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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郭敬明     爵迹txt下载     爵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八回:战曲奏响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海域】

    天地间的怒吼持续增强,震耳欲聋的声响里翻滚着纠缠在一起难以分辨的汹涌魂力。无穷无尽的魂兽在鬼山兄妹【催眠】天赋的驱动之下,不断挣扎着从深海中上浮,没有飞行能力的魂兽在海面上翻滚拍打,激起无数混浊的白色泡沫。而能够飞行的魂兽早已冲上乌云翻滚的天空,朝着岛屿疯狂席卷而去。

    鬼山莲泉双眼赤红,她眼球沁出的血滴,已经涌出她的眼眶,挂在脸颊上仿佛两行血泪。她抬起头,看着背对自己迎风而立的鬼山缝魂,他高大的身躯上萦绕着无数旋转的金色光芒,他白银的战甲,已经在周围暴戾汹涌的魂力和幽冥黑色冰晶持续不断的攻击之下,变得破损残缺。暴露在战甲之外的肌肤上,金黄色的刻纹仿佛是有生命的活物一样,起伏蠕动,仿佛要从他的皮肤下穿刺而出。

    莲泉渐渐感到有些恐惧,鬼山缝魂看起来没有停手的打算,他似乎想要把海底所有的魂兽都搅动出海,可是,以他们两个人的魂力根本不足以支撑同时催眠如此巨大数量的魂兽,特别是在刚刚经过了神音和幽冥的联手攻击后,他们俩体内的魂力已经消耗了大半,此刻勉强维持催眠驱使眼前已经被激发狂化的魂兽已是极限,如果再持续增加更多的魂兽,自己和缝魂两个人的魂力随时都会崩溃……

    想到这几十万头魂兽如果失去控制……那对于离这里最近的雷恩城来说,几乎就是灭城之灾。想到这里,莲泉不由得心里一紧。

    “哥哥……”莲泉近乎虚脱地跌坐在闇翅毛茸茸的后背上,她苍白的脸被狂风吹得几乎没有血色。“我的魂力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你别再催眠更多的魂兽了,一旦我们两个的魂力崩溃,这么多的魂兽将瞬间失去控制进入狂暴状态,那……”

    鬼山缝魂转过身,一把拉起跌坐着的莲泉,将她轻轻地揽进他宽阔的胸膛。他有力的臂膀扶着莲泉,胸膛里的心跳声清晰有力,他靠近莲泉的耳边:“莲泉。你听着,我现在的魂力还可以支撑一段时间,等一下,我会用尽全力驱动所有魂兽一起进攻下面几个王爵使徒。他们一定会本能地各自躲避或者投入战斗。整个岛屿范围内的魂力会极其扭曲错乱,难以分辨,这也是你躲避特蕾娅追踪的最好时机,你一定要趁着这一刻短暂的混乱,进入地壳深处,去寻找永生王爵,将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些话,全部告诉他。如果他愿意相信我们。说不定我们两个还有机会活着离开这里……否则……”鬼山缝魂的目光突然黯了下去,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苍凉。就像是冬日狂野上暮色四起的风声,凄惶而孤独,“莲泉,本来我还觉得,以我们两个的天赋,并且占尽了海洋的地利,说不定还有机会战胜幽冥和神音,但是我没想到特蕾娅和漆拉也会出现,他们俩的排名虽然都在幽冥之下,然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俩都比幽冥可怕……虽然现在还不清楚漆拉的立场,但光是特蕾娅,就非常难以对付。如果漆拉最后也选择加入这场战斗并站在我们对立面的话,那么就算我们唤醒了西流尔,我们也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

    鬼山缝魂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坚毅的面容离莲泉泣血的双眼只有几寸的距离。莲泉看着面前从小到大都仿佛是自己的守护神般的男子,泪水渐渐涌上眼眶,苦涩的泪水混合着血液,被周围卷动的狂风吹散在天空里,拉成发亮的长线。她的心脏上仿佛压着千钧重量,末日般的绝望如同死神的双手将他们紧紧攫在手心。

    不用缝魂提醒,莲泉也很清楚,曾经叱咤风云的上代一度王爵漆拉,他深不可测的魂力和对时间和空间超越极限的控制天赋,完全不是他们兄妹能够抗衡的。更何况,直到今天,亚斯蓝也没有人知道他的魂器和魂兽究竟是什么,与其说是他保持神秘,不如说是他的实力已经到达难以揣度的地步,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逼迫他使用魂器和魂兽,或者说,就算有人极其难得地见识了漆拉的魂器和魂兽,那他也必将付出生命的代价,从而使得漆拉的秘密可以持续存活在阴影里,仿佛黑暗中悄然呼吸的巨大怪兽,你能清楚地知道它的存在,但你却无法辨识它的轮廓。

    一阵强烈的酸楚涌上莲泉的心头,因为此刻,缝魂扶在自己肩膀上宽阔有力的手掌里,正源源不断地涌出精纯的魂力渗透补充到自己的体内,仿佛带着雄浑刚烈气息的泉水般,流进自己的四肢百骸,翻涌着汇聚到爵印里。

    莲泉抬起头,正对上缝魂清澈而坚毅的双眼,他目光里的沉重和疼爱,像是匕首般划痛了莲泉的胸口。

    她突然悲怆地意识到,鬼山缝魂此刻正在放弃他自己所剩无几的渺茫的生存希望,他将所有生命的可能,留给了自己,他的心里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莲泉喉咙一阵发紧,在魂力汹涌着冲进自己身体的同时,她的眼泪仿佛断线的珠子,从天空上飘洒下来。

    “傻孩子,哭什么。”鬼山缝魂抬起手指,他带着血迹的手掌很粗糙,但也很温柔,他轻轻抚摸着莲泉紧闭的湿漉漉的眼睑,他的脸上没有哀伤,他眼睛里都是幸福的表情。

    “哥哥,我是不是要失去你了……”莲泉的喉咙酸涩而又紧绷,她哽咽着问。

    “不管我死去,还是活着……”鬼山缝魂低头在莲泉的额上轻轻轻吻,“你都不会失去我,永远不会失去我。”

    莲泉的眼泪低落在缝魂的手上。

    “还有,你一定要记得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鬼山缝魂看着莲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一定要相信他。”

    鬼山莲泉点点头:“我明白。”

    一道银色的光芒从天空里闪电般地朝麒零坠落而来,落到地面的时候光芒碎裂飞散。白色光芒的中心,银尘俊朗如同天使的面容此刻已经寒意密布,他在风里皱紧了眉头。

    “银尘!”麒零迎着风,朝银尘费力地大声喊着,但声音被周围的飓风一吹就散,渺茫得仿佛游丝,“银尘!发生什么事了?!”麒零又一次提高声音喊着。

    银尘走过来。躲进银色盾牌后面的范围,周围的风声一下子小了很多,他看了看面前神色紧张、面容苍白的麒零和幽花。叹了口气,也难怪这两个小孩子会如此惊慌失措,因为眼前的场面,就算是曾经贵为天之使徒的自己。也罕有经历。他的脑海里突然闪动起四年前的那场浩劫。壮阔天地都被染成苍凉的血红。

    银尘心里一酸,走过来,双手按在麒零的肩膀上,用充满磁性的声音温柔地说:“杀戮王爵和杀戮使徒正在追杀叛变的五度王爵鬼山缝魂和五度使徒鬼山莲泉,我想是和深渊回廊里的那个神秘苍白男孩有关……”说到这里,银尘微微顿了顿,他抬起头看了看天束幽花,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道,“除了一度王爵修川地藏之外。此刻这个岛屿上集齐了亚斯蓝目前存续的所有使徒和王爵,不过其他的王爵目前都还在观望和保持中立,事态最终会发展到什么程度,谁都不清楚。麒零,你听我说,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你和天束幽花都必须待在这个盾牌的防护范围之内,绝对不要出来,现在的战局已经不是你们能够参与的了……”银尘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天束幽花和麒零的眼里突然出现的惊悚神色。

    银尘立刻回头,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视野所及一片昏暗,几秒钟之后视线凝聚起来,才渐渐看清楚,天地间密密麻麻的魂兽仿佛正在朝着他们席卷而来,仿佛隐藏着雷暴的黑云,万千剧烈而锐利的鸣叫声带着天崩地裂的魂力,沿路摧毁着岛屿的地表,也将海面掀起的黑色巨浪顷刻间粉碎成飞扬的水雾。

    整个岛屿轰然震动起来,大块大块的岩石从岛体上崩落,滑进黑色的海面,翻涌高涨的海啸朝着这个岌岌可危、随时都会塌陷的岛屿席卷而来。

    麒零胸口一紧,一股血腥味从喉咙里冲到嘴边。他回过头看着天束幽花,她苍白的面孔没有一丝血色,她的目光已经在无数魂兽撕心裂肺的鸣叫声里溃散开来,无法聚拢,血从她的嘴角流出来,滴在她的裙子上。

    “待在这里,千万不要动!”银尘迅速地站起来,他一挥手,银色的盾牌拔地而起,飞快地化成几缕白色的光线,吸收回他的体内,然后他将手一挥,一颗仿佛白色棋子般的东西“噗”的一声射进麒零脚下的地面,下一个瞬间,大量纯白色仿佛柔软海草一样的东西,从麒零脚下的地面上破土而出,周围的空气像是突然间凝固了似的,刚刚快要把胸口撕开的各种刺耳巨响和扭曲如同搅动刀刃的魂力,通通消失不见了,仿佛天地万物都被眼前纯白色的巨大丝绸隔绝在外,麒零的耳朵似乎不能一下子接受突如其来的寂静,发出嗡嗡的耳鸣。

    在这团有生命的白色海草范围之内,尘埃缓缓飘动,无风无浪,仿佛时间放慢了节奏……麒零看得呆了。他凝视着面前这片如同寂静海底的小小空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银尘已经远远离去,他的身影消失在嶙峋的岩石峭壁之间。

    漫天翻涌的魂兽,持续从海底破水而出,附着在他们光滑身体上的海水化成大片雨滴洒向地面。大大小小的黑点游动在更高远的天空之上。

    麒零透过包裹他们两个的纯白色水草,望着外面天翻地覆的场景,耳边却没有任何的声音,仿佛大雪之后寂静的森林,只有天束幽花的呼吸声清晰地在耳边回响。麒零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面前从地面生长出来的白色丝绸,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些白色的水草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他自言自语地嘀咕着着,没想到身边的天束幽花竟然回答了他。

    “这些不是水草,你仔细看看它们,就会发现它们其实是一匹又一匹薄如蝉翼的丝绸,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是亚斯蓝领域上最有名的魂器之一,叫作【女神的裙摆】。”天束幽花说。

    “女神的裙摆?那它是什么魂器啊?看起来有点像鞭子,它打人很痛吗?”麒零不是很明白。

    “你错了,它不是武器,它是防具。”天束幽花深吸一口气,“它是‘盾’。”

    远处山崖上,特蕾娅的目光锐利如刀,她冷冷地看着脚下柔软舞动的白色丝绸,嘴角挂着淡淡嘲讽的笑意。

    霓虹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特蕾娅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霓虹的胸膛:“不用担心,那只是曾经的盾牌被击碎后掉落的残片,能够抵挡的冲击低得可怜,真正的女神裙摆,呵呵……”(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回:荣耀之血

    漫天疯狂的各种魂兽,密密麻麻如同黑雨般朝岛屿上急坠而去,它们和岛屿的距离在飞快地缩短。

    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发狂兽群的,是亚斯蓝国境内集结的王者,他们对魂力的驾驭已经登峰造极,这片汪洋大海更是给他们提供了无穷无尽的力量源泉,滔天巨浪在他们的操纵之下随时都能变成毁灭天地的利器。

    他们曾经并肩战斗,他们也曾彼此厮杀,然而此刻他们却下意识地站成了四道由远及近的防线。虽然他们在这个被鲜血主宰的杀戮世界里已经渐渐被磨灭了对彼此的怜悯和信任,但在他们的骨髓深处,依然流淌着最高贵的荣耀之血,守护万众平凡苍生是他们永恒的使命,因此他们锋利却不邪恶,他们孤独却不卑微。

    离魂兽最近的海岸线沙滩上,站立着此刻岛上众人里,排名最高的一对王爵使徒,幽冥和神音。虽然位居显赫的高阶爵位,但是,他们脸上的神色却毫不轻松。神音手上的束龙分裂成四股龙筋,飞快地围绕着他们两个游动,龙筋包裹起来的空间里,寒光四射,冷锋逼人。幽冥目光里闪动着金黄色的光芒,他裸露在飓风里的皮肤上,金黄色刻纹闪动不息,他黑色雾气般的长袍肆意翻涌,脚下飞快旋转着他的阵,谁都不知道这个阵的作用,只有他脸上那个残酷而邪恶的微笑,无声地宣告着他凌驾众生的力量。

    海岸浅滩后第一层山崖上,漆拉面无表情地迎风观望。他的面容冷漠而淡然,柔美得失去性别界限的五官上,看不出明显的情绪流露。他脚下仿佛呼吸般明灭着一个缓慢旋转的阵,阵的光芒非常微弱,时隐时现,很显然,他只是将魂力刚好维持在能够支撑阵的消耗量的最低值。他从来不会浪费一点一滴的魂力。对他来说,只有他无法摧毁的对手,而没有可以摧毁他的对手——任何时候,他只需要将脚下的大地做成一枚【棋子】,他就可以轻松而潇洒地离开任何劣势的战局,他的长袍仿佛慢动作一般翻飞在风里,他看起来就像是站在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接近的世界里。他简直就是幽冥的反面——对幽冥来说,魂力似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他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着汹涌的魂力,随时都企图在瞬间主动引爆无数伤害。这是他杀戮王爵的本能。

    再远处。则是特蕾娅和霓虹。特蕾娅的双眼此刻翻涌着剧烈的白色风暴,眼眶中骇人的惨白配合上她嘴角妩媚的笑容,让她像一个在地狱入口处迎接着新亡灵到来的美艳的死亡使者。全身小麦色肌肤,肌肉饱满身材高大的霓虹,如同一个面无表情的战神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守护在特蕾娅的面前,他的双臂涌动着大量金色的纹路,他的双手随时都可以变成撕裂一切的斩杀利刃。

    最后一道防线,是从天空上翩然降临的银尘。他一身白衣如雪地站在一块黑色岩石组成的平坦地面上。他的双眼绽放着金色的光芒。在他脚下旋转不停的光芒之阵里,无数剑柄、盾牌、锁链、长矛,以及一些无法辨认出形状的魂器,正如同不断绽放的花瓣一般。将他层层叠叠地围绕起来。上百件魂器互相吸引震动,发出尖锐的蜂鸣声。

    他抬起金色的双瞳,握紧拳头,一双铂金锻造的拳刃从他的指缝间幻化成型。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天空上,朝他们冲击而来的万千魂兽,如同一群黑色的流星陨石从天而降。雷霆万钧地携带着足以摧毁天地的力量。

    这是亚斯蓝最坚不可摧的一道防线,如果连他们都无法阻挡这场浩劫的降临,那么万千生灵必将被残忍埋葬。

    银尘的心跳渐渐加快。他转过头,看着身后站在女神裙摆里小小的麒零和天束幽花,他们如此年轻,如此美好,如果自己最后这道防线失守……

    突然,有一道若隐若现的光线从银尘的脑海里闪过,他隐隐地意识到了某种冰冷尖锐的东西,正对着自己散发着阴谋的气味,然而是什么呢,银尘却捕捉不到任何具体的线索。

    鬼山缝魂和鬼山莲泉与周围密集围绕着他们的数万魂兽一起,急速地朝岛屿上坠落。

    缝魂转过脸来,他深邃的眼睛望着莲泉,他的声音里充满着诀别的悲怆:“莲泉,答应我,唤醒西流尔之后,你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他的声音像是温热的泉水,他粗糙有力的双手捧着莲泉的脸庞,手掌心里海浪般翻涌的魂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到莲泉耳朵下方的爵印——这是他最后仅有的残余魂力。莲泉的眼泪滴在他的手背上,仿佛滚烫的珍珠。

    随着缝魂魂力的减少,越来越多的魂兽从催眠里挣扎出来,失去控制的魂兽变成发狂暴戾的怪物,朝着岛屿上的王爵使徒俯冲而下。

    “去吧!莲泉!”鬼山缝魂一声怒吼。

    无数魂兽突然齐声鸣叫,魂力在空气里震荡出的透明涟漪把所有人的视线冲击得摇晃模糊。鬼山缝魂用力地在莲泉背后一推,莲泉的身影从闇翅的背上轻轻地朝斜后方飞去。

    鬼山莲泉看着前方渐渐走远的缝魂悲怆的背影,她张了张嘴,眼泪滑下她的脸颊。

    ——鬼山缝魂,如果你死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没你那么伟大,我不想做王爵,我只想做一个被哥哥守护的妹妹。这个世界无论腐朽堕落成什么样子,都轮不到我来拯救。这个世界,有人比我更想成为英雄,成为至高无上的王者。鬼山缝魂,你永远没有办法丢下我,因为,我会一直追着你走。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活着,我就活着。

    莲泉在空中轻盈地一个转身,朝一头**的巨大海蝶飞掠而去,她矫健地翻身上到海蝶长满鳞片和触角的光滑后背,藏身在它巨大的翅膀背后。莲泉伸出手按在它的后颈上,眼中金光绽放。海蝶在她的催眠下,不动声色地渐渐朝远离兽群的方向斜斜地飘飞出去,仿佛一只断线的风筝,悄无声息地朝刚刚莲泉探测到西流尔魂力的那个洞口飞去。

    她的眼泪被风吹成长线,洒向鬼山缝魂此刻被死神笼罩的背影。

    所有人都屏息凝视着,做好抵御第一轮魂兽攻击的准备,王爵和使徒们的目光都牢牢地锁定在第一排快速冲击过来的魂兽上,谁都没有注意到,藏身在万千魂兽中的闇翅后背上,鬼山莲泉已经没有了踪影,只剩下鬼山缝魂单膝跪在闇翅后背上,虚弱但依然坚强。

    除了特蕾娅。

    “哎呀,兵分两路了啊……这么多魂兽,真是不太好找啊。”特蕾娅白色风雪肆虐的眼睛半眯着,仿佛看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天空中是成千上万魂力汹涌狂暴的魂兽,各种属性的巨大魂力交错扭曲成飓风般的扰动,想要通过魂力感应追踪到莲泉的行迹,就像是在沙尘暴中寻找一粒沙。

    特蕾娅敏锐的感知化成锐利的网,撒向天空。然而她的魂力瞬间就被狂暴的魂兽吞没,她勉强维持着自己的感应天赋,仿佛一只孱弱的蜂鸟,企图在龙卷风里追上一枚它丢失的草籽,然而,这怎么可能呢,无论蜂鸟如何扇动翅膀,它都难以——

    “你已经跑到这么远啦?真是的,妹妹怎么能丢下哥哥呢,现在的小孩子,越来越没有规矩了,那就……让我来教训教训你吧,嘻嘻……”特蕾娅收起眼睛里翻涌的白色风暴,转身抚摸着霓虹的胸膛,“你在这里等我哦。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特蕾娅身形展动,追踪鬼山莲泉而去。她的身影快速地几个起落,已经离鬼山莲泉只有数百米之遥。沿路无数的魂兽,都被她巧妙而轻松地绕过——她甚至都不用发动天赋,以她纵横万米的感应能力来说,提早预算出魂兽的轨迹和进攻方向完全不是什么难事,无论前面冲过来的是一头,还是一万头,对她来说,都像是信手拈来,闲庭信步。就像是在一阵纷纷的樱花雨走过,也能不被任何一枚花瓣沾染衣裳。

    特蕾娅甚至都没有把速度提到很快,因为,任何猎物,一旦被她的天赋捕捉,身上就会留下锁定标记,这种标记就像是在她和猎物之前,拉起了一根坚不可摧的柔韧丝线,除非特蕾娅解除标记或者魂力耗尽,否则,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对特蕾娅来说,一样如同近在眼前。

    特蕾娅停在莲泉消失的入口,她看了看黑幽幽的洞穴,又转头看了看天上那即将撞击岛屿的黑压压的万千魂兽,她微笑着:“一打二,有点头疼啊。”说完,她睁开白色混浊的双眼,毫不畏惧地低头跟进了洞穴(未完待续。)

第九十回:失衡的世界

    “是盾?”麒零摸摸后脑勺,有点不能接受,“哪有用布做的盾啊!”

    “和以坚硬材质承受攻击的普通盾牌不同,女神的裙摆神奇之处在于这些仿佛具有灵性的丝绸会根据攻击的来源方向和强度,自发缠绕交错,无风自动,所有处于这些绸缎包围领域里的人,都可以免疫所有间接攻击。比如我的魂器——这把巨大的冰雪之弓所射出的箭矢,都被视为间接攻击,因此对女神的裙摆来说,不具有任何的穿透力,对防御范围内部无法造成伤害。”天束幽花伸出手抚摸着仿佛被海水轻轻摇曳着的白色丝绸,目光里是隐隐的忌妒。

    “如果只能抵御间接攻击的话,那其实也没什么大用处吧,只要敌人靠近你直接攻击,那就没法防御了啊,还不如穿一件坚硬一点的铠甲,这样至少刀砍在身上还能抵挡一阵子呢。毕竟使用弓箭作为武器的人不多吧。”麒零不解地望着天束幽花。

    “女神的裙摆并不是一面常规意义上的盾牌,它属于盾牌中的异化,它所针对的间接攻击并不仅仅只是将弓箭、锁链这类的常规的远程进攻定义为间接攻击,它还能够同时免疫所有以元素操纵为基础的攻击,比如将水元素固化制造出巨大的冰箭、冰刃、冰雪藤蔓,又或者是直接操纵液态水,制造海啸、水滴穿射等进攻方式,都被定义为间接攻击,这对亚斯蓝帝国,甚至整个奥汀大陆上,所有擅长非物理攻击类的魂术师来说,都是一个致命的噩梦。而更可怕的地方在于,甚至连魂兽的攻击也被女神的裙摆彻底免疫。可以说,女神的裙摆用它强大到不合理的防具属性,将任何除了来自魂术师本人的物理性体能进攻之外的全部攻击,都强行默认为间接攻击。所以。它一直都被认为是亚斯蓝领域上,防御类魂器中最顶级的盾牌之一,它的排名甚至超越幽冥那块几乎能看作是进攻类武器的盾牌——死灵镜面。”

    “那到底什么攻击能够伤害到这个武器的主人呢?”麒零认真地问道。

    “我刚不是说了吗,纯粹来自于体能的物理性进攻,近距离用刀砍,用剑刺,用牙齿咬,用脚踢。懂了吗?”天束幽花气鼓鼓地望着麒零的脸,但是瞬间又被他那张离自己只有几寸距离的英俊面容弄得微微有些脸红,她转过脸。小声地嗔了一句,“笨蛋。”

    “这么厉害!”麒零大吸了一口气,突然想起什么,脸色瞬间沮丧下来,“那我从魂塚里拿出来的这把断了一半的破剑,和女神的裙摆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小孩子的玩具啊……”不过,他转念又想到了自己的天赋,反正自己的天赋是无限魂器。那么,回头向银尘软磨硬泡,让他把女神的裙摆借给自己防身就好啦,银尘应该没那么小气吧。想到这里。他又啧啧啧啧地得意起来,笑了一阵,麒零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不过说起来的话,幽花。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亚斯蓝魂术界的事情啊?”

    “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我的血统是亚斯蓝高贵的皇室血统,我们和当今亚斯蓝的帝王同宗同脉。我们家族中有很多人都是辅佐帝王的大臣将相。我母亲更是直接负责亚斯蓝领域里的所有魂术师的个人资料整理和魂术史上的重要历史事件记录。所以亚斯蓝领域上大大小小的事。我都能知道个大概。你一个乡下小子,从来也没接触过魂术世界,你自然不知道皇室血统在亚斯蓝领域里的地位。简单点说吧,皇族代表的皇室体系和以王爵使徒为代表的魂术师体系,就像是国家和军队的关系,王爵们统治着所有的魂术师,充当着保卫国家的军队作用。而魂术师只占整个国家人口的极少比例,魂术世界之外的平民都由皇族管理统治。现任亚斯蓝的皇帝【冰帝】艾欧斯,本身就是一位魂力杰出的魂术师。传说中他的魂力和一度王爵修川地藏并驾齐驱。并且冰帝艾欧斯身上的灵魂回路和王爵们身上的灵魂回路并不完全相同。至于具体有什么区别,这个连我都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艾欧斯拥有的一定是非常罕见甚至无法想象的灵魂回路。不过,皇族里也只有冰帝具有王爵级别的魂力,其他的皇族,也就只是高等级的魂术师而已。所以,单从魂力上来讲,王爵、使徒还是整体要高于皇族的……至于白银祭司,则等同于国家的宗教体系,他们三个,是所有国民心中的天神。”天束幽花还没说完,围绕他们悠然摆动的一缕缕白色丝绸,突然卷动起来,朝着天空迅猛地变长变粗,转眼就变成十几米高的白绸。麒零顺着往上蹿动的绸缎看出去,第一批凶猛的魂兽,已经撞击过来。巨大的白绸伸展开来,仿佛层层白色的花瓣,把他们包裹在花心中间。

    第一批魂兽登上了海滩。

    最先被攻击的当然是站在最前方的幽冥和神音两人,以他们两个的魂力而言,虽然迅速歼灭这些魂兽有点难度,但是如果只是想保护自身安全的话,并不是一件难事。而且,他们两人的目光中,都闪烁着狂热的期待。作为同样有用进化属性的侵蚀者,一个能够凭借摧毁魂兽魂印,吸收魂路从而不断突破魂力上限,另一个则可以将所有承受的伤害转化为修复完善灵魂回路的能量。所以,对他们两人而言,这场如同灾难般的魂兽暴动,却仿佛一个能够大幅提升自己魂力的修炼场。

    幽冥迎风而立,双手不断朝着迎面撞来的各种魂兽虚空捕捉,天空里持续不断的惨叫声,听起来仿佛人间炼狱。大大小小的爵印从魂兽身上的不同部位浮现出来,然后爆炸成金黄色的碎片,化成金黄色的闪烁粉尘混合在漫天飞洒的兽血里。幽冥握紧双手,用力虚空撕扯,魂兽身上一张金色光线编织而成的复杂网络,就从它们的肉身上剥离出来,仿佛将一副完整的血管神经,从**中取出一样。金色的网络瓦解成闪光的游动金线,朝着幽冥的掌心吸纳而去。他英俊而邪恶的脸上,此刻泛滥着难以抑制的迷幻快感,他的目光呈现出一种混乱与清醒边缘的狂热兴奋。他的呼吸急促而炽热,带着风暴般的侵略气息。

    他身边的神音,在风暴般的庞大魂力攻击之下,敏捷而灵巧地变幻着身形,手上的白色长鞭快速挥舞,发出响亮的破空声,像是将空气抽打出了透明的裂痕。她的目光凝重发亮。但嘴角却始终维持着一个浅浅的微笑。她以一种似有似无同时破绽百出的防御姿势抵抗着眼前暴风骤雨般的进攻,她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然而,她却始终将伤害维持在一个极其微妙的平衡点,所有真正能够威胁到生命的重创都被她精准地闪避,同时一些看似凶狠但实则安全的创伤却被她引向自身。她浑身的金色刻纹,在渐渐昏暗的天色中,隐隐发亮,汩汩流动。仿佛金色的小河。魂力如同雪山顶上融化的细细山泉,沿着山谷一路往下,渐渐汇聚成越来越汹涌的大河。她的身体正从一面宁静的湖泊,崛起成为一个汹涌的浩瀚汪洋。

    而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霓虹。脸上是纯真而安静的面容。

    特蕾娅已经追逐莲泉冲进了岛屿深处,身边没有了**挑逗的霓虹渐渐平静下来,重新恢复了他纯洁如同天使的温柔神情。他独自面对着即将冲击而至的数万头魂兽,没有丝毫恐惧。他的天赋令他感受不到任何的负面情绪。而且。特蕾娅非常清楚他的实力,所以,她才敢毫不担心地离去。将霓虹独自留下。准确地说来,应该担心的是这些已经接近疯狂的魂兽吧。因为从某个意义上来说,霓虹和一头野兽没有太大的区别,他甚至比野兽更加冷酷、更加凶残、更具有兽性的嗜血。

    第一批突破了幽冥神音防线的魂兽已经抵达。

    霓虹微微弯曲膝盖,然后瞬间跃起。

    麒零和幽花朝山崖下望去,那些雷霆万钧的魂兽,和霓虹对比起来,仿佛突然变得老态龙钟、动作迟缓起来。霓虹的速度实在太过惊人,他小麦色的肌肤在山崖间划动成一道道橙色的短促闪电。闪电过处,魂兽瞬间被撕裂成无数尸块,漫天激射而下的滚烫兽血将霓虹淋成了一个沐血杀戮的恶魔,但是,他脸上依然是那种无辜而温柔、茫然而纯真的神情,他天使般的五官甚至让天束幽花都觉得微微心疼起来。“他的进攻就是最直接、最原始的进攻,这种进攻就是女神的裙摆这种神级魂器最害怕的攻击类型,在这种直接纯粹的物理攻击之下,女神裙摆就会彻底沦为薄如蝉翼的普通丝绸,会被瞬间粉碎。”她一边看着霓虹以暴风般的姿态毁灭着迎面而来的兽群,一边对身边的麒零说。然而,她刚刚说完,就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矛盾的问题:为什么最能克制特蕾娅的力量,却偏偏赋予给了一个绝对不会对她动手伤害她的人呢?是特蕾娅特意为之,还是白银祭司为了进一步强化特蕾娅的战斗实力而下达的指示?这样不会导致魂术界的彼此制衡失调吗?就像拥有爆发性伤害输出能力的幽冥就不可能同时具备西流尔超越极限的再生能力,他的魂器死灵镜面,虽然属于顶级盾牌,然而与其说是防具,不如说依然是一件提供强大进攻能力的武器更为精准,这也使得幽冥的伤害力量极其突出,但同时防御和再生能力也有着明显的缺陷。一直以来,对于每一个王爵使徒,白银祭司都通过将天赋、魂器、魂兽三者极其讲究地分配赋予,从而使得亚斯蓝的魂术体系永远维持在一个精巧的平衡上……难道隐形的天平正在倾斜吗?

    想到这里,幽花的脑海中突然划过一丝寒意,一种说不清楚的恐惧像是冰冷的鲶鱼,游进了她的身体,肆意搅动起混浊的泡沫。

    “麒零,我想离开这里,我觉得这里……”幽花的嘴唇有点发白。

    “银尘让我们一定不能离开女神裙摆的范围,你忘记啦?我们在这里面,才是最安全的啊!”麒零拉住幽花,用力地握着她的手,想要让她放松下来。他也觉得奇怪,为什么突然之间,天束幽花变得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麒零,这里并不安全……”天束幽花的呼吸急促起来,“此时此刻的这里,是亚斯蓝最黑暗最血腥的地方……”(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回:永夜晨曦

    “我会保护你的,我们并肩作战!”麒零拍拍胸膛,露出灿烂的微笑,他的笑容,在黑压压的乌云之下,显得格外灿烂而充满朝气,就像是乌云勾勒出的金边,“而且,有女神的裙摆在,怕什么啊!”

    “没用的……”天束幽花低声地说。

    “为什么?你不是刚刚才说女神的裙摆能够防御所有魂兽攻击吗?那我们待在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啊。”

    “我们周围的这些白色丝绸,只是女神的裙摆曾经被击碎后掉落的残片,能够抵御的冲击和盾牌本体相比,低得可怜。而且,如果没有魂器的宿主持续不断地提供巨大的魂力作为供给,那么它的防御能力会随着消耗而逐渐减弱,最终被破防。而真正的女神裙摆,并不属于银尘……”天束幽花看着麒零,犹豫了几秒钟,缓缓地说道,“真正拥有女神裙摆的人,是特蕾娅。”

    “什么?!”麒零有点说不出话来,“……不过我还是有点不太明白,就算这样,那为什么说这里是亚斯蓝最黑暗最血腥的地方呢?”

    “除了一度王爵使徒之外的所有王爵使徒,都会聚到了这个岛上,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好像是有点太巧了……”

    “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局’。”天束幽花咬了咬嘴唇,“这一路上的巧合,都太多了。如果说一件事情是巧合的话,连续很多次巧合一起发生,那么只能说,这是布局者一步一棋的精妙算计。”

    “听不懂!”麒零被她说得头皮发麻,但又摸不着头脑,感觉胸膛里有两百只耗子一起在挠他。

    “你怎么那么笨哪!”天束幽花跺了跺脚,忍不住伸出手掐麒零的胳膊,她快要气死了。

    “你刚刚说‘一路上’的巧合都太多了,你说的这一路到底是哪路啊?”

    “从我和你遇见的第一天开始!”天束幽花的脸微微一红。

    “什么?”麒零愣住了。

    “你进过魂塚,你应该知道,魂塚里面的魂器是不断从山崖上生长出来,然后又不断地消失的,这点你知道吧?”天束幽花问麒零。

    “知道。”

    “所以,如果不是有精确的信号提醒,魂塚之外的人,是不可能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魂器会出现的。对吧?”

    “对……”

    “所以,鬼山莲泉和我,都得到了同样的精确信号提醒,所以我们才会在同一天闯进魂塚。大半个月前,特蕾娅就通过天格使者传讯给我,告诉我,我需要获取的魂器是回生锁链。他们留下了一盆‘夜萤草’,遇见你的那天晚上,我正要准备出发进入魂塚,因为‘夜萤草’整株都已经开始发亮。这就是我的信号。”

    “你不是说是银尘求你进魂塚帮我的吗?”

    “那是我为了报复银尘把我打倒在地我才让他下跪羞辱他的。不管他求不求我,那天晚上,我都会进入魂塚的。”

    “所以莲泉的回生锁链本来应该是你的?”麒零忍不住问道。

    “你知道回生锁链是空心的吗?”天束幽花的声音突然有些异样。

    “空心的……那里面是什么?”麒零好奇地问。

    “西流尔的头发。”

    “……什……”

    “所以你就明白,为什么我会认为回生锁链理所应当属于我了吧……当看到莲泉夺取了回生锁链时,我整个人愤怒得已经根本就没有理智去好好思考为什么我们会同时得到讯息夺取回生锁链,我只认为莲泉在撒谎,或者顶多认为讯息出现了错误。但我现在才明白,讯息没错,信息被精准地送达并触发了……从这里开始,一路的巧合就多得有点过分了。”天束幽花冷静下来,她的目光里有一种和她十六岁少女不相称的成熟。

    “然后是魂塚出口的那一枚正确的棋子被更改了,对吗?”麒零接过天束幽花的话,开始思考。

    “没错。而且,如果按照现在的局面发展来推测的话,应该是出口左右两边的棋子都被更改过了。我相信,就算原本属于禁忌的那颗代表‘死亡’的棋子,肯定也不是通往尤图尔遗迹,而是通往一个更加‘死亡’的场所。更改棋子的人,需要保证无论我们怎么选择,都必须将我们导向尤图尔遗迹……”

    “为什么要让我们进入尤图尔遗迹呢?里面除了一堆亡灵之外,什么都没有啊……”

    “你忘了你在里面遇见谁了吗?”天束幽花瞪了麒零一眼。

    “莉……莉吉尔?”麒零的脸色有点发白。

    “没错。”天束幽花点点头,“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岛上?”

    “因为我们在尤图尔遗迹里面感觉到了不对劲,漆拉说需要找一个能够大范围感知魂力的人,正巧他知道她在哪儿——现在我知道他说的是特蕾娅了,所以我们来到了这里。”

    “那我们是为什么会偏偏又要再次去到尤图尔遗迹呢?”

    “因为我和银尘提起了我在尤图尔遗迹遇到了莉吉尔的事情,我告诉银尘我在福泽镇上见过她……”

    “那为什么尤图尔遗迹里万万千千个亡灵,偏偏我们就正巧遇见了唯一一个你认识的魂术师呢?”

    麒零说不出话来。

    “如果按照白银祭司的说法,鬼山兄妹叛变,因此下达了猎杀命令的话,那么这个岛上就应该只有幽冥神音,和鬼山兄妹。”天束幽花看着满天汹涌的魂兽,她的心里涌起绝望的寒冷,仿佛是永远不会亮起的黑夜染进了她的眼睛,“但是此刻,我们所有人,所有人都因为一连串的‘巧合’来到了这个岛上。”

    “你是说……”麒零终于明白天束幽花的意思,但他却不敢说下去了。

    “这一次的猎杀红讯,根本不是仅仅下达给鬼山缝魂和鬼山莲泉的,而是针对这个岛上除了幽冥神音之外的所有人。”天束幽花冷冷地说。

    “包括特蕾娅霓虹漆拉和银尘和我们?我们这些人肯定不一样吧!”麒零猛地摇头,难以接受,但是内心深处却升起某种难以描述的恐惧和阴冷。

    “当然不一样,要区分我们这群人,很简单,把这一路上的所有遭遇都当作是‘巧合’的人,就是这一次杀戮刀刃下的猎物。而一路促成这些‘巧合’发生,精心布局的人,则是猎人。”

    洁白的巨大丝绸缓慢摆动着,仿佛一场盛大葬礼上的白色经幡。

    麒零无力地坐了下来,冰冷的礁石坚硬而锋利。他忍不住苦笑了一下:“那我呢,我那天把你惹生气了,一路被你打进甬道,误打误撞地跌进深渊回廊,这个总不可能也是精心布局吧?你也是猎人吗?”麒零的眼睛红红的,他把断刃丢在脚边,低下头。

    “只有你是唯一的‘巧合’……我想,你就是这张精密编织环环死扣的捕食巨网上,唯一一个可以被解开的结吧,也许正是有你的存在,亚斯蓝才有可能走向彻底不同的命运。”天束幽花在麒零身边坐下来,她看着他,笑了,“刚才是谁说要和我并肩作战来着?还算数吗?”

    麒零抬起头,他擦了擦湿漉漉的眼睛,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重新灿烂起来,他站起身,把巨大的断剑扛上肩膀:“当然算数,放心,我会保护你!”

    天束幽花忍不住嘲笑他:“你保护好你自己就行了。”

    说完,天束幽花用余光悄悄地打量着身边这个挺拔英俊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那些寒冷和恐惧渐渐消失了。

    她仿佛看见永远不会亮起的黑夜尽头,温柔地擦出了第一缕晨曦。(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回:铂金与蚂蚁

    霓虹闪电般的速度没有丝毫衰减,他每一次身形闪动的瞬间,就会有一只魂兽四分五裂鲜血四溅。然而,蜂拥而至的魂兽越来越多,即使是在霓虹这样冷酷的人形斩杀武器之前,依然不断有魂兽嘶吼着突破了霓虹的防线,它们震动着巨大的肉翅,发狂地朝漆拉冲去。

    但是,经过了前面幽冥、神音和霓虹两道防线之后的兽群,战斗力已经消耗大半,数量也从铺天盖地变得稀疏可数。

    漆拉抬起目光,看了看前方独自战斗的霓虹,视野范围内,已经没有了特蕾娅的身影。他的嘴角盈盈地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他的双眼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金光,然后瞬间,他周围飞舞咆哮的几只魂兽,就突然从空中跌落下来,它们的喉咙上都出现了一个手指粗细的深洞,正在喷洒着滚烫的鲜血。霓虹回过头,看着站在山崖上纹丝不动的漆拉,他的双手笼罩在漆黑的长袍之下,长袍被风鼓舞卷动,像是一朵盛开的巨大黑莲。无数魂兽持续不断地从漆拉周围凌空坠落,他的脚下很快就堆满了魂兽的尸骸。霓虹皱紧眉头,视线里勉强捕捉到了几丝一闪即逝的铂金光芒。他只能模糊地感应到漆拉周围仿佛金线缠绕般错综复杂的魂力,和幽冥与自己那种狂暴汹涌的魂力截然不同,他身体四周的魂力若隐若现,难以辨别,瞬间汇聚成强度高到不可思议的一根金丝,然而不到一秒又消失得无影无踪。霓虹转过身,四处寻找着特蕾娅的身影,要是她在,就好了。

    看着静立不动的漆拉,麒零有点目瞪口呆:“真是太吓人了……他的速度会不会太快啦?在我看来,他根本没有出手啊,虽然他的天赋是对时间和空间以及速度的极限控制,但是,这有点太离谱了吧……”

    “不对,虽然漆拉具有在所有王爵中最快的速度,然而,就算速度再快,也不可能超越视线的捕捉极限——也就是我们肉眼对光的感应。你仔细看,他并不是因为速度快而看起来像静止,事实上他确实没有任何动作。斩杀周围魂兽的,不是他,而是他的魂器。”天束幽花望着山崖之下的漆拉,若有所思。

    “魂器?他的魂器是隐形的?”麒零睁大眼睛朝漆拉看起,想要仔细分辨。

    “不是,他的魂器并不隐形。你看到他身边那些一闪即逝的微弱铂金光芒了吗?我想那就是他的魂器在飞舞斩杀时反射的光线。从那些魂兽身上窄小且深的创口看来,他的魂器应该是类似细身长剑之类的武器。正因为剑身如此之细,所以在飞速穿梭斩杀之时,才会造成肉眼无法分辨,只能捕捉到残留微光。但是,他的魂器可怕之处却不在于极限的飞舞速度……”

    “……而是在于他的魂器拥有自由意志,可以自主斩杀吧……”麒零看着幽花苍白的脸,慢慢地说道。

    “没错,而且,此刻特蕾娅不在,没有人可以看破他的魂器的原型,因此,他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我想,如果他是‘猎人’的话,他的猎物,应该很快就要被飞舞的铂金光芒穿刺而死了……”天束幽花看向麒零,她的瞳孔开始颤抖起来。

    麒零心里突然掠过一丝不详的预感,他把目光从天束幽花的脸上移开,重新投向山崖下的漆拉,然而,空旷的山崖上,已经没有了漆拉的踪影。

    “漆拉人呢?”麒零震惊了,就一个转头的瞬间,视野所及之处,漆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失去第三道防线的魂兽咆哮着冲向银尘。银尘修长而矫健的身影在无数魂兽的狂暴进攻中精准地躲闪回避,他的身形仿佛鬼魅一般难以捕捉,每一个看似不经意的闪躲动作之后,都会随手从地上取出一件魂器朝魂兽投掷而去,蜂拥而至的魂兽不断被抛出的各种魂器打得毫无对抗之力。

    这时,突然三只凶残的海蜥蜴从银尘身后的断崖上突袭而至,银尘的手臂被它们尖锐而锋利的尾部尖刺扫中,划破一道长长的血痕。麒零紧张地大喊:“银尘当心啊!”

    银尘脚尖用力点地,朝后方倒跃飞出,他在空中时,双手手腕一抖,腰身一拧,从他掌心穿刺而出一把通体晶莹透明的细身短剑朝兽群激射而去,这把短剑在射向兽群的过程里,迅速地分裂,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转眼间,天地间光芒四射的密集剑阵就仿佛一大群深海游动的闪光银鱼,暴风般卷动横扫,剑群所过之处鲜血横飞,势不可当,当它们掉头游回银尘身边的时候,再一次地两两合一,最终以一把细身短剑的姿态被银尘收回掌心。麒零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放了下去,然而,很快,他又忍不住皱紧眉头担忧起来:“不知道他的魂器够不够,这么多魂兽,得消耗多少魂器啊……”

    天束幽花看了看身边忧心忡忡的麒零,然后又转头望了望神色从容,身形稳健的银尘。他周围的山崖地面上,持续不断地生长出各种各样的魂器,他用自己的天赋,将他所在的那块山崖,变成了一个小型的专属于他自己的魂塚。她的心里暗暗吃惊,但是她还是安慰麒零:“你不用担心,这几年,银尘一直都行踪隐秘,几乎没人联络得到他,他也很少主动和魂术界往来。我想这些年里,他应该一直游走于各处,从边境通关文牒记录来看,他好几次出入风火两国,我想,他应该是一直在这片大陆上收集着各种从远古时代起就遗落在世间的隐秘魂器……”

    听完幽花的话,麒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的目光里流露出深深的崇拜,他看着银尘,不由自主地说:“我觉得白银祭司排名一定排错了,银尘怎么可能只是七度王爵呢,我的王爵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王爵。”

    天束幽花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她没有开口,沉默了。

    她其实刚刚想问麒零,银尘这么多魂器,里面究竟是空的,还是已经寄居着无人知晓的魂兽。如果魂器里已经寄居魂兽的话,那么,麒零刚刚说的话,就是对的:白银祭司的排名排错了。

    想到这里,天束幽花咬了咬嘴唇。

    零星一两头重伤的魂兽摇摇晃晃地,挣扎着朝麒零和天束幽花飞过来。

    它们在突破了当代天下最杰出的魂术操纵者们的四层防线之后,勉强地闯到了麒零和天束幽花的面前,天束幽花站起来,冷哼了一声,转身将她那把巨大的弓箭释放出来,“啪啪啪”几声,她的手上立刻凝聚出三枚锋利的冰箭,远处飞来的魂兽在天束幽花放开弓弦的瞬间,应声而落。

    远处还剩一只飞龙,正在朝他们飞来。麒零举起断刃巨剑,刚要准备战斗,天束幽花就伸手揽住了麒零。

    “怎么了?”麒零有点疑惑。

    “只剩下一头了,它肯定突破不了女神的裙摆。我想研究一下女神裙摆究竟是如何能够防御所有间接攻击的,我一直不是很明白它的免疫机制。”天束幽花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迎面冲来的飞龙,等待着。

    麒零顺着幽花的视线望去,当有飞龙触碰到女神的裙摆的瞬间,防御机制就启动了。整个免疫过程真的就是“一个瞬间”就完成了。麒零皱着眉头,还在思索着自己刚刚看到的极其诡异的景象,如果一定要描述的话,那就是魂兽撞进绸缎的瞬间,它的头就消失了,然后它持续前进,整个身躯消失在薄薄的丝绸上,仿佛那面薄纱是一个棋子,连通了另一个神秘的空间,飞龙触碰的瞬间,就被吞噬了,但几乎同时,麒零听见身后的咆哮,他回过头,更加匪夷所思的景象出现了,飞龙的头部从身后另外一面丝绸上钻出来,随后它的整个身体不断从丝绸的平面上游动而出。而且,有一个最关键的地方,就是当飞龙的后半段身体还停留在麒零前方丝绸外时,它的前半段身体已经从麒零后方的丝绸钻出,如果把两面丝绸互相拉近重叠到一起,飞龙的身体是完整的,中间并没有缺失一段……

    “幽花,我不是很明白,我们明明站在……”

    “我想我有点懂了……”幽花突然眼睛一亮,“女神裙摆的防御机制。”

    “是类似漆拉的棋子,进行的空间转移吗?”麒零低头,也隐隐地意识到了什么。

    “不是。”幽花摇摇头,“漆拉的棋子是打通连接两个相隔很远的空间,让物体能够快速转移。棋子的触发机制是你的身体不管哪一个部分,只要触摸到棋子,你的整体都会瞬间消失,然后从另外一个地方完整出现。然而你看,这头龙并不是这样,它的下半身还留在裙摆外面,但是它的上半身,已经越过我们被女神裙摆包围起来的中间这个圆柱空间,出现在了我们身后,消失的并不是它,应该说,消失的是我们……”

    “我们没有消失啊!”麒零听得毛骨悚然,“我们明明还在这里啊,周围的景色一切都没有变啊!我可没瞎!”

    “我刚用消失来比喻,不是很准确,应该这么说……”幽花从怀里掏出一张丝巾,她沾染了一点地上的泥土,用手指在洁白的丝巾上画了一个圈,“你看这个圈上,两个分别位于两边的点,如果这个洁白的丝巾上有一只蚂蚁,要用最短的距离,从这个点爬到另外一个点,那么它就一定是走一条直线,对吧?但是这样的话,它就必须横穿这个圆心,不可避免地会进入这个圆圈里面的区域。”

    “可是我们又不是蚂蚁……”麒零嘀咕着。

    “你说对了,我们不是蚂蚁。蚂蚁脱离不了地面,而且,它也没有办法把这张丝巾折叠起来。”说完,天束幽花把丝巾对半折叠,那个圆圈变成了两个完全重叠起来的半圆,“但我们却可以做到把这两个点直接重叠起来,瞬间抵达。所以,圆圈依然存在,并没有消失,但是却已经不再成为阻隔这两个点之间必须逾越的距离……蚂蚁做不到,但是我们却做得到。你明白是为什么了吗?”

    “因为蚂蚁在这张丝巾的平面上,然而我们却不在这张丝巾上面,我们在……我们在……”麒零感觉答案已经就在嗓子眼儿了,但是却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去描述自己脑海里刚刚闪过的亮光。

    “蚂蚁在丝巾的平面上,而我们比蚂蚁多一个维度,我们在立体的空间里。女神裙摆的防御机制,应该是对【位面】的扰动。”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近身直接攻击不能防御呢?”麒零突然意识到幽花话里的漏洞。

    “不同的位面有自己不同的魂术特性和准则,它限定了魂术在这个位面上能做和不能做的事情。女神裙摆,就是在对不同位面之间的特性和准则进行强烈干预和扰动,从而让我们这个世界的部分攻击失效。”

    “听不懂!”麒零抓着自己的头发,恨不得把自己从地面上提起来。

    “你不可能把自己提起来的。”天束幽花冲他翻了个白眼,“至少在我们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下,你做不到。”

    “你究竟在你们家的图书馆里看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麒零咧着嘴角冷哼一声。

    “一句话,你多念点书。”天束幽花斜眼看他。

    “那看来有女神裙摆在,这些魂兽根本构不成威胁嘛……”麒零把自己手上的半刃巨剑也放了下来,插在脚边的地上。

    “你想得太简单了,你也低估了五度王爵他们的天赋,你看看远处,那些密密麻麻的魂兽,刚刚的这些,只是第一拨最弱小的魂兽而已,这片海域里到底有多少魂兽,你算过吗……我刚刚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女神裙摆的防御能力,会随着消耗而逐渐减弱的,等到裙摆被破防,你就自求多福吧。”天束幽花看着天空上再次逼近的第二拨魂兽,脸色依然苍白。(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回:看不见的队友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海域】

    “滴答——”

    “滴答——”

    黑暗的洞穴里,时不时地从头顶传来滴水声。

    莲泉将回生锁链收短,一圈一圈缠绕在自己的手臂上,尖锐的链头轻垂在手腕之下,她将魂力注入进回生锁链,锁链锐利的头部开始发出柔和的白光,仿佛两颗发亮的宝石,正好可以为自己照明。

    她看了看从头顶岩壁上滴到自己手背上的水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水滴是血红色的。想到自己正穿行在永生王爵身体的内部,鬼山莲泉就觉得一阵毛骨悚然。但是她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努力分辨着刚刚从链条上感知到的西流尔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朝前行进。

    她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刚刚钻进洞穴的时候,锁链上传来的西流尔的魂力位置极其清晰可辨,但是越往里面走,魂力的方向却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混乱,就像是在前方明明清晰无比的灯塔,突然被隔绝上了一层又一层毛玻璃,朦胧、混沌、方向混乱……

    也正因为如此,莲泉的内心渐渐焦虑起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因为她知道,刚刚鬼山缝魂传递了大量的魂力给自己,他剩下的魂力很难继续长时间维持数万头狂暴的魂兽。这么大范围的魂兽催眠,一旦魂力续航不济,必然导致魂兽脱离控制,全面暴动。那么离这片海域最近的雷恩城必定面临一场血雨的洗劫。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莲泉越往深处走,越觉得心里没底。仿佛持续下坠的失落感在心里越发强烈。以自己并不算慢的行进速度来推算,早就应该已经走到岛屿的中心了,甚至是几乎足够把这个岛屿走一个对穿,可是,为什么前方依然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而且更加奇怪的是,自己所感应到的西流尔的魂力若即若离,忽远忽近,时强时弱,有时候仿佛远在天边,有时候,又仿佛近在咫尺,几乎快要贴着你耳边朝你呼吸一般。

    莲泉的脚步有些踉跄,自己锁链荧光照出她苍白的面容,她被恐惧抓紧着心脏,可能是洞穴越来越深,空气越来越混浊稀薄的关系,她开始不时地感觉到一阵晕眩,视线也随着每一次晕眩而晃动起来,然后才渐渐勉强恢复清晰。

    “哎呀,西流尔,原来你这么厉害啊,我真是低估了你呢,我知道你听得见我说话。”特蕾娅站在黑暗里,她的身体和黑色的纱裙都淹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中,她冲着空旷而黑暗的洞穴深处,冷冷地说道,“我不得不说,我有点对你刮目相看了啊,你竟然可以在这么大的范围内,随意改动自己的身体的机构,调整洞穴内部位置,把整个岛屿都变成了这么大的一个迷宫。有点意思……就连我这个号称亚斯蓝对魂力感应最宽广、最精准的王爵,要从这个迷宫里面找到正确的出路,也是非常勉强呢!不过我……”

    特蕾娅闪动着妩媚光泽的眸子突然在黑暗里僵硬地停住了,她瞬间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她眼里呼啸的白色风暴汹涌翻滚,泛滥的凄惨白光仿佛要从她眼中汹涌而出吞噬整个天地一样。“我竟然猜错了。”黑暗里,她突然露出一个鬼魅般的笑容,带着妩媚,同时也带着强烈的恨意,她的视线里,周围的山石洞穴内壁,都已经消失不见,环绕她的仿佛宇宙真空的黑暗里,只有几十个剧烈闪光的金色光斑,“这么多棋子,你动作倒很快,可是你以为你困得住我吗?你既然选好了你的阵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收拾完西流尔和鬼山莲泉,就轮到你了,漆拉。”说完,她整个人像是一条漆黑的影子,飞快地射向岛屿的深处。她的身形如同鬼魅般矫健灵敏,她飞快地穿行,在她苍白而混浊的视线中,一个又一个闪烁的金色光斑——只有她能够看见的金色光斑,被她一个一个完美闪避,甩在身后。

    “丁零——”

    莲泉突然停了下来,她手上的链条突然朝上悬空扶起,仿佛黑暗里有一个看不见的透明人,伸出手拉起了她的链条,然后猛然将她朝着某个方向一拉。她压抑住内心的恐惧,稳住身子,果然,链条再次拉扯起来,黑暗里传来一个柔和而低沉的男声,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透过无数面隔音的墙壁,传递到她耳边,几乎弱不可闻,“跟着它走。”

    莲泉心里一动,身形随之迅速展动飞掠而去。

    锁链突然失去了那股拉扯的力量,重新垂下去,挂在莲泉的手臂上。莲泉抬起头,她已经走进了一个巨大空旷的岛屿山体内部的洞穴,洞穴挑空很高,几乎望不到洞顶,而且内部空间极其辽阔,莲泉的脚步声发出明显的回音来。很难想象在岛屿内部,会有如此巨大的一个空旷的洞穴,面积和高度大到让人担心随时都会塌方。

    “六度王爵西流尔,请问,是你吗?我是来找你的,你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幽暗的洞穴内突然亮起了光源,莲泉的视线朝着斜前方猩红的光亮看去,红光越来越亮,把周围的山石都照耀出清晰的轮廓和材质,熔岩般的血红色光芒在洞穴顶部蔓延扩张,仿佛无数巨大的血管在山壁上爬行伸展。

    一个仿佛巨大心脏模样的石头最后亮起,巨石被两根弯曲的石柱悬挂着,倒吊在洞穴的中央。红色的光芒从巨石内部迸射出来,光源的强度仿佛是有生命般的,按照呼吸的节奏明灭变化着。

    “你已经找到我了,只是,你为什么要招惹来这些怪物呢?”黑暗里,柔和而低沉的男声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已经近在眼前,清晰可辨,声音在空旷的洞穴里激荡起巨大的混响。

    “我和我哥哥也是迫不得已,才催眠了那些魂兽,我们是五度王爵和使徒,我们的天赋正好是大面积地驾驭魂兽,要不是靠着这个,我可能根本没有机会进来找到您。我哥哥现在还在外面为我拖延时间,但是他的魂力肯定坚持不了多久了,王爵,请你一定出手帮助他。他是为了你而来的!如果这些怪物失控的话……我们也不想……”

    “哎,我说的怪物,不是你们催眠的那些魂兽……”黑暗里,西流尔的声音透露出一种悲壮,“我说的是此刻正在和你哥哥对阵的那些人,他们才是真正的怪物啊,十几年过去了,亚斯蓝到底诞生了多少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啊……特别是尾随你进来的这个,如果硬要比较的话,她应该算这些怪物中的怪物了吧……”

    “尾随我进来的这个?”鬼山莲泉突然心里一凉,她转过头去,无尽的黑暗里,她觉察不到任何的魂力异动,但是她本能的直觉却告诉她,有一股极度的危险正在朝她逼近。

    “轰隆隆——”

    巨大的石头移动的轰鸣,刚刚她沿着链条走过来的那条隧道两边的岩体,扭曲咬合般地移动起来,山石迅速合拢、挤压,很快,刚刚进来的那条通道就消失不见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莲泉惊讶地问,“我们亚斯蓝的王爵使徒,只能操纵水元素而已,这些山体岩石,都是地爵们才能操纵的,你为什么……”

    “小姑娘,你以为这十几年来,我都在做什么呢?相信你也已经知道了,这整个岛屿都是我的肉身,这些岩石经过漫长的‘熔炼’过程,早就已经变成了我的骨骼和肌肉,我的血液和经脉游走于整个岛屿之上,我移动山体岩石,就像是你动动自己的脚趾一样简单。”

    “王爵,既然这样,那你一定能救我哥哥,他有好多话要告诉你,我们两个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找你的!”

    “唉,我刚才已经和你说过了,外面的那些人,都是怪物,亚斯蓝的王爵体系早就已经不是当年我所熟悉的了。在这段时间里,新生代王爵们的魂力和天赋,远远超过了曾经的魂术世界体系,他们的进化速度已经脱轨了,亚斯蓝以为自己正在走向巅峰,但是在我看来,这个国家正在走向疯狂的毁灭……如果是之前的我,可能还能与他们勉强抗衡。可是,这十几年,我已经消耗了大量的魂力和体能,用来让自己和这个岛屿同化。而且我身上所肩负的‘那个责任’,也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力量……所以,以我现在的能力,在这个洞穴和岛屿之内,他们不可能杀死我,他们的杀伤能力远远低于我的重生能力,可是,要出去救人,哪怕对阵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我都没有胜算……”

    “好……那我自己去救。”鬼山莲泉突然冷静下来,她眼眶里滚出两颗眼泪,但是声音却依然坚定,就像鬼山缝魂从小告诉她的一样,我们身体里流淌着骑士荣耀的鲜血,我们的信念,永远坚定,无可摧毁,无可屈服。

    “我进来是为了替我哥哥传话,说完他想对你说的话,我就走了。”鬼山莲泉擦干自己的眼泪,调整好自己的呼吸,认真地说道。

    “你真的很倔强啊……可是,我想你应该出不去了。我能够拖延她,但我没办法阻止她,她马上就要找到这里了。”西流尔哀伤地说,“其实,如果不是你的队友一直在帮助你的话,你还没有走到这里,她就已经找到你了。”暗红色起伏的光亮里,低沉的男声非常温柔,但是同时,他的声音里透出一股非常空虚的疲惫和沙哑。

    “我的队友?你是说我哥哥吗?”鬼山莲泉疑惑地问,“我哥哥没有跟我一起进来,他还在外面控制着魂兽,拖延杀戮王爵幽冥和他的使徒神音。”

    “你哥哥会通过空间重叠和转移,而制造出巨大的迷宫m?”西流尔低声说。

    “当然不能,我哥哥和我的天赋都是——”

    “那我说的队友,就不是他。”西流尔打断鬼山莲泉,“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可以让你活着离开这个本该毫无可能逃脱的杀戮战场,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黑暗里,特蕾娅风雪弥漫的双眼突然清澈了起来,她看着前方突然愈合封闭起来的通道,轻轻地冷笑了起来,她抬起纤细的手,娇羞地掩饰着嘴角,低声道:“哟,西流尔,还要继续挣扎啊?有什么用呢?你觉得这样可以阻止我吗?呵呵。”说完,她抬起头,双眼中的白雾喷涌而出。

    她轻轻地抬起仿佛白玉雕刻成的纤纤手指,抚摸着她身边冰凉漆黑的岩壁,几丝金黄色的细纹,从她的指尖扩散到黑色的岩壁上,细若游丝的魂力仿佛金色线虫,不断钻进石壁之间,转眼,仿佛有生命的墙藤般,密密麻麻的金黄色纹路如同交错的经脉,顷刻就侵蚀了一整面洞穴的岩壁。每一根金线,都在敏锐地感知着岩石里的水分,特蕾娅瞳孔一紧,掌心里轰然一阵爆炸,石壁内所有缝隙里的渗透水,都突然瞬间结冰,冰块巨大的膨胀力“哗啦啦”地将整面墙壁撕裂震碎,山石坍塌下来,岩壁沿着所有冻结的冰线纹路碎裂成细小的石块,一阵剧烈的血腥气蔓延在洞穴里……

    “不知道,痛不痛啊……”特蕾娅掩着嘴,轻轻地笑着。笑完了,踮起脚尖,朝爆炸出的洞口,继续往里面走去。(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回:灵犀斩杀

    漫天呼啸的海风将海面搅碎,残暴地拉扯上天空,像是巨鹰的利爪将孱弱的绵羊攫获而起,抛上苍穹,然后又变成铺天盖地的雨水砸落下来。

    天空仿佛被凿出了一个黑洞,所有的光线都被持续地吸纳而进最终消失,昏暗的视线里,每个人的全身都湿漉漉的,像在暴雨里长途跋涉的旅人。

    这场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的恶战似乎依然看不见尽头。从海底不断翻涌而出更多、更大、更怪异、更罕见的魂兽,它们嘶吼着,继续冲向幽冥等人。这些魂兽已经不是被鬼山缝魂的催眠天赋召唤而出的了,它们仿佛也感应到了海面上这场末日浩劫,而自发地纷纷从海底深处觉醒。

    鬼山缝魂咬着牙,单膝跪在闇翅的后背上,他的魂力正在以一种难以挽回的速度消耗着,即使他已经在海面上制作出了一个范围大到惊人的阵,待在自己的阵里,也依然不能减弱这种消耗。他的魂力已经不再用来催眠魂兽攻击幽冥,相反,他大部分的魂力都在勉强控制着数万头凶残魂兽失去控制。

    他感觉生命正像滂沱的雨水一样,“哗啦啦”地从身体内部流泻而走,某个看不见的地方,有一个黑洞,所有的魂力正疯狂地被吸纳吞噬进去,他的恐惧越来越大,他渐渐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他再一次催动起魂力,撞击自己的爵印,“轰——”的一声巨响,几百只正朝着雷恩城飞去的魂兽发出惨烈的叫喊,在空中调转方向,一头重新扎进海底深处。缝魂的嘴角挂着一丝血迹,他稍稍放下一点担忧,然而,海面再次剧烈地爆炸开来,三条本应生活在极度深海的【逆鳞寒渊龙】破海而出。

    “鬼山缝魂,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鬼山缝魂调转闇翅的方向,企图朝逆鳞寒渊龙飞去,突然,迎面的天空里金色光芒大放,鬼山缝魂抬起视线,漆拉不知何时,已经凌空而立在鬼山缝魂前方的空中。他脚下旋转着的一个光轮一般的金色之阵,无数闪光粒子从光阵的纹路上飘起,将漆拉的披风长袍边缘勾勒出一道绚烂的金边,精纯的魂力象征着他凌驾众人之上的力量与天赋:“如果这些魂兽失控,离这里最近的雷恩将面临灭城之灾,你担当得起这个责任吗?”

    “漆拉王爵,我用我的生命和我家族所有的荣誉向你起誓,我没有背叛白银祭司,我……我现在无法解释,我也不指望你能够出手援助,站在我的阵营……我只求你一件事情,如果今日我……我命尽于此,请你一定帮我收拾这些魂兽的残局,雷恩的百姓不应该因为我的无能而遭受灭城的痛苦……漆拉,我知道有你在,一定可以的……”鬼山缝魂擦去嘴角的鲜血,他坚定的目光看向漆拉,没有任何的退缩和逃避,他的面容依然坚定,正气萦绕,仿佛一个满载荣誉而归的圣殿骑士。

    漆拉看着他坚定的目光,他的眼神没有任何闪躲。漆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他的身后一道金色光芒编织而成的光门拔地而起,他转身走进光门,消失在风中。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乌云压境,飓风呼啸。

    此刻的岛屿,正在逐渐彻底变成鲜血浸泡之下的人间炼狱。

    无数魂兽的尸块、骸骨、断裂的肉翅和巨大锋利的爪牙,散落在分崩离析的岛屿之上,整座岛屿仿佛一个被摧毁了的远古遗迹。天空中持续不断地坠落着瓢泼的红色血雨,弥漫天地间的血腥恶臭被呼啸的飓风卷上高高的苍穹。

    女神的裙摆没有宿主的魂力维续,在连绵不断一拨一拨魂兽持续不断的冲击之下,也已经失去了初始状态的优雅和安静,无数股残破的白色丝绸沐浴在漫天红色的血雨里,早已经被染得赤红,**的绸缎在狂风里沉甸甸地卷动着,看起来仿佛海底恐怖的巨大海葵鲜红的触须,疯狂卷动捕食,驱逐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巨大的高等级魂兽。

    天束幽花静静地站立在女神的裙摆的范围中心,她的双手紧握着冰弓,手背上的魂路隐隐闪动,她时刻准备面对女神裙摆防御体系的崩溃。

    而他身边的麒零,视线却一直集中在山崖下被越来越多的魂兽围攻的银尘。地面上的魂器也渐渐稀疏,不断有魂器在战斗中破损折断,或者插进魂兽坚硬的兽皮中无法拔出。麒零咬了咬牙,突然起身朝裙摆外面冲出去。

    “你疯啦!你出去会死的!”天束幽花一把拉住麒零,她的目光里闪烁着愤怒。

    “银尘有危险!”麒零想要甩开天束幽花的手,但天束幽花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

    “我当然知道有危险,这个岛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危险。如果连银尘都应付不了,你一个小小的使徒,你就算去也是送死啊!”天束幽花的声音很急,眼眶里闪烁着一些隐约的泪光

    “我可以送死,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银尘死!”麒零的面容突然说不出地坚定,曾经顽皮不羁的少年感全部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灵魂深处的锋利和热血。他挣脱开天束幽花的手,转身快速跑出了女神裙摆的范围,他的身影在穿过红色染血丝绸的瞬间,仿佛涟漪一般波动了一下,幽花的眼泪从眼眶里滚落出来,他的背影,像是和自己隔绝了一个世界。

    守护在第一道防线的幽冥和神音,也已经失去了刚才的镇定自若。幽冥邪恶的脸上此刻绷着几根青色的血管,他的面容因为持续不断的大肆杀戮已经显得扭曲骇人,而神音的四条束龙此刻在空气里翻滚咆哮,用尽全力地对抗着各种魂兽。她已经不敢再肆无忌惮地承受攻击了,因为现在迎面而来的这些魂兽,魂力都极其庞大,任何一次攻击都有让她殒命的可能。她已经不敢冒险,即使对魂力的渴望在她的内心依然强烈。

    两条翅膀被斩断的飞龙坠落在银尘身边,他手上的一枚细身剑已经断裂,他朝着远处一枚长剑飞跃而去,刚刚握住剑柄,突然就感觉到一阵剧烈的魂力扭动从身后冲撞而来,他回过头,瞳孔瞬间锁紧,一张血盆大口出现在银尘的眼前,他想要挥舞剑刃,已经来不及了。

    血肉模糊的声响。

    血盆大口突然朝下方重重坠落。

    银尘的视线里,是突然从天而降的麒零,他的呼吸沉重而剧烈,看上去是一路飞奔而来。

    “你来干什么!”银尘的面容突然寒气笼罩,他的心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揪起。

    “我来帮你,是你说的,王爵和使徒永远一起战斗!”麒零的脸上是脏脏的尘土和一些血迹,他一路从山崖上奔跑而下,看来也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可是他此刻的面容上,没有任何痛苦,只有喜悦。麒零的眼睛亮亮的,嘴角露出温暖的笑容,然而,他的笑容突然僵死在脸上。

    麒零的视线突然一花,眼前的银尘瞬间双眼一寒杀机四射,他手中的长剑朝自己的右眼闪电般笔直刺来。

    滚烫的鲜血溅在麒零的脸颊之上。

    麒零的心跳和呼吸都瞬间停止了。

    一头巨大的魂兽,从麒零右边肩膀缓缓地瘫倒,银尘的剑锋贴着麒零的眼角,擦过他的耳朵,刺进了只差几寸就咬到麒零的魂兽。

    银尘的身影朝天空高高跃起,朝着麒零身后不断逼近的魂兽斩杀而去。麒零转过身,内心热血沸腾,他手上的断刃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召唤着,发出剧烈的震动。他跟随着银尘的身影,将一头一头的凶恶魂兽斩杀刃下。

    两个人的身影在悬崖峭壁上灵巧地翻飞,他们彼此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索拉扯着,互为攻守,彼此支援,强烈的灵犀默契地在两人的感应里翻涌,刀光剑影像是闪动的电光,利落绞杀。

    最后一只魂兽在两人的剑刃共同横扫之下,重重地坠落到悬崖之下。

    银尘回过头,看着麒零,他的目光里充满了骄傲,他平日里冷漠如同寒冰的眸子,此刻也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闪动着情绪的微光。

    头顶突然金光大放,麒零抬起头,看见漆拉从天空上急速地降落。他刚要开口对银尘说些什么,麒零就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地裂天崩,整个岛屿以一种摧毁性的速度分崩离析,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怪物要从地底破土而出一样。

    所有的人都站立不稳,岛屿的地基不断地崩裂,大块大块的礁石从山崖上脱落,沉入大海,溅起巨大的海浪。银尘抓住麒零的手臂,和漆拉一起瞬间离地飞起,蹿向更高的山崖。

    巨大的海风中,突然弥漫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庞大魂力,一股一股的力量像是绞缠在一起的透明巨刃,方圆数万米的岛屿在持续不断地绞杀之下分裂坍塌。

    狂暴的魂力扫过暴露在铠甲外的皮肤,瞬间就切割开无数个刀口,鲜血还未来得及喷洒,就被暴风立刻撕成红色的粉末消失在空气里。

    “这是……怎么了?”麒零抓紧银尘的袖子,有点害怕起来。

    一声更加巨大的爆炸声在天地间轰然雷动,整个岛屿突然从中心爆炸开来,无数巨大的石块四分五裂,朝天空激射,然后又雷霆万钧地坠落下来,所有的人都在这样的天灾下,尽力地躲避着,包括位居二度的幽冥和神音,可以看到,他们两个此刻的面容,也充满了未知的恐惧。

    “那是……那是五度使徒鬼山莲泉?”漆拉稳住身形,透过快要将视线吹散的飓风,他看见,刚刚从地底翻涌而出的,正是号称海里最具毁灭性的魂兽海银,而在海银那颗长有九枚眼睛的巨大龙头上,正迎风傲立着鬼山莲泉。

    整个岛屿在震耳欲聋的天崩地裂声里持续坍塌,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身影突然从岛屿深处随着爆炸的巨石弹射出来。

    幽冥回过头,无法相信自己眼前的场景,他从来没有看过特蕾娅如此狼狈的样子,头发被狂风吹散,嘴角残留着血迹,她雪白的大腿上是三道深深的刀口,正在往外喷洒着血珠。

    “特蕾娅!”幽冥感觉到肯定发生了什么惊人的变故,否则,以特蕾娅天赋的感知能力和女神的裙摆,不可能能够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她重创至此。

    他朝特蕾娅闪电般地蹿动过去,同时,霓虹以更加狂野的速度,冲向了正往海里坠落的特蕾娅。

    霓虹和幽冥从空中接下特蕾娅,在一处暂时还没有崩塌的山崖降落下来。

    “幽冥,赶快杀了鬼山莲泉。”特蕾娅的口里不断涌出鲜血,她的声音随着血水不断涌出她的喉咙,恐怖而又瘆人,“等到她身上新的灵魂回路组建完毕的话,我们就永远杀不死她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回:双身王爵

    “你说什么……什么新的回路?”幽冥转过头,看着此刻高高站在海银头上的鬼山莲泉,她全身散发着让人无法逼视的金色光芒,庞大的魂力正在她身体内部反复凝聚淬炼,让她整个人变成了一个高能量体的存在。

    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应到,遥远天空上的她,身体里涌动的魂力已经到了一个多么不可思议的地步。

    鬼山莲泉操纵着海银,逐渐往鬼山缝魂和闇翅的方向靠拢,她的意识在汹涌的魂力冲击下变得混沌,但是她潜意识深处,依然很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找到鬼山缝魂,然后带哥哥一起逃离这里。她的脸上呈现着一种骇人的狂乱,接近崩溃边缘的狰狞撕扯着她的五官,她的双眼一片混沌失焦,看上去似乎已经失去理智……

    地壳剧烈地震动着,岛屿持续崩裂,海银庞大的身躯逐渐从海里翻涌而上,刚刚呈现的,仅仅只是它庞大身躯的冰山一角。银尘站在海银巨大的尾部,勉强躲避着周围的坍塌,漆拉高高地飞掠上海银的后背,他企图想靠近鬼山莲泉,然而周围狂暴的魂力几乎让整个空间都扭曲起来,漆拉艰难地朝莲泉靠近,然而举步维艰。

    “鬼山莲泉现在不是五度使徒了,她现在是……”特蕾娅双眼瞳孔急剧缩小着,非常惊恐,嘴角的血沫被风吹散,“她现在是最新的六度王爵,她是这片海域上新的永生王爵……”

    “这怎么可能?!”幽冥突然松开手,他的面容上杀气四溢,他咬了咬牙,阴郁的面容看起来仿佛一条冰冷的巨蛇。

    “西流尔临死前把他的灵魂回路赐予了鬼山莲泉,也就是说,他让鬼山莲泉成为了他的使徒。”特蕾娅擦掉嘴角的血迹,伸手按住大腿上那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手背上的金色纹路闪烁着,大量的魂力覆盖住伤口,她的血肉缓慢地愈合着。

    “莲泉身体里已经有五度王爵的灵魂回路了,如果再增加一套灵魂回路的话,两股性质截然不同的魂力之间瞬间就会产生强烈的排斥,导致**全面瓦解破碎,她怎么可能活到现在?”神音的脸上充满了疑惑,她的疑惑其实是此刻所有人内心的共鸣。然而,她眼睛里面,还闪烁着一种别人没有的光芒,那是几乎快要发狂失控的嫉妒。

    “普通的两套灵魂回路绝无可能共存,然而六度王爵的灵魂回路实在是太过特别了,它压倒性的愈合能力,以接近永生的强度,让两套回路安全地共存在了一个身体内……因为不同性质的魂力互相排斥而摧毁的身体脉络,都能够在瞬间被强大的愈合能力复原……并且西流尔死亡的瞬间,鬼山莲泉也就继承了六度王爵的身份和魂力,她身体里的这套灵魂回路立刻复制了一倍……她此刻等于拥有三套灵魂回路,除了一度王爵之外,没有任何一个王爵能够在体内共存三套灵魂回路,而且是不同属性。她现在的魂力凌驾在我们所有人之上……”特蕾娅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一方面来自于她刚刚在洞穴里受到的难以想象的重创,另一方面,也来自于她内心的绝望。她看着幽冥,内心有一条线索渐渐清晰起来,仿佛有一双手,为她拂开了眼前的迷雾。

    “不!这不可能!我才是六度使徒!就算西流尔死了!也应该是我来继承他的爵位!你撒谎!”天束幽花突然冲出女神的裙摆的范围,她因激动而充血的脸上,是两行滚滚而出的泪水。然而,她忘记了,周围正在地裂天崩,漫天呼啸翻滚的巨大魂力,瞬间将她掀起,重重地摔向身后的岩石。她在如此巨大而突如其来的魂力压迫下,昏迷了过去。

    “幽冥、漆拉、银尘、霓虹、神音……我以天格领导者的身份命令你们,现在立刻联手猎杀鬼山莲泉,绝对不能让她离开!”特蕾娅挣扎着站起来,她朝天空呐喊着,口中涌出更多的鲜血。

    话音刚落,幽冥就立刻转身朝海岸线冲去,紧随他身后,漆拉银尘霓虹神音四个人的身影也飞快前冲,五人如同流星般席卷向海岸线。

    然而,对他们五个无法释放魂兽的人来说,此刻高高在上的鬼山莲泉和缝魂几乎是无法追击的,就算幽冥的魂力再强大,也难以将魂力送抵遥远的高空。

    “幽冥,构筑冰桥轨道追击!我在下方帮你维持基座!”特蕾娅冲着狂奔的五人呐喊。

    幽冥抬起手,金色魂力从掌心闪电般扫向海面。

    巨大的冰块凝结的轰鸣,五道冰面从海面拔地而起,仿佛五把冰刀斜斜地挑空而上,随着冰桥轨道越来越长,挑空高度越来越高,对基座的承重压力就变得越来越猛烈。特蕾娅冲到海岸线边上,她双手朝着五道冰面的基座虚空一握,阴冷但柔韧无比的魂力仿佛牢不可破的丝绸,卷裹住五道冰面的基座,大块大块的冰晶在海面扩展凝结,基座无限扩大,仿佛五座晶莹剔透的岛屿从海面上浮起,将冰桥牢牢支撑在海面之上。

    五人沿着五道冰面飞速地攀升,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冰面在幽冥的魂力催动之下,朝着天空急速地伸展,天空里炸裂着巨大冰块不断凝固的咔嚓咔嚓的声响,仿佛整面苍穹都在碎裂,眼看冰桥就要抵达鬼山莲泉所处的位置——

    突然,本应冲向妹妹准备会合的鬼山缝魂,像是着魔般地调转方向,冲向幽冥五人。他从闇翅身上跃下,跳到幽冥所在的那道冰桥之上,他沿着冰桥朝下全力俯冲,全身的金色刻纹暴涨到了一个极限。

    幽冥冷笑一声,抬起手在喉咙处一抓,手缝中间金光四射,他握紧拳头往身后一甩,空气中一阵尖锐而清澈的水晶折叠扭曲的声响密集爆发,一面黑色的巨大水晶镜面在他身后悬空出现,跟随着他往上朝鬼山缝魂飞驰,幽冥的嘴角露出一个邪邪的笑容,水晶镜面像是突然变成了液体,泛出一阵剧烈的涟漪,随后,两个黑暗幽冥的投影,从镜面里穿透而出,两个死灵投影一左一右奔跑在幽冥身边,如同两个邪恶的分身如影随形。

    三个幽冥调动起全身的魂力,手上凝结出黑色冰晶幻化成的利剑,风驰电掣地朝鬼山缝魂冲过去。他们彼此的魂力都燃烧到了极限,仿佛都是同归于尽般的拼死一击。

    “别杀他!别杀他啊!!”特蕾娅突然抬起眼睛看向天空,随即立刻对着幽冥撕心裂肺地呐喊,“——他就是想死!”

    巨大的爆炸声。

    天上翻滚的乌云,瞬间出现一个空洞,仿佛天空被炸穿了一个缺口。

    五道巨大的冰面瞬间崩塌碎裂。

    霓虹、漆拉、银尘和神音的身影都被这股爆炸的气浪掀得远远飞去,他们卸掉了全身的力量,任由身体被狂风席卷着如同断线的风筝往后飘飞而去,只有这样才能抵消这股足以撕裂天地的力量。

    当刺眼的金色光芒散去,天空中颓然抛下的,是浑身千万道伤口、鲜血喷洒不止的幽冥,他已经昏迷不醒,残余的呼吸仿佛游丝,仿佛一颗陨石一样,朝大地坠落。

    而另外一边,是如同陨石般坠落的鬼山缝魂的尸体。

    他的身躯已经冰冷,双眼却没有闭上。他眼眶里残留的泪水,混合着从他额头那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处流下来的血,飞洒在辽阔的雷恩海域上空。

    他的身上残留着仿佛幽冥特有标志的黑色冰晶幻化成的巨剑,心脏、小腹、右膝,三个位置上,插着三簇黑色墓碑般的水晶。

    特蕾娅睁着双眼,难以置信自己感应到的魂力强度——一个崭新的、超越一切法则的、具有压倒性力量的双身王爵诞生了。

    一个拥有四套灵魂回路的怪物,诞生了。

    “哥哥!!!”远处撕心裂肺的声音从巨大的海银头部传来,然后,痛苦的呐喊就消失在一片巨大的空旷里。

    天地间有两三秒钟彻底寂静,像是所有的声响都被一个看不见的怪物吞噬了。世界静止在了真空里面,周围的漫天雨水和血滴,如同悬浮般静止,石块以缓慢的速度飘荡在天空里……

    片刻的寂静过去之后,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海银的身上传来,仿佛一颗陨石从天而降撞击向大地,顷刻间汹涌而来的光线剥夺了所有人的视觉。

    刺眼的白光消失了,视线的尽头,天地重新聚拢起来。

    庞大的岛屿已经被摧毁得只剩下零星的礁石。而大海的中央,一座崭新的岛屿崛起了。那是彻底觉醒的海银。它咆哮着,将它庞大的身躯完全展现在阴冷的月光之下。而在它的头顶九颗血红的眼球中间,迎风屹立着面无表情、眸子里充满着无穷无尽杀戮之光的鬼山莲泉,她冷冰冰的声音,从大海的中央传来:

    “你们杀了我哥哥……你们联手杀了他……不过没关系,他不会就这样孤零零地死去的……今天,我要你们所有人,都在这里给他陪葬!”(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回:剑中声

    特蕾娅看着在高空迎风傲立的鬼山莲泉,她的面容冷漠而超然,像是没有声音的寂静狂野,空空荡荡,人类的情感在她的脸上消失殆尽,悲愤、喜悦、哀伤、绝望、痛苦、幸福……一切能够让人感知的情绪都仿佛消失在了那双闪烁着悲悯光芒的眸子背后——对,悲悯,那是天神俯瞰苍生时候的神情。

    神从来不爱人,所以他们才是神。

    刚刚从高空坠落而下的王爵使徒们,此刻正**地走回海岸线。霓虹拖着昏迷不醒的幽冥,抬起头看了看特雷娅,他的目光依然平静而纯洁——特雷娅突然很羡慕他,因为他从来不知道何为恐惧,何为绝望。

    “她现在是五度王爵,也是六度王爵……她是亚斯蓝历史上,第一个双身王爵……”特雷娅的声音黯然而低沉,仿佛此刻暮色笼罩下的凄惶天地,“我们现在杀不死她了……”

    “谁说的?”漆拉突然走到特雷娅身后,他顺着特雷娅的视线,望着朝他们咆哮而来的海银,“特雷娅,杀戮王爵现在已经失去了战力,此刻,我想向你询问,是否继续天格的追杀红讯?如果红讯继续生效,那就由我代劳。”特蕾娅惊讶地回过头,她从漆拉的瞳孔里,看到了冰川般的寒冷。

    “可是你……”特雷娅的脑海里闪过刚刚在岛屿山洞深处,漆拉布下的庞大迷局,她突然发现自己看不透漆拉的立场了——也许,她从未看透,这个像是一直隐身在迷雾中的男人。她欲言又止,回避开漆拉的视线。

    突然,海面上一声巨大的咆哮,海银挣扎着,将海面砸出巨大的浪花,鬼山莲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倒在了海银的背上,她仿佛忘记了刚刚自己说过的要他们陪葬的事情,突然驾驭起海银,朝着远处飞快地游动而去,海银岛屿般巨大的身躯在大海里劈波斩浪,卷起海啸般的巨浪。

    “别让她走!”特蕾娅双眼白色风暴翻涌,她感应着远处扭曲的魂力变化,呼吸急促地说,“她的两套魂路还没有完全融合,出现了排斥,她此刻魂力处于一个短暂的真空期……趁现在,杀了她!”

    “漆拉,送我过去!”银尘突然发声。

    漆拉抬起手,一道金色的光门在海岸线上拔地而起,与此同时,鬼山莲泉逃走的路线前方,一道更加庞大,仿佛几十米高的金色光门从海面升起,阻挡住鬼山莲泉的去路。银尘突然起身,朝着海岸线的那道光门飞快冲去,空气里发出透明的涟漪,银尘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光门的垂直面,一秒钟之后,银尘从大海深处的那道巨大的金色光门中飞身而出,同时随着他从金色光门中朝鬼山莲泉飞速掠去的,还有上千把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利刃,无数宝剑仿佛从金色光门中游动而出的鱼群,朝着鬼山莲泉疯狂地飞去。

    鬼山莲泉的心陡然下沉,她的身体里,所有的灵魂回路仿佛一团打结纠缠的乱麻,魂力的流动完全受阻,全身的经脉血肉,都发出尖锐的剧痛。她看着迎面而来的疯狂剑阵,和剑阵背后迎风飞掠的银尘,他的面容上杀机死起,像是冰冷的死神。

    第一枚细身短剑朝着她的脸庞笔直激射而来,紧随其后的,是另外一把一模一样的短剑,鬼山莲泉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两秒钟之内。

    第一秒钟,第一把短剑几乎贴着她的右耳飞过,她甚至能够感受到剑刃的寒冷,随着短剑的飞过,金属剑身中发出第一句话,那是银尘的声音:“别动。”

    第二秒钟,第二把短剑擦着她左边脸颊飞过,银尘的声音再次闪现:“相信我。”

    ——哥哥,你有信心吗?

    ——没有。可是,这是我们的誓言,不是吗?永远地守护亚斯蓝,用鲜血,擦拭荣耀。

    ——值得吗?也许我们两个都会死。

    ——我也许会死,但是,我一定不会允许你死。你一定要记得我和你说的,相信他。

    ——好,我相信他。因为我相信你。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那些本来朝着鬼山莲泉席卷而去的锋利剑刃,突然调转方向,朝着海岸线上的众人激射而来!

    漆拉的眸子突然锁紧,他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愤怒和杀意,他背负着双手,一动不动,然而,他的面前,无数道金色的光斑凌空闪现,仿佛海岸线上闪烁着一个巨大的蜂巢。第一批抵达的剑刃,全部被这些闪烁的光斑吞噬!

    银尘在空中舞动双手,所有的魂器仿佛具有生命般,在天空中画出诡异的弧线,绕过了所有闪烁的金色光斑——那是漆拉的空间之阵,所有被吞噬的魂器,都在瞬间被转移到了未知的地方。

    无数剑刃发出蜂鸣,如同一群毒蜂,朝着众人缠绕席卷。

    特雷娅冷笑一声,双眼白色光芒翻涌,整个海岸线的礁石突然炸裂,无数白色的丝绸从地底爆炸而出,将众人全部笼罩进柔软的包围之中。

    空气里密密麻麻地绽放着金色的涟漪,那是无数剑刃撞击在女神裙摆上发出的空间扰动。剑刃狂暴地围绕着女神裙摆疯狂穿梭,然而,裙摆内部却仿佛静谧的海底。所有的剑刃都不停地在丝绸间穿进穿出,却无法进入裙摆中央的空间范围。

    叮叮当当的声音,所有的剑刃掉落在坚硬的岩石上,仿佛一群死去的飞鸟。

    特雷娅收起女神的裙摆,众人的视线朝大海上搜寻而去,空茫的天地间,已经失去了鬼山莲泉和银尘的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漆拉望着特蕾娅问。

    “刚刚银尘释放出的那群剑刃中,有两把短剑,是传说中能够储藏声音的魂器,叫作【信鸽】。两枚短剑擦过鬼山莲泉耳边的时候,银尘对她说了两句话。”

    “他说了什么?”漆拉问。

    “第一句,别动。第二句,相信我。”特蕾娅苍白的面容,被海风吹出红红的血丝。

    漆拉的目光看起来仿佛冬日的凌晨,锋利而寒冷。他看着特雷娅颤抖的嘴唇,忍不住问:“这两句话怎么了?就算银尘选择了和鬼山莲泉一个阵营,以你的实力,也不需要害怕吧?”

    “我害怕的并不是银尘对鬼山莲泉说的这两句话……”特蕾娅的目光里此刻翻涌着无尽的怨毒和仇恨,但在这些之下,其实是无穷无尽无法掩藏的恐惧。

    “我害怕的,是刚刚在我们躲避剑阵攻击的时候,鬼山莲泉对银尘说的一句话……”特雷娅抬起目光,看着漆拉,一字一句地说,“她对银尘说:‘你跟我走,我带你去找吉尔伽美什。’”

    寒夜终于过去,苍茫的海天之间,破晓的霞光渐渐从地平线上翻涌而出,绚烂的光雾仿佛神女华丽的衣袖,蜿蜒弥漫在大海之上。

    整个波光粼粼的海面,倒映着破晓时金光泛滥的红,仿佛一整面燃烧的火焰汪洋。

    游动的红光,此刻映照在麒零和幽花年轻而稚嫩的脸上。他们正趴在半空中振翅悬浮的苍雪之牙毛茸茸的大后背上,看着脚下的大海,表情茫然而又悲伤,仿佛被遗弃了的两个小孩儿般,看着茫茫无际的天地,不知道何去何从。

    周围飞舞着一些残留下来的魂兽,几个小时之前,天地间黑压压的暴动兽群,随着鬼山缝魂的死去和鬼山莲泉的离开,而渐渐从暴戾的迷乱中清醒过来,浑身沐血的各种海狮、海象、剑翅鱼、海蝶、海蛇、电鳗……纷纷重新沉入黑暗的深海。剩下一些还没有完全清醒的零星魂兽,孤寂地飞舞在辽阔空旷的天地之间,发出沉痛的哀嚎声。霞光照耀着它们千疮百孔的表皮,血淋淋的伤口历历在目。

    整个岛屿此刻已经分崩离析,巨大的岩石四分五裂,不断缓慢地往海面之下坍塌坠沉,混浊苍白的浪花仿佛一群又一群贪婪怪兽的森然獠牙,咬碎了整个岛屿,把它吃进深海里。整个巨大的岛屿,此刻只剩下一些零星凸出海面的尖锐礁石。

    海面上漂浮着大面积的魂兽血浆,在朝霞的映照下显得更加黏稠,视线里一片猩红。

    眼前在红日霞光映照下的大海,仿佛一个熊熊燃烧的人间炼狱。

    麒零擦去眼角的泪水,茫然地望着天地出神。

    他的视线所往,是之前银尘抛下自己,义无反顾地离去的方向。

    苍雪之牙巨大的翅膀扇动着,带起冰冷的海风,吹动着他渐渐成熟的轮廓和鬓角。他的面容在硬冷的海风中,退去了曾经年少的青涩,而多了一些他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哀伤。

    银尘离去时决然而面无表情的冷漠面容,此刻还回荡在眼前,他朝着所有王爵使徒──包括自己──投掷出的那些锋利而雷霆万钧的杀伤性魂器,他面容上那种在所不惜的决绝,他目光里毫无迟疑的残酷。麒零突然感觉到一种被抛弃的痛苦,真实而又剧烈。

    他忍不住冲着银尘离去的方向大声呼喊,他的声音听起来,和此刻天地间无数魂兽痛苦的嘶吼没有区别,沙哑的悲鸣,听起来像是在呼喊银尘的名字。

    他突然像是又回到了孤独的年少岁月,无依无靠,无人挂念。

    “麒零,你别难过了……毕竟吉尔伽美什是银尘的王爵啊,作为使徒来说,最重要的,当然是自己的王爵了。”天束幽花看着痛苦的麒零,忍不住轻声安慰他,“如果今天换成你,突然听到失踪了几年的银尘有了音讯,那么你也一定会抛下一切,义无反顾地去寻找他的吧。”

    麒零没有说话,他的眉目更深地皱了起来。他的脸上强装着镇定的表情,但是他的眼眶却在刀割般的海风里,渐渐红了起来,一层浅浅的泪光浮动在他的眼底。他哽咽了一下喉咙,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幽花别过脸,有点不忍心看他。她的眼睛也微微地红了起来。

    银尘留下的女神的裙摆,此刻已经恢复了原始的白色棋子般的状态。麒零握在手心里,这是唯一还残留着银尘气息的东西,这是曾经银尘对他的守护──而此刻,他带走了这份守护,消失在了茫茫的天际。(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回:靶向过滤

    “他们都走了,你呢,你要去哪儿?”天束幽花小声地问他。

    “我不知道。”麒零擦干眼泪,眼睛里密密麻麻的红血丝让他显得格外憔悴,他的声音带着成熟起来的低沉和磁性,已经有点不像曾经那个年少懵懂的少年了,他勉强打起精神,苦笑着,“我先送你回去吧,你父母还等着你回去成亲呢。”

    “我母亲在生我的时候,就死了,而我父亲……”天束幽花低着头,目光空空洞洞地望着脚下翻滚不息的海洋,和那些四处坍塌残破的礁石,她的眼泪还挂在她娇嫩得仿佛花瓣般的脸庞上,风吹在上面,发出冰凉的气息,“直到他刚刚死的时候,我都没有见过他……”

    “刚刚?”麒零从哀伤中回过神来,惊讶地看着幽花,“你是说……”

    “永生王爵西流尔,他是我的父亲。”天束幽花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一滴眼泪从天空掉下去,闪烁着微光。它太渺小,和起伏翻滚的海面相比,这一滴哀愁甚至都无法激起涟漪,小小的苦涩被巨大的苦涩吞噬,变成一望无际的苍凉。

    麒零握住她的手,他能够体会到她心里的痛苦,这种茫然天地间无依无靠的感觉,他从小到大都有。只是,这段时间以来,银尘一直守护着自己,让他忘记了这种感觉。他一度以为这样的感觉,再也不会有了。

    可是没有谁能够看见自己的命运,就像奢望透过茫茫的大雾,辨识出前方道路边的一朵细小的枯萎小花。

    你怀着悲伤和心疼慢慢走向它,然后发现,那是一枚鲜红的剧毒浆果。

    【西之亚斯蓝帝国·港口城市雷恩】

    苍雪之牙载着麒零和幽花,不急不缓地飞行了大概一个钟头之后,远远地,稀薄的云层之下,雷恩城蜿蜒起伏的海岸线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阳光此刻已经清澈发亮,一束束金色的光线穿透稀薄的云层,将淡淡的云影投射在雷恩城沿海巨大的白色港口广场之上。

    为了让所有的居民都能没有遮挡地欣赏到壮阔的海景,雷恩沿海的白色建筑,都遵循着沿着海岸线往内陆渐次拔高的原则。雷恩城中心那几个最高的塔楼顶端上,此刻巨大的吊钟正在发出浑厚而辽远的钟声,飞鸟从屋顶惊起,沿着密集的白色建筑急速飞过,天地间传来无数夹杂在钟声里的“哗啦哗啦”的羽翅扇动的声音。

    雷恩城的近海上,已经出现了不少的渔船。时辰尚早,但辛劳的渔民已经乘着大大小小的渔船出海捕鱼了。冬日的清晨非常寒冷,即使雷恩地处亚斯蓝国境南部,此刻也依然寒风刺骨。不过,世代居住在雷恩的居民,根本不在乎冬风肆虐。他们的脸上都是朝气蓬勃的红色,一看就是长期习惯海上生活的人,夏日的暴晒和冬风的凛冽,让他们的皮肤虽然粗糙但也红润,黝黑而且结实。

    从高空望下去,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大大小小的渔船仿佛撒在湖面上的白玉兰花瓣一样。

    而海岸港口处大大小小的集市,也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来自各个地区的人们将货船停泊进港口,挽起袖子甚至赤膊的水手们,扛着沉甸甸的货箱,装卸着各种货物。从全国云集而来的商贩们,熙熙攘攘地采购和贩卖着各种货品。

    不时有拿着风车的小孩儿,穿着厚厚的冬衣在大理石修筑的广场上奔跑嬉戏。

    麒零心里突然觉得一阵淡淡的酸楚。

    黎明之前,距离这片祥和安定的盛世繁华不远之处,却是一片无尽杀戮的毁灭天地,被血浆染红的海洋,被魂力撕扯的哭号。而当阳光重新照耀,光明驱逐黑暗之后,咫尺距离的此处,已经又是欢乐安稳的平凡俗世。百姓安居乐业,岁月温婉静好。阳光如同圣泉,可以洗去一切罪恶和血腥。

    也许做一个平常的百姓比做一个使徒更加幸福吧。就像曾经的自己,在福泽镇做着一个驿站里面的店小二,每天微笑着迎接来来往往的过客,你不会对他们产生任何的情感,因为你知道短暂相逢之后,也许此生你们都不会再次相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秋天的时候去密林深处砍伐半枯的树木作为柴火,春天的时候去郊外那片花海采摘各种鲜花布置驿站,夏天的时候去果林偷吃农夫种的樱桃,冬天旅客稀少生意淡薄的时候,裹着被子在炉火边呼呼大睡,空闲的时候和村里的几个年轻小姑娘打打闹闹,远离对魂力的争夺和权力的饥渴,也许那样的日子,才是幸福。

    麒零转过头,看了看此刻正望着脚下的雷恩发呆的幽花,她的目光里滚动着一种难以描述的神色。麒零低声问她:“怎么了?”

    “你看护城墙外那片沿海的区域……”天束幽花的声音有一些异样。

    麒零随着天束幽花的视线往下方看去,他皱紧眉头,凝聚起视线之后,他微微张大了嘴。

    护城墙外的那片工事防御地带上,密密麻麻地躺着无数魂兽的尸体。很多士兵正在将魂兽的尸体搬运上马车运走。大量的城市守卫队,正提着水桶,冲洗着地面上厚重黏稠的血迹。

    “看来昨天鬼山缝魂还是没有完全控制住魂兽,雷恩城还是遭到了攻击。”天束幽花说道。

    “可是雷恩城看起来并不像遭到了灭城浩劫的样子啊……从下方的尸体数量和大小来看,抵达雷恩的魂兽并不少,而且很多还是大型凶残魂兽,但昨天亚斯蓝所有的王爵使徒都在永生岛上,这个城里应该没有人可以对抗这些魂兽吧?”麒零有点疑惑地看着幽花。

    “除去那些普通的魂术师之外,亚斯蓝顶级的魂术力量,可不仅仅只有王爵使徒而已,只不过民众对他们最熟悉罢了。”天束幽花淡淡地说。

    “啊?还有什么人可以和王爵使徒抗衡啊?”麒零的脸色有点发白,这可是银尘没有告诉他的。

    “皇室血脉。”天束幽花的声音有一些不自然。

    “他们是什么人啊?都长什么样子?真想见识见识啊,看起来比王爵都还要厉害吗?”麒零的目光里满是好奇。

    “你已经见过了。”天束幽花忍不住哼了一声。

    “谁啊?”麒零挠了挠头。

    “本郡主我。”天束幽花忍不住扯了一下麒零的小辫子,麒零龇了一下牙,倒吸一口冷气。

    “皇室的人为什么那么厉害啊?竟然可以和王爵使徒并驾齐驱,有点难以相信……”麒零把被幽花扯歪掉的小辫子重新弄紧,然后转过头问她。

    “因为我们身体里流淌的皇血,是一种被诅咒的‘恩赐’……”天束幽花突然低下头,声音小了下去。

    苍雪之牙缓缓地降落在护城墙外,它收起宽大的翅膀,跟随在麒零的身边,目光警惕地朝前走去。

    幽花走在最前面,麒零跟在她的身后。

    提着水桶和木刷的士兵,听见脚步声回头,然后纷纷跪下低头行礼。

    麒零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哇哦”了一声。

    “你们起来吧。”天束幽花看着面前的士兵们,“昨晚雷恩城遭遇了魂兽攻击,对吧?”

    “回郡主,是的。”一个肩膀上佩戴着小徽章,看起来似乎是队长的士兵站起来,恭敬地回答。

    “格兰尔特有派出援助吗?”天束幽花问道。

    “没有。”士兵队长回答。

    “那以雷恩城平时的驻扎兵力来说,应该没办法对抗这些高等级魂兽的吧?你们怎么做到的?”

    “昨日攻城的魂兽数量非常多,而且极其狂暴,魂力等级都非常惊人。雷恩城的士兵几乎全部出城防御抵抗,但也难以阻挡,城门几乎快要失守。就在快要对全城百姓发布弃城撤离的公告时,一个金色的光球突然扩大,将整个雷恩城笼罩保护起来,金色的光球从一个很小的点,然后飞速扩大,几乎笼罩住了整个雷恩。被扩大的光壁扫过的魂兽,全部像是进入了时间缓速的状态,从而让我们赢得了机会……”

    天束幽花回过头,和麒零的目光对视了一下,她微微地点了点头,仿佛在肯定麒零脑海中的猜测,漆拉。

    “光壁在扩大的过程中,应该不只扫过魂兽吧?被扫中的士兵或者百姓,有任何异常吗?”

    “没有异常……”队长有点犹豫,“这也是我们困惑的地方。”

    “看来漆拉已经可以令他的时间之阵具有靶向性了……”天束幽花低声喃喃自语。

    “什么是靶向性啊?”麒零忍不住问道。

    “就是针对性极强,触发效果完全锁定目标,不会发生偏离,漆拉展开的缓速之阵,虽然笼罩全城,但只针对魂兽,而不针对士兵或者居民。一般的群体范围魂术,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比如幽冥在永生岛上大范围从天而降的黑色冰晶,就是无差别的范围攻击,只要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内,无论敌我、人兽,均会承受伤害。同样,比如我的永生天赋,如果我开启阵法,在我的阵范围内的所有生命体都会获得加速愈合的再生能力,我不能做到只让具体的几个人,或者只让魂兽受到效果,因此,靶向锁定和过滤,一直都是范围魂术中极难实现的效果……”天束幽花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她朝小队长伸出手,“把你的配剑给我。”

    小队长有点疑惑,但还是毕恭毕敬地将自己的配剑从剑鞘中拔出,反手将剑柄递给幽花。

    天束幽花接过配剑,然后转身用力地朝身边一具魂兽的尸体刺去。

    一阵尖锐清脆的金属断裂声响之后,小队长的配剑变成了几截断裂的残片。

    “这些魂兽的表皮都坚硬无比,普通的兵器很难对它们造成伤害,就算它们被缓速了,你们也很难将它们斩杀吧?”天束幽花看着小队长,表情看起来有一种让人害怕的威严,完全不像一个十六岁少女应该有的稚嫩和骄纵。

    “魂兽确实不是我们杀的……”小队长的脸红了。

    “所以援助你们的人是谁?”天束幽花问道。

    “我们……我们不清楚。”小队长的脖子涨得通红,看起来非常紧张。

    “怎么会不清楚?”天束幽花的脸上有些怒意。

    “我们也说不上来,就看见金色光壁扫过所有的魂兽之后,那些被缓速的魂兽就开始陆续地倒下,魂兽的脖子上接二连三地出现手指粗细的血洞,大大小小的血珠像是凝固悬浮在空中一样,四处缓慢飞洒……就像有一个隐形的人,在帮我们刺杀魂兽。”小队长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空气里一直闪烁着稍纵即逝的类似铂金剑刃划过的光芒,像是一道一道短促的闪电,看不清楚是什么……”

    “自由意志……”麒零看着幽花,小声地说着。幽花面色有点凝重,点了点头。

    “幽花郡主,这位是您的朋友吗?我看他脸上手上都受了伤,是昨天被魂兽攻击到了吗?前面帐篷里有医疗部队的人,他们可以为您这位朋友简单地清理一下伤口,上一些药。”

    “哦,不用麻烦了,我没事。这些都是皮外伤,不要紧的。”麒零摆摆手,露出感谢的笑容。他回过头,看着幽花光洁无痕的面容,突然想起来什么。

    “哎对了,幽花,你说在你出生之前,西流尔,也就是你父亲就失踪了,那你身上的灵魂回路……是谁赐印给你的啊?”

    幽花看了看麒零,回头看了看面前的士兵们,她没有回答麒零的问题:“你们继续清理魂兽的尸体吧,血迹务必洗刷干净,雷恩城历来洁白无瑕,我不想看见这些血污残留在雷恩。”

    “是,幽花郡主。”所有士兵低头。

    天束幽花转身离开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回:无法停止的吞噬

    麒零把苍雪之牙收回爵印,然后低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跟在天束幽花身边。雷恩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接踵摩肩,幽花走过的地方,人群都自动散开,然后垂首站立在旁,等幽花走过之后,大家才继续上路。

    “幽花……我刚刚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啊?”麒零看着天束幽花沉默的面容,有点抱歉地问。

    “没什么……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很多人都知道的。我父亲并没有直接对我进行过赐印,我身体里的永生回路,其实是从我母亲那里抢来的……”天束幽花在一个路口停下来,等着家族的马车前来迎接她回家。路口周围本来停靠着很多马车,看见天束幽花的到来,都纷纷牵起马匹的缰绳,把马车挪开一个空位,留给天束幽花。她刚刚在城门口,已经吩咐了守城士兵,通知他们派家族车辆前来接她。

    麒零看着幽花,没有催促,也没有问话,因为他从她的眼睛里,能够看见不想被人触碰的阴霾。

    天束幽花沉默了一会儿,低声继续说道:“我母亲其实就是我父亲西流尔的使徒,因此她的体内拥有属于六度王爵的永生回路。然而,在孕育我的时候,她的子宫和胎盘上也随之开始密密麻麻地生长出崭新的灵魂回路,本来,这份被认为是额外恩赐的灵魂回路,却成为了放在我母亲脖子上的死亡镰刀……随着我在母亲子宫里发育长大、最终成形,胎盘上的灵魂回路通过脐带,逐渐蔓延转移到了我的身上,然而随着我在母亲体内越来越大,越来越成形,我不断地吸收掠夺我母亲的灵魂回路以及她的生命力。当胎盘和子宫上的灵魂回路被吸收完了之后,我的胎体并没有停下对灵魂回路的掠夺,它开始吸收我母亲腹腔、胸腔,甚至四肢上所有的灵魂回路。那种似乎与生俱来的贪婪让我不再像是一个胎儿……反倒像是一团饥渴着想要吞噬一切魂力的异变血肉……这种邪恶的吞噬无法停止,我的父亲和家族的人,都劝我的母亲放弃我,然而我母亲坚持。听我家族的人说,在她快要临盆的那段日子,她的身体基本已经骨瘦如柴,头发大量掉落,稀疏得露出大半头皮。她凹陷的眼眶里,一双眼球骇人地凸起,白眼球上布满了血丝。仿佛两根枯木般的细长双腿根本支撑不了隆起的巨大腹部,我母亲只能一直躺在床上,到后来连翻身都会困难,在天气炎热的夏天,她的身上长满了褥疮……最终,我母亲分娩的时候,因为没有足够的体力,所以难产而死。在那时,她的身体里几乎已经没有灵魂回路残留了,所以,她失去了永生天赋下顽强的生命力,她只能瞪着她那双充满血丝的双眼,迎接冰冷的死亡。我家族有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姐姐,在我七岁那年过新年的时候,我们两个抢一个糖果,她生气的时候当着整个家族的人骂了我一句,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说,你怎么什么都想吃啊?连你妈妈都已经被你‘吃掉’了,你还没吃饱吗?”天束幽花望着街对面熙熙攘攘的驿站茶肆,目光里带着悲痛,也有一丝怨恨——“所以,我一直都很恨我自己。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不应该存在的怪物。”

    麒零看着天束幽花,他的眼睛有一点湿润,眼前的天束幽花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时那个蛮不讲理飞扬跋扈的郡主,她像是突然被拔掉所有尖刺的小小刺猬,一身柔软的皮肤,在黑暗的荆棘森林里,低声哀号着穿行,所有荆棘划过她的皮肤,都留下带血的伤痕。

    “我父亲西流尔并没有对我赐印,我的灵魂回路是掠夺而来的。所以我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使徒,在我逐渐长大的过程里,我渐渐地意识到,我的魂力、我的体能,甚至是我继承的天赋,都是残缺的。在沙漠、戈壁等水元素稀薄的环境里,我身体的愈合能力和普通人几乎没有区别……完全无法和我父亲那种近乎永生的恐怖新生能力相提并论,至于我对水元素的操控,说得不好听一点儿,有一些我们家族里的魂术师,都能胜过我……我比其他的使徒差远了……”

    麒零看着天束幽花挂在脸上的泪痕,心里像是被淋下了一杯酸涩的草汁。他突然觉得幽花的命运比自己更加悲惨。虽然自己从小没有父母,但是至少还有关心照顾自己的银尘,而幽花的生命中,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关心过她的人。连她的王爵,同时也是她的父亲,在临死前都没有见她一面。更让幽花伤心的,应该是西流尔让鬼山莲泉──这个他第一次谋面的陌生人继承了本该属于幽花的爵位吧。

    远处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白银铸造的马蹄踏在雷恩城几百年来的光滑石头街道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几辆豪华的马车缓缓地在路边停靠下来,马车的帆旗上装点着属于幽花家的家族徽章——金色丝线精心绣出的巨鹰。

    幽花转过头,看着麒零:“我要回家了。你呢?”

    “我回驿站,我要在那里等银尘。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麒零露出笑容,他想要让幽花开心起来,“你不用担心我啦,银尘付了好多天的房费呢。”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天束幽花看着麒零英俊的面容,心里突然有一些失落。和这个少年只有短短几天相遇的时间,然而,此刻的别离,竟然可以牵动起她从小到大都习惯了冷漠的心绪。

    “当然啊。放心吧,既然我们认识了,就是朋友了啊。”麒零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朋友……”天束幽花愣了愣,然后笑了,她弯弯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些动人的光泽,“谢谢你,麒零,你是我这辈子,第一个朋友。”

    马车边上的侍卫打开车门,撩起蓝色的布帘,幽花低头,钻进车厢中,她轻轻地放下布帘,关上车门。

    马蹄声一路远去。

    幽花轻轻掀起窗帘的一角,她透过车窗的窗格,看着站在驿站边一直目送着自己离开的麒零。他孤零零地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显得那么孤独,他的身躯有着少年的挺拔,然而却没有成年人的坚毅。风吹动着他的披风,他的鬓角,他仿佛橡木般芬芳醇厚的气息渐渐消散,他的身影越来越小,他的目光越来越亮。

    幽花眼角流下苦涩的眼泪,刚刚分别的时候,应该抱一抱他。

    “再见了。”

    “再见。”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海域?无名小岛】

    苍茫的大海,永远让人敬畏。它可以无限温柔,将小小的一叶扁舟温柔地拥抱。它也可以无限狂暴,用滔天巨浪将一个城市摧毁。它无边无际,它深不见底。

    它是亚斯蓝力量的源泉。

    银尘此刻正站在一个无名的荒岛边缘,风从大海上吹来,将他银白色的头发轻轻拂动。漫天的霞光,将他幽蓝色的眸子映照出彩虹的斑斓。

    他回过头,在他身后,鬼山莲泉依然靠在一块低矮的岩石上沉睡着。

    她的脸色依然苍白虚弱,呼吸混浊,听起来像是在梦境里挣扎着。

    刚刚那场大战几乎消耗光了她所有的魂力。

    银尘看她露在铠甲之外的皮肤,脖子、手腕、耳背……所有皮肤上,都若隐若现地缓慢生长着金色的细小魂路,仿佛密集的植物根系,逐渐蔓延到她的全身。一根又一根金色回路,彼此交错,偶尔冲撞排斥,但是总能迅速找到另外的路径,她整个身体都像是被这些金色的细线切割成了碎片,不只是身体,包括她的灵魂、她的心。

    他依然记得莲泉站在半空中俯视他们时,那种悯然众生的淡漠和无情,那是天神对众人的罪恶进行裁决时的神色。

    银尘走向莲泉,抬起手朝她挥舞了一下,一个金色发亮的光阵在她脚下的礁石地面上旋转而出,持续转动的光芒里,无数金黄色的魂力碎片从地面上升起,不断地补充进莲泉的体内。

    莲泉微微睁开眼睛,似乎从梦境里略微地恢复了一些清醒,她有些意外,她轻轻说了一句“谢谢”,声音疲惫而淡漠,然后又重新闭上眼,再次沉入了睡眠。

    银尘面无表情的冷漠面容下,是惊涛骇浪般的惊恐。

    就在自己刚刚制作出光阵,帮莲泉补充魂力的时候,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此刻莲泉体内不断孕育生长的魂力。刚刚被西流尔强行种植进去的永生回路,经过了初期植入身体的排异阶段之后,此刻,正在与莲泉的身体内部原本的灵魂回路融为一体。无数新生的金色刻纹,持续切割着她的身体。

    巨大而蓬勃的魂力仿佛汹涌的大河不断在大地上开凿冲刷出新的支流,她的身体在不断地毁灭,同时又在持续地重生,仿佛一个山崩地裂后的城市正在缓慢重建。而且,随着鬼山缝魂与西流尔的同时死亡,存在于鬼山莲泉体内的两套回路瞬间变成了四套,这种爆发性的魂力激增正是此刻鬼山莲泉感觉精疲力尽的原因,她的**在这种汪洋般浩瀚的魂力冲击下,四分五裂,重构瓦解,几乎濒临死亡的边缘,如果不是永生回路的强大力量,她的肉身早就在这种排山倒海的巨大力量下陨灭。

    银尘能够想象,当她体内的灵魂回路建立完毕之后,双重王爵的天赋和魂力彼此共存于一身时,她将拥有多么可怕的力量。

    看着面前面容苍白虚弱的鬼山莲泉,银尘的心绪极其复杂,说不上是对未知的恐惧,抑或是绝望中隐隐看见了期待。

    也许这将是一股能够在狂风暴雨中守护亚斯蓝帝国的崭新力量,也有可能,这将是一场足以毁灭亚斯蓝的末世之殇。(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回:置网人

    莲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足足昏睡了一整天。此刻她身体表面已经没有那些疯狂生长的金色发亮纹路,白皙光滑的皮肤在月光下显得年轻而饱满,所有的伤痕都已经完全愈合新生,连一点淡淡的疤痕都没有留下。

    皎洁的月光穿透天空碎云的缝隙,照耀着大海,海面波澜起伏,像是一面摇晃的碎银。光斑反射在岛屿之上,四处游动,银尘那张冰雪雕刻般的精致面容,此刻就笼罩在这样一片星星点点的光芒里。

    鬼山莲泉站起来,轻轻握了握拳头,发现身体的力量已经完全恢复了,不只是恢复,她明显地感觉到体内的魂力已经远远超过之前的上限。

    她尝试着运行了一下魂力,一个崭新的爵印从自己右肩膀的后方清晰地浮现出来,她看着从铠甲下方隐隐透出的金色光芒,没有说话。

    “你休息好了吗?”银尘的声音从夜色里传递过来,带着一种露水般的凉意。

    鬼山莲泉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我有一些事情想和你确认,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告诉我。”

    “我哥哥说我可以相信你?”鬼山莲泉看着前方面容清冷、眉眼深邃的银尘,还是有一些警惕。

    “可以。”银尘淡淡地回答,“或者说,就目前为止,你还是可以相信我的。我应该和你,是一个阵营。如果我对你和你哥哥的判断,没有出错的话。”

    “你想知道些什么?”鬼山莲泉稍微放下了一些戒备。

    “从你和你哥哥被白银祭司下达红讯追杀开始说起吧。”银尘看着莲泉,锐利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白银祭司为什么要追杀你们兄妹?”

    “事情的起始,发生在深渊回廊。那个时候,我和我哥哥正在深渊回廊深处,尝试着催眠更大范围的魂兽,对我们的天赋来说,没有比深远回廊更适合我们训练的地方了,各种强度的魂兽都有,密度极大,而且就算失控,也不会危及平民百姓。这是我们习以为常的训练,本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直到那天,在我们的训练过程中,深远回廊突然弥漫起大雾,然后我们遇见了……”

    银尘看着突然停下来的莲泉,他轻轻地接过她的话:“……那个苍白少年。”

    “对,那个少年。”鬼山莲泉的目光闪动着一片摇曳的光芒,仿佛无数回忆里的画面在她的眼眶里浮动着,她微微皱起的眉头,似乎在考虑着应该怎么讲述这段听起来毫无可信度的事实。

    “你和你哥哥为什么立刻就能肯定他就是‘白银祭司’?”银尘的眸子里点缀着闪烁的星光,看起来有些清冷。

    “起初我们并不相信,因为这听起来实在太过离奇而且叛逆。我们平日所见的白银祭司,是身处在巨大水晶墙面中,那个拥有两双手臂,高大而魁梧的样子,我无法相信眼前苍白孱弱的小男孩儿就是白银祭司,但是紧接着,他就开始复述出很多我们和白银祭司曾经发生过的对话,其中大部分的内容,都是极其机密、不应被任何外人知晓的事情。于是,我和哥哥都产生了动摇……”鬼山莲泉看着远处闪烁着粼粼波光的海面,回忆着,“尽管如此,但因为事情实在太超出常态了,我们依然半信半疑,没有全盘相信,因为有太多不可思议的地方让我们质疑他的身份和他所说的种种。比如他为什么会突然从心脏的水晶墙面里出来,而且会出现在离帝都格兰尔特如此遥远的深渊回廊,如果他真的是白银祭司,那么现在十字回廊房间里的又是谁呢?这些他都没有解释,他一直不断地在重复,时间不多了,时间不多了……只是我们并不是很明白,到底是什么时间不多了。”

    “是他还能够存活的时间不多了。”银尘闭上眼睛,苍白少年诡异而惨烈的死亡,再一次浮上他的脑海。

    “当晚,我按照苍白少年的要求,立刻出发前往雷恩,进入魂塚拿取魂器回生锁链,而鬼山缝魂负责带苍白少年,前往深远回廊最深处的黄金湖泊。就在当晚,我和他们分开之后,我哥哥就立刻遭到了幽冥的猎杀。缝魂后来告诉我,他说幽冥仿佛是突然出现在深远回廊的,完全没有任何提前的预兆,周围的魂力甚至都没有异动,他就像最擅长潜伏在黑暗中狩猎的猎豹一样,悄然出现,几秒钟之内,就将缝魂击溃。随后,我也被神音盯上,一路追杀我直到雷恩。”

    “但当时幽冥并没有成功狙杀鬼山缝魂。”

    “是,但不是幽冥不想,而是苍白少年阻止了他。”

    【西之亚斯蓝帝国?隐山宫】

    “阻止我?”幽冥**着上身,斜过眼睛看着身边的特蕾娅,他的嘴角又露出那个从少年时代就一直存在的邪气的笑容,尖尖的牙齿,像是狡诈的兽类,“应该是,他没有将我粉身碎骨,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吧。你根本无法想象那种压倒性的力量。”

    “足以比拟一度王爵的力量?”特蕾娅的嘴角露出一个不屑的微笑。

    “足以比拟一切的力量。”幽冥的笑容消失了,他的目光里闪动着阴霾。

    特蕾娅平日里一直盘起的发髻,此刻已经拆散下来,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仿佛云朵一样盈盈地笼在她的肩上,她**着肩膀,胸口上围着一条油亮的狐狸毛编织成的皮草薄毯。她看着幽冥凝重的面容,轻轻笑了笑,没有接话,她把浸泡在烈酒中的白色纱布捞起来,继续清洗着幽冥刚刚被划开的胸膛,殷红的鲜血迅速将纱布浸染开来。

    幽冥皱了皱眉头,龇了龇牙,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怎么,堂堂一个杀戮王爵,这点痛都怕?”特蕾娅看着幽冥英俊而性感的侧脸,嘲讽地笑着,她鲜红的嘴唇看起来格外妩媚。

    “你以为我是你那个什么都感觉不到的野人使徒啊?我有感觉的啊。”幽冥笑了,露出洁白锋利的牙齿,嘴角一道淡淡的疤痕,看起来像是一条笑靥,让他的面容看起来更加邪恶而性感,“而且我不是怕,我是享受。再来啊。”幽冥凑近特蕾娅,张开嘴,冲着她的嘴唇喃喃地说着,低沉的嗓音带着他口腔里清冽的荷尔蒙气味。

    特蕾娅把手上的纯银匕首,在铜盆的烈酒里洗净血液之后,再一次划开幽冥肌肉结实的胳膊,她的手腕灵巧地翻动着,匕首的尖端不断在幽冥的肌肉里游走,很快,两颗深绿色的海蛇毒牙就被挑了出来,叮当两声,落在旁边的珐琅胎底的金属盘里。

    雷恩战役,身上被各种魂兽咬伤的幽冥,在昏迷的过程里,身体依然持续地愈合新生,他的体能也是强大得有些恐怖。只是,那些残留在身体里的各种毒牙、尖角、鳞片,还是需要挑出来,否则,再强大的身体,也承受不住皮肤下种满各种尖锐的骨中钉肉中刺。

    特蕾娅纤细修长的手指,沾满了幽冥滚烫的鲜血,她抬起手,轻轻张开嘴唇,品尝着幽冥鲜血的味道。

    “有点怀念……”特蕾娅突然幽幽地笑了。

    “你竟然会怀念【断食】,你也是够变态的。”幽冥狭长的眼窝里,闪烁着黑暗的光泽。

    “说起来,你被那个少年撕碎了胳膊,只能怪你自己太过轻敌吧。”特蕾娅把匕首丢进铜盆里,拿起一张柔软的丝巾擦手,“当死灵镜面只能投影出鬼山缝魂,而无法投影出小男孩的时候,你就应该意识到,那个小男孩的魂力,远在你之上啊。你还要恋战,真是狂妄无知。”

    “死灵镜面无法投影出两种人,一种是魂力超过我的人,另一种,是毫无魂力的人,换作是你,你当时会怎么判断?当然我会觉得那个小男孩毫无魂力了,毕竟,他连逃跑都没有力气,需要鬼山缝魂背负他前进啊。要知道,亚斯蓝国境内,魂力超越我的,只有一度王爵修川地藏。”幽冥胳膊上刚刚被划开的血肉,缓慢地愈合着。

    “不只修川地藏。”特蕾娅在软塌上,轻轻地斜躺下来,一双修长而肌肉结实的白皙美腿,从黑色的皮草薄毯下露出来,薄毯之下的她,浑身**,看起来充满了诱惑。

    “什么意思?”幽冥的目光锋利起来,“有新的侵蚀者出现了?”

    “那倒没有。”特蕾娅妩媚地笑着,“不过,你有没有发现,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十字回廊三个白银祭司的房间,只有左右两边在使用,中间那个房间,一直处于关闭状态。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在深渊回廊遇见的那个苍白少年,就是本应该待在中间房间的白银祭司。”

    “可是白银祭司是从来不会离开水晶墙面的。”幽冥靠近特蕾娅,他俯下高大而结实的上身,几乎把娇小的特蕾娅整个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你错了,不是他们不会……”特蕾娅抬起手,抚摸着幽冥结实的胸膛,她的手灵巧而有经验地挑逗着幽冥敏感的地方,“而是他们不能。”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海域?无名小岛】

    “在目睹了苍白少年压倒性的力量之后,我哥哥更加相信了他就是白银祭司的事实,也因为如此,他才愿意即使舍弃性命,也要完成苍白少年的嘱托。”鬼山莲泉的眼睛有些湿润,海风吹动着她披散的头发,带出一阵淡然的花香。

    “什么嘱托?”银尘隐隐地猜到了事情发展的方向。

    鬼山莲泉抬起目光,看着面前神色凝重的银尘,她点点头:“苍白少年应该也对你传达了同样的嘱托吧,所以,我哥哥才会让我一定要相信你。我们兄妹接受的嘱托,其实和你一样,那就是,营救吉尔伽美什。你难道没有觉得,这一次几乎全部王爵使徒共同参与的,永生岛的猎手猎杀,是那么地似曾相识吗?”

    银尘转开目光,将视线投往苍茫的大海。

    “当年,常年隐居在雾隐绿岛,几乎不问世事的上代一度王爵吉尔伽美什,突然遭到所有王爵使徒联手追杀,作为天之使徒的你,自然也包含在猎杀名单之中,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惨烈吧……”鬼山莲泉看着目光闪烁的银尘,有一点不忍,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当年,白银祭司给出的理由,和这次对我和我哥哥下达的追杀理由如出一辙:背国。然而,作为一直跟随着吉尔伽美什的使徒,你应该深知,吉尔伽美什并没有也不可能会背叛亚斯蓝。所以你们天地海三使徒才选择了誓死跟随,用行动宣告着你们对他的忠诚和对这个罪名的抗议,这也代表着你们选择了站在所有王爵使徒的对立面,直到最后,你们三个使徒全部灭亡……其实也说不上全部灭亡,当场被杀死的,其实只有海之使徒东赫。而地之使徒格兰仕,则在那场围猎中彻底失踪。而作为天之使徒的你,全身的骨骼血脉以及灵魂回路,都被寸寸摧毁粉碎。而吉尔伽美什太过强大,就算是集合了所有二度到七度的王爵,也没有办法摧毁他,只能将他囚禁在一处早就为他设计好的‘监狱’里……我和哥哥虽然没有亲自经历过四年前的那场浩劫,但是,从各处听来的叙述中,我们也可以想象那是一场比永生岛更加惊天动地的战役……”

    “四年前的那场浩劫,没有永生岛战役这么惊天动地,但是,它远比一切战役,都更加残忍,也更加黑暗……”

    银尘闭上眼睛,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那张鲜血淋淋的巨网,它从头顶缓慢地笼罩而下,渐渐收紧,直到扑鼻的血腥气味,将每一个人紧紧缠绕。

    收网的人,站在混沌的黑暗尽头,他和他彼此微笑着,他们的目光里闪动着遥不可及、无法揣测的光芒。(未完待续。)

第一百回:猎人与玫瑰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海域】

    风将云朵几乎都吹散了。漫天的星光点缀在黑蓝色的夜空里,仿佛天神随手撒在天鹅绒上的钻石。

    巨大的海面波光粼粼,倒映出的星光、月光,和地平线上的璀璨星辰融为一体,将海天的界限温柔地抹去,眼前的天地似乎回到了浑圆的初始。

    银尘的声音低沉地揉进海风里,听起来也带着一股涩涩的味道。

    “其实我对于四年前的那场浩劫,也已经没剩下什么记忆了,都是一些碎片一样的场景,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很多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死了,因为我记忆的最后,是格……是别人杀死我的画面。但是之后,我又重新活了过来,当我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帝都的心脏里了。那个时候,白银祭司告诉我,我之前身体里的所有血管筋脉还有灵魂回路,全部被切割断裂了,此刻身体虽然愈合,但是,之前的灵魂回路,已经被新生的**覆盖了,曾经的灵魂回路也已经被抹去,完全无法被激活。这种沉睡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重新恢复,很大的可能是永远都不会了……所以,他们在我全新的身体里,种植了新的灵魂回路,赋予了我崭新的天赋。”

    “所以你就什么都没说地接受了自己崭新的身份?过去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没有意义了吗?”莲泉不太相信地看着银尘。

    “因为在我脑海里的‘过去’,已经残留得不多了……刚刚醒来的那段日子,我被脑海里支离破碎的记忆折磨得一度想要去死。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像是几百张不同颜色的玻璃彩画,全部摔碎之后,把所有五颜六色的残渣碎片混淆在一起,然后从你的头顶倾倒下来,这些锋利的玻璃碎片快速地划过你的身体,你能够感受到每一个碎片带给你的疼痛,但是,你却拼凑不出完整的曾经的画面。大量的碎片流走了,剩下部分碎片深深地扎进我的血肉里,留了下来……那就是我现在仅剩的记忆……没有人告诉我,吉尔伽美什是死是活,只是在大家的言语里,他叛国这件事情,已经是既成事实了。之后,我被任命接替死去的费雷尔,成为新的七度王爵。但你知道吗,作为一个没有记忆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那种孤独和荒凉的感觉……”

    ——每一天早上醒来,都像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时间,万千人群接踵摩肩,他们讲述的故事,他们在意的纷争,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为何存在。你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应该往哪里去。

    ——谁是你在乎的人,谁是你仇恨的人。

    ——你宁愿活在一个万籁俱寂的旷野,荒无人烟,但是有熟悉的草木岩泉,有清晰的脚印可以引领你走回那堆燃起的篝火。有小径分叉到一片甜美浆果的草原,有平缓的浅滩指引你前往熟悉的湖泊。

    ——但你不愿在一个喧闹却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存活,因为你身上的碎片,不能指引你,它只会成为你的桎梏,和顽念。

    “所以这些年,你才一直隐忍地活着,远离了权力的争夺,和对魂力的饥渴,在所有的王爵使徒中,成为一个孤独的异类,对吗?”鬼山莲泉看着银尘,第一次明白,眼前这个被众人认为冰雪般冷漠的人,为何如此孤傲。他一身的记忆碎片,是他视为珍宝的财富,但也是他无尽的痛苦。

    “因为这个崭新的世界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我只想找到吉尔伽美什。”银尘的目光里涌起清亮的泪水,“我曾经是他的使徒,所以,我永远都是他的使徒。”

    “那麒零呢?”

    银尘眼睛里闪烁的光芒突然颤抖了一下,像是烛火突然被风吹动。

    这是这个崭新的世界,第一枚插在他身体上的,新的无法割舍的记忆碎片。

    莲泉望着星光下的银尘,他的眼眶泛着红色,瞳孔湿漉漉的,仿佛被海水冲刷得温润光滑的黑色石块,莲泉有些不忍,于是转开话题:“只要找到吉尔伽美什,一切就都有答案了。”

    “你知道吉尔伽美什在哪儿?”银尘回过头,声音里掩藏不住他的激动。

    “吉尔伽美什被囚禁的位置,就在西流尔熔炼后变成的岛屿之下。一个囚禁之地如果想要能够困住强大的魂术师,那么除了需要物理条件上的密闭空间、坚不可摧的四壁之外,还需要一个拥有强大魂力的事物,作为封印。否则,一些强大的魂术师,就算你把他囚禁在大洋之底,或者铜墙铁壁中间,他依然能够凭借自身的力量逃脱。封印可以是任何具有魂力的东西,比如魂器,或者魂兽,等等,作为封印的事物越强大,那么这个囚禁之地就越难被破坏,但是,作为封印的物件,魂力都会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消耗,当封印的魂力彻底消失之后,这个囚禁之地也就随之失效。所以,越强力的封印,有效的囚禁时间也就越长。吉尔伽美什超越常理的强大,让白银祭司不得不以“一个王爵”作为**封印,西流尔那种独特的天赋,使得他可以把自己和岛屿熔炼成为一体,同时整座岛屿浸泡在大海之中,在取之不尽的丰沛水元素里,西流尔几乎可以永生不死,因此,囚禁的时间也就接近了永恒……”

    “熔炼?”

    “对,我对熔炼不是非常熟悉,以我仅有的了解来说,熔炼是魂术师将自己的身体和其他不同的异质靠强大的魂力作为支撑,进行局部融合或者取代的过程。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禁忌魂术,在魂术发展早期阶段,一度非常流行。因为那个时候,人们对天赋和魂力的研究和探索,还远没有现在这么精进,人们对黄金魂雾的利用和想象力,非常局限。那时,魂术师身体的强度基本就决定了战力的强弱。因此,为了获取更加强大的力量,有一些王爵和使徒铤而走险,开始进行各种熔炼,从而强化自己的肉身。但是熔炼有极高的副作用,一来这种禁忌魂术的成功概率很低;二来,熔炼对自身**的耗损非常巨大。肉身被局部取代之后的魂术师,往往看起来像一个怪物……根据我查阅到的史料记载,在亚斯蓝的历史上,出现过将自己的骨骼熔炼为金属的,也有将【坎特尔寒狐】无坚不摧的利爪熔炼到自己身体上,取代自己双手的,有在自己的肩胛骨上企图熔炼一双巨龙的肉翅的……大量魂术师在熔炼的过程中死去,而成功幸存下来的人,就站上了魂力的巅峰,他们一度长期统治着亚斯蓝的魂术世界。但是随着魂术界对天赋和魂力的进一步研究探索,很快,熔炼这种古老而邪恶的增强力量的方式就被抛弃了。随着熔炼渐渐退出魂术界的主流,天赋的争夺和研究成为了新的趋势和方向。越来越多崭新而诡谲的天赋诞生,亚斯蓝的魂术界也从一直延续传承几种古老天赋的局面,进入了无数种天赋争奇斗艳、适者生存的时代,天赋的进化异变速度越来越快,逐渐诞生了很多杀伤力极其强大,或者防御力极其惊人的天赋,还有一些精准定位在干扰、掠夺、毒性、自体免疫等领域的小众天赋持续诞生,这些新生的天赋就像是病毒一样,很快就侵蚀了原本的魂术体系,曾经的十几种古老天赋在这些新天赋面前,就像是老态龙钟的庞然大物,它们被成群结队拥有尖牙利齿的敏捷怪物围攻,很快就倒下了,大批古老的天赋失去传承,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天赋流的崛起彻底宣告了强大**时代的没落,那是亚斯蓝历史上,第一次大范围地更新魂术系统。但是,绝大多数的熔炼,都是局部取代、局部融合,因为身体被置换或者置入的异质越多,排异反应也就越大,死亡的概率也就越高,而西流尔这种将全身彻底熔炼的做法,古往今来,都没有人成功过,只能说,【永生】这种从远古时代就存留下来一直延续的天赋,确实非常强大……”

    银尘沉默着,但是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动容。尽管莲泉的语气平缓而冷静,但是,他依然能够在脑海里,想象出历史上这场惨烈的更新换代,这是无数白骨尸骸造就的魂术巅峰,人们只会记得闪耀的强大荣光,没人会记得阴影背后的无尽杀戮。

    鬼山莲泉看着银尘,他的眼眶里含着两汪清澈的眼泪,泪光拥簇着他仿佛冰雪般通透的眸子,格外让人动容。

    【西之亚斯蓝帝国·隐山宫】

    “你闻到风暴里这股血腥气味了吗?山雨欲来风满楼,亚斯蓝很快就要风云再起了……”特蕾娅靠近幽冥英俊的侧脸,把鼻子埋进他的锁骨,深深地呼吸着他身上浓烈的男性气味。

    “这不就是我们的最爱吗?杀戮的游戏,我们从小玩到大啊……”幽冥邪邪地笑着,不以为意。

    “这次不一样,如果我预感得没错的话,亚斯蓝魂术界应该很快就会迎来第三次彻底的大范围更新换代了……”特蕾娅闭上眼睛,她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无力和疲惫。

    “第三次?我只知道第一次是熔炼时代的结束,那第二次是什么?”

    “第二次,就是‘我们’的出现啊……你、我、神音、霓虹……我们对这个世界的侵蚀,就是对亚斯蓝的第二次更新。”特蕾娅睁开眼睛,她纤长卷曲的睫毛下,是一双仿佛能够看透一切的美艳眸子,“没有我们,哪儿来这么多光怪陆离的天赋,如果要依赖天赋的自然进化和异变的话,至少几千年的时间,才会进化出我们身上这种和最初始阶段的那些古老天赋如此截然不同的天赋吧。这个世界上曾经被各种各样的庞然大物主宰,可是最终,它们都被人类这种又小又脆弱的生灵所统治,然而,人类可以无视挑衅各种比我们庞大得多的生灵,但却永远逃不过疾病的阴影,无数看不见的细菌、病毒,肆无忌惮地玩弄着人类的寿命——所以,进化,才是这个世界永恒的权力主宰。”

    “那你预感到的第三次魂术更新,是什么?”幽冥收起他不羁的笑容,伸出肌肉结实的胳膊,把特蕾娅搂进自己的胸膛。

    “我不知道,现在这头‘怪兽’依然还藏身在浓雾之中,我能够看见它闪烁着寒光的眸子,但是我却看不清它的样貌,它比我们有耐心,它有着更高的智慧……”特蕾娅的呼吸有点急促起来,“我们要小心翼翼地等。”

    “可我不想等……”幽冥突然笑了,低沉的声音仿佛金属的音色,性感迷人,他修长而有力的手指,伸进了特蕾娅裹住身体的薄毯,他的手被力量的源泉吸引着,温柔但无从抵抗地朝着某个地方游动而去。

    散发着危险气味的猎人,在荆棘丛林中,寻找到那朵含苞待放的玫瑰,他粗糙的手指,抚摸着带着露珠的娇嫩花瓣。

    特蕾娅张开玫瑰花般艳红的嘴唇,轻轻咬在幽冥的胸膛之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回:王者之熵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海域·无名小岛】

    “可是莲泉,有一个不太合理的地方,西流尔和岛屿的熔炼过程极其漫长,根据天束幽花和漆拉的说法来看,西流尔在天束幽花出生那年,也就是十六年前就已经从世人眼里消失了踪迹,这个时间点应该就是他前往永生岛,开始熔炼的起始。然而,那个时候,吉尔伽美什还没有继位,当时的一度王爵还是漆拉,所以严格说来,如果从那个时候起,这个如此庞大复杂的猎杀计划就已经诞生,那白银祭司难道能够预知吉尔伽美什一定会背叛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让吉尔伽美什成为一度王爵呢?”银尘看着莲泉,微微皱起眉头。

    “我想,白银祭司决定牺牲西流尔去制作这样一个‘监狱’,可能不是针对吉尔伽美什,而是为魂术世界提前准备的一个制衡机制,一旦有人超越了魂力强度的临界点,白银祭司就会启动这个囚禁计划,只是吉尔伽美什率先达到了这个临界峰值而已……”鬼山莲泉回答,“吉尔伽美什的灵魂回路,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亚斯蓝有史以来所有王爵中出现过的最巅峰的灵魂回路,这是魂术研究的一个巨大成功,但同时也是白银祭司的一个严重的失误——他们亲手创造了一种凌驾于所有现存的、几乎拥有神级力量的灵魂回路,白银祭司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够完全将其压制,使其不脱离控制,必要的时候,可以对其进行清算。吉尔伽美什的强大,造成了严重失衡,这种失衡,不仅仅是对白银祭司的威胁,更是对整个世界的威胁,吉尔伽美什的出现,让奥汀大陆的【熵】骤然增大,从而加速了让这个世界抵达那个‘彻底死亡、万劫不复’的终点的进程……”

    “你的意思是……”银尘看着莲泉,他脑海中很多一直断裂的线索,渐渐地联系了起来,仿佛那根金色的丝线,越来越清晰,它清楚地指向一个黑暗中封存的秘密……

    “这个世界的黄金魂雾,总量是有限的,当有一天所有的黄金魂雾被消耗干净的时候,这个世界就会回归原始的死寂,回归到那个没有白银祭司没有魂术的荒凉的世界……这是白银祭司绝对不愿意发生的情况,或者说,这是白银祭司在拼命推迟的一个注定会到来的末日……”

    “可是这难道不矛盾吗?如果说白银祭司要控制黄金魂雾的消耗的话,那干吗还要诞生这么多王爵?赋予这么多王爵不同的天赋?那些魂术师对魂力的消耗完全也没有人监管,无数的海量魂兽对黄金魂雾的消耗也难以估量,这难道不会加速这个世界的衰败吗?”

    “普通的魂术师、魂兽,他们对黄金魂雾的消耗量非常微弱,和王爵使徒们比起来,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他们就是那一长串的零,再多的零,都没有意义,但是,一旦这串零前面多了个‘一’,那这个数字就会瞬间放大……七个王爵、九个使徒、四大魂兽……所有带着局限数字编号的存在,都是这个世界上的‘一’,其余的所有,都是‘零’。所有的‘一’都是经过精密计算、细心平衡的,一个不多,一个不少,白银祭司费尽心机地让这个世界的【熵】维持在一个最佳的微弱平衡:不会让这个世界快速地走向毁灭,但是又不会让这个世界失去该有的力量——能够为他们所用的力量,他们需要借助这些力量来改造这个世界,完成他们的计划。他们早就为这个世界,计算好了一个精准的终焉,在这个终焉到来之前,他们能够有不多不少的时间,完成他们的终极目的……”鬼山莲泉看着面容惊讶的银尘,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所以,在创造出这个一度王爵的同时,他们就已经准备好了这样一个‘监狱’,以防万一有一天无法控制吉尔伽美什的时候,可以用来镇压封印他──但是,一件偶然发生的事情,让白银祭司不得已,决定提前实施这个计划……”

    银尘的目光闪动着,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他难以掩盖住内心里翻涌不息的震惊。

    “什么事情?”银尘问。

    “出于某种原因,吉尔伽美什竟然在魂塚里,得到了魂器【审判之轮】。”莲泉回答道。

    “……我跟随吉尔伽美什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使用魂器,这个审判之轮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得到了这个魂器,就一定要遭到猎杀呢?”银尘问道。

    “吉尔伽美什的灵魂回路所带来的天赋和魂力,已经远远超出白银祭司所能控制的范围,而得到审判之轮的吉尔伽美什,他的实力已经凌驾于白银祭司之上了。”

    “审判之轮到底是什么魂器?”

    “我们的魂器都诞生于魂塚,奥汀大陆上的四个国家,分别都有专属于自己的魂塚,四个帝国因为属性不同,所以魂塚里产生的魂器属性也不相同。举个例子,在亚斯蓝的魂塚里,你是不能从其中找到一件【火属性】魂器的,所有诞生于亚斯蓝魂塚里的魂器都是【水属性】,区别只在于强弱,或者攻防。”

    “嗯,这个我知道。”

    “那么,这就是问题的所在。”鬼山莲泉继续说道,“现在奥汀大陆上的四个国家,每个国家都有三个白银祭司,一共十二个。他们和我们其实来自于不同世界,你可以理解为,他们来自神界,他们也是这样称呼自己的——十二天神。他们十二个,分别是智慧之神、力量之神、海洋之神、天空之神、大地之神、火焰之神、梦境之神、死亡之神、生命之神、时间之神、光明之神、黑暗之神。而他们各自都拥有属于他们自己的佩剑,每一把佩剑都拥有独特而强大的力量。这十二把天神配剑,组合在一起,就是审判之轮。也因此,审判之轮是没有属性的,它拥有所有的属性,但是又不属于任何一个属性。也许是因为吉尔伽美什特殊的天赋造就了他的身体拥有所有属性,但又不属于任何属性,所以,他在魂塚里,召唤出了审判之轮,又或者说是审判之轮选择了他。”

    银尘望着鬼山莲泉的面容,心里的惊讶如同面前浩瀚无垠的大海:“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说呢?”鬼山莲泉没有看他,而是望着黑色的大海发呆。

    “……那个深渊回廊里的苍白少年告诉你的?”

    “嗯。所以我和我哥哥才会那么相信,他就是白银祭司。”提到她的哥哥,莲泉的声音稍稍有些哽咽起来。

    银尘的目光柔软了下来:“你刚刚说白银祭司对这个世界设下了一个倒计时,在那个终焉到来之前,他们要完成他们的计划,这个计划是什么?苍白少年有告诉你吗?”

    “没有,其实从他的态度来看,他也非常矛盾,我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话语里有所保留。肯定有一些事情,是他不愿意或者说不敢对我们提起的,可能这是属于白银祭司,也就是十二天神之间最大的秘密吧。他对我们的要求,就是希望我们帮他找到吉尔伽美什,将他解救出来,也告诉了我们吉尔伽美什被囚禁的地方,就是西流尔幻化成的岛屿之下。少年说,只有吉尔伽美什,才能拯救这个大陆。”

    “拯救这个大陆?可是按照他的说法,吉尔伽美什不是会加速这个世界的毁灭吗?那为什么还要让我们营救他?苍白少年的目的是什么?”

    “你觉得眼下的亚斯蓝,还有所谓的平衡吗?不只亚斯蓝,整个奥汀大陆,每个国家都有各自的秘密和计划,当有人无视规则打破平衡的时候,最先灭亡的人,一定是还在继续遵守规则维持平衡的人……所以,没有人愿意再维持所谓的平衡,即使他们知道,他们在向着毁灭加速前行,但是,谁都不想成为,第一个被毁灭的人……”

    “你将这些也告诉了西流尔,是吗?所以西流尔才会决定牺牲自己,将自己的灵魂回路刻印在你的体内,然后以自己的死亡,促使你成为新的永生王爵?”银尘看着鬼山莲泉,目光里仿佛沉睡着一片漆黑的草原,风吹动着起伏的草浪,一片波澜壮阔的黑暗。

    “也许吧……但也许他已经厌倦了永恒的生命,我想,没有人愿意一直做一个不生不死的封印。所以,他解脱了自己……”

    银尘在岩石上坐下来。

    突如其来的疲惫,仿佛从身体深处涌动起的温热泉水,将自己包围了。大脑里是一种昏昏沉沉的混沌感,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精疲力竭的杀戮之战。

    有一种快要虚脱的感觉。

    多少年来的困惑,多少年孤独的漂泊、寻找、等待,在此刻都变成了星空下一个接一个闪烁的秘密。有些秘密点亮了,有些秘密依然沉睡在巨大的乌云背后,你隐约可以看见云朵边缘透出的寒冷光芒,但你穷尽视线,也无法揣测其万一。

    银尘抬起手掩住眼睛,但是指缝里的泪水,还是被海水吹得冰凉。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没有动作,没有颤抖,他看起来仿佛一个埋在自己掌心安静睡着的疲惫旅人。

    漫长的黑暗看不见尽头,广袤的星空之下,他突然觉得自己如此孤独,如此渺小。

    蛋壳般的世界突然被凿开了一道口子,然后他发现,裂缝外面,是更加庞大的未知黑暗(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回:单向程

    “莲泉,苍白少年除了将这些秘密告诉你们兄妹之外,他还有告诉其他的王爵或者使徒吗?”

    “除了你之外,我想应该是没有了……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亚斯蓝目前的王爵体系,究竟是怎样一种阵营划分。因为从永生岛战役来看,敌我划分其实并不是那么清晰……”

    “其实大部分人的立场,都还是蛮清楚的,幽冥特蕾娅神音霓虹,他们四个属于杀戮红讯的执行者,肯定站在我们兄妹的对立面,而天束幽花和麒零涉世尚浅,以他们的年纪和阅历来说,他们谈不上什么阵营,而且麒零必定是和你站在一边的,我很了解。他非常单纯,他有着这个世界上罕有的清澈和纯真。剩下唯一一个不太确定立场的,也就是漆拉了……”鬼山莲泉看着银尘,缓缓地说道。

    “为什么你会觉得漆拉的阵营无从判定?”银尘看着莲泉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因为我在进入岛屿内部,企图寻找西流尔的时候,我发现,整个岛屿内部的空间,被彻底打乱了,一开始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我找到西流尔,他才告诉我,要不是他感应到我的魂器回生锁链,用回生锁链指引我的话,我会被永远困死在岛屿内部,别说寻找到西流尔了,我连活着出去都做不到。”莲泉说到这里,停了停,她看了看低垂着眼睛的银尘,然后继续说道,“但是,也正因为如此,特蕾娅寻找到我们的时间也被拖延了,否则,西流尔来不及完成对我的赐印。如果漆拉是站在我们兄妹的敌对阵营的话,那他应该撤掉错综复杂的空间迷局,让特蕾娅迅速找到我才对……”

    “亚斯蓝的阵营也许并非黑白两个极端,也有可能,漆拉是想把你和特蕾娅,一起困死在岛屿内部。如果不是西流尔死亡产生的巨大能量,导致了岛屿坍塌,你和特蕾娅真的有可能被永远地困在漆拉的迷局里……其实根本不用永远,只要短短几天,你们两个就会死于饥渴……”

    “漆拉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鬼山莲泉问。

    “我不认为这是漆拉的目的,应该说,这是漆拉背后的主宰者的目的。”银尘轻轻叹了一口气,“莲泉,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会很怀念曾经的那个亚斯蓝。”

    鬼山莲泉突然淡淡地笑了,她的目光里有一种难言的悲凉,像是冰冷的泉水流过心脏,散发着一种草木灰烬的气味:“我和我哥哥,曾经一直以王爵和使徒的身份而自豪,我们发誓会永远效忠于白银祭司,用生命守护亚斯蓝,用鲜血擦拭荣耀,然而,到现在,我才发现,王爵和使徒,只不过是白银祭司手中的棋子,只是一群有着人形的魂兽罢了。

    “古往今来,不知道诞生过多少王爵,新的王爵诞生,老的王爵死去,一个个孤独而高贵的血统,无声无息地消失。曾经的传奇不断被后人变为遗迹,变为封存在黑暗中的秘密。源源不断的生命,为荣誉、财富、权力、正义而彼此厮杀,最终陨灭。人们为了站在魂力的巅峰,为了后人能够留下一支传唱他们的歌谣,而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骸。所有人性中最珍贵的情感,持续衰败,最终消亡,只剩下对魂力无止境的**,和对权力不断膨胀的野心,填满这个荒芜的世界。”

    “曾经我的心里也装满了这些,但是现在,都没有了……我现在心里只剩下一种东西。”鬼山莲泉看着黑色的大海,波光粼粼的海面反射在她颤抖的眸子里。

    “悲哀?”

    “不。”她轻轻地笑了,“是仇恨。这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否则,我真不愿意活在这个如此丑陋的世界。那你呢?”

    银尘看着面前的鬼山莲泉,轻声地说:“为了再见到吉尔伽美什。”

    “可是我必须要告诉你,要抵达囚禁吉尔伽美什的那个‘监狱’,并不容易。”鬼山莲泉看着银尘,脸色凝重。

    “什么意思?你之前不是说吉尔伽美什就囚禁在岛屿下面吗?”银尘问。

    “永生岛不是监狱的本身,它只是监狱的‘屋顶’,要抵达囚禁之地,必须层层下潜,经过一层又一层地狱般的试炼。这个岛屿下面的第一层空间,就是魂塚。魂塚底部蛰伏着亚斯蓝四大上古魂兽之一的祝福,再往下是第二层空间,我们之前都去过,那就是尤图尔遗迹,它的位置,就位于魂塚的正下方,穿过祝福之后即可抵达。那个时候我们并不知道,这个遗迹存在的意义。现在我知道了,里面所有的亡灵,都是镇压吉尔伽美什的看护者,如果他能从最底层逃脱的话,那么,这些亡灵,和最上层的祝福,都会对他进行最后的阻击。”

    “那再下一层呢?”银尘问道。

    “再下一层,就是被称作‘白色地狱’的囚禁之地。没有人知晓那里究竟隐藏着什么骇人的防线,只不过西流尔临死前有提醒我说,那个地方对魂术师来说,是真正的人间地狱,上面三层负责镇守的万千亡灵、上古四大魂兽之一的祝福,以及作为封印存在的永生王爵,和最后一层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银尘凝重地点点头,又轻轻地叹了口气。尽管他曾经贵为天之使徒,现在又已经收集了数量可观的众多魂器,同时,鬼山莲泉又是身兼双重魂力与天赋的亚斯蓝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王爵,但是,仅凭他们二人的力量,根本难以对抗万千的亡灵和上古魂兽祝福,他也完全没有把握,更何况,还有那个未知的“最后一层人间炼狱”。

    但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救出吉尔伽美什的。

    既然知道了他依然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无论是哪儿,他也会依然前往。就算营救不了,那就和他囚禁在一起,也好。

    “我陪你一起,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鬼山莲泉的声音,在海风里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好。”银尘轻轻地点了点头,他温润的眼睛,看起来像极了多年前那个孤独的少年。(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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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0164/ 第一时间欣赏爵迹最新章节! 作者:郭敬明所写的《爵迹》为转载作品,爵迹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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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迹介绍:
传说中的奥汀大陆分为东南西北四国,在这个世界中,充斥着神秘莫测的魂术,弥漫着权力和欲望的激烈争夺。生性单纯而憨厚的平民少年麒零,无意中卷入了这场帝国间的斗争。从未接受过魂术训练的他从此跟随自己的领导者出生入死…… 腥风血雨,殊死争斗。 爱恨杀戮,悲怆史诗。 最巅峰的魂术师们巨大而恐怖的力量由何而来? 传说中至高无上的又掌握着怎样的真相? 这场旷世之战,究竟要将主角的命运引向王者的宝座,还是惨烈的死亡?爵迹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爵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爵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