术师都在熔炼的过程中死去了,他们没有坚持下来……我记得记载这段时期的文字有一句话是‘满城都是魂术师们在熔炼过程中的哀号,他们像是垂死的野兽发出凄厉的惨叫’……而最终活下来的人,就站上了魂力的巅峰,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熔炼流派的人,在统治着魂术世界,普通魂术师根本没有力量和他们抗衡。”

    “因为永生天赋的巨大愈合能力,能够承受最高强度的熔炼,所以它成为了那个时代最炙手可热的天赋,而被皇室独享,是吗?”麒零坐直身子,看着幽花,他脑海里想象着当时满城行走的怪物,心里有些难受,他不喜欢这种扭曲黑暗的感觉。

    “没错。也正因为如此,皇室一度垄断了全部七个王爵的位置。因为其他人就算能够从熔炼下存活,但是他们能够承受的改造强度也有限,但是,有永生天赋打底作为基础的皇室血统,很快崛起,但也因此,很长一段时间,统治这个国家的皇族,在老百姓眼里看起来,都像是一群怪物……”天束幽花抱着膝盖,声音轻轻地,特别是说到“怪物”两个字的时候,她低垂着眼帘,睫毛微微抖动着,“麒零,你知道吗,曾经的亚斯蓝并没有所谓的以白银祭司和王爵统治下的宗教体系和冰帝统治下的政治体系的,曾经的神权就是皇权,两种非常统一,在那个历史时期,所有的王爵都流着皇家的血脉,而冰帝就是一度王爵,是魂术世界的巅峰,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和他抗衡。直到皇血的秘密被发现……然后,白银祭司就强制性地将王爵体系从皇室体系里面剥离了出来,然后才有了现在的神权和政权的双权统治。”

    “皇血的秘密?”

    “对,皇血的秘密,艾欧斯写给我的信里面,主要就是告诉了我这个秘密。一直以来我所有的疑惑、所有的困扰,都在这个秘密面前迎刃而解了。这个秘密的发现在当时几乎快要导致亚斯蓝陷入毁灭的疯狂,最后当时的冰帝还是对白银祭司做出了退让和妥协,同意了将王爵体系从皇室体系中剥离。甚至为了将整个皇族的存在淡化隐藏起来,我们同意了放弃自己的姓氏,所以我叫天束幽花,我父亲叫西流尔,冰帝叫艾欧斯……我们没有统一的姓氏……皇室甚至认养收纳了很多外来血统的人,进一步混淆隐藏纯正皇血的存在……”

    “你们的血液里到底有什么秘密,需要这么大动干戈?甚至像你说的,几乎导致亚斯蓝的毁灭?”

    天束幽花抬起头看着麒零,麒零这个时候才发现她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红红的了,湿漉漉的眼睛颤动着,睫毛被泪水染湿,一簇一簇地,像是被雨淋透的羽毛。麒零没有催促她,他安静地坐着。

    “皇血的秘密听上去很匪夷所思,但是又极其简单,简单得像是一种生物的本能。”天束幽花过了很久,终于轻轻地开口,“我们所有身体里流淌着皇族血液的人,共享同一个我们看不见的系统,我们把它称作【魂力池】,任何皇族的人死去,他身体里的所有魂力都会回归到这个魂力池,然后通过魂力池的作用,平均分配给其余所有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皇血家族成员,增加他们魂力的上限。”

    麒零沉默了。

    “听起来有些复杂对不对?我说简单一点好了,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三个皇室家族的人,每个人的最大魂力都是数字十,那么,如果有一天,其中一个人死了,那么另外两个活着的皇室的人,魂力的最大峰值,就会变成十五。”天束幽花看着发愣的麒零,淡淡地苦笑着,“这么说你懂了吗?很匪夷所思吧?但是又非常简单,就像是生物自我本能对力量的守护,不愿意让力量有任何的耗损或者溢出。”

    麒零没有说话,并不是因为他没有听懂,而是他瞬间明白了这个秘密的可怕。他看着幽花,小声地尝试问道:“我们每一个人的魂力上限都是在不断增长的,大部分人增长得很缓慢,有些人突破得特别快,比如神音,比如幽冥他们,而且,我们还可以通过赐印让别人也具有魂力……那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看着此刻蜷缩在毛毯里的瘦弱少女,心里说不出地震撼和悲凉。

    “你猜得没错,魂力池只会不断持续变大,永远不会缩小,我们每一个人都在不断地突破自己的魂力极限,皇族的人口也在不断繁衍增加,所以,这个看不见的池子,已经不知道膨胀到多么巨大的一个规模了。”天束幽花伸出手,擦了擦自己睫毛上的泪珠,苦涩地笑了笑,“这就是这个秘密之所以可怕的地方。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家族,他们的力量持续不停地增长着,不断地有人死去,不断地有人出生,然而,他们的力量却不会受到任何衰减,活着的这群人,身上流淌着过去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累积存续下的魂力值,这不可怕吗?所以,白银祭司才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地将王爵体系从皇族分离出去,他们需要有另外一股力量崛起,和这个古老的家族抗衡。”

    壁炉里的火焰变得小了很多,房间里的温度渐渐开始下降,窗帘已经开始隐隐透进来一些清晨微弱的晨曦。

    “可是,如果皇血里流淌着这么一个巨大的秘密,怎么会一直以来都没有人发现呢?”麒零有些关键的地方想不明白。

    “因为不可能有皇族的人会突然大量死去啊,一个人的魂力再强大,也是有限的,当他死后,魂力值平均分配给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皇族人的时候,所产生的魂力增幅根本不可能会被注意到。就像你对着一个池塘丢进了一小块石头,理论上来说,池塘水位一定上升,但是,不可能有人会觉察得到水位的变化。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根本没有人意识到有这样一个看不见的魂力池在持续积累着力量……”

    “那这个秘密是怎么被发现的呢?”麒零问。

    “你应该想得到吧。”天束幽花看着麒零,有点从刚刚的低落里恢复了过来,她饶有兴趣地看着麒零,似乎在考验他的思考能力,“丢进去一块石头不行,那如果有人突然丢了一千块一万块石头进去呢?”

    麒零侧过头,眉毛微微皱着:“所以,是某个聚集着很多皇族的地方发生了瘟疫或者战争之类的某种原因,导致了皇血大量死亡?”

    “没错。”天束幽花等着他继续说下去,“那亚斯蓝哪个地方皇室的人最多呢?”

    “帝都啊。”麒零有点摸不着头脑,这答案不是很显然的吗。

    “我说的不是格兰尔特。”幽花看着麒零,慢慢地说道。

    麒零的眼睛渐渐亮起来,他的眸子里像是有星辰从漆黑的夜空里浮起:“尤图尔!尤图尔遗迹!曾经的帝都!”

    “对,当年的帝都尤图尔遭遇灭城之灾,大量皇室血统的人瞬间死亡,急剧缩减的人口数量造成了超级强烈的魂力溢出增幅,于是,皇血的秘密也就暴露在了白银祭司的眼里。”天束幽花叹了口气,“不过我不得不扫你的兴,至于为什么曾经的帝都尤图尔会突然变成死亡之城被沉到地底,答案——”

    “——被抹去了。”麒零叹了口气,“我就知道。”

    “皇血秘密被发现之后,就开始了漫长的王爵体系和皇室体系的剥离过程。皇血秘密的存在也不断地被弱化、隐藏、掩盖……随着亚斯蓝越来越多崭新天赋的崛起,皇血的秘密和永生天赋的秘密也就真的渐渐沉到了水面之下。人们目不暇接地被这个国境诞生出来的越来越诡异而强大的天赋吸引了目光,而当年这场皇室和白银祭司之间的危机,也就变成了一座休眠的火山,彻底地沉睡了。”天束幽花的目光里有一些疑惑的神色,“但是我一直很奇怪的地方在于,新天赋的诞生速度越来越快,曾经需要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才变异完成的一套闭合回路,现在往往四五年的时间就会在亚斯蓝某个地方突然出现崛起……”

    “我奇怪的地方不在这里。”麒零看着幽花,他思考着,到底应该怎么来问这个问题比较好,“如果白银祭司真的觉得皇室对他们是一个巨大的威胁的话,那以他们的残忍手段来说,不应该直接把你们全部杀死才对吗?就算淡化、掩盖你们的存在,那个看不见的魂力池还是在持续扩大啊……”

    “如果能把我们都杀死的话,我相信白银祭司一定会这样做的。”天束幽花苦笑道,“但是他们做不到。”

    “为什么做不到?把你们所有皇室的人抓起来,一起砍头就行了吧?”麒零拧紧了眉毛,“所有人都死了,那个池子再大,也没用了吧?而且,那个池子也就停止增长了啊。”

    “白银祭司不敢冒这个险。”天束幽花看着麒零的眼睛,“但凡有一个人没有被抓到,比如说有一个皇室的私生子流浪在民间没有人知道他的皇血身份,甚至或者,这些人死亡的时间不一致,哪怕有一个人比其他所有人脑袋落地的时间晚了那么一秒,这一秒钟内,他就会瞬间觉醒成为一个没有人可以想象有多么强大的怪物,所以,白银祭司一直以来都派大量的兵力保护着皇族的安全,看似是为了维护皇室尊严,但实际上,是为了保护我们不让我们人口衰减,这是一种非常笨拙的方法,看上去甚至有些矛盾得可笑。但是,却是他们目前最行之有效的遏制魂力池膨胀的最好方法:限制对皇族人的赐印和魂路授予,同时大量地扩大皇族的人口基础。让人口的数量增长超过魂力的增长,从而稀释每一个人能够从魂力池获取的溢出数值——这也是为什么,你在雷恩城第一次遇到我们家族的护卫的时候,他就在满大街帮我找男人结婚呢,我才十六岁!”

    天束幽花笑着,脸上带着十六岁少女独有的红晕。然而,麒零的心却像是被人用力地揪在了一起。他胸腔里像是有块地方正在结冰,冰碴儿沿着他的骨骼蔓延到他的整个躯体,一种透彻心里的寒意和同情让他的眼眶发红。是啊,她才十六岁。可是,她永生啊。白银祭司做不到把所有皇室血脉的人全部一个不剩地抓起来,也没有人做得到让所有人的脑袋在同一秒钟落地。可是,她做得到啊,她就是这样的奇迹啊,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做到这一点啊,只要她能够一直活着,比任何人都久远地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所有皇族的人都死去了,她还活着,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后剩下的永生皇血,她就会是最后拥有整个魂力池的人啊……

    天束幽花抬起头,看着麒零通红的眼睛,她的笑容渐渐消失,像是娇艳的桃花风干凋零,她的眼眶瞬间变得通红,晶莹的眼泪堆在她的眼底,她笑着,带着泪痕,声音哑哑地说:“看来,你也想到了吧,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说,永生天赋和皇室血统的叠加状态,是最被针对的……西流尔已经死了,我就是最后的那个人啊,可是……”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她的手用力地抓着麒零的衣角,颤抖着,“……可是,我不想变成最后的那个怪物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回:“我相信她会相信他”

    天束幽花的眼泪渐渐停了,温润的眼角倒映着壁炉里燃烧的火光,让她的眼眶看起来更加通红。

    麒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抬头,窗帘缝隙里已经透进了清晨微亮的晨曦,渐渐有鸟鸣声从远处的森林里传来,把寂静的清晨衬托得更加空旷清冷。

    他觉得有些疲倦,也许是整夜没睡的关系吧。他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但没什么用,他很清楚,这种沉重的疲倦来源于对亚斯蓝魂术世界的深入了解——曾经想象中的魂术世界充满了荣耀、尊贵、忠诚、热血……然而越往深处行进,就会发现曾经的光芒万丈渐渐被浓郁的黑暗吞噬,伸手不见五指的压抑黑暗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邪恶怪兽,它们吞食咀嚼着人性里所有珍贵的情感,催生着种种贪婪的邪恶和残忍。

    他突然发现,曾经在自己心里尊贵无比的皇族,血液里竟然流淌着这样一种“诅咒般的恩赐”,这是幽花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那时的自己没有在意,但现在,他全都明白了。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魂力池的存在,对白银祭司和皇室来说,是一件多么扭曲却又无可奈何的事情。很难有一个秘密,是作为对峙的双方都惧怕它被公之于众的,它是一把真正的双刃剑——刀锋同时切割敌我,无人幸免。

    “一旦皇血魂力池的秘密被公之于众,那么,皇室家族一定会遭到巨大的重创。因为一定有人都会疯狂贪婪地想要拥有魂力池的力量,然后就会开始互相残杀,皇室血脉会急剧衰减。但在衰减的同时,单个个体所能拥有的魂力又会呈几何倍数地增加,当整个皇室只剩下几个人的时候,这些人就会变成足以威慑白银祭司的力量——所以,白银祭司也不愿意这个秘密被更多的人知晓。”天束幽花擦掉眼角的泪水,“所有人都在拼命隐藏着这个秘密,但是却没有人想彻底摧毁它,因为它太过诱人、太过强大,每一股力量都在等待着,最终能够驾驭它的一天。”

    “这些都是冰帝艾欧斯在信里告诉你的吗?”麒零小声地问。

    “艾欧斯只告诉了我关于魂力池的秘密,而其他的所有相关资料和历史,都是我从图书馆里保留的各种卷宗记录上得到的。我从小没什么朋友,除了在图书馆里看书,也没有什么能做的。而且,还有我母亲留下的各种各样大量的记录,你知道吗,我母亲真是一个非常非常厉害的人……通过她的书写记录,我才可以把这一切都串联起来,但是所有的一切,都缺失了最关键的一环,就像是一副完整的药方,少了最关键的一味药引,后来我明白,这个最关键的药引,就是皇血的秘密,所以我才写信问艾欧斯,让他告诉了我最关键的一点。”

    “原来你之前半夜不睡觉一直在图书馆,就是在查询各种各样的资料啊。”麒零忍不住轻轻笑了,“你知道吗,最开始雪刺来把我叫醒,带我去图书馆的时候,我还以为郡王府里有白银祭司派的追兵潜进来了呢,当时看到你点着昏暗的灯火坐在地上,也把我吓得够呛……”

    麒零自顾自地说着,忍不住挠了挠自己有些发红的脸颊,心里嘀咕着,自己真的有点想太多。然而,他却没有发现,天束幽花的面容已经从刚刚的悲伤,渐渐变成了锋利的冷酷,她通红的眼睛变得冰冷,眸子里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你说,是雪刺带你,来图书馆的?”天束幽花一字一句地问道。

    “对啊,我还在奇怪雪刺怎么大半夜溜达到我房间来了呢,没想到是带我去看你,哈哈。”麒零尴尬地笑了笑,刚转过头,脖子上就一阵锋利的刺痛。

    滴答。

    滴答滴答。

    几滴血珠掉落下来,打在麒零的手背上。

    天束幽花手里握着的那根冰刃,此刻正抵在麒零的脖子上,他甚至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在冰锋毫厘距离之下,汩汩跳动的动脉。她的冰刃再往里刺些许,他的鲜血就会喷薄而出。

    可是,他完全不明白她的杀意来自哪里。他的眼神里有疑惑,却没有闪躲。他的目光里有不解,却没有内疚。

    天束幽花的手颤抖着,她心里的愤怒像是怪兽一样撕咬着她的胸口。她尽全力控制着自己握紧冰刃的手,她迟迟没有再往前刺进,掌心的温热将冰刃融化,一滴一滴水珠掉落在地毯上,就像她此刻从眼眶里涌出的泪水。

    她恨自己的单纯和愚蠢,她甚至觉得自己可笑而又可怜。天束幽花,你以为自己算什么呢,他们之间的情感,是全天下独一无二坚不可摧的灵犀,而你呢,你和他之间有什么呢?而她,竟然就这样把自己的秘密,把整个家族用尽全力守护了几百年上千年的秘密,**裸地告诉了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也没有羁绊的人。

    银尘。

    她突然疯狂地在内心对银尘充满了仇恨。她堆满泪水的视线里,浮现出银尘那张没有表情、冰雪般冷漠的精致面容。然而,这样一张漂亮的脸,下面却是这样让人厌恶的丑恶。他可能早就已经发现了自己半夜起来研究卷宗的秘密,他甚至可能原本就知道自己送出的纹血鸠会飞向冰帝,飞向秘密的核心。而他什么都没做,他耐心地等待着,像是一只悄悄潜伏在草丛里的冰凉的白蛇,或者说是隐藏在森林浓雾里,悄声织网的毒蛛。他知道自己不会告诉他任何秘密,但是他看透了自己对麒零的信任和亲近,所以他派出了雪刺引导麒零来发现半夜的自己,然后让自己对麒零和盘托出。

    那麒零呢?麒零知道吗?

    麒零也是草丛里的蛇,和浓雾里的蜘蛛吗?

    她的手掌被坚冰冻得发痛,然而她却如同完全没有知觉。她突然觉得自己悲哀得可笑,当所有人都潜藏在幽暗的浓雾森林里时,只有自己,高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一路唱着歌曲,朝着瘴气弥漫的沼泽走去。

    “你会把我告诉你的秘密,告诉银尘吗?”天束幽花控制着自己的声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稳定。她绝望而刺痛的心里,依然有一个小小的女孩在大声呐喊着:你告诉我你会帮我保守秘密,你说你不会告诉银尘。只要你说,我就相信,我相信你。就算你骗我,我也相信你。

    然而,麒零沉默了。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看着天束幽花的脸,依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的眸子颤抖起来。

    “你会告诉银尘吗?”天束幽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种哀求。

    麒零的眼帘低垂下去,他浓密的睫毛把他的眸子笼进一片黑暗里。

    天束幽花眼睛里的光芒彻底熄灭下去,泪水像是剔透的水晶在她的眼眶里凝固了。

    她手臂上的金色魂路飞快地亮起,手肘翻动,手上的冰刃往前飞快地刺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回:一朵孤独的浪花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郡王府】

    所有的动作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像是命运在那一秒钟内投下了无数枚钱币,正面反面,撞运气。

    麒零在脖颈传来剧痛的瞬间,他用尽全力往后退了一段距离,这一段距离在幽花快如闪电般的攻击下,其实也只能偷出一秒钟的生命份额。

    鲜血瞬间飞溅。

    当这方寸的距离拉开的当下,一枚古铜圆镜突如其来地卡在了幽花冰刃和麒零的脖颈动脉之间。冰刃瞬间撞击粉碎,炸裂成无数冰碴儿。

    麒零的伤口处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热力,像是有一双滚烫的手掌正捂在自己喷血的动脉之上。他低下头,在他的脚下,是一个金光四射的旋转之阵,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从他的体内汹涌而出,扑向他受伤的血管。

    “永生之阵?”天束幽花猛然回头,莲泉和银尘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天束幽花坐在宽大的沙发上,她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她的手指依然控制不住微微颤抖着。她抬起头,用目光偷偷看向麒零,此刻,银尘正扶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按住他的伤口,银尘手背上大量的金色魂路正在呼吸般发出此起彼伏的光芒,源源不断的魂力正在输送进麒零的身体,他们依然笼罩在莲泉的金色光阵里,双重保护之下,麒零终于停止了剧烈地出血。

    天束幽花心里有些后悔,甚至有些后怕。当所有被背叛的愤怒和羞耻之感如潮水般退去之后,她只剩下对麒零的愧疚和心疼。但是她放不下内心的倔强和骄傲,她咬着嘴唇,睁着红红的眼睛,看着麒零的侧脸,他如果回过头,就会看见此刻天束幽花向他投去的目光。

    然而,麒零此刻安静地看着银尘,他动了动嘴唇,还没有开口,银尘就打断了他欲开口的话。银尘轻轻摇了摇头,低沉的声音小声地说:“你先恢复,一会儿再说。”

    天束幽花的眼泪掉落在她颤抖的手背上。

    “其实,你不用伤害麒零的,他对这一切完全不知情。”鬼山莲泉看着双眼通红的天束幽花,她内心有些不忍,“而且我们早就知道了,皇血的秘密。”

    天束幽花转过头,她震惊地看着鬼山莲泉:“你怎么会知道?”

    “你父亲临终前,在对我赐印结束之后,告诉我的。”鬼山莲泉看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天束幽花脸上震惊的神色渐渐退去,像是弥漫的浓雾渐渐消散,露出了一片荒芜的旷野。她的脸上只剩下那种一无所有的悲伤:“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不是疑问,而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陈述,是接受。

    她的心里像破了一个洞,窗户上被一块石头砸破了一个缺口,寒冷而又无情的凛冽冬风吹进了胸膛,吹熄了燃烧的火焰,吹凉了跳动的心,吹灭了还残存在内心的渴望。

    她从小到大,都很想见一见大家口中一直传说的父亲,她只能从那些密密麻麻的卷宗记载里面,去找寻自己父亲的痕迹,去一点一点想象西流尔的样子,他的性格、他的声音。他不太说话,喜欢落叶满地的秋天,喜欢清淡的蔬菜,喜欢山羊绒编织的长袍。她甚至从所有的卷宗里寻找到了最关键的皇血的秘密,她兴奋地以为,这是属于她和西流尔所独享的秘密。

    然而,他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一个之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他把永生的天赋给了她。他把皇血的秘密也告诉了她。

    然而他却从来没有给过自己任何东西,连姓氏也没有,甚至,连名字也没有。他走得那么匆忙,毫无牵挂。

    “你父亲很爱你。”鬼山莲泉看着低头沉默的天束幽花,声音很轻很软。她虽然心里非常不喜欢这个娇蛮任性的小姑娘,但是,她却在这一刻,非常理解她。

    “是吗?”天束幽花淡淡地回答,“他把一切都给你了,却什么都没有留给我。你告诉我说,他很爱我。”天束幽花突然笑了,一大颗眼泪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你身上的灵魂回路,你的永生天赋,就是他留给你最宝贵的东西,那是他即使死去,也会永远守护你的东西。”鬼山莲泉走到天束幽花身边坐下来。

    “他只是赐印给了我的母亲,而我意外地从母亲身上吸收了她的灵魂回路而已。”天束幽花冷冷地笑着,目光里有一丝对自己的嘲讽,“我甚至都不确定他是不是知道自己有一个女儿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知道。”鬼山莲泉回答,“他赐印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你母亲怀孕了。而且,你能够从你母亲体内继承永生天赋,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西流尔苦心的安排。”

    天束幽花抬起头,她愣住了。

    “你知道你父亲的年纪吗?”鬼山莲泉突然问。

    天束幽花有点不知道她问这个的用意,沉默着,没有回答。

    “到他去世的时候,他已经一百多岁了。”见天束幽花对自己依然怀有戒备,于是鬼山莲泉自己往下继续说道,“经过如此漫长的岁月,他比谁都清楚永生天赋所能产生的各种效果,以及对人体所能产生的影响,他知道当你还没有从你母亲的体内分娩之前,永生天赋会将你们视为一个完整的生命体,从而,魂路自然会通过你母亲的子宫和脐带,蔓延到你的身上,这也是他的目的,间接地对你进行赐印。如果他只是想要对你母亲进行赐印,他根本无需等到你母亲怀孕啊。”

    “因为白银祭司害怕的,并不是永生的天赋,也不是害怕皇族血统所拥有的隐形的魂力池,他们害怕的,是永生天赋和魂力池的叠加状态。在没有永生天赋的前提下,魂力池看似一个非常强大而无解的存在,但实际上,要造成所谓的‘超级溢出’几乎不可能实现。魂力池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存在的,虽然目前并不知道它究竟是在何时以及是何种原因下诞生的,但它的存在远远落后于皇族的起源,因此,一开始分享这个魂力池的人口基数就非常庞大,虽然每一次死亡都会造成魂力溢出,但是就像你说的,一块石头丢进池塘,一定会造成水位微不足道、肉眼无法观察的上升,但是,这是建立在这个池塘维持大小不变的情况之下的,那如果在不断有石头丢进这个池塘的同时,有人在池塘底部逐渐将这个池塘挖深挖宽呢?”

    “呵呵,你们偷听得挺久的嘛。”天束幽花突然冷笑道。

    鬼山莲泉被她说得有些尴尬,脸色微微有些发红。

    “不断死去的皇族,就是丢进这个池塘的石块。”天束幽花转过头,“不断新生繁衍的皇族人口,就是在挖深挖宽这个池塘的容积,对吧?”

    “对,没错。或者更精确一点来说,不断死去的皇族,是持续掉落进这个池塘的雨滴,而且同时,这个池塘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完全不会蒸发溢出任何水分,这个就是皇血魂力池的存在。”鬼山莲泉继续说,“所以,排除掉突然疯狂降落暴雨和池塘突然收缩变窄这两种前提之后,池塘的水位也就失去了爆发性上涨的可能,再加上持续的人口增长繁衍,也就是有人继续在池底往下挖,那么水面的上涨速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要到达白银祭司心里的警戒水位,需要非常漫长的时间,也许到那个时候,白银祭司早就已经想出了彻底毁灭整个魂力池的方法了。更何况,白银祭司还在不断地修筑更高的堤坝,大幅抬高了池塘警戒水位线的位置,所以,在水位到达警戒线之前,这个看不见的池塘,一定会被摧毁。”

    “修筑更高的堤坝是什么意思?”天束幽花不解地问道。

    “幽冥,特雷娅,神音,霓虹……”鬼山莲泉面容有些沉重,“他们就是不断增高的堤坝……你看过那么多卷宗,难道没有发现吗,亚斯蓝的魂术历史,王爵使徒从曾经的几十年一次更替,变成十年,甚至几年一次更替,而昨夜袭击我的那两个小男孩,不管他们是王爵还是使徒,他们离神音霓虹的出现都实在是太近了……他们所有人,都是这个池塘周围不断垒高的石块。”

    “我明白了……”天束幽花的面容变得非常苍白。

    “我不是很明白。”远处半躺在银尘膝盖上的麒零侧过头,龇着牙,小心地转动着脑袋,以防止伤口破裂,“那这么听起来,白银祭司不用担心什么啊。”

    “你耳朵伸得够远的你,伤口还没好呢,瞎操心什么啊。”银尘有点怒,但眼神里依然是藏不住的关切,他手背上的金色魂路亮起更剧烈的光芒。

    “你别吼我,你一凶我,我一紧张,万一伤口崩裂,那可得滋你一脸血。你这么洁癖的人,我怕你承受不了。”麒零坏笑着,看着板着一张脸的银尘,“莲泉,你说明白些啊。”

    “因为白银祭司希望这个魂力池的水面永远是平的。维持一潭死水,不要兴风作浪。而且实际上,这个魂力池的水面确实就和所有的水面一样,是平的。”

    “这个池怎么可能是平的。”麒零摇摇头,然后瞬间就被银尘重重地拍了脑门,他左右摇了摇眼珠子,“他们人与人之间的魂力差距可大着呢,你说冰帝艾欧斯的魂力那么厉害,能和幽花这个蹩脚猫一样吗?”

    “我刚刚就应该一刀捅死你!”天束幽花恶狠狠地瞪回去。

    “如果把皇族所有的人看成构成湖面所有的点,那么他们彼此之间魂力确实有高低区别,但是这个魂力差距如果放大到整个魂力池的浩瀚体量再加上以几十年上百年为一个单位的观察周期来说的话,你还是可以理解为魂力池的水面是平的,偶尔有一个翻起的水花,两秒钟之后,这个水花的生命结束了,它依然会落回湖面。对观察者来说,这个湖面永远都是平的。”鬼山莲泉看着认真的麒零,耐心地解释道,“而永生天赋将人类**的存活期限提升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时间,从永生天赋诞生以来,所有死去的永生王爵都是非正常死亡,和我们普通人说的非正常死亡不同,他们的非正常死亡指的是被敌人在极短时间内造成了巨大而根本性的伤害导致的死亡,普通人所说的非正常死亡里包括的疾病啊、中毒啊、流血过多啊等,对他们来说是免疫的。所以,至今没有人知道永生天赋下的人,究竟可以活多久。于是,时间这个前提被取消了,那么西流尔、天束幽花,以及所有曾经拥有永生天赋的皇族人,都成为了这个魂力池面那朵持续维持着翻起来的状态,永远不掉下去的浪花。你说,对观察者而言,看着能不刺眼吗?更何况,这朵浪花虽然缓慢,但是却持续不停地在升高,虽然慢,但总有一天会超过警戒线的。如果你是观察者的话,你会怎么想?”

    “我会想把这个池子挖宽挖深!”麒零摸摸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让天束幽花十六岁就结婚,我还在想她一个小姑娘,也太着急了吧,就不能等等吗,满大街地找男人去结婚,这像话吗!”

    “他还是没听懂。”银尘看着莲泉,有点头疼。

    “白银祭司想让这些违反物理原则的浪花消失。”天束幽花突然说道。鬼山莲泉转过头,她从天束幽花的面容上,看出来她已经明白了一切。

    “没错,所以,从皇血魂力池被发现的那一天开始,白银祭司就一层一层地开始削弱皇室的力量,首先第一步是将王爵体系从皇室家族剥离出去,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等于是将持续不断降落到这个池子里的暴雨,变成了毛毛细雨,从源头上遏制总体水量的增长。再同时,他们建立新的王爵体系代替皇室家族去从事执行所有高危的类似战斗、魂兽收服等容易造成生命耗损的工作,将整个皇室家族保护起来,让他们的人口持续增加繁衍,也就是不断挖深这个池子。然后,他们才开始了核心诉求,也就是对付那些‘不听话的点’。第二步,他们提供了各种各样眼花缭乱的珍奇天赋给核心皇室的人享用,这些看似极其强大的天赋充满了诱惑力,比如每一任冰帝的天赋都极其可怕难以对抗,但是我想这种难以对抗也只是在我们眼里难以对抗而已,白银祭司必定有针对其天赋的方法。于是很多曾经拥有着永生天赋但是并不知道皇血魂力池秘密的皇族,他们经受不了这些强大天赋的诱惑,放弃了继承父辈的永生天赋而选择了新的天赋。甚至有些知道皇血魂力池秘密的核心成员,也抵挡不了这种诱惑,因为皇血魂力池看似极其强大,但是需要经过太漫长的时间累积,而且这种强大是共享的,是分摊的,不用等待就可以独占一种强大天赋的诱惑让很多急躁的皇族也放弃了永生。这样经过好几代的繁衍之后,永生天赋存在的数量就大幅减少了。再然后是第三步,白银祭司走出了最关键的一步,也是掩藏得最好但是也最狠的一步。他们让本应该存在于皇室体系之外的王爵体系,重新回归了皇室体系,王爵体系和皇室体系产生了交集,也就是像西流尔这种既是皇室,又是王爵的存在在经过漫长的时间过滤之后,再一次诞生了。但是,最可怕的是,他们将永生王爵的爵位设定为了六度王爵,在整个王爵体系中,高位王爵死亡,剩余王爵都可以往前顺位继承,而唯独永生王爵永远锁定为六度王爵。”

    “什么意思?他们的目的不是剥离吗?怎么又回归了?”麒零有点不明白,但是他明显看到天束幽花的面容变得有些苍白和虚弱。

    “因为只有王爵死亡,使徒才能成为王爵。”天束幽花的声音很轻,她的目光低低地看着地面。

    “作为永生使徒的代价,就是也许永远都成为不了王爵。因为只有王爵死亡,使徒才可以成为王爵。”鬼山莲泉接过天束幽花的话,“作为普通人来说,能够成为使徒,拥有永生天赋,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事情了,一般人当然不会拒绝。但是,作为皇室,有白银祭司提供的各种眼花缭乱的高级天赋作为选择,没有人会愿意几百年一直做一个最末端的六度使徒。于是很多继承人不再愿意再传承父辈的永生天赋,而选择了那些极其诱人的天赋,于是皇室重新攀上王爵体系的高峰,大量奇迹般的天赋支撑着他们攀向五度王爵四度王爵,甚至越过那条很难逾越的分界线,走向了高位王爵,所以,亚斯蓝出现过一个非常诡异的时期,一度王爵到六度王爵,全部重新被皇室垄断。因为此时,经过第一个阶段之后,整个魂力池的暴雨已经停止,水位的增长已经放慢,所以,白银祭司根本不介意掀起几朵看起来高得刺眼的浪花,因为浪花翻涌得再高,几秒钟后就会跌落回水面,作为观察者的白银祭司他们拥有千万年的寿命,因此,对于他们几十年一百年的回眸来说,湖面几乎已经算是风平浪静了。于是白银祭司抓住人性贪婪的弱点,让永生天赋在皇室家族里面从无数个不停沸腾上涨的浪花,变成了唯二两个孤零零的点,永生王爵和永生使徒,变成了一潭死水里两朵孤独的浪花,他们缓慢但持续地上升着,他们终将离整个池面越来越远,变成魂力池面上摇摇晃晃,脆弱渺小的两根孤独地朝着天空生长的细线……而现在,只剩下一根了。”

    莲泉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整个房间鸦雀无声,连刚刚还在顽皮打闹的麒零也安静了下来。

    无声的死寂让人有些耳鸣。

    莲泉的声音很美很好听,但是,麒零却像是随着她的声音看见了一幅最残忍的画卷,如同有人在他面前摊开了一张浸泡满了鲜血的旗帜,旗帜织锦刺绣华丽无比,然而早已千疮百孔残破断裂。

    一整个家族的命运被无情地操纵着,不知情的,甚至知情的,都义无反顾地投身这场血腥的洗礼,成为这场无声杀戮的其中部分。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每一个人都穿着那身带血的华袍。

    “是不是很残忍?”鬼山莲泉看着麒零有些颤抖的目光,她脸上露出一个痛苦的微笑,“那你准备好听接下来的故事了吗?接下来的,才是真正的残忍。作为比永生王爵还要更低一位的七度王爵和七度使徒的你们,难道会天真地觉得这个位置,与世无争风平浪静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回:被吃掉的她

    “七度王爵这个位置究竟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麒零看着莲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转过头看了看银尘,但银尘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他捂住自己伤口的掌心,依然温热而稳定。

    “不只是七度王爵,应该说,每一个王爵,之所以在他们的那个位置,都是精心设计安排好的。”

    “不对啊,不是说,王爵是按照战斗实力来进行排名的吗?排名越靠前的越厉害?”麒零皱着眉头,有些不相信。

    “除非接到追杀红讯,否则,王爵和王爵几乎很少会直接战斗,就算偶尔过招,也不会是你死我活的殊死搏斗,在这样的状态下,彼此的战力其实都不会彻底释放。虽然魂力的高低差距可以感受得到,但是,王爵的总体战斗力量,是根据魂力、天赋、魂器、魂兽等种种属性叠加之后的综合状态,甚至会出现专门针对和克制的情况。所以,根本谈不上按照战斗实力来进行排名,亚斯蓝所有的王爵位置都是白银祭司统一确定的,谁被取代,谁能晋升,谁被降级,都来自白银祭司的安排。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可想而知,白银祭司对每一个人的位置,都有着极其精准的设计。”

    “每一个人的位置所代表的意义,你都知道吗?”天束幽花看着莲泉,忍不住问道。

    “知道一些。”莲泉淡淡地回答。

    “比如呢?”

    “比如我们一直都知道,高位王爵和低位王爵之间的魂力差距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但我们都没有想过为什么三度王爵和四度王爵之间会有如此巨大的差距。但其实,正是因为三度王爵漆拉的存在,才造成了这种无法更改的现实。因为漆拉本身,就是那道难以逾越的巅峰,他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低位王爵无法接近亚斯蓝的魂力巅峰和权力核心。而前三度的高位王爵,才是白银祭司真正信任和依赖的人,而低位王爵更新换代的频率远远高于他们,从某个意义上来说,低位王爵的存在只是为了更好地选拔出魂力优胜者而设置的一个看不见的彼此厮杀的困笼,他们的生死和更迭,对白银祭司来说,并不重要。”

    “可是,幽冥和特蕾娅难道不是同一个阵营的吗?按你的说法,他们被漆拉的存在隔开,幽冥是白银祭司的心腹,而特蕾娅被隔绝在权力核心之外,可是,我怎么觉得正好相反呢?特蕾娅是掌管着天格的人啊,她是亚斯蓝知道最多秘密的人吧?”天束幽花不是很相信。

    “在这个残酷的魂术世界里,根本没有谁和谁是一个阵营的啊……”鬼山莲泉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点点疲倦,“你不觉得,最有机会杀掉特蕾娅的人,就是幽冥吗?”

    “那你和我们,是一个阵营的吗?”天束幽花突然抬起头,看着鬼山莲泉,慢慢地问道。

    “我和你是一个阵营的,我不得不和你一个阵营啊。”她望着天束幽花,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为什么?”天束幽花没有移开目光。

    “因为……”鬼山莲泉停了下来,她的眸子里有些光芒闪烁着,像是几缕铅灰色的云,飞快地划过了皓朗的月影,她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一种热水蒸腾般的氤氲,“因为我有求于你啊,我需要你帮我,打开营救吉尔伽美什的第二道关卡啊。”

    天束幽花沉默着,没有接话。

    “对了,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你。”鬼山莲泉走向幽花,“我从西流尔那里得到的信息,和你所说的发生在你母亲身上的意外,出入很大。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你先告诉我,我父亲和你说了些什么。”天束幽花抬起头,看着鬼山莲泉。

    “他离开前往永生岛之前,就已经预感到了危机,所以,他一直拖延着自己出发的时间,直到你母亲怀上你之后,他才选择了对你母亲进行赐印,他的目的,是保留下皇室家族仅剩的永生天赋。但是,从西流尔开始,白银祭司因为魂力池的原因,已经限制将永生天赋继续赐予拥有皇室血脉的人,也早早就指派了西流尔的使徒人选,也就是他的妻子,你的母亲……”

    “这有点说不通吧?如果白银祭司的目的是终止皇室血统对永生天赋的继承的话,那为什么还要指派幽花的妈妈作为使徒人选呢?难道他们不清楚如果如果西流尔的妻子怀孕的话,一样可以将永生天赋传承给她的胎儿吗?”麒零听得非常困惑。

    “不能。”银尘接过麒零的问题,轻声回答道。

    “怎么不能?幽花就是这样得到永生天赋的啊。”

    “当王爵对使徒进行赐印之后,爵印就会立刻在身体上成形,但是魂路不会,魂路会沿着爵印出发,慢慢朝着身体的各个方向蔓延生长,就像是你种下一颗爬山虎的种子,它需要经过一段时间,藤蔓才可以爬满一面墙。魂路的生长分为两个时期,从赐印之后算起的前六个月内被称为构建期,在这个时期内,魂路会飞快地生长,构建形成闭合回路,也因此,魂力在这个阶段会突飞猛进。而六个月之后,完整的灵魂回路已经构建完成,于是进入第二个时期,完善期。完善期内的灵魂回路不会再形成新的闭合回路,只会在主要魂路上再蔓延衍生更多的类似毛细血管一样的细微魂路,进一步抵达身体的各个部位,也因此,完善期内魂力提高就变得非常缓慢。所以,你也知道为什么,我刚刚赐印给你之后,你并不能非常熟练地控制魂术了吧,那是因为你现在还处于前六个月的构建期,每一天你的魂力都在突飞猛进日新月异。”银尘低头看向麒零。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西流尔一直拖延赐印的时间。因为他不能公然违背白银祭司的命令,但如果太早对妻子进行赐印,等到六个月的构建期结束,妻子体内的灵魂回路已经完全闭合停止生长,那么即使怀孕,永生回路也已经停止了生长,无法蔓延到胎儿体内。所以,他必须等待妻子怀孕的同时,对她进行赐印。这样,灵魂回路和胎儿会在她体内同步发育,永生回路会将胎儿自动识别为母体的一部分,从而蔓延到新生胎儿体内,以达到间接且非常隐蔽的双重赐印,既不会公然违背白银祭司的命令,也同时保留了永生皇血。所以,西流尔计划得非常周全,但是你母亲却意外死亡……”

    “我母亲不是意外死亡……”天束幽花的眼眶变得通红,她的声音突然嘶哑了,“我母亲……是被吃掉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回:沙漏

    “我母亲怀孕期间,白银祭司派了很多白银使者对她进行精心照料,当时郡王府的人都很奇怪,但是,因为我父亲已经离开,没有人可以做出任何决定,也不敢公然违背白银祭司的命令。但这份名义上的精心照料,实则是恐怖的软禁。我母亲大部分时间被限制在室内静卧养胎,偶尔外出也一定是在严格的保护——其实是监控之下。她所有的衣食住行都被严格控制了,所有曾经侍奉她的贴身管家和女仆,都无法接触到她。而几天之后,我母亲就发现了不对劲,她的身体里开始隐隐发出一种难忍的痛痒,这种痛痒并不是在皮肤表面,而是在身体内部,就像是无数蚂蚁在肌肉里啃噬爬行……等到我母亲知道真相之后,她的身体里面,已经是密密麻麻的【金食蚁】了……”

    “金食蚁是什么?”麒零忍不住问道。房间里的气氛压抑中透着一些阴森,他似乎也隐隐地觉得头皮下面像是有无数蚂蚁在爬动一般,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抓了抓自己的头皮。

    “一种群居的寄生虫,专门吞噬魂兽体内的魂路和魂力。”鬼山莲泉说,“可是,金食蚁一般都是在深渊密林里出没,从来没有人在人口密集的城镇中发现金食蚁的痕迹,你母亲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而且是直接出现在体内?”

    “蚁卵。”天束幽花吸了口气,“每天送给她的食物,甚至水果羹里,都有大量的细小透明的活的虫卵……这些虫卵在我母亲的身体里孵化、繁殖,疯狂啃噬她的魂路和骨血,我母亲为了保护还在发育的我,将自己体内所有的魂力都用来牢牢保护她的子宫,将我包裹在巨大的魂力编织出的保护网里,任由金食蚁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撕咬啃食,很多个夜晚她都发出痛不欲生的惨叫,有一阵子,郡王府里的一些下人都以为我母亲发疯了……而我也从出生开始,就一直活在我吞噬了我母亲生命的阴影里,直到几天之前,我才从我母亲留下的记录里,发现了这个秘密……”

    “你母亲留下来的记录已经这么多年了,你居然才发现?而且,如果说你母亲是被严密监控的,那么她这些记录又怎么可能留下来一直存放在你们家族的官邸里?”银尘看着幽花,语气有些疑惑。

    “我母亲所有的书写,都非常地杂乱无章,大部分看起来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语,甚至是对我父亲的思念,还有一些就完全是语焉不详,仿佛痴人呓语。我一开始也以为是我母亲精神已经出现问题……直到永生岛一战之后,再加上最近的种种,让我重新翻阅我母亲的记载,然后,我才发现了我母亲留下的线索……”天束幽花抬起头,“她所有的记录都是经过加密的,而加密的‘钥匙’都留在第一页的文字里。每一本手卷的第一页最开端,都会有几个字,下面有一个用魂力留下的看不见的点,虽然看不见,但是能够感应得到,我身体里的灵魂回路和魂力,都是从我母亲那里继承的,所以,即使时间过去了很久,那些微小得几乎难以感应的魂力点,依然被我发现了。一般魂力点会出现三次,有几本手卷更长,但最长的也不超过六个。比如第一页的第三个字,然后再往后数第六个字,然后再往后数第四个字下面分别有一个魂力点,那么这本记录手记的密码就是‘三六四’,所以阅读的信息过滤就只需要按照这三个数字反复重复就好,所有在这三个位置上的字就是有效字,其余的字都没有任何意义。这些有效字连起来,就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真正的记录……”

    房间里重新变得安静。

    天束幽花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她沉默了。

    银尘本来还想继续问她母亲留下来的卷宗里,还有没有提到别的信息,然而,他刚准备开口,看着幽花低头默不作声,他于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追问。

    麒零看着幽花,她低头蜷缩的样子,已经没有了曾经飞扬跋扈的郡主模样,她像是变成了一个没有依靠的少女,孤零零地活在一个残忍的世界尽头。

    他懂得她所有的感受。

    他也一样。

    直到他遇到银尘。

    麒零侧过头,看着银尘被晨光勾勒出的侧面,他挺拔的鼻梁和眉弓,像是一道连绵不绝的雪山山脉线。

    “他当时就那样义无反顾地走了,留下我和我母亲,在这里等死……他愿意变成一堆冰冷的石头,在大海里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也没有回来看看我,他知道他有一个女儿心里带着对他的恨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他知道,他很爱你,幽花,他答应赐印给我的条件,就是让我保护你……”鬼山莲泉有些不忍心,她低声安慰着。

    “保护我?怎么保护我?你专门来找我,不就是让我陪你们一起去送死的吗?你来找我的目的,不是让我代替你去放血的吗?你怎么保护我?”天束幽花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不知道是在嘲笑莲泉,还是在嘲笑自己。

    “西流尔出发前,虽然预感到了危险,但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回来。如果不是白银祭司极其精妙的设计,他是能够凭借着强大的天赋,将已经和自己骨血融炼完成的岛屿山体重新剥离的……”

    天束幽花抬起头,她的目光里跳动着让人心碎的光芒。

    鬼山莲泉的声音在冬日清晨里,透着一种寒意,她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冰雪峡谷里穿行而来的风,吹凉了每一个人的胸膛。

    “所有人都以为,西流尔熔炼后的永生岛,是囚禁之地的‘屋顶’,是镇压吉尔伽美什的封印,然而,这个牢笼所针对的人,并不单是吉尔伽美什,同时也是针对西流尔,这个巨大的设计精妙的监狱,其实是一个恐怖的漏斗,上面是西流尔,下面是吉尔伽美什,两股力量彼此对峙,彼此封印,谁都逃不出去……魂力就像是沙漏中的沙子,在他们俩之间来回拉扯,反复流动,谁都无法逃脱对方的桎梏。虽然吉尔伽美什的力量远远超越西流尔,但是,当西流尔熔炼后的庞大躯体浸泡在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中时,他的力量就变得源源不绝。也正因为如此,当年西流尔接到和岛屿熔炼的指令的时候,内心虽然抗拒,但是他并不认为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单行道,因为在浩瀚无边的水元素环境里,他可以让自己和岛屿合二为一,也同样可以重新分离,然而,当吉尔伽美什突然出现在漏斗的另一边的时候,魂力的天平上下颠倒翻转,仿佛有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大力量,黑洞一般地将他的魂力朝海底吞噬,也是从那个时候,他才明白这个监狱真正的目的:双向囚禁。”鬼山莲泉转过头,她看着银尘低垂的目光,“而且,西流尔告诉我,十七年前他出发前往永生岛的时候,根本没有吉尔伽美什的存在,白银祭司告诉他的,是要囚禁另外一个对亚斯蓝构成极度威胁的人。而现在,他终于明白,另外一个人,就是他自己。”

    “我觉得不是……”银尘突然抬起头,“如果只是要对付西流尔的话,白银祭司没必要这么麻烦。虽然西流尔拥有永生天赋,血脉的背后还有一个潜力无限的魂力池,可是,短时间内,他根本无法独享魂力池的力量,当时亚斯蓝的魂术体系里,能够直接清除西流尔的王爵也绝对存在,只是西流尔的皇室身份让白银祭司不敢明目张胆地直接杀戮。所以,我认为,有可能白银祭司需要囚禁的,也许真的是另外一个人。只是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又或者,那个人还有继续利用的价值,所以,白银祭司不希望这个监狱一直空着,于是,原本为另外那个人准备的监狱,顺水推舟地通过囚禁吉尔伽美什这个潜在的威胁,从而达到同时对西流尔的反向束缚……”

    “十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幽花,你们家族的卷宗上有记载吗?”麒零忍不住问道。

    “没有。”天束幽花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大事。”

    风吹开窗帘,清冷的晨风吹起他额头上的碎发,他眸子里的光芒依然纯真而清澈——他还未被这个世界的黑暗侵蚀,还未被血腥的香气缠住他赤子的呼吸,否则,他就应该立刻意识到,十七年前,他最应该熟悉也最容易忽略的事情发生了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回:我要我们在一起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郡王府】

    幽花把最后一个柜子锁好,转过身,目光从一件一件熟悉无比的家具上扫过。

    曾经自己一直都想逃脱这个仿佛牢笼一样的郡王府,然而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她还是感到一些惆怅。人类真是一种矛盾的生物,太容易被情绪干扰,也太容易被时间的力量击溃。人类发明的一些词语,看起来美好而动人,比如,日久生情,然而,仔细想来,这其中难道不也透着一种淡淡的悲哀吗?最初并不喜欢的东西,在时间日复一日的沉淀之下,却让人产生了难以割舍的情感。

    但也有一些词语,永远都透着动人的生命力,它们像是这个残酷永恒世界里的一抹惊喜、一丝意外,比如:惊鸿一面、灵犀一动。

    幽花被敲门的声音从沉思里拉回来,她抬起头,莲泉已经站在门口:“你收拾好了吗?我们准备出发了。银尘和麒零已经先下楼了,这件斗篷,等下出发的时候穿上,在到达雷恩海港之前,尽量保持低调谨慎。”

    幽花点点头,莲泉转身朝楼下走去,刚走了两步,幽花叫住了她:“莲泉。”

    莲泉回过头,她看着幽花欲言又止的面容:“怎么了?”

    “有一件事情,你应该想到了,但是我看你刚刚没有提起,也没有问。”天束幽花看着莲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你难道不奇怪,为什么半夜里,银尘要把雪刺放出来自由活动吗?魂兽待在体外,是需要持续消耗魂力的,没有特别的原因,银尘不会这样做吧?”

    “雪刺是银尘故意放出来,作为夜里我们都入睡之后的巡查守卫的,虽然郡王府在别人眼里已经人去楼空,再加上金松石散发的魂力掩盖,应该算是安全,但是,银尘的性格就是小心谨慎的人,所以每天夜里,他都会让雪刺站岗放哨,所以雪刺看见图书馆有异常响动,才会以为是有敌人入侵。”

    “这是你的猜测,还是……”天束幽花看起来并不是很接受这个解释。

    “银尘告诉我的。我之前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鬼山莲泉脸上露出一些笑容。

    “他是这么告诉你的?”幽花还是不死心。

    “是啊。”鬼山莲泉看着她的神色,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怎么了?”

    “雪刺是他的魂兽,又不是麒零的魂兽。就算是发现我在图书馆不对劲,雪刺难道不是应该去找银尘吗?为什么要去找麒零呢?”天束幽花看着莲泉,慢慢地问道。

    鬼山莲泉愣住了。

    “我知道为什么……”天束幽花看着莲泉有些变色的面容,“因为那天晚上,银尘不在郡王府的房间里。雪刺找不到银尘的情况下,只有去找麒零。这才是合理的解释。”

    鬼山莲泉的面容有些苍白,阳台上吹进的寒风,将她额前的几缕头发吹起,软软地抚过她英气硬朗的眉毛。

    “银尘去了哪儿,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我不想知道。我从来就不觉得,这次的营救任务可以成功。”说完,天束幽花朝门口走去,走过沉默的鬼山莲泉,走向长廊尽头。

    “我只是不想麒零一个人,傻傻地跟着你们去送死。他太傻了,傻得让人想扇他耳光让他清醒。你说你会保护我,我相信你,如果你说的是真心话的话,那么,我希望你可以保护麒零。至少,你们不要伤害他。”走了几步之后,她回过头,看着鬼山莲泉的眼睛,“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剩下的一个,最干净的人了。我们都不是。”

    天束幽花换好深灰色的连帽斗篷,穿过宽阔的庭院,远远地,看见已经换好普通旅人服装的银尘和麒零,站在郡王府大门口的橡树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幽花感觉麒零已经不再是当时自己在雷恩城里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懵懂的少年了,他看起来挺拔了很多,身上的肌肉也更结实,他的下巴上也多了一圈淡青色的胡楂,有了更多的男子汉气息。

    “你们终于下来了,真磨叽啊,女孩子出个门就是麻烦。”麒零挺起胸膛,脸上依然是仿佛永远都不会逝去的笑容,暖暖的像被夕阳烘晒之后的香料,“你们不会是还在精心化妆梳头什么的吧?我们可是出发去打仗呢!绝对灰头土脸披头散发,你们弄再漂亮也没用的哦。”

    幽花白了他一眼,嘴里发出嗤的一声讥笑,但她的心里,却像是有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划过了宁静的湖面,悲伤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扩大着。

    她回过头,恢宏的郡王府在她身后静默不语。也许这一次离开之后,这座屹立了几百年的皇家殿堂,慢慢也会变成旷野里长满蒿草的废墟,没有人会再继续精心修剪庭院里的枝丫,没有人会在越城节的时候,在所有走廊上挂起流光溢彩的花灯,没有人会再小心整理翻阅着图书馆里那些浩如烟海的卷宗……所有曾经的荣耀、尊贵、家族兴衰,都将被埋葬在这一次转身之后了。

    天束幽花的眼底浮起一层浅浅的泪水。

    再见。

    【西之亚斯蓝帝国·格兰尔特·白银祭司房间】

    “他们已经出发了,正步行前往雷恩的港口,抵达港口之后,他们会乘坐闇翅,朝永生岛飞去。”寒霜似的瞳孔在幽暗的房间里呼吸般明灭着,像是不安而危险的炭火,那一圈刻纹在眸子周围的古老咒文,一直让特蕾娅有一种隐隐的不安。但是她却说不出来自己到底在恐惧什么,她无法解读那些文字,但空气里弥漫着清晰的蔷薇泣血的香味。

    幽冥,漆拉,特蕾娅,呪夜,寒霜似。

    除了一度王爵修川地藏之外,亚斯蓝最新一代的王爵力量,已经会聚在了白银祭司的房间内部。

    幽冥的眸子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每一次王爵的聚集,都意味着一场杀戮狂宴的开启,而每一次的杀戮,对他来说,都是一次力量的恩赐。

    白银祭司的声音从冰冷坚硬的水晶中传来:“漆拉,你传送大量的白银使者,由幽冥负责统领,前往拦截阻挠他们四人。”

    漆拉低头领命,五人身后,一扇巨大的金色光芒从地面旋转而出。

    幽冥看了看特蕾娅,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他转身朝光门走去,刚走了两步,白银祭司的声音再次传来:“幽冥,记得这次的任务,只是阻挠,无须杀戮。只需要大量消耗他们的魂力即可,四个人里面,鬼山莲泉是关键,所以,我会派出大量的乘坐飞龙的白银骑兵协助你一起追击,鬼山莲泉如果使用魂兽催眠天赋控制飞龙,她的力量就会大幅消耗。你记住,只要达到这个目的即可。我会随时让漆拉制造返回的光阵,你看见光阵出现,即可返回,切勿恋战。”

    “我有点不明白。”幽冥停下脚步,转回身,他飞快地看了一眼特蕾娅,目光几乎没有停留地扫过她同样疑惑的面容,看向冷冷的水晶墙面,“我们难道不是要阻止他们的营救计划吗?”

    “在人口密集的雷恩城公然战斗,王爵间彼此残杀,会引发百姓的剧烈不安,而且很容易被其他三个国家的潜伏监测者知晓亚斯蓝正在内乱……而且,在雷恩海港战斗,天地开阔,他们逃生也非常方便,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所以,只需要大量削弱他们的力量,同时放他们安全进入魂塚。然后,你迅速返回这里,和所有王爵会合,然后共同行动。囚禁之地,才是他们真正的葬身之所。”

    “白银祭司。”特蕾娅突然轻轻地接过他们的对话,“这么复杂的行动,光靠漆拉一个来进行中枢调度,很容易出错吧?我在想,是不是应该,像我们四年前,设下圈套猎杀吉尔伽美什的时候一样,用三音一线虫,来同步我们所有人的听觉和对话呢?这样有任何的意外,也比较好应付吧?虽然银尘他们几个的排名远在我们之下,但是,毕竟鬼山莲泉和银尘,都不简单啊,不知道您觉得呢?”

    “三音一线……呵呵。”寒霜似轻蔑地笑了,他露出尖尖的牙齿,像是锐利的贝壳,“那种笨拙愚蠢的东西,还有人会继续使用吗?声音是可以骗人的啊,特蕾娅,你掌管天格情报系统这么多年,连这一点都意识不到吗?我可以对着你恶狠狠地说‘我要杀了你’,但是我却可以拉着你的手,在你手心里迅速写下‘快跑’两个字啊,不是吗?只有眼睛不会骗人啊……放心好了,有我在,不用三音一线,我也能同步协助你们所有人的视觉,让你们掌握所有必要的信息。”

    特蕾娅不再说话,她没法反驳。她抬起眼睛看向幽冥,幽冥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明确的询问,她知道,他在向她求助,他在等待她的判断和决定。

    然而,此刻,在漆拉和寒霜似的注视之下,她没有办法说出任何的暗示,更何况,旁边黑暗边缘,还有一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呪夜。

    特蕾娅觉得脚底坚硬的石板突然失去了支撑,整个人在无止境地下坠,她能够预感到不对劲,但是她却说不出来哪里不对,整个计划听起来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她却不敢让幽冥独自走进那扇光门,她甚至在那一瞬间怀疑,眼前这扇闪烁着金色光芒的大门到底通向哪里,万一是通往类似吉尔伽美什囚禁之地的那种所在呢?

    她的手有些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幽冥还在看着自己,他那么相信自己——一直以来他都如此信任自己的判断,在他眼里,任何时候,她都能够游刃有余地解开各种复杂的迷局,然而此刻——

    “幽冥,你还有什么问题吗?”白银祭司冰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幽冥看着漆拉,他的面容依然淡然冷澈,没有悲喜,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而他身边的寒霜似,正露出少年无邪的笑容,他的牙齿尖尖的,看起来特别像年少的自己。

    他最后再次看向特蕾娅,特蕾娅的眼睛亮亮的,依然美艳而动人,她娇艳的嘴唇突然动了起来,她的声音甜甜的,听起来诱人极了:“幽冥,你还不快去,迅速消耗完他们的魂力后,赶紧回来,我在这里等你。你可别让人家等太久啊,会失望的。”

    幽冥心里绷紧的那根丝线突然松懈了力量,他脸上渐渐凝聚起来的杀戮变成了他一贯的不羁:“很快的,你别急。”

    ——只要你说的,我就愿意相信。

    ——因为我能够活着从那里走出来,也是因为你。

    ——你从小就那么聪明,能够判断一切、看透一切。

    ——等我回来吧。

    说完,幽冥转身走进了那扇闪烁的光门。

    然而,他并没有看到身后特蕾娅眼里再也控制不住的泪光。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幽冥走进光门之前,迅速地抛出了一根看不见的牵引线,她把自己的感知和幽冥牢牢地拴在了一起。

    光门消失在房间里面,特蕾娅身体里面的魂力飞快地流逝着。

    ——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和你在一起。

    ——你别担心,不管你去了哪里,我都能找到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回:如影随行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

    ——像是睡着了。我应该是睡着了吧?

    ——黑暗里流动着漆黑冰凉的液体,我是在海洋深处吗,还是在某个充满了虫豸毒浆的洞穴里呢?

    ——为什么没有声音?我喊了喊,没有任何回应。

    ——有人可以听见我吗?感觉很冷。

    ——咦?那是?

    ——冰冷的黑暗里,像是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对,像是丝线一样的东西,轻轻地从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连接到我的身上。丝线很温暖,像是一股冒着热气的泉线。

    ——总觉得这根细线的感觉很熟悉……我好像很熟悉这根线的气味。丝线的尽头有一双发红的眼睛,那双眼睛在哭。

    ——眼泪在寒冷的黑暗里发出温暖的气息,包围着我。连这眼泪都很熟悉。让我想起……让我想起……

    ——“啊,特蕾娅!”

    幽冥缓缓地睁开眼睛,黑暗的视线里涌进白色的光。耳朵里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嘈杂。吆喝声,小孩哭泣的声音,妇人彼此低声议论的声音,远处海岸传来的海鸟叫声,海浪声,钟楼浑厚的钟声……

    幽冥环顾了一下清晰起来的周围,是雷恩城中的某个广场。密集的人群来往穿梭,看起来像是早市的样子。

    幽冥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刚刚短暂的黑暗让他产生了一时的恍惚和恐惧,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害怕。他忍不住斜着嘴角笑了笑,有点自嘲的意味。

    远处慢慢走来四个穿着深灰色长袍戴着兜帽的人影,幽冥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他心里升起一丝担忧,这份担忧并不来自正朝他走来的四人,他并没有将他们四个放在眼里。他的担忧来自一份疑惑:漆拉究竟是怎么可以将自己如此精准地传输到银尘他们四人的位置的?寒霜似的捕魂之眼,究竟已经强大到了什么程度?已经可以如此精准地锁定每一个人的位置了吗?

    没有答案。他准备回头再和特蕾娅研究这个问题。眼下等待他的,是一场饶有趣味的前战。

    “哟,好久不见。”他慢慢地朝四人走过去,风从巷道里吹来,将他的衣襟吹开,**的胸膛在寒风里发出滚烫的温度,小麦色的肌肤看起来性感而又狂野。

    四个戴着兜帽的人停了下来。

    “幽冥,你打不过我们四个的,我们无意与你作战。”银尘摘下兜帽,一张冰雕玉琢的面容暴露在清晨冷冽的光线里,“除非你想让你的死灵镜面,再破裂一次。”

    “啧啧啧啧。”幽冥刀锋般薄薄的嘴唇,挑逗般地发出磁性的声音,“你每次一生气,我就觉得好害怕,你的表情也真是很不可爱啊。”

    “他一个人打我们四个,不占优势,不用担心。麒零,等下你专门负责针对他的死灵镜面,幽花你保护麒零,我和银尘联手负责进攻。”鬼山莲泉冷静地说道。

    “哟,谁说我要和你们打啊。”幽冥一边摇头,一边叹息着,脸上是一种冷冷的嘲讽,他挑起一边的眉毛,笑了,“应该说是,谁说我要一个人和你们打啊?”

    金色的光芒从他身后出现,一扇一扇金色的光门将他包围起来。大量的白银使者从光门里鱼贯而出,在他的身后列阵以待。

    银尘的脸色有些变了。

    鬼山莲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靠近三人的背后,小声地说:“不要恋战,他们人数众多,虽然除了幽冥之外,其他人不会对我们造成致命的威胁,但是,和他们作战太久,会消耗我们大量的魂力,恢复魂力的时间会很长,魂力不足的状态下勉强突破层层关卡,很容易导致我们的营救任务失败。我想,这正是白银祭司的目的。这里巷道太窄,空间太小,闇翅无法显形起飞,你们看见右前方那个钟楼了吗?一会儿我们四人分散上屋顶,朝那个钟楼集合,我召唤闇翅,在那里接应。记住,不要恋战,以最快速度前往钟楼。”

    三人轻轻地点头。

    银尘双眼金光绽放,他面前的空气突然一阵剧烈地扭动,四面银色的盾牌从空气里幻化而出,盾牌旋转着变大,构成十字盾墙,然后飞快地朝幽冥冲击而去。地面被汹涌的力道划出深深的沟壑,碎石沙尘四处飞溅。

    十字盾墙朝幽冥冲击而去的速度非常快,然而,幽冥却完全没有任何闪避的动作,他依然静立在原地,直到盾墙席卷而起的飓风已经将他的长袍吹得翻飞而起,他才轻描淡写地抬起手,手掌往前平展,手势舒展而又温柔,像是抚摸一阵轻柔的微风。

    ——砰!

    掌心撞击盾牌发出轰然巨响。

    盾牌四散跌落,在地上迸射出金色魂力的碎片。

    幽冥眯起眼睛,盾牌背后,已经没有了四人的踪影。

    他冷笑了一声,抬起手抚摸自己的喉结,金色光芒从他指缝里涌动而出。巨大的黑色镜面重重地砸进地面,他看着镜子里虚空的雾气,渐渐幻化成三个一模一样的幽冥。

    尖锐鸣叫的海鸟飞快地划过雷恩上空。

    朝下俯视,四个小小的人影在高低错落的屋顶上飞快地急速掠过,他们的身后都跟随着一个如同黑色闪电般迅捷修长的身影。

    更多密密麻麻的白银使者翻上屋顶,紧随其后。

    街道上的行人惊慌失措地跑进室内,关紧门窗。

    鬼山莲泉朝右手边望去,在对面的平行屋顶上,是快速奔走的幽花,她的身后,幽冥的投影已经越来越近,莲泉皱了皱眉头,抬起手,一道银色的光芒朝幽花飞快射去:“幽花,抓住锁链!”

    天束幽花朝声音方向望去,回生锁链从她斜前方笔直射来。她快速地朝空气里虚空一握,锁链紧紧抓在手心里,她的手上是射箭用的麂皮手套,正好可以让她不被锁链锋利的棱角割伤。她看着对面屋顶的莲泉,点点头。

    鬼山莲泉手上魂力涌动,她拉动锁链,朝着斜前方的钟楼用力一甩,天束幽花借助着这股力量,整个人轻巧地从空中翻越而出,像是灵巧的海燕。她刚刚在钟楼上落定,立刻转身,手上冰弓的弓弦上已经瞬间凝结了三枚锋利的冰凌。

    寒冰朝着莲泉身后的幽冥投影快速射去,投影的速度被牵制,慢了下来。

    鬼山莲泉朝着钟楼射出锁链,用力一拉,整个人迎着钟楼飞掠而去。

    站在制高点处的鬼山莲泉,看着正从两个方向朝钟楼飞快奔来的银尘和麒零,她有些迟疑,不知道应该先救谁。这个时候,银尘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带麒零先走!”

    鬼山莲泉的锁链激射而出,穿越几十米的距离,精准地在麒零腰上缠绕,麒零借势飞掠而起,稳稳地落在钟楼上面。

    他和莲泉对上目光,然后回过头看向银尘,却发现银尘已经朝另外一个远离钟楼的方向飞快地远去。

    “银尘!”麒零大声呼喊,他的声音在凛冽的风里变得嘶哑。

    三个投影和幽冥逐渐会合,他们的身后是如同白蚁般密密麻麻的白银使者,他们朝着落单的银尘追击而去。

    银尘和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麒零急得眼睛发红,他跨上钟楼的栏杆,准备朝下面飞跃,天束幽花一把拉住他:“你疯啦!”

    “你放开我!”麒零甩开她的手,“莲泉,你带幽花先走!”话音刚落,一枚古老生锈的碧绿色如同锥刺的东西,从遥远的地方激射而来,砰的一声钉进钟楼的墙上。

    麒零只来得及感应到一阵魂力的剧烈扭曲,视线里,长袍翻飞飘动的银尘瞬间出现。

    “莲泉,走!”银尘的声音镇定而又坚毅。(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回:龙袭

    天空中传来闪电般划破天壁的鸣叫,大雪般纷飞的羽毛被飓风卷动着四散飞扬。

    幽冥看着朝天空尽头飞走的巨大闇翅,斜斜地挂起了嘴角,他的目光里充满着不屑和嘲讽。四个漆黑的死灵镜面投影后的幽冥分身,化成黑色的影子,纷纷朝幽冥的后背重叠而去。

    几百个白银使者从屋顶四面八方渐渐会聚而来,他们沉默地站在幽冥身后,等待着幽冥的命令。

    幽冥也在等待着。他其实有些不习惯这种没有三音一线的团队作战,感觉像是失去了听觉般孤独地战斗着。

    然而,闇翅的鸣叫还没有远去,幽冥的身后就突然金光四射。

    无数金色的光门从屋顶上拔地而起。

    幽冥没有任何犹豫,转身走进金光闪烁的传送之门。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海域】

    凛冽的冬风,在高高的苍穹上剧烈地卷动着,风里夹杂着玻璃碴儿一般的冰雪碎屑,偶尔吹到脸上,像是被针尖划过一样,发出细小而锐利的疼痛感。麒零把手埋进闇翅厚厚的羽毛里,坚硬的硬翎毛之下,是柔软如同羊绒的细腻绒毛,绒毛下是闇翅滚烫的皮肤。麒零已经被冻僵的双手,终于缓和了过来。

    “看来我们的行踪早就暴露了,不然,幽冥不会正好就在那里提前准备好伏击我们。”银尘皱着眉头,表情看起来不是很轻松。

    “可是,如果他们早就知道我们躲在郡王府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来郡王府猎杀我们呢?非要多此一举地在城镇中心的闹市区开战……”天束幽花觉得不太合理,没有很同意银尘的看法。

    “眼下也没有时间考虑那么多了,我们需要迅速寻找到海银,尽快开始下潜,否则……”鬼山莲泉的话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在她面前的银尘、麒零和天束幽花,脸上同时露出了恐惧和震撼的表情,她有些疑惑,然后,随即,她从三个人的瞳孔里,看见了密密麻麻的金色光点。

    鬼山莲泉转过头看向身后,成百上千道闪烁着金光的大门,在天空中开启,巨大的天幕上,雄浑精纯的魂力来回震荡,耳膜被巨大的力量震得发疼,幻觉般的蜂鸣声持续地贯穿着太阳穴。

    呼啸的风中开始出现金属切割撞击的声音,金色光门里扭动着透明的涟漪,无数身披黑色玄铁铠甲的飞龙骑兵,从光门中追击而出。飞龙身上是漆黑的坚硬的角质外壳,部分地方包裹着坚硬锋利的龙鳞,它们碧绿的眼珠深深地镶嵌在隆起的眉弓之下,如同黑色深渊里幽绿的宝石。它们的体型虽然远没有闇翅巨大,然而,这种小巧灵活的身形反倒令它们的速度变得更快,空中的动态变化更加诡谲难测,也因此这种飞龙被选择用来作为追击骑兵的坐骑。

    成百上千双巨大的铁翼在天空里扇动起飓风,一扇一扇不停出现的光门如同空中的一个巨大金环,将闇翅包围其中。

    闇翅正前方,一扇巨大的光门正在形成,随后,一条冰霜巨龙从光门中缓缓飞出。它的体态比其他的小龙要大出许多,高高隆起的后背上,一副黑铁打造的鞍上,幽冥斜斜地撑着胳膊,他幽绿的眸子呼应着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碧绿眼珠,整个天空透出一股撕裂般的邪恶。

    他缓缓地站起来,摊开双手,脸上是暧昧而又模糊的笑意,仿佛在对莲泉她们宣告着某种居高临下的悲悯。

    密集的飞龙渐渐朝闇翅围拢过来,仿佛万蚁噬象般壮阔而又残忍。

    “太奇怪了,他们怎么可以完全追踪到我们的动向啊?这不太可能吧?”天束幽花看着莲泉,脸上充满了疑惑。

    “确实很奇怪……如果说我们在郡王府被知道行踪还可以说得过去,然而我们已经飞到了如此辽阔的海域之上,周围完全没有任何可供他们跟踪监视的落脚点……”鬼山莲泉低头沉思着,完全没有头绪。

    “莲泉,你的天赋不是催眠魂兽吗?你可以催眠这些飞龙吧?!”麒零突然抬起头,看着莲泉。

    “我可以……这些飞龙数量虽然庞大,但是单个的魂力上限并不是太高,只是……”莲泉的声音有些犹豫,“只是这样一来,我的魂力就会大幅消耗,恐怕等到需要突破祝福的时候,我来不及及时恢复……”

    “不用催眠。”银尘从闇翅上站起身,环顾着周围越来越多的飞龙,“麒零,你和我一起负责近战阻断,任何已经靠近内圈范围的飞龙,用魂器将他们斩杀,幽花,你的冰弓射程最远,你负责远程狙击掩护。莲泉,你保存实力,同时尽量让闇翅低空贴近海面飞行,用最快的速度寻找到海银。”

    凛冽的寒风将四人的长袍吹得猎猎作响,仿佛战场上飞扬的旗帜。

    麒零点点头,站起身,和银尘背靠背并肩站立。

    然而,第一批包围过来的飞龙却停留在一段距离之外,不再继续靠拢,它们悬停在空中,密密麻麻的飞龙在闇翅周围包裹成一个黑色的圆环。

    银尘的目光收紧成细线。

    “麒零,你之前从天束幽花家的武器库里,有收取到足够多的盾牌吗?”银尘低声问道。

    “有,有很多。”麒零应声回答,“怎么了?”

    幽冥抬起手,所有飞龙上的白银使者全部举起右臂,朝前方瞄准巨大的闇翅。他们的胳膊上全部装备着十字弓弩,黑色的箭头闪烁着黝黯的寒光。

    仿佛一座漂浮的白色岛屿般的庞然大物,此刻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容易瞄准击中的猎物。

    幽冥舔了舔他的嘴唇,仿佛已经提前品尝到了血液的腥甜。

    然而,他的笑容很快凝固在面容之上。

    空气里突然幻化出几百面厚实的盾牌,盾牌如同层层叠叠的鳞片一般,沿着一个看不见的外壳覆盖生长,很快,巨大的闇翅就完全被盾牌包裹其中。

    盾牌形成的巨大铁球,在空中随着闇翅飞快地移动着。朝着包围他们的龙群急速地冲撞而来。

    黑色的箭矢撞击在密不透风的盾墙之上,仿佛黑色的雨点般坠落向汹涌的海面。

    幽冥冷笑一声,扯起冰霜巨龙脖子上的缰绳,朝着盾墙飞快地冲去,无数白银使者紧跟他的动向,朝闇翅的方向急速俯冲。

    突然,盾墙裂开一道缝隙,幽冥的眼神还来不及闪动,一道银色的狭长光芒,就从盾牌的缝隙里飞快地闪烁而出。

    很快,这道银色的光芒开始疯狂地分裂,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天空里响动起哗啦啦剑阵穿梭的轰鸣。

    成百上千把银色的细身长剑,仿佛深海闪动着鳞光的鱼群,在天空里快速而诡谲莫测地游动着,所过之处,飞龙坚硬的铠甲上火星四溅,没有被铠甲保护的地方,则瞬间绽开无数道血口,鲜红色的龙血如同阵雨,从天空飞洒。

    包围的飞龙阵营,被游走的剑阵杀开一个缺口,盾牌保护下的闇翅,飞快地朝缺口飞去,密密麻麻的飞龙如同蜂群,紧跟在它身后。

    “哼,同时催动这么多的魂器,我倒要看看,你们的魂力可以支撑到什么时候!”幽冥冷笑着,调转方向,跟上闇翅,“箭雨不要停,持续射击!”

    “莲泉,找到海银了吗?”麒零的呼吸渐渐沉重起来,他转过头,看着身边双眼金光四射的莲泉,他身体里的魂力正在剧烈地消耗着。

    莲泉没有回答,他只好抬起头看向银尘,银尘的面容也依然凝重,麒零感觉得到,他身体里的魂力也在飞快地消耗着。

    “麒零,你打开一面盾。”天束幽花走向闇翅尾部的方向,她的弓弦上,已经凝结了几枚坚硬的冰箭。

    一扇盾牌缓缓地平移,一个窗口出现。

    连绵不绝的冰箭朝身后追击而来的飞龙激射而去。

    几条躲闪不及的飞龙朝海面坠落,凄厉的嘶吼回荡在空旷的大海之上。

    幽冥将双手贴近坐骑的脖颈,他身体里的魂力渗透进巨龙的体内。冰霜巨龙朝前方发出一声巨大的呐喊。

    随着它嘶吼的声浪,闇翅下方的海面上突然耸立起几根巨大的冰凌,冰凌拔地而起的速度极快,闇翅又几乎贴近海面飞行,完全来不及闪避,冰凌撞击在盾牌之上,十几面盾牌被击散,失去控制,坠落到大海之上。

    幽冥催动起更加狂暴的魂力,如同锋利的刀刃般切割进冰霜巨龙的身体。

    巨龙在痛苦中不断发出嘶吼,它的呐喊将前方的海面冻结出越来越多尖锐的冰柱。

    闇翅几乎像是在一片冰雪丛林里飞行,好几次险些撞上突然拔地而起的巨大冰山。

    包裹闇翅的盾牌不断地被击中掉落,球形盾墙出现越来越多的缺口。

    疯狂的黑色箭雨再一次铺天盖地地射来。

    “莲泉……”麒零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找到了!”莲泉突然抬起头,她的身体突然爆炸卷动出巨大的魂力,魂力朝下方的海面呼啸而去。

    麒零低下视线,平静的海面里已经隆起一个巨大的弧形。

    一头比闇翅庞大几十倍的深海巨兽,从隆起的海面里跃起,它张开的血盆大口里,交错的锋利齿牙层层叠叠。

    “抓紧我!”鬼山莲泉突然喊道,“麒零,我要收起闇翅了,把剩下的盾牌朝我们聚拢,保护我们!”

    “什么?”麒零没有听懂。

    “快!”

    麒零脚下突然失衡,闇翅化成金色的光线,飞快地卷动进莲泉的身体,四个人从天空中朝着海银张开的大口急速下坠。

    麒零突然明白过来,他双臂飞快挥舞,密密麻麻的盾牌瞬间聚拢过来,将他们四个牢牢保护成一个铁球。

    仿佛一颗黑色的石块掉进了庞大的古井。

    海银将嘴合拢,仿佛吞咽般吃掉四人之后,一个猛烈地甩尾,重新潜下深深的海底。

    追击得最近的白银使者被海银巨大的尾部横扫击飞,重愈千钧的力道将飞龙撞击得鲜血四溅。

    汹涌的海面上已经没有了四人的踪影,只剩下翻滚着白色泡沫的旋涡上,无数愤怒嘶吼的飞龙,在天空中盘旋着。(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回:欲言又止

    【西之亚斯蓝帝国·格兰尔特·白银祭司房间】

    黑暗中闪烁的两朵猩红的蔷薇,渐渐熄灭,寒霜似的眼睛恢复成正常的状态。

    “一片漆黑。他们此刻在海银体内,已经无法通过鬼山莲泉的视线来跟踪他们的位置了。”寒霜似半少年半成年男性的变声期嗓音,在白银祭司空旷的房间内回荡着,听上去像是刀剑划过水晶表面的声音,脆裂中带着一种锋利。

    特蕾娅的眼神闪动了一下,她的嘴唇有些不自然的抖动。

    昏暗的房间里突然金光绽放,幽冥从金色光门里回到白银祭司的房间。

    “白银祭司,已经基本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了,他们的魂力都或多或少地有所消耗,那接下来……”幽冥的视线轻轻扫了扫没有说话的漆拉、呪夜和寒霜似,然后,他给了特蕾娅一个视线,他点点头,嘴角轻轻带起一丝温柔。

    “接下来,就是真正的冷血狂宴的开始了。漆拉,你即刻用光阵,传送幽冥、特蕾娅和你,一起前往囚禁之地,对他们四人进行分层阻击。特蕾娅,你负责镇守第一层空间,也就是魂塚,他们在突破祝福时,会是他们魂力最薄弱的时刻,鬼山莲泉的所有力量势必都在控制祝福,而其他人也会尽可能地压抑自己的魂力,所以,你需要尽可能地制造混乱,引发祝福的暴动,你有女神的裙摆护体,不用担心被祝福误伤。幽冥,你负责镇守第二层空间,尤图尔遗迹,如果他们四人侥幸能够突破第一层关卡,那么在第二层关卡,他们的力量也所剩无几,正好由你负责最后的收割。漆拉,你在第三层白色地狱之外,做最后的防守,务必阻止他们营救吉尔伽美什——虽然他们基本没有能够顺利抵达最后一层的可能性……”

    特蕾娅张了张口,像是要说什么,但是她的神色,看起来似乎有些犹豫

    “特蕾娅,你有什么疑问吗?”白银祭司的声音从水晶墙面里传来。

    “白银祭司,为何我们三人,不合力共守第一层关卡就好?分散实力,不是更容易被逐个击破吗?虽然我们三人的排名远在他们四人之上,可是,四对一……我们也不一定有必胜的把握吧?”

    “我自有安排,无须多问。”

    特蕾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淡淡地轻声回答:“是。”她本来还想继续问一下为什么呪夜和寒霜似不一同前往,但很明显,白银祭司不愿意过多谈论。

    漆拉转过身,抬起纤细而苍白的手指,三扇呈“品”字形位置排列的光门从房间的地面上升起。漆拉低垂着眼帘,目光在浓密的睫毛之下隐隐约约。

    他跟随着特蕾娅和幽冥,朝光门走去。

    当特蕾娅和幽冥走进光门消失之后,他缓缓地在光门前停下了脚步。他迟疑着,然后转过身,看着水晶墙面里面容俊美如同天神的白银祭司:“白银祭司,我不敢保证能够独立完成这个任务,他们的魂力早已不是当初的水平……”

    “当然,我很清楚。”白银祭司的声音淡然而平静,仿佛一切都在他缜密复杂的安排之中,“所以,会有人帮助你一起执行。”

    漆拉看着白银祭司:“呪夜和寒霜似也会一起行动吗?”

    白银祭司没有回答,而这时,漆拉听见身后沉重的石门,缓缓开启的声音。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海域·深海】

    巨大的洋流沉闷地在遥远的地方涌动,隔着海银口腔内壁,听起来像是远处有巨兽在低声嘶吼。

    海银口腔里的温度不是很高,麒零坐在**软乎乎的牙龈上,身边是交错的巨大牙齿,他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碰到那些锋利的尖牙。衣服吸收了很多水分,变得沉甸甸的,特别难受。

    视线里是一片混浊的黑暗。四周闷热的空气里是一股难以形容的腥味。仿佛无数鱼虾腐烂之后散发的气味。

    银尘坐在黑暗里,只看得见他脸部挺拔的轮廓线条,他几乎没有动作,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他看不清楚对面的鬼山莲泉在做什么,但他也没有理由担心。其实答应鬼山莲泉钻进海银的嘴里潜进深海,这件事情本身危险性很大,海银并不是自己的魂兽,出现任何紧急状况,优先保护的一定是它的主人,而自己和麒零、幽花,显然不是海银会考虑的对象。但是,好像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此刻,他坐在海银潮湿的口腔里,巨大的空间里有充足的氧气,够他们四个到达深海处的魂塚。

    “说点什么吧,本来就黑漆漆的,大家又一声不吭,感觉有点难受……”麒零小声嘟囔着。

    “那我弄一点光线出来?”银尘对着黑暗里麒零模糊的轮廓,温柔地问道。

    “好啊。”麒零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

    一面小小的铜镜从空气里浮现出来,镜面发出“嗡——嗡——”的声音,同时释放出柔和的光线,光线照耀着银尘悬空托起还未收回的纤细手指,冷白的光线下,他的手指仿佛玉石雕刻而成,白皙而温润。

    鬼山莲泉和天束幽花的脸也在光线里浮现出来,她们看起来都有一些疲惫。

    “银尘,这是什么魂器啊?”麒零小心翼翼地往银尘身边挪过去,他看着悬浮在空中的铜镜,小声地问道。

    “这是一面护心镜,能抵御所有对心脏的致命攻击,无论是来自元素魂术还是钝重的物理硬伤,都能为你‘抵消一命’,但是也只有一次抵挡的作用,再次攻击就无效了,所以,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魂器,因此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名字,历史上也没有记载。有趣的是,在找到这面护心镜的时候,我发现它一到晚上就会释放柔和的光亮,所以我也经常用它来照明。”银尘看着麒零脸上微微露出的好奇神色,柔声向他解释道。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坐在远处的莲泉突然开口,她看着银尘,目光里有一些迟疑。

    “你问。”

    “之前在永生岛大战的时候,你似乎使用了传说中的女神的裙摆,来保护麒零和幽花?我没有看错吧?”

    “对,那是我的魂器之一。”

    “可是……女神的裙摆应该是属于特蕾娅的魂器吧?怎么会在你手里?那现在特蕾娅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纱裙,又是什么?在岛屿深处的洞穴里,她身上这件裙子几乎要了我的命。”鬼山莲泉看着银尘,目光定定地锁牢在他脸上,问,“你和特蕾娅又是什么关系?”

    “我所使用的,只是曾经特蕾娅的这面‘盾牌’被击碎后掉落的残片,虽然具有部分女神裙摆的功能,但是能够抵挡的冲击非常有限……”银尘看着莲泉,不急不缓地解释道。

    “可是……”鬼山莲泉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怎么措辞,“以我的对阵经验来说,女神的裙摆虽然看起来是柔软的丝绸质地,但是却有着近乎坚不可摧的韧性,普通的刀剑根本无法将其切割,更别提所有远程类的攻击武器了,它能做到完全免疫,你是用什么魂器将女神裙摆击碎的?”

    “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银尘低下头,他的目光里有一些痛苦,他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些碎片,像是锋利的金属薄片,在他的记忆里飞快地穿梭切割着,所过之处,翻起无数道血淋淋的伤口。

    鬼山莲泉看着银尘的表情,没有继续问下去。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换了话题:“那麒零呢?”

    “我?我怎么了?”麒零有点不是很明白,话题怎么会跳到了他这里。

    “……你之前和我一起在魂塚里取得的魂器,是一把……嗯,怎么说呢,我形容不好……”鬼山莲泉微微皱着眉头。

    “是一把没啥用的破剑,断了一半。我一直为这个事情纠结呢。”麒零叹了口气,“还好我的天赋是无限魂器,否则,要是我的魂器就这一把,我得郁闷致死。”

    “可是,银尘,你仔细看过这把半刃巨剑吗?它上面的花纹极其复古,而且,装饰风格和亚斯蓝固有的武器美学风格完全不是一个体系,看起来,不像是水源的东西……以你的阅历和见闻来说,你觉得麒零这把魂器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因为之前我们被祝福缠住的时候,我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我似乎觉得这把剑……”鬼山莲泉说到这里,没有继续。她看着银尘,等待着他的回答。

    银尘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氛围再次沉默下来。

    “对了幽花,之前你给我的那几件魂器,你说你去查一下它们的功能,你查到了吗?我还不知道它们究竟能做什么呢。”麒零看大家都不说话,于是想了想,找了个话题,冲天束幽花问道。

    “没有查到。”天束幽花淡淡地回答。

    鬼山莲泉和银尘轻轻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接话。

    庞然大物般的海银,朝着越来越深的黑暗海底潜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回:血控完成

    【西之亚斯蓝帝国?魂塚】

    从来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大海。

    如果一定要描述的话,就像是月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海面——只是月光不是冷清的皓白,而是带着血光的赤红。

    而且,这面大海,此刻倒悬在本应该是天空的位置。

    魂塚底部依然是终年不散的云雾,仿佛乳状的大海,云雾之下透出的红光,反射到高高的天空之上,天空的位置,波涛汹涌,粼光闪烁。

    云和海之间,是峰峦叠嶂的突兀山崖,山崖上密密麻麻的各种魂器,发出或低沉或尖锐的蜂鸣。魂器仿佛有生命的水草,轻轻晃动摇曳着。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这是一种非常矛盾的诡异感:整个魂塚,弥漫着一种生机勃勃的死寂。

    头顶之上,传来一阵沉闷的涛声,浪涛声越来越近,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从天空降临——或者说,正在从海底深处浮出水面,浮出倒悬于天空的水面。

    海面隆起的巨大弧度突然爆炸,海银巨大的头颅从海面探出,它发出低沉的闷吼,巨大的兽吼在空旷的海底峡谷里来回震荡。

    爆炸的水花四散飞扬,如同狂暴的大雨,几秒钟之后,一种从未有人见过,也很难形容的壮观景象出现在这个一片死寂的海底峡谷:一部分水花,朝着魂塚下方的云海坠落下去,仿佛头顶降下的大雨,而另外有一些水花,却像是被什么神奇的力量牵引着,朝着天空再次上升,重新落回倒悬的海面,这个世界固有的物理准则,在这道微妙的分界线处失效了。

    海银张开巨大的下颚,交错的森然獠牙闪烁着**的光芒,尖锐的密齿之间,鬼山莲泉、银尘、麒零、天束幽花并肩站立。

    黑暗的口腔被从牙齿间穿透而进的光线照亮,四人的轮廓被勾勒出一圈清晰的逆光剪影。一道清晰的光的分界线,随着海银张开的巨口,缓缓扫过四人的脚踝、膝盖、胸膛……光芒照到他们的眼睛、他们的眸子里,是坚定的光芒。

    麒零看着脚下翻涌的白色雾气,感觉眼前的场景是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仿佛不久前在魂塚里和鬼山莲泉的初遇,已经如同上辈子发生的事情,记忆隔着一层毛茸茸的混浊,像是冬日清晨窗上的寒气,将外面的一切涂抹成抽象的存在。

    “准备好了吗?”鬼山莲泉在带着剧烈水汽的风里,稍微提高了些音量。

    银尘三人点点头,看着脚下距离他们近千米的云海。

    “需要注意一点,从海银嘴里往外跃出的时候,一定要用尽全力……因为刚刚我看到本来一些朝下方坠落的海浪,被此刻我们头顶上方的大海重新拉了回去。我想,应该在海面附近有一个区域,是重力临界点交换的地方,必须跃过那个地方,才能朝下方坠落,否则,会被引力重新拉回海里。”鬼山莲泉朝前走了两步,靠近海银口腔边缘,然后,她双腿用力,朝下方跃出。

    剧烈的风声像是无数的钢针灌进耳膜。

    无止境的下坠感,让麒零的胃像是被整个掏出身体,翻转了过来,剧烈的眩晕让他想吐,快速下坠状态下,连自由正常的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鼻翼周围的空气极其稀薄,他不由得张大了口,剧烈地喘息着。

    直到此时此刻,麒零才明白银尘说的压抑魂力有多么困难,之前他原本以为很容易做到,因为平时没有使用魂术的状态下,魂力也是积蓄在爵印中,并不会在周身游走。然而,在如此长距离的自由落体状态下,身体已经出现了各种各样本能的抵抗,魂力自发地从爵印中往全身流动,企图通过魂术的力量来增强身体的抗性……就像是人在不小心被针刺到的瞬间会本能地缩手一样,是一种对自我生理机能的保护,然而,此刻麒零需要做的,就类似于要做到在摘玫瑰花被刺到的瞬间,却不会缩回自己的手。

    他转过头,看着自己斜前方的莲泉和银尘,他们领先自己几个身位,因此看不见他们的表情。麒零勉强回过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天束幽花,她的面容完全充血,剧烈的下坠让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狰狞。

    翻滚的云雾越来越近,麒零知道,一旦进入云海之中,就进入了祝福能够感知的范围,必须在此之前,彻底压抑自己体内的魂力。

    麒零闭上眼睛,渐渐地开始忽视自己身体上的不适。

    空旷的海底峡谷,一座又一座千百年来屹立不动的巨大山崖之间,四根金色的丝线,闪烁着微光,缓缓地朝乳液般的云海刺探而去。

    金色的光芒越来越弱,越来越小。

    最后,变成了四个小小的黑点,云海的巨浪翻滚了一下,四个黑点瞬间消失在浓雾里。

    眼前的云雾消散之后,他们再一次看见了那幅地狱般骇人的场景。巨大狭长的峡谷底部,挤满了一条一条又长又粗的蛔虫一样的血红触手,就像是河底密密麻麻的线虫放大了几十倍的样子,一根根蠕动的触手挣扎在血淋淋的浓浆里。

    银尘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尽管之前他就知道祝福的可怕,但是,他也没有想到是这样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恐怖。

    “把魂力降到最低了吗?我们已经完全进入它的感应范围了。”鬼山莲泉转过头,对身后的三人询问。

    银尘三人点点头,面容凝重而痛苦。经过刚刚漫长的自由落体下坠,他们裸露在外的肌肤已经被寒风吹得几乎要失去知觉。

    鬼山莲泉深吸一口气,双眼瞬间变成闪烁的金色,她的脖子上也隐隐发出金黄纹路的光芒,催眠天赋发动。

    下方蠕动着的红色肉藤,缓慢地交错着钻来钻去,渐渐分裂开一个缺口,看起来,催眠的天赋正在生效,祝福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它的部分触手正在莲泉的操控之下进行着缓慢的位移。

    银尘将两枚女神的裙摆碎片小心地捏在手里,随时准备着催动魂力将它们激发成可以抵御祝福进攻的原始丝绸状态,一旦莲泉的催眠失效,这将是他们最后的一道防线。

    血淋淋的水面也越来越近,那些仿佛一人环抱粗细的血舌近在咫尺,上面一个一个蠕动着的带刺吸盘都看得清清楚楚,还有几秒钟就会完全撞到祝福的触手之上,如果在那之前,莲泉还没有彻底分开祝福的触手群,那么,即使隐藏魂力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银尘感觉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汹涌的魂力在爵印里像是喷薄的火山岩浆般难以压抑。这么近的距离,如果祝福瞬间发动进攻,以它的超高速度和力量,他并不确定女神的裙摆的残片能够抵御这种强度的冲击。

    鬼山莲泉突然双手朝前虚空一伸,巨大的红色蛔虫样的肉藤快速蠕动起来,仿佛拨开风中柔软的柳枝一样,拥挤在一起的巨大触手温柔地分散开来,一口深井般的通道,出现在四人下坠路径的前方。鬼山莲泉的双眼完全看不到焦点,金色光芒在里面仿佛煮沸的液态黄金。

    四人飞速坠进祝福的体内。

    垂直的通道像是一口深井,井壁是交错缠绕着的、不停蠕动的触手。

    剧烈的血腥气味笼罩着每一个人。

    他们持续下坠着,前方依然一片黑暗。

    没有人可以预测祝福的体量究竟有多么庞大。

    如果在穿越祝福体内的过程中,其中有一点点魂力失控的话……银尘不敢继续往下想。他身后两个年轻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甚至都隐约可以听见他们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跳声。好在还不能感应到他们的魂力溢出。

    “成功了。”鬼山莲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再保持一段自由落体,以保证安全。等越过祝福的感知范围之后,就准备降落。”

    交错缠绕的红色血舌渐渐离头顶越来越远。

    清新而冷冽的风重新灌进麒零的鼻腔,刚刚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已经彻底散去。

    银尘闭上眼睛,眼前仿佛依然是刚刚围绕在自己周围的无数红色巨大蛔虫组成的肉壁,那种让人几欲呕吐的腥臭,那种仿佛黏在耳膜上的沉闷的蠕动声,视野里让人难以忍受的一片猩红。

    都过去了。

    仿佛从死亡的边缘走了回来。

    鬼山莲泉转过头,她看了看仿佛天空一样的红色祝福,然后收回视线,冲着身后还在持续下坠三个人,苦涩地笑了笑,她刚刚持续高强度地发动了太长时间的催眠天赋,此刻,她的魂力已经处于极低的状态。她甚至自己都没有把握,如果祝福的体量再大一些,自己是否能够坚持到穿越完它整个庞大的身躯。

    她正准备回头,却突然看见三个人同时惊恐的面容,他们的目光里闪动着巨大的恐惧。

    “怎么了?”鬼山莲泉突然意识到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但是她想不起来这种感觉在什么地方出现过。

    “莲泉,你的眼睛……”银尘的声音颤抖着,像是被风吹得摇摆断续。

    鬼山莲泉睁着一双完全漆黑,仿佛黑色墨水浇灌而成的两颗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任何的光芒,仿佛最漆黑最漆黑的夜空,没有星光、没有尘埃,只有最深最绝望的黑暗。

    ——寒霜似、呪夜,鬼山莲泉四人已经通过天网找到,他们还潜伏在雷恩天束幽花的郡王府。你们二人即刻前往,分别执行各自的任务。呪夜,你需要趁着鬼山莲泉入睡阶段,将你体内的黑血,滴进鬼山莲泉的耳孔,然后接下来寒霜似你将她突然从睡梦中唤醒,她刚刚醒来的瞬间,是最容易控制的时候,所以,那几滴血液,应该可以达到短暂控制她的效果,呪夜你只需要保证控制她一个固定不动的瞬间,然后以便寒霜似捕获她的视线。明白了吗?

    ——白银祭司,如果只是需要捕获她的视线,不需要我的帮忙,寒霜似自己就能完成。几滴血液就算进入鬼山莲泉的体内,在她强大的永生天赋之下,就像您说的,也顶多只能控制她短短的一个瞬间,没有太大的意义。而且她有永生回路护体,我的血液在她的体内无法繁衍增生,会被排异消灭。如果您是想要控制鬼山莲泉的话,除非清空她体内的魂力,否则,以她体内丰沛的魂力强度来说的话,我可能需要替换掉她身体里至少四分之三的血液,才能勉强让我的黑血和她体内的永生血液对抗,从而达到控制她的程度。

    ——没关系,这几滴黑血,只是埋下的种子。现在还没有到春天来临的时候,还不需要发芽,只需要蛰伏。很快,鬼山莲泉就会迎来一个魂力剧烈耗损的时候,她身体里的魂力会大量消耗,让她的身体变成一个完全没有防御力的“空城”,那个时候,你就可以操纵这几滴黑血,让它们迅速在她体内繁衍滋生,从而全面浸染占领鬼山莲泉的身体,完成血控。

    ——是,白银祭司。

    ——是,白银祭司。(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回:风斩

    剧烈而狂暴的魂力从莲泉身体内部翻涌而出,金色光芒笼罩着她下坠的身体,她整个人像是燃烧着火的六芒星,在暗无天日的地底划出一道诡异的金线。

    糟了。

    强烈的不安从银尘心底升起。他回过头,几根巨大的血舌正从上空激射而下,血舌上密密麻麻的吸盘仿佛一张张蠕动的血盆大口。

    莲泉剧烈的魂力波动被祝福清晰地感知!

    血舌从银尘麒零幽花三人身边几乎贴身擦过,剧烈的血腥气瞬间迎面扑来。

    麒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血色触手已经将莲泉整个人缠绕了起来,触手仿佛力道强劲的巨蟒,用力收紧。

    空气里传来骨头折断的声音,和莲泉被包裹其中闷声的痛苦呻吟。

    “莲泉!”麒零的半刃巨剑突然从空气中幻化而出,他手握巨剑,正准备出手——

    “麒零,不要动!”银尘从空中变换姿势,双手平展,长袍瞬间被风鼓动,带着他朝上空飞去,迅速靠近麒零身边,他迅速地伸出双手,将麒零朝远处用力推开,就在麒零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几根祝福的触手几乎从他眼前擦过。

    银尘的手臂来不及收回,被触手上的倒刺拉掉一整块皮肤,血淋淋的肌肉暴露在空气里,发出撕裂般的剧痛。

    “我们还没有离开祝福的感应范围,绝对不可以动用魂力!”银尘的声音在剧烈的气流中,听起来仿佛是铿锵的剑吟。

    卷裹着莲泉的触手朝天空收缩回去,莲泉挣扎的身影离三人远去。

    位于最上方的天束幽花企图伸手拉住莲泉,然而血舌的速度实在太快,天束幽花被重重地撞开,失去平衡,从天空上挣扎着坠落。

    麒零收拢双臂,将身体在天空中倒立,下落的速度瞬间加快。他斜斜地追赶着已经加速坠落往下方的天束幽花。他尽力地伸出手臂,一点一点地靠近天束幽花。

    “抓紧我!”麒零冲天束幽花大声呼喊。

    天束幽花挣扎着,尽量维持着身体的平衡,然而半空中的气流狂暴而剧烈,她摇摇晃晃的,始终离麒零的手有几寸的距离。

    麒零伸出手,将自己后背上的披风用力一扯,披风带来的巨大风阻瞬间减小,麒零下坠的速度瞬间加快,他用力地抓紧天束幽花的手腕,然后把她朝自己后背上一带。

    天束幽花借力翻上麒零的后背,她抱着他的脖子,耳边是剧烈的风声和麒零的呼吸。

    “麒零!盾!”银尘朝麒零大喊,然后,他率先从手上释放出一面盾牌,“已经差不多快要脱离祝福的感知范围了,可以使用简单的魂器,不要召唤苍雪之牙!它的魂力太强,会被捕捉感应到!”

    麒零看着银尘,他抓住盾牌背后的皮带,将盾牌高举过头顶,巨大的风阻将银尘下坠的速度渐渐减慢,他瞬间心领神会,于是召唤出一面巨大的盾牌。

    三人在空中高速地滑行着,朝着地面匀速降落。

    银尘和麒零将盾牌变换着各种角度,在空中控制着飞行的方向,他们渐渐飞往垂直的山崖。

    当他们从山崖边上惊险地几乎贴身擦过的瞬间,他们丢掉了盾牌,两人的手上瞬间金光四射,拳刃出现的瞬间,他们就举起拳头,重重地朝山崖砸去。

    锋利的拳刃刺进坚硬的山体,摩擦出飞溅的火星。

    陡峭嶙峋的山崖上,两道笔直下滑的尘埃碎石轨迹,拖出长长的尾迹。

    空旷的山谷,回荡着碎石坠落时相互碰撞的声音。

    很快,黑暗压抑的山谷,再次重新被死寂笼罩。

    麒零挣扎着从地面站起,浑身各处传来清晰的剧痛。他转过身,看看离自己不远处的天束幽花,她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她脸上被山石划开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

    麒零抬起头,庞然大物般的祝福,已经离他们很远很远。那些如同怪兽的触手,此刻看起来又细又小。整个天空像是一碗煮在血水里的面条,模糊而黏稠地蠕动着。

    “走。”银尘转过身,没有多说一句话,沉默地朝前方峡谷入口走去。

    “那莲泉怎么办?!”麒零看着远去的银尘,着急地大喊。

    银尘没有回头,他的肩膀看上去有些颤抖,他背对着麒零,面容表情隐藏在他倔强而沉默的背影里。

    “银尘!银尘!”麒零的眼眶有些发红。

    银尘没有回头,他的身影渐渐变得越来越小。

    “麒零,我们走吧……”天束幽花小心翼翼地走上来,站在麒零身后方,她的衣服和面颊上,都沾满了泥土和血迹,看起来狼狈而又让人心疼,“祝福正在繁殖期,力量很弱,我相信莲泉可以控制住它的,而且,莲泉还有永生天赋呢……我们就算在这里,也什么都做不了,帮不了,但是,我们至少可以不让银尘独自走进尤图尔遗迹吧……”

    麒零抬起手背,擦了擦湿润的眼眶,一言不发地跟上已经远去的银尘。

    空旷的地底峡谷,上方是不知道已经盘踞了多少年的上古四大魂兽之一的祝福,成千上万血红色的触手交错编织成发出暗红色血光的天顶。

    血色的天顶之下,是毫无生机没有任何植物生长的嶙峋山石,错落的山崖仿佛一颗颗巨兽尖锐的牙齿,三人小小的身影,在山谷中快速地前行着。

    他们正在朝山谷尽头的一个狭窄洞穴前进。

    洞穴开在一个仿佛是巨大环形火山口的山崖底部。

    火山口内部,就是沉睡多年的尤图尔遗迹。

    【西之亚斯蓝帝国·尤图尔遗迹】

    山洞很长很深,几乎暗无天日。银尘的铜镜在前方飞行,照出一小段距离。

    三人彼此沉默着,没有说话。

    山洞的四壁上,不时会裸露出一些看起来仿佛巨大宫殿的边角屋檐,像是曾经有一座繁华的城市,被泥石流吞没了。

    远远地,传来洞口的微光。

    看来快要走出洞穴了。

    直到此刻,麒零才算明白尤图尔遗迹的构造。

    在之前,他们只是直接通过魂塚尽头的石门铜环而瞬间抵达了尤图尔遗迹,他那个时候并不知晓包围着整座遗迹最外围的那些高不可攀的山崖究竟是什么存在,而现在,他明白了,整个尤图尔遗迹被存放在了一个环形山的中央底部。

    三人从山洞里走出来,眼睛适应了渐渐亮起的环境之后,他们的表情变得渐渐苍白起来。

    “迷……迷宫?”天束幽花看着眼前一条深不见底的长方形通道,脸上写满了震惊和疑惑,通道的尽头,看得出来是一个十字路口,分别朝向不同的方向,又分岔出三条同样宽窄的通道。

    就是迷宫。

    “这不是尤图尔遗迹吧?我记得不是这样的啊……”麒零转过头,看向银尘。

    银尘的表情非常凝重,锋利笔直的剑眉用力地皱起,他抬起头,看着通道上方,垂直陡峭的墙壁笔直上升,然后,上空翻滚着黑色的乌云,乌云里滚动着沉闷的雷声和不时闪出的电流。“尤图尔遗迹已经被改造成巨大的迷宫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悲哀,又像是愤怒。

    “迷宫的墙再高,也总有顶吧?飞上去,就能够看见所有的路径了。”天束幽花手腕翻转,一只金色的巨鹰飞快地从空气里幻化成形,“也许我们可以从上方突破。”

    巨鹰振动起双翅,朝着天空飞去。

    然而,就在巨鹰刚刚快要接触到黑云的时候,一道粗壮而锋利的闪电突然从黑云里激射而出,巨鹰瞬间被击碎成金色的粉末。

    天束幽花的脸色苍白一片。

    巨大的怒吼声,从身后的洞穴里闷闷地传来。

    “时间来不及了。如果祝福繁殖结束,我们就再也没法逃离这里了。”银尘咬了咬牙,“闯吧!”

    轰隆的雷鸣在黑压压的乌云里翻滚。

    三个人飞快地在迷宫里奔跑穿行,麒零不时地抬起头,企图看见身边石墙的顶,然而,除非把脖子仰到几乎垂直,否则,都看不到石墙的顶端——然而,这个顶端还不是石墙的顶端,只是乌云翻滚的一层封锁而已。

    ——设下这个迷宫的人,早就想好了会有拥有飞行系魂兽的闯入者吧。充满雷暴闪电的乌云,就像是把这个迷宫的顶给全部盖起来了一样。闯入者只能像是小小的爬虫,在千万条分支中选择穿行。

    这样看起来,这个迷宫绝对不是随意生成的。

    麒零正想着,突然被“叮——”的一声打断了思绪。

    他的目光看向银尘,他刚刚抬起手,将一枚短剑钉到迷宫的墙壁之上。麒零反应过来,这是银尘对他所走过的路径和分岔选择的方向,标记的记号。

    祝福沉闷的怒吼时远时近,有时候像是就隔着几道墙壁那么遥远,但有时又像是已经远远离开它的范围,越来越多的短剑被钉到每一个路口的转角,所有被选择的路径都已经记录下来,帮助他们不走重复的路途。

    然而——

    “根本走不通啊!”天束幽花看着前方停下来的银尘,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那枚似乎半个小时之前,银尘留下的短剑,清晰地插在前方的石壁上。

    银尘低垂着头没有说话,他背对着麒零,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让麒零觉得更加心疼。

    麒零觉得心里的愤怒正在累积,如果现在有一个敌人就好了,如果有一个可以正面对抗的敌人就好了,哪怕受伤,哪怕流血,也比这样被困在这里,完全没有方向没有希望地徒劳奔走要好啊。

    麒零愤怒地朝天空那些乌云空舞了几下半刃巨剑,然后泄气般地在地上坐下来。他心里很难过,鼻子有点发酸,因为他不知道莲泉是生是死,然而他们却被困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他抬起头,看向银尘,他本来想要对他说话,但是,却发现银尘惊讶地看着天空,而幽花震撼地看着自己。

    麒零顺着银尘的目光向上看去。

    翻滚的乌云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正在飞快地合拢。

    “风……是风……”天束幽花小声而谨慎地看着麒零,“你的魂器……是风源的魂器吗?”(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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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0164/ 第一时间欣赏爵迹最新章节! 作者:郭敬明所写的《爵迹》为转载作品,爵迹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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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迹介绍:
传说中的奥汀大陆分为东南西北四国,在这个世界中,充斥着神秘莫测的魂术,弥漫着权力和欲望的激烈争夺。生性单纯而憨厚的平民少年麒零,无意中卷入了这场帝国间的斗争。从未接受过魂术训练的他从此跟随自己的领导者出生入死…… 腥风血雨,殊死争斗。 爱恨杀戮,悲怆史诗。 最巅峰的魂术师们巨大而恐怖的力量由何而来? 传说中至高无上的又掌握着怎样的真相? 这场旷世之战,究竟要将主角的命运引向王者的宝座,还是惨烈的死亡?爵迹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爵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爵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