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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隔壁老黄哥     宋道txt下载     宋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卷五 东京寒 第三百七三章 【香积厨】

    黄天八领着众人走到此处便也下马来瞧,不由笑道:“早就听闻相国寺前每月五次的万姓交易好不热闹,如今看来倒也所言不虚。”

    鲁达也道:“好是好,百姓得了利,寺里菩萨得了香火欢喜,却只是洒家的师弟师侄们苦累而已!”

    黄天八也不与他接话,便问:“香积厨如何去?”

    鲁达一指相国寺前门边上的一座长排民房,笑道:“便在此了!”

    一行人正要上前,却见一个穿着破旧补子百纳衣的年轻僧人突然挥着手从道边一个食档里奔了出来,瞧他模样倒也俊俏,只是嘴边油油的,似乎刚刚正在吃什么油荤的东西。

    就见他跑到鲁达近前道:“师叔!智深师叔,首座师伯正要小僧前去寻了师叔!”

    鲁达道:“首座要寻洒家做鸟?”

    那年轻僧人忙道:“师叔不知,那郭家已经前来消事,不需师叔再去拿那操刀鬼曹正了。”

    鲁达便道:“洒家理会的!如今洒家也是来消事的,这便去见首座!”

    又与黄天八道:“此僧名唤子悟,乃是洒家在东京认的师侄,当初洒家初到东京,便被主持发去酸枣门外看守菜园,多亏子悟帮衬,这才在香积厨内谋了个差事。”

    黄天八听了本有些疑问,却欲言又止,当下便也陪着鲁达往香积厨去了。

    这香积厨,本是寺僧的斋堂,其名源自《维摩诘所说经》。据说维摩诘居士病了,佛陀派弟子们去探病,维摩诘居士借机宣讲大乘佛法。临近中午,佛陀弟子舍利弗动了个如何吃饭的念头,维摩诘居士感知之后便骂他道,你是求解脱的,怎么能念念不忘吃饭?既然你想吃饭,就给你吃从没吃过的饭。随后维摩诘居士凭借神通,到遥远的香积佛国,向香积佛求来一钵香米饭,馥郁、清冽的饭香,弥漫了整个城市,饭看起来虽少,却使在场的大众都得以如愿满足,不少人因香而开悟。

    自此,寺院就把厨房取名为香积厨,希望弟子们能够因饭香而开悟。

    至于大相国寺的香积厨,却是有着内外之分,内香积厨设在寺中大雄宝殿之畔,是寺内僧人正常用斋的地方。而外香积厨却在山门之侧,对外舍粥舍饭舍斋,也是个积善之所。

    至于鲁达现在干的勾当,却也不是什么坏事,之前倒是黄天八误会了。鲁达混入佛门,自身武艺不错当然扮得武僧,而曹正之事,起因乃是他借了主家的钱财外出经商却折了本,而后躲在御拳馆中逃债,所以主家许了香积厨的香油钱,请寺中武僧去拿人倒也没错。

    须知这御拳馆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地方,以如今的江湖规矩,若是江湖中人能够躲进御拳馆中得了庇护,非得他自己出来才能拿他,否则便是报到了开封府也是无用的。

    只说黄天八陪着鲁达来到山门外的香积厨前,将马寄了相国寺门前的马倌儿(类似泊车小弟),便往香积厨走去,进前只见连片民房全都打通,里面摆满桌椅看起来的确是个斋堂模样,鲁达大大咧咧走了进去,便往一个正在桌前摘菜的胖大和尚喝道:“首座,洒家回来了!”

    那胖大和尚肥头大耳,倒也有个弥勒佛的法相,见了鲁达便也急忙放下手中的青菜,忙起身道:“师弟回来就好,请了师弟去行事的郭家方才已经来人消事,此事便也作罢!不过香油钱倒是按约给足了,师兄这便将赏红取来与师弟。”

    说完倒是扛着一身肥肉跑去了后堂,再出来时却是背一个鼓囊搭膊,满脸喜色的交与鲁达道:“郭老员外乐善好施,足足给了六十贯铜子儿,都是崭新的火铜小平,这里便是十五贯,都是师弟的苦劳赏红。”

    鲁达接过搭膊试了试,手感倒是斤两十足,这火铜小平也即是不曾加锡的纯铜小平钱,一枚足足半钱的重量(约三克左右),如今东京的行市乃是一贯可兑七百五十文平钱,因此这十五贯的分量也就差不多有六十斤上下(约合后世67.5市斤,宋斤体量略大约为后世的640克),鲁达随手摸出一吊来看,倒也果真是崭新的火铜钱儿,毕竟对方将钱给了寺院也是行善,倒也舍得。

    不过,鲁达回头看了看黄天八一眼,黄天八身上自然也是背着一个鼓囊囊的搭膊儿,可里面装的不是十两一锭的金锞子,就是百、千贯钱一张的飞钱儿,两人的搭膊都是一个样式,差别可就大了去。

    况且方才他还笑过黄天八自个儿背搭膊的模样,如今也来背个鼓囊囊的搭膊,里面却装十五贯钱,岂不是惹人笑话了。当即鲁达便将搭膊放在桌上,倒也是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与那首座做了个佛礼,道:“首座师兄,洒家今日遇着了机缘,怕是要就此离寺修行去了,这些赏红洒家不取分文,只求与子悟两贯好叫他换一身袍子,其余都与香积厨行善就是。”

    胖大首座听了一愣,这才有空瞧了瞧站在斋堂门前的黄天八等人,有些摸不着头脑道:“智深师弟,你当真要离开相国寺?”

    鲁达点头道:“当真!洒家先来香积厨消了差事,还要去与主持辞行。”

    首座想想,便也接过搭膊,道一句稍待后又匆匆跑回后堂,不久见他满头大汗的提着瘦了许多的搭膊再次回来,却把搭膊交来道:“师弟,后厨只有这些银两,便也全都赠与师弟做盘缠去罢!”

    随着首座这般入出,香积厨内烧火摘菜的伙头僧们也全都惊动,竟也纷纷上来相送,瞧起来一个个倒也情真意切的模样。鲁达倒也不废话,与大伙儿做个罗圈揖告谢后便也走了出来,倒也让黄天八瞧见胖大首座还有不少伙头僧人居然含泪相送,倒也对鲁达的为人处世之道刮目相看。

    出了香积厨便入了山门,路上鲁达便取了二十两碎银与子悟道:“银钱与你,也莫再去贪嘴了。好好存着,过些日子便也出门去把你那相好娶了,做良人总比做和尚要好。”

    子悟接了银子,也是红着眼答应下来,黄天八却是笑道:“和尚怎般说话,日后与俺做了伴当,依旧还是在东京城中打转就是,又不是生离死别。子悟和尚,二十两可够娶妻?”

    子悟还不知鲁达与黄天八的关系,听了之后也是狐疑,不过倒也忙道:“够了够了!贫僧的相好如今就在市上设摊卖汤饼,也小有薄资,过几日贫僧便也还俗就是。”

    黄杰想想,干脆伸手从搭膊里摸出一块五两重的小金锞子,便塞给子悟道:“和尚日后要做俺的伴当,你又是他相熟的师侄,所谓相聚也是有缘,这点心意就算俺提前送的贺礼了!”

    那子悟捧着金锞子,被惊得说不出话来,直来看鲁达,鲁达便也瓮声瓮气的喝道:“赠你,你便收着就是!”(未完待续。)

卷五 东京寒 第三百七四章 【开悟】

    鲁达说着,便也大步往大雄宝殿方向走去,去到门前他干脆将身上的搭膊交与了子悟,要他带着黄天八等人在寺中转转混些时光,便也独身进了寺去。

    只见寺内殿前倒也有不少摆摊设点的,瞧起来也算热闹,黄天八便也在寺中闲逛起来,不久倒也瞧出寺中贩售之物多是书画、文玩和各种风雅玩好,摆摊之人瞧起来却都读书的文人雅士,也见着了不少佳作。

    摸约过了一刻时辰,就见鲁达换了一身衣服,扛着一把五尺禅杖从大雄宝殿走了出来,但见他光头之上戴着一副纽丝金环,上穿一领鹦哥绿丝战袍,腰系一条文武双股鸦青绦,足穿一双鹰爪皮四缝干黄靴,整个人看起来精气神一时无两,倒也是说不出的干练利索。

    “走吧!”

    鲁达走了过来,从子悟手上接过搭膊往禅杖上一挑,大步就往山门行去。

    待快到山门脚下时,却听身后有人唤道:“智深留步!且听老僧一言!”

    大伙儿闻言回头来看,却见两个小沙弥扶着一个白须白眉的老僧气吁吁追来,鲁达见状忙躬身见礼,道:“长老还有什么吩咐,洒家听着就是!”

    那长老走得上前,先是上下一看鲁达,又是扭头来看黄天八,便也道:“智深,你师遣你来相国寺时,曾与老僧一封书信,信中所言与你赐名时得偈曰:灵光一点,价值千金。佛法广大,赐名智深。今日你说机缘至了,老僧也不问缘由,不过却知你虽然与我佛有缘,却也缘尽于此,只求你今后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如此,也莫行走山门,且留下戒箍,翻墙去吧!”

    鲁达听得一愣,良久却也叹了一口气来,便伸手摘了头上的纽丝金环仍在地上,低头深深与长老一拜之后,转身便走到山门之旁的矮墙之上,伸手一搭墙面便如巨猿一般攀援而上,翻墙而去。

    正所谓入佛先要入戒受戒,戒箍便等同于约束,如今长老让鲁达留下戒箍、翻墙而去,自然是大有深意。

    随后但见长老让小沙弥将鲁达扔下的戒箍,又与黄天八等人宣过佛礼,便也转身去了,竟是没有多说一语。

    黄天八也不多事,便也领着岳飞和莫大等人走出山门,倒也瞧见鲁达已经停在山门前十余步处,仰头无语望天,眼眶之中似有水润之色。黄天八瞧见了,便也对岳飞道:“小飞,还不快去与你日后的枪棒教习负了搭膊!”

    又上前对鲁达道:“你今日翻了墙,脱了戒箍,非是佛门不容,实乃长老开悟与你,瞧你模样,竟还误不透?”

    鲁达听得心中一动,便也扭头瞪眼来问:“如何?”

    黄天八示意岳飞前去接过鲁达的搭膊,便也边走边问道:“俺来问你,你说你打死镇关西,是对错?是善恶?”

    鲁达想想,便答:“自然是错!造下这般杀孽,种下了恶因,必得恶果!”

    黄天八哈哈一笑,道:“错!叫俺看来,你却是做下了善事一件,种下了大大的善因,也才有了今日长老要你脱箍翻墙,与俺做伴当的机缘之果!”

    鲁达想想便也瞪眼道:“洒家想不明白,你倒是分说清楚!”

    黄天八道:“此事要分两面来瞧,这一面,是你打死镇关西救下了那对卖唱父女,自然是行善。俺以前也曾出手杀过贼人,也如你这般不悟,俺师兄却与俺说道,这杀人未必是恶,若杀的是恶人,或许便救了一人,或许便救了百十人。那镇关西不除,当日有你鲁提辖照应,他未必害得卖唱父女,可谁知他日后又会害得谁来,那时你鲁提辖不在,也不知会有几多人命丧在他手,所以除恶便是行善,此乃天之道也!”

    鲁达一面跟着黄天八,一面低头思索,道:“你的意思,是杀善人行的是恶,杀恶人行的是善?”

    黄天八哈哈一笑,道:“杀一恶人,便等同于救一善人。杀百千恶人,是不是等同于救下了百千善人?佛家有云:救一人胜造七级浮屠!若当真是救一人胜造七级浮屠,杀一恶人自然情同此理才对啊!”

    鲁达双眼一亮,伸手一拍脑门,大喝一声:“不错!不错!自该情同此理才对!洒家悟了!悟了!”

    黄天八继续道:“这另一面,却说机缘。你想想,你若不是好打不平,为那父女出头,如何会打死镇关西,若不是打死镇关西,又如何回去五台山出家,若不是在五台山待不下去,又如何回来东京,你若不来东京,俺又如何去寻你,如何将你‘赚来变因果’呢?若不是俺将你赚来变了因果,今日此时你又怎会去了戒箍,翻了院墙,听得方才那番‘杀一恶人,便等同救一善人’的偈语,有了这番开悟呢?”

    鲁达听来,突然间好似发狂一般将手中禅杖一丢,哈哈大笑起来,而后突然推金山倒玉柱一般便对黄天八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黄天八竟也当仁不让,坦然受了之后,才与鲁达做了一个标准的道揖,偈道:“智深智深,果有慧根。遇恶则除,遇执则破!”

    鲁达行完五体投地大礼,起身听得黄天八与他这偈,自是喜出望外,暗自念了记下之后,再次抱拳行了弟子礼道:“多谢师父开悟!”

    黄天八却是偏了身子,不受他这弟子礼,道:“慢来!慢来!俺可没答应收你为徒,可不敢受这师礼,你先老实与俺做满六年的伴当再说。”

    没成想黄天八突然变脸,鲁达也是瞪眼,讪讪问道:“不许叫师父,却该如何称呼?”

    黄天八道:“既然做伴当,自然是主仆之约,日后可叫主上、主家,或者叫一声少爷也成!”

    鲁达脸做酱色,想想便也叫了一声:“少爷!”

    黄天八便也哈哈一笑,道:“去休!兵发樊楼去也!”

    两人说着就走,可走了不远发现岳飞人等都没跟来,扭头看去却见岳飞与莫大六人,全都愣在原地,魂不守舍的模样,看样子倒也是陷入了开悟之前的蒙昧之中。

    黄天八见了,便也对鲁达笑道:“说起来,如今你已经去箍、翻墙开悟,旁事倒也没有,却是不能再自称为僧了,更不敢称贫道,也不好连名带姓唤你怕惹来官差,不若日后唤你做达哥,如何?”

    “达哥?”鲁达想想,倒也觉得不错,便道:“便唤达哥好了,就不知要等那岳小哥几个,等到几时?”(未完待续。)

卷五 东京寒 第三百七五章 【上樊楼】

    最终,倒也没用等了岳飞他们太久,也就是盏茶的功夫,大伙儿也是相继回神过来,看样子应该都是想明白了方才那一偈的道理。

    只见岳飞上来,规规矩矩的对黄天八行了个弟子礼,道:“多谢师兄提点,岳飞悟了!”

    莫大几个也都上前行礼,连连称谢,莫大更是诚恳道:“刚才听道长言说,今后要在东京行走,我等几个虽然粗鄙,通些皮毛拳脚,却甘愿为道长驱使,只求能做伴当,****在道长身边受教。”

    黄天八一笑,道:“好说!待上樊楼吃了酒,再定去留如何?”

    莫大几个听了大喜,当即答应下来,便也拥着黄天八出了相国寺,与马倌儿取了马匹后,便往御街行去。

    樊楼所在,正是都御街北端,据说樊楼为东京七十二家酒楼之首,走到近前一看,这樊楼果如传言所说,由东、西、南、北、中五座楼宇组成。灰瓦青砖,雕梁画栋,陈设富丽堂皇,古朴典雅。

    而且,所谓樊楼并非是孤零零的一座楼,而是位于御街之畔,东华门外的景明坊内一座巨大宅院之中,门脸乃是一栋二层小楼,两侧的围墙高则足有八尺,墙边满是栓马的桩子和马倌儿,待走到近处一瞧,先是瞧清楼上牌匾写的是三字“白樊楼”,而后就见门脸楼层的小楼上,却是坐满了穿着红红绿绿的娘子,正拿着红菱、花篮还有果盘儿谈笑,见着有人路过,便也嘤嘤嗳嗳来唤,更有娘子抛下红菱花瓣来。

    黄天八瞧着一笑,便也吟道:“师师生得艳冶,香香於我情多。安安那更久比和,四个打成一个。”

    他这诗吟了出来,跟在身后的鲁达和岳飞都是瞪眼,黄天八回头看看他俩神色,不由奇道:“都做呆头鸟模样做甚?这是柳永柳三变的‘西江月’,说的便是樊楼……嘶!一个太少,一个粗鄙,罢也!罢也!”

    正说着,却听楼上突然有个小娘高声唱起了曲儿来,且听她唱道:“幸自苍皇未款,新词写处多磨,几回扯了又重捋,女字中心着我。”

    黄天八抬头一瞧,倒也是个九分姿色艳丽的女娘,音色圆润,这般清唱也是宛若平湖生波,声落之后竟也惹来门前不少驻足的文人叫好。

    谁知那女娘却是双眼直盯门前的黄天八,而后便在楼上款款一福,道:“不知客从何处来,竟还记得当初柳七郎为樊楼三美所作的《西江月》,如今唱来,颇多唏嘘!”

    北宋仁宗时,柳永才高气傲,恼了仁宗,不得重用,中科举而只得个馀杭县宰。后来柳永出言不逊,得罪朝官,仁宗罢了他屯田员外郎,圣谕道:“任作白衣卿相,风前月下填词。”

    从此,他改名柳三变,专出入名妓花楼,衣食都由名妓们供给,都求他赐一词以抬高身价,他也乐得漫游名妓之家以填词为业,他也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

    而这首《西江月》,便是一****至樊楼,楼中三个美艳官妓央他作词,竟也得此佳作。

    黄天八听着女娘竟也似饱读诗书的艺妓,便也来了兴致,开口又吟道:“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

    女娘便也含笑而歌:“未遂风云便,争不恣游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这一曲,乃是柳永有名的《鹤冲天·黄金榜上》,女娘有了方才开嗓,如今更是将这一曲唱得婉转流畅,罢了之后却不听路人喝彩,仔细看时竟然全都痴呆了。

    恰好一个原先本来凑到黄天八身边揽活的马倌也是做痴呆模样,正听见他口中喃喃道:“值了!值了!俺来这樊楼做了三年马倌,今日听得封大家一曲,便是死也值了!”

    女娘唱完这曲,脸颊儿已是红透了,再次与黄天八款款一福,道:“郎君亦是有心人,不妨上楼一叙,如何?”

    黄天八闻言一笑,便将手上马缰交与一旁发呆的马倌儿,又掏出一枚一两的银判塞在的手里,便也迈步如了门脸。

    入了门脸,却不等同如了樊楼,门脸儿过后,便是一座硕大天井,天井之后才是东西南北中五座巨大的楼梯,五栋楼宇都是四层,每层楼高怕有两丈,五栋楼宇间更在每层舍了楼桥通连,楼面镶金嵌银,用料考究,远远看去说不出的精巧辉煌。

    黄天八得了那什么封大家邀请,自然有小厮将他引往最里端的北楼去了。

    行在路上,鲁达与岳飞都是好奇,搞不懂为何黄天八只是吟了两句诗词,便得了如今樊楼当红的行首大家邀请,便来询问,黄天八便也将那《鹤冲天·黄金榜上》的来历说了。

    却说宋仁宗时,这柳永(约984年—约1053年),原名三变,字景庄,后改名柳永,字耆卿,因排行第七,又称柳七,福建崇安人,

    柳永出身官宦世家,少时学习诗词,有功名用世之志。咸平五年(1002年),柳永离开家乡,流寓杭州、苏州,沉醉于听歌买笑的浪漫生活之中。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柳永进京参加科举,屡试不中,遂一心填词。景祐元年(1034年),柳永暮年及第,历任睦州团练推官、余杭县令、晓峰盐碱、泗州判官等职,以屯田员外郎致仕,故世称柳屯田。

    而他早年屡试不中的原因,是因为他当时善作新乐府,为时人传诵,宋仁宗自认为洞晓音律,早年亦颇好其词。但柳永好作艳词,宋仁宗即位后留意儒雅,对此颇为不满。及进士放榜时,宋仁宗就引用柳永词“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说:“既然想要‘浅斟低唱’,何必在意虚名”,遂刻意划去柳永之名,就这样黜落了他。

    后来,据说有人向宋仁宗推荐柳永,宋仁宗也是回复“且去填词”,此后柳永不得志,遂出入娼馆酒楼,自号“奉圣旨填词柳三变”,一直混迹于花街柳巷,直到景祐元年这才放他一马,让他暮年及第。

    所以,黄天八用《鹤冲天·黄金榜上》引得那封大家放歌抒情,受邀上楼自然也是常理了!(未完待续。)

卷五 东京寒 第三百七六章 【宜奴儿】

    黄天八一行入内,倒也不需绕行,先入了南口楼梯上了南楼的二层,通过楼桥入了中楼,再拾级而上,经中楼的楼梯上了三楼后,再经楼桥入了北楼的三楼。

    引路的小厮自然机灵,半路上便把这般上楼的说法详解,却是叫做“步步高”,意欲步步高升的意思,自然讨得的一枚二两银判的打赏。

    待入得北楼的三楼之后,却见三楼之上,外圈全是酒阁子(类后世包间),内圈却是中空回廊,低头可看见一楼的楼面中摆着七八十副桌椅,如今坐了一般有余。而北向的一面则搭着一个十余步见方的戏台,如今正有三个歌妓正在一班丝竹先生的伴奏下咿咿呀呀的唱着曲儿。

    再瞧中堂顶上,却是吊着百十盏牛油巨灯,灯上罩着银铜打制的反光罩子,由十几个小厮打扮的人正在原本被黄天八误以为第四层的地方控制,不时通过绳索将灯具上下挪动,或是修剪烛芯,或是调整光线明暗,为楼中各处照明。

    在小厮引路去往那封行首所在的酒阁子路上,黄天八等人经过一间酒阁子时,正好听见里面有人击箸高声唱道:“城中酒楼高入天,烹龙煮凤味肥鲜。公孙下马闻香醉,一饮不惜费万钱。招贵客,引高贤,楼上笙歌列管弦。百般美物珍馐味,四面栏杆彩画檐。”

    众人听了,莫大几人都是高声叫好,他们都是汴梁子,多少也沾染了东京文华,听得这新词便觉得不错。

    引路的小厮也是面有得色,不由对黄天八道:“贵客也是来着了时日,前岁樊楼重修,今年入夏方才修成,贵客若是来早怕是见不得今日繁华。”

    黄天八点头一笑道:“不错!来的早不如来的巧,秋风不赶早!”

    又行的十几步,便也来到一间门前挂着一块写有兰字木牌的酒阁子前,小厮便也对黄天八道:“贵客,这便是封大家的雅间了!”

    说着故意瞧了瞧黄天八身后的鲁达、岳飞等人,黄天八当即大手一挥,摸出一张百贯面额的飞钱,与小厮道:“今日来樊楼,本是约了好朋友吃酒,只管寻一个大间将俺的伴当们招呼了!”

    小厮接过飞钱一瞧,当即没开言笑,忙要引路,黄天八也与鲁达和岳飞笑道:“你等只管先去吃酒,俺且与这封大家会上一会,也瞧瞧这汴梁成的风月文华。”

    鲁达咧嘴一笑,道:“你只管去瞧,不过却要看好自家的钱财,这樊楼当中的女娘可都是红粉骷髅,一个不当心,莫要叫人连皮带骨吃的渣都不剩。”

    黄天八嘿嘿一笑,想想干脆从搭膊里摸出一叠褚纸飞钱塞入怀里,然后将搭膊交与岳飞,便也走到酒阁子门前,伸手轻扣了三下门扉。

    便听房中一把柔柔女声道:“贵客才来?”

    跟着就听银铃声伴着莲步轻响,款款而来,待门扉开时,鼻端先嗅着一股子茉莉花的轻香,才见着一位身穿水绿衣衫的二八佳人宛若出水芙蓉一般矗立门后。

    但见她,峨眉粉黛,肤似暖玉,黛发挽做斜云,插一金一银、一玉一珠四条簪子。画眉宛若新月,殷虹朱唇半点,一双水眸而含情默默,似娇羞更胜丽色。

    一时间,除了黄天八之外,门外之人个个都是看得痴了,便是岳飞这不过十五、六的黄头少年,也是双目睁圆,不曾转睛。

    纤手如玉,轻挽了眉前秀发,这封大家自然也瞧见了门外众人神色,便也轻轻挪步后退了三步,以手遮额掩了羞色,便道:“贵客不妨进来一叙!”

    黄天八其实早在方才白樊楼前就已瞧清了这封大家的姿色,说起来也算艳丽脱俗,但却比不得家中糟糠,自然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便也迈步入了酒阁子。

    待他进来之后,才发现门边还站着两个侍女,一左一右将阁门扣上之后,便也来引黄天八入座。

    左右一瞧,这酒阁子内里却也不大,长宽各有五步方圆,居中一张八仙桌前摆着两个锦凳,靠窗一面却有一方书案,四壁当中的两壁都挂着书画和乐器,靠门的一双花架上,还插着几束正在绽放的茉莉鲜花儿。

    这茉莉花本是夏末秋初之物,如今已是十月却还得见,也就知道东京繁华如何了:此时还有如此鲜花摆放,正是因为东京有人以暖房养花,可延夏花秋放,秋花冬绽。

    黄天八也是见过世面,便也先缓步来到窗前,先是远眺一眼窗外的汴梁景色,这才回身坐下,笑道:“今日有缘,得大家招宠,俺本粗鄙之徒,若有什么出乖弄丑,大家莫要见笑。”

    那封大家却是掩嘴一笑,便也来八仙桌前坐下,道:“奴家在这樊楼抛首卖笑,虽不自贱,却也不敢妄自尊高,不敢言称招宠,与贵客有缘是真,奴家本姓封,楼中妈妈赐了艺名唤作宜奴儿,不知贵客尊姓大名,仙乡何处?”

    黄天八斜头一笑,道:“俺有两个身份,一个不该于今日此时出现在樊楼,一个此时合该远在千里之外。所以,封大家只需知道俺姓黄,家中行大,相熟的都唤作大郎便是。”

    那封大家封宜奴听了,倒也懂事,便也道:“如此,奴家便也来唤大郎就是,大郎今日初来,随口便能诵柳七郎之词,可见当是知他之人,不如奴家又唱一首,好叫大郎评评。”

    说着便也从壁上摘下一把琵琶,两个立在门边伺候的侍女也各自摘了一萧一笛,就听封宜奴用拨片叮叮咚咚试了琴后,便也先来了一段琵琶调,而后曲子一边唱将起来:“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沈沈楚天阔。”

    这曲唱将出来,黄天八自然知道乃是柳永的《雨霖铃·寒蝉凄切》,天圣二年时(1024年),柳永第四次落第,愤而离开京师,与情人虫娘离别,由水路南下,开始了填词为生的生活,这首词便是赠与虫娘佳作。

    待听封宜奴拨了一段过场之后,与萧笛和鸣,喉间婉转的才将下阕唱将了出来:“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未完待续。)

卷五 东京寒 第三百七七章 【画中仙】

    按说起来,这封宜奴不论是姿色还是唱功,以及选曲儿的用心都是极好的。

    只是,听完她这一曲,黄天八却是既不叫好也不喝彩,反倒是双眼微斜着望向了窗外,眼中神光奕奕,似有所思,又似追忆。

    曲罢良久,封宜奴见黄天八久久都不回神,便也伸手以拨片一扫琴弦,奏出一段清音这才将黄天八给惊醒过来,黄天八忙道:“方才封大家一曲,却叫俺乱了思绪,失态了!”

    封宜奴自然也会察言观色,便也柔声道:“听得此曲动情,大郎定然也是性情中人,却不知是忆事,还是思人?”

    黄天八道:“自然是思人,却是家中娘子!”

    封宜奴闻言一愣,便也讪讪问道:“不知大郎家中却有几位夫人?”

    封宜奴发愣自然是因为黄天八如今可是道士打扮,且形象外表也是无甚可言,而且还在自己当面,便也想不到面对着自己这等佳人,黄天八居然还能想着家中的娘子?

    真要说起来,封宜奴邀得黄天八上樊楼,自然不是因为黄天八的长相或是他吟得柳永的词,而是因为他来时的排场和手中牵着的马儿。这别地不说,东京汴梁城中的红尘女子,若是不会察言观色,不知观风望雨,有如何能混成大家?

    只是,封宜奴这番心思,当然不会溢于言表,却说她这番酸溜溜的来问黄天八家中有几位夫人,本意也是斗气,在她看来以黄天八这般个人造型,可能家中便只有一个糟糠之妻而已。

    而黄天八倒也不曾说谎,的确是听曲思人,听得封宜奴这一曲《雨霖铃·寒蝉凄切》,不由让他想起了家中的周燕奴,以及当年送他赴蜀踏勘时,周燕奴唱那曲《雨霖铃·蜀道难》:“崇山叠嶂,怪石嶙峋,栈道难行。家国父母君命,郎君未冠,却计坦途。妻儿入梦同行,别家八千里。路漫漫,一江浩淼,肩挑万里拓通衢。”

    “郎情妾意两心知,却相望,朝暮见欢颜。千古为难何事?忠君稷,孝义难全。西去巴蜀,劝君放胆凌云之志。莫束手博浪击沙,且叫天下惊!”

    如今虽然曲同词不同,可一句多情自古伤离别,一句今宵酒醒何处?一句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一句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却勾起了黄天八的心事,不足与人道哉!

    只说听了封宜奴来问,黄天八却是一笑,伸手入怀摸了一个小儿巴掌大小的铜匣来,笑道:“一房正妻,七房妾室,还有八个孩儿。”

    说着便将铜匣上的扣儿打开,与封宜奴观看,只见打开的铜匣中是一册画像,仔细一看竟也叫封宜奴惊呆了,因为这册画像所用的画技竟是从所未见,画中之人也不似以往那般用笔墨粗略勾出脸型、眼眉的线条,凑一个似是而非的模样,而是以一种不知是甚的碳色颜料细细将容貌刻画得栩栩如生。

    仔细瞧来,画册首页上的女子落款廿娘,次页春奴,后面几页分别是姚玉、燕奴、冷枝、绿萼、青禾、十九娘,每一个瞧起来都是明艳可人,其中几人姿色或比封宜奴稍逊一筹,但组团话的,封宜奴却是万万不敌了,单单是一个春奴、一个燕奴便能将她比了下去。

    再往后翻,便也瞧着八位小女童的画像,都是四、五岁的可爱模样,也是画得栩栩如生。

    看着惊讶之余,封宜奴不由奇道:“这画像,却是大郎所著?”

    黄天八点头道:“这是自然,自家妻儿,何须他人代劳?”

    封宜奴吃惊之余,便也好奇道:“大郎果真习得这等画技?却不知是个什么技法,可有说道?”

    黄天八却是一笑:“如何?封大家也通画技?”

    说着,却是伸手来讨铜匣,封宜奴有些不舍的还了之后,便也将琵琶交与侍女,正色来道:“奴家依这樊楼三年,也见过不少名仕画师,却从未见过如此神技,不知大郎可否为奴家也作一幅画像?”

    黄天八想了想,道:“自然,听得封大家仙音一曲,来而不往非礼也!且去取纸来!”

    当即便有侍女取来一张二尺宽,四尺长的长卷来,黄天八瞧了却说太长,便也裁成了长宽都是一尺的窄章,便要封宜奴坐的近些,便瞧见黄天八从衣袖的袖囊中摸出一根比筷子略粗的笔来,也就在纸上勾勒起来。

    两人四目交投,丽色满眼,黄天八自然也能感受到封宜奴的呵气如兰,不过却见他神色凝重,一丝不苟的细致勾勒,很快便在纸上勾出了一个雏形来,但见封宜奴的俏丽容貌尽是差不多铺了满卷,上端但见前额,下端尖颌离了边儿只有半寸,竟然是一张硕大的面部特写。

    可是随着黄天八不断用怪笔在纸上勾勒,但见画中人从发丝到眉丝,甚至睫毛儿还有唇纹便也渐渐的清晰可见,甚至一双眼眸中的水波儿也是纤毫毕现,也不过小半个时辰,这张叫封宜奴和两个侍女都是目瞪口呆的画像便也成了。

    黄天八还在画像边上,以蝇头小楷留下了一首词来,却是:“樊楼初见,夕旦霞好,缘来无恙。总是喜见新颜,无觅出,回眸阑珊。莫道聚散无常,自古相见欢。曲悠悠,唱尽繁华,仙音妙言三生幸。”

    “欢颜若是如初见。却难说,许几多舛磨。娇颜怎堪采撷?动情处,郖酘酡钭鋀钭閗闘阧餖饾斗鬦鬪鬬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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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东京寒 第三百七八章 【世兄】

    待封宜奴惊觉过来时,自然早没了黄天八的影子,不过看着手中的画像还有八仙桌上的一张百贯飞钱,封宜奴突然懊恼起来,至于具体恼些什么,却是无人知道了。

    却说黄天八出得门来,自然有门外候着的小厮领路,却是下了三楼,直来二楼的一间酒阁子中,仔细一瞧倒也发现这二楼的酒阁子要比三楼的宽敞太多,可以称之为厅了。

    只见厅中摆放着一张硕大圆桌,众人全都坐下也才满了一半,细数座位一瞧,该是能坐十六人。

    大伙儿倒也懂事,黄天八来了之后急忙请了主位,左首坐着岳飞,右首主客之位空了出来,莫大等人在末席作陪,瞧他们六人只剩五个,黄天八便也笑道:“这般酒楼,莫不是怕他少了小厮使唤?还不快叫杨二回来吃酒!”

    莫大却是叉手道:“不妥!不妥!林教头也是我御拳馆教习,还曾指点过我等扑技,岂能不尊师道。”

    黄天八听来,便也取了酒盏笑道:“如此,俺也不说虚礼,大伙儿吃酒!”

    与大伙儿做敬之后,黄天八便将酒盏凑到鼻前嗅了一嗅,浅尝一口后,便也干了,哈哈一笑道:“好酒!满上!”

    一旁伺候的侍女便也忙来添盏,莫大也不忘介绍,如今饮的这酒名叫“眉寿”,乃是樊楼自酿的好酒,一坛半斗便要价六贯之多。

    黄天八倒也知道,这樊楼不仅是一座宴客吃酒的酒楼,还是一处鼎鼎有名的造酒作坊。东京城内大小脚店数以千计,正店却只有七十二家,樊楼正是这七十二家正店之首,之所以独占鳌头,除了排场大店面大名气之外,更为重要的一个因素便是樊楼自产的酒。

    这樊楼自产的酒有眉寿、和旨两种,被称为东京第一“市酒”。单从酒名来看,“眉寿”代表健康长寿,“和旨”则突出了酒的醇和、甘美,如今听说“眉寿”半斗一坛才要价六贯钱,黄天八非但觉得不贵,甚至还是便宜了。

    在他看来,这“眉寿”的口感,却是比昨日与鲁达豪饮的透瓶香可是要强上太多了,又饮了一盏后,黄天八便也道:“俺听说,东京樊楼的好酒有眉寿、和旨两味,为何只见眉寿,不见和旨?”

    鲁达嘿嘿一笑,道:“这……正主儿没来,可不敢上了好酒,听说那和旨出坛还需筛温,也该快要上来了。”

    鲁达言下之意似有所指,不过他这般做过提辖的人自然是晓事儿,不会去问黄天八在那封大家的房里做了什么,竟是盘桓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叫他们等得心急。

    在旁伺候的侍女自然晓事,听了这话便也忙去了门边,就见她伸手拉动门上的一根长索,摸约是两短两上的信号,便听她道:“贵客稍待,好酒这便上来。”

    黄天八又来看了桌上,但见菜色乃是八珍、八烩、八冷和整鸡整鱼整鸭的中等席面儿,不过瞧起来大伙儿的吃相竟也文雅,席面瞧上去竟还完整,甚至整鸡、整鸭和蒸鱼都不曾有人动箸。

    黄天八瞧了,便也笑道:“大伙儿且敞开肚皮混个响午,这等席面儿如何招待林教头,人来,且去交代备好一席上等席面,待俺客到,便来撤换。”

    这般吩咐,自然有下人传话,当即黄天八也不客气,便也吃菜碰盏,摸约过了半刻,就瞧见三个小厮抬着一个木架进来,架上放着一口尺半口径的白瓷胖肚大缸,下面还烧着一盆炭火,刚抬着木架入门,便有一股子醇和、甘美的酒香在屋内弥漫开来,甚至将桌上酒菜的气味都掩盖了下去。

    这宋时之酒,都采用发酵法做成压榨酒,因而这种酒的酒糟和酒液是混合在一起的,待要吃的时候须用网眼筛子垫布过滤去除其他杂物,并随即加温来煮,也就是煮酒。

    白瓷缸中,约也是半斗左右,此时温度倒也不高,就见几个小厮手脚麻利的将面上的浮沫撇清后,便使大壶来盛,一股脑的盛了三大壶出来,这才抬着木架告辞离去。

    黄天八嗅着酒气早就馋虫大动,忙让侍女倒出一盏来,尝了之后便也到:“这便是一坛?忒也小气,叫人速速备上五坛,待会也好待客!”

    莫大听了,却也咂舌,他本想开口要说这一坛和旨当得三坛眉寿的价儿,可一想黄天八可是千金宝马说买就买的壕客,便也打住了。

    随后众人也是吃酒闲话,足足吃了快有小半个时辰,才见有小厮快步跑了进来,道:“贵客,门前说是贵客候着的客人到了,小的便也赶忙来问,是否撤旧换新。”

    黄天八听来,倒也觉得这樊楼做得这般大,也是有道理的,便也允了。

    随后就见门外一股脑的进来十余个小厮,手脚麻利的迅速将桌上的残席撤去,甚至连台布也都换下,然后迅速布上了新席面。甚至小厮们还抬了三副温酒的木架进来,却是用盖子遮住了香气,只等客来筛酒。

    然而,这还不算了,旋即就有侍女捧了铜盆进来,却是与众人净手洁面,更上来帮忙擦拭梳整,还奉上一盏香茗漱口。

    待做完这一切,侍女们鱼贯而出只时,众人都是坐在原位不曾挪动,可酒阁之中的情状却是整个儿变了一变。

    过了十数息,就听门外呼声起来,便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而后格门一开,众人便是眼前一亮,只见当先进来这人,摸约四十出头的年纪,生的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八尺长短身材,头戴一顶乌纱抓角儿头巾,颈前一条大红英雄巾,身穿一领鹦哥绿团花战袍,腰系一条双搭尾龟背银带,脚蹬一对磕瓜头朝样皂靴,整个人瞧起来好不威风。

    当即莫大等人全都起立抱拳,唤一声:“见过林教习!”

    但见这林教习入内之后,便也用环眼一扫,自然将目光停在黄天八身上,随后跟他进来的曹正便也道:“师傅,便是这位道长了!”

    当即便见这林教习神色变了数变,却也还是上前叉手道:“在下林冲,见过道长!”

    黄天八便也起身,却也叉手还礼道:“久仰久仰!俺俗家姓黄,单名一个杰字,草字子英,道号天八。林世兄若不见外,唤俺黄杰或是子英就是。”

    林冲眉头紧皱,却是来问:“不知道长何故唤林某为世兄?”

    黄杰便也笑道:“俺唤世兄自然不错,俺义兄曹宝莫非不是林世兄的义弟?”

    “阿吔!”林冲惊叫一声,却是两步上来,满眼都是欢喜之色,便捉黄杰双手相握道:“早听宝哥儿说道,他在黄州有一位义弟,才智、文章、胆色,俱是人上之资,想不到……想不到啊!”(未完待续。)

卷五 东京寒 第三百七九章 【小王太尉】

    有了曹宝这个中人做引,气氛自也融洽起来,只可惜如今曹宝不在东京,说是政和六年时曹家与他走了门路得了锁厅试的机会,考得了一个同进士出身,又得了恩宠,如今竟也外放去了河南府下的偃师县做了县令。

    不过有了这层关系,一切倒也好说,曹宝是林冲的义弟,而黄杰也算是曹宝的义弟,所以黄杰叫林冲一声世兄,林冲唤黄杰一声贤弟,自然也就皆大欢喜了。

    再说黄杰一来东京,便也揽下了林冲徒弟曹正的事儿,又舍了五百贯与他了账,说是看在林冲这个世兄的面儿,可情义却就不敢如此计算了。

    所以这酒过了三巡之后,二人干脆各自举盏来到窗前,当着皇天后土碰盏而饮,将这义兄义弟的名分先坐实了,待日后曹宝回了东京,三人再正式的焚香盟誓,斩鸡头烧黄纸。

    这之后,酒便更是喝得热烈,林冲和黄杰二人似乎也浑然忘了什么偈语的事情,便来谈些东京风物和见闻,不想眨眼间时光飞逝,转瞬天色也是黑了,便有小厮来报:“好叫贵客得知,今夜樊楼有幸,请来封大家、李大家两位献艺,不敢扰了贵客雅兴,却来探问一声,可是要开窗辟门,一探仙音?”

    这樊楼的小厮,也不知道是不是读书人出身,开口用词也是文雅不俗,黄杰正要答应,却是听一旁的鲁达瞪眼问道:“李大家?可是李师师?还是李妙红?”

    小厮忙道:“正是李师师,李大家!”

    鲁达突然面色一红,就来看黄杰,神色中似有乞求意味,却叫黄杰奇怪,不过也是一笑道:“能遇两位大家献艺,这等好事如何能错,自然开窗辟门,一探仙音!”

    小厮答应之后,便也忙将酒阁间冲里的一面阁窗和门扉打开,还在窗外拉了两扇竹帘,倒也能遮住里面景物,不至于失礼。

    不久就听一阵丝竹之音响起,门外小厮倒也报来道:“贵客且听,如今便是封宜奴封大家献艺!”

    黄杰等人所在酒阁子本在二楼,距离楼下月台也是不远,丝竹之音听来竟如身临其境一般,而后就听一把柔柔女声唱到:“月华收,云淡霜天曙。西征客,此时情苦。翠娥执手,送临歧,轧轧开朱户。千娇面,盈盈伫立,无言有泪,断肠争忍回顾。一叶兰舟,便恁急桨凌波去。贪行色,岂知离绪。万般方寸,但饮恨,脉脉同谁语。更回首,重城不见,寒江天外,隐隐两三烟树。”

    一曲唱出,众人都是听的如痴如醉,可黄杰却是听得不妥,这一曲词乃是柳永最著名的《采莲令·月华收》,自柳永成词至今,无人敢续作新词,所以该词牌至今只有柳永的一首。

    且这《采莲令·月华收》本是寄情之句,上阕着意刻画情态,“千娇面,盈盈伫立,无言有泪”,十一字便凸显了一个美丽多情十分可人怜惜的女子形象。下阙写落寞之情,分别之愁绪,“万般方寸,但饮恨,脉脉同谁语”,只是一句便也道出心中所思所想。

    黄杰尚在狐疑,一旁的林冲却是抚须一笑,道:“此等怨曲久不曾听,稀奇!稀奇!”

    黄杰便也问道:“林世兄,如何?”

    林冲笑道:“这封大家出道东京,怕是已有三年,至今不曾听闻她寄情与谁,今日却唱采莲令,该是已有所托。”

    黄杰赔笑一声,道:“想不到林世兄竟也通东京风月!”

    说完突然发现周围有些情势不对,回头看时才发现鲁达、岳飞还有莫大等人都是瞪眼来瞧自己,当即也是有些愕然,却也不好分说。

    便在这时,就听楼下封宜奴的柔柔之音又自传来,却听她道:“今日奴家有幸,遇见一位大才,讨来新词一首,便也就此献与诸君。”

    而后就听琵琶混着萧笛,便是《雨霖铃》的过场,随后就听封宜奴歌喉婉转,唱道:“樊楼初见,夕旦霞好,缘来无恙。总是喜见新颜,无觅处,回眸阑珊。莫道聚散无常,自古相见欢。曲悠悠,唱尽繁华,仙音妙言三生幸。”

    “欢颜若是如初见,却难说,许几多舛磨。朱颜怎堪采撷?动情处,丽质不改。回首听磬,怎奈蟾宫远隔人天。只愿卿是画中仙,含笑看人间。”

    这一首《雨霖铃·画中仙》,自然就是黄杰所留之物,却不想转眼封宜奴便拿来献艺,却叫黄杰皱眉不已。

    也就在他皱眉不已的时候,却听楼下突然传来乒乓之声,似乎有人推桌掀盏,而后便是纷乱之声。方才来请开窗辟门的小厮伸头一瞧,便也连道祸事,忙来道:“不敢扰了贵客,楼下小王太尉吃醉了酒,小的这便关门闭窗,不敢污了贵客清净。”

    说着便来关门闭窗,可楼下传来的纷乱之声却是不弱反强,黄杰便也忍不住问林冲道:“这小王太尉却是何人?敢在这樊楼闹事?”

    林冲摇头不答,还是莫大答道:“敢叫道长得知,这小王太尉乃是去年官家升为特进、少宰的王黼王少宰家中衙内,名唤王骢。今岁传言官家欲将茂德帝姬婚配与他,他便得势横行,街市之中便与他一个诨号叫做小王太尉,乃是暗指他早晚要落得小王都太尉一般的下场。”

    这小王都太尉,便是王诜王晋卿,说起来还是高俅发迹的引路人,娶宋英宗女蜀国大长公主为妻之后也是放纵跋扈,横行东京,虽然有些文才诗才,但人品减分严重,且宠幸妾室,对公主不好,更不拘小节,和小妾在公主身边为非作歹,小妾还常常触犯公主。

    元丰三年(1080年)公主去世(是年二十九岁),后公主乳母告发,宋神宗命彻底追查,杖打八妾并把她们婚配兵卒,公主既葬,王诜也就被贬谪到了均州吃捞面,崇宁三年(1104年)去世。

    一听是王黼家中衙内,黄杰便也来了兴趣,正要细细询问这小王太尉有些什么事迹的时候,却听楼下喧哗声渐大,而后门外伺候的小厮突然撞门进来,惊慌失措的对黄杰道:“祸事了!祸事了!小王太尉问得贵客下午曾在封大家的阁中盘桓,如今要上楼来寻贵客的晦气,贵客且快随小的走避……啊!”

    那小厮话还没完,突然一个恶狗扑食的姿势便跌了进来,跟着便见门外进来一个身穿紫花锦缎的少年公子,凶神恶煞的喝道:“竟是何人,敢与封宜奴留词?却是将俺王骢不放在眼里么?”(未完待续。)

卷五 东京寒 第三百八十章 【张狂】

    凶神恶煞的少年进得门来,倒也要众人眼前一亮,但见他身长足有六尺,玉面丰颜,俊逸非凡,生得一副顶号的皮相,便是如今横眉怒目的模样,叫人看来也是顺眼。

    若非黄杰乃是事主,不然定然要同情他被人躲了心头所好的愤怒之情。

    然而,眼下好像不是该同情这小王太尉的时候,黄杰便也取盏一笑,道:“与封大家留词之人,便是俺了!你是何人?却要如何?”

    那王骢听了,瞪眼来看黄杰,突然就哈哈起来,然后甚是不屑的张望道:“正主儿快些出来,既然与俺架了梁子,岂有走脱的道理!”

    黄杰与众人都是一愣,黄杰便也讪讪的伸手一指身旁的阁间道:“小王太尉果然名不虚传,倒也叫你瞧破了,正主儿其实就在隔壁……”

    王骢哈哈大笑一声,转身也就出了门去,跟着就听隔壁传来了鸡飞狗跳和告饶之声,报信的小厮与鲁达、林冲等人当即都是瞪眼来瞧黄杰,黄杰道:“人家看着不像,便不像,还要如何?”

    不过很快隔壁的纷扰突然迅速消停,而后便瞧见那王骢拉着一个身穿天青色大袖襦裙的女子再次闯了进来,但见他猛然一拽便将女子拽倒在地,更恶狠狠瞧着阁中众人张狂的喝道:“贱人,究竟是谁?”

    黄杰一瞧,自然看清了王骢拽倒的女子正是封宜奴,更瞧清他抓拿的地方已然出现了乌青指印,封宜奴头上的云髻也早被扯散,脸上都是泪痕,当即便是怒不可遏,手中微微使劲,酒盏便化作流星一般飞了过去。

    噼啪一声,白瓷做的酒盏不偏不倚,正中王骢额前,甚至盏中残酒也是一滴没跑的全泼在他面上,当即就听他啊哟一声便撒手扶额,可残酒并非清水,泼在面上便是烧疼,况且眼睛也沾了不少,当即一个脚下不稳便跌坐在地,惨嚎起来。

    场面一时惊悚,众人也都呆住了,这小王太尉纵是张狂,却也是当朝少宰家中的衙内,如今黄杰想也不想出手便伤了,可叫众人如何是好!

    黄杰却是不管众人惊诧的模样,施施然起身后先至二人身边,先将封宜奴扶起揽在身后,然后伸手一抓王骢左肩的锁骨,便将他生生提了起来,正要说话却听门外有人高喝一声“不敢伤了衙内”,跟着便有一人飞扑上来,却使的是一记太祖长拳的探马式便要来拿黄杰。

    黄杰瞧也不瞧,身子不动就是一记原地垫步侧踢,伸足点在那人胸腹之间,跟着就瞧见黄杰身子微微一晃便也稳住,而那人的身子却是如遭蛮牛撞击一般先如虾米一般弯折,而后便直直向后倒飞,又是噼啪一声撞断了二楼的木栏杆,径自跌下了楼去。

    黄杰看也不看,一手揽着已经腿软如酥的封宜奴,一手抓着王骢锁骨将已经叫不出声的他好似提布袋一般提着,慢步往座位走了回来。

    这一次,不说鲁达还有岳飞,便是林冲和曹正师徒二人也惊呆了,莫大等人更是互相对望一眼,眼中除了震惊之外,剩下的便是钦佩与仰慕。

    “好身手!”

    林冲击掌叹道:“好一式鬼脚蹴,发力精准,势大力沉却不失灵动,贤弟使时竟能双肩不晃,更叫人防不胜防。”

    这鬼脚蹴也是太祖长拳之中的一式,与黄杰方才所使的招数大同小异,黄杰闻言一笑,却是将封宜奴趺坐在一旁的靠椅上后,提着已经光有出气没有进气的王骢过来,示意岳飞让了位置之后,便拿着他双双坐下,一边取了净手用的清水慢慢淋在那王骢头上,一面缓声答道:“说是鬼脚蹴,倒也不错,不过这般招数却是俺在巴蜀时,与山中灵猿对练时所悟,本来起了个名字叫做无影脚,后来一想俺本黄州人士,不若与家乡挣些名头,便改名黄州无影脚。”

    林冲听了,摇头晃脑的叹道:“黄州无影脚,倒也是个好名字!”

    黄杰这边说话,那边早用一钵清水将王骢浇了通透,自然将他脸上眼中的酒水冲淡不少,而后黄杰便拿起桌边抹手的手巾,细细与他擦了额头,双眼还有鼻唇,谁知擦拭下来,却是越擦越花,不少擦过的地方赫然露出了皮下的粉刺来。

    原来这王骢,远远看去玉面丰颜的模样,是因为他在脸上擦了粉的缘故。

    黄杰也不管他,几下将水擦干后,瞧他真实的面色已然发青,口唇上也微微浮现了紫绀,便也微微松了些扣住他锁骨的手劲,展颜笑道:“你便是小王太尉,当朝太宰王黼的衙内,王骢可对?”

    王骢从小到大,何曾身受过此等场面,一时也是茫然,不知道如何作答。黄杰也不恼他,随手在桌上拿了个酒盏,倒了半盏和旨与他喂下,还伸手轻拍他胸腹与他顺气道:“莫怕!莫怕!喝一盏酒水,先顺顺气。”

    便也在这时,却见门外呼啦啦来了三五个人,都做武服装扮,还有一人倒是管事服色,管事瞧见阁中状况也是一惊,忙伸手向身后的武士按了按,便轻轻的跨步进门,先叉手做了一礼,却不开口只是来看黄杰和阁中众人,瞧见林冲时,眼瞳不由微微一缩。

    黄杰与王骢喂了一盏后,便来瞧管事道:“无甚事,俺与小王太尉本是老相熟,方才也是玩闹,如今还要一道儿吃酒,且退下吧!”

    管事瞧了瞧王骢,倒也发现他面色不对,而且黄杰还拿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可再一瞧趺坐在一旁的封宜奴,以及一屋子的人,倒也懂事的再次叉手,道:“如此甚好,王衙内的伴当已经送去医治,不知此事要不要知会府上一声?”

    王骢身子一颤,似乎想要说话,黄杰却岂能容他,扣着锁骨的手微微使劲,便要他叫唤不得,而后笑道:“不必了,吃了酒俺自会送了小王太尉回府,那伴当最多只是闭了气,找个熟手与他推拿一番也就成了。”

    管事见王骢脸色变化没有答话,自然心中有数,却也摇头苦笑一声道:“贵客不知,王衙内的伴当跌下楼时,不巧砸着了人,如今怕是折了一条腿儿。”

    说着,管事终于瞧见王骢瞪眼瞧他,当即心中明悟,慢慢退出了阁间,道:“如此,便不扰了衙内与贵客吃酒,若有什么吩咐,只管招呼便是。”

    说完还懂事的将门给合上了,领着几个武士退了几步后,便也急忙低声与一名武士道:“快!快去王府报信,就说王衙内惹祸了,里面那着鹦哥绿的壮汉乃是捧日军的枪棒教头,速去速去!”

    而后又与另一名武士道:“快!快去速速报与主家,若是王衙内在俺樊楼有个好歹,主家也吃罪不起!”(未完待续。)

卷五 东京寒 第三百八一章 【善人蛊】

    不说管事在外的交代,却说他关门退走之后,黄杰却也回头来看王骢,松了些手劲笑道:“如何,瞧那管事也是个晓事的,小王太尉是不是在心中松了口气,只盼他派人去你家中报信,自然会有人来将你解救?到时,你便又是一条好汉了?”

    王骢听得口唇哆嗦,不过唇上的紫绀倒是消退了不少,想想便也鼓足勇气,道一句:“尊……尊驾,究竟何人?”

    黄杰嘿嘿一声冷笑,道:“俺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般嚣张跋扈,为了一个优伶争风吃醋大闹樊楼,你怕你爹王黼知道么?你怕将要赐婚与你的赵官家知道么?又或许,你是故意如此,就是想要让他们知道,可对?”

    王骢听了,当即全身颤抖不已,若非他身子该是不虚,否则只怕豆大的汗珠当即就要下来了。

    黄杰扭头看了看脸色也是惊变的封宜奴一眼,便也回头道:“小王太尉或许不知,俺这个人最恨别人动手打女娘了,也想不通,你既然为封大家争风吃醋,为何又要伤她?来来,说说道理与俺听听,说得好俺或许能够放你一马,若说得不好,便要叫你吃吃俺的手段了!”

    王骢听了,身子又是一抖,却也来看封宜奴,见她披头散发,泪痕满面,好不凄惨,突然间也是觉得自己有些过了,便也哆嗦着道:“宜……宜娘,是俺错了,不该伤了你!俺……俺也是你受了贼……受……受人欺骗……”

    “哼!”黄杰冷哼一声,便也打断了王骢的话,然后冷道:“想不到堂堂衙内,也会认错?好吧!你伤了封大家之事,便算揭过了一半,回头记得拿个几百贯钱与封大家好好调养,可记下了?”

    王骢忙不迭的点头,这点小钱算个甚来,便也道:“俺理会的!”

    黄杰却是一笑,又道:“你与封大家的事情就此作罢,不过俺俩的事儿却是怎生说道?先说你来寻俺,为的是俺与封大家留的词,可是觉得俺的词不好?”

    王骢面色发苦,当然不敢说不好,忙道:“好!好!尊驾的词正是因为太好,俺才一时糊涂。”

    黄杰瞪眼瞧他,道:“好在何处啊?”

    王骢当即愕然,不过他毕竟也是少宰家的衙内,别事不说,书肯定是读了不少,脑子一转,便道:“好在三句,其一是‘欢颜若是如初见,却难说,许几多舛磨’,此句甚是绝妙,想来俺与封宜奴初见时,也是相见欢颜,谁想今日却闹得这般田地。”

    黄杰一听,倒也点头,这王骢的学养竟然不差,便拿起酒盏让人斟满,与他道:“不错,当饮一盏!”

    王骢不敢违逆,便也接来饮下,也不知道是酒壮怂人胆,还是其他什么缘故,他便大着胆子继续道:“这其二,便是‘朱颜怎堪采撷?动情处,丽质不改’,这女子动情时,容颜要比平时更为美艳,俺也是瞧着宜娘唱词儿神色有异,知她对尊驾动了情,这才怒不可遏,做下蠢事,由此可见,词句倒也字字珠玑。”

    黄杰不想着王骢居然也有急智,便又与他倒了一盏,道:“也对,再饮一盏!”

    王骢接过喝了后,便继续道:“这其三,便是‘只愿卿是画中仙,含笑看人间’,此句若夸别人,俺说不得一笑置之。却说宜娘,真个当的此句,甚是妙绝。”

    黄杰也不说话,再倒了一盏,王骢也是干脆的接过饮下,三盏和旨下肚,竟也见他面色红润起来。

    黄杰自己也倒了一盏,痛快饮下后,便也瞧着王骢嘿嘿一笑:“想不到小王太尉也是粗通文墨,那么词的事情便也就此揭过,如何?”

    王骢自然点头答应,却也斜眼来瞧黄杰扣着他锁骨的手来,黄杰却是笑道:“最后,俺俩就要来谈谈这冲撞的事儿了。今日里,俺初到东京,相邀世兄好友来这樊楼吃酒,却叫你踹门进来大闹,此事如何了?”

    王骢便也急忙道:“不如今日便由小弟做东,算作与尊驾接风,如何?”

    黄杰哈哈一笑,便笑道:“爽快!好说!既然小王太尉这般客气,俺也就却之不恭了!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小王太尉既然这般晓得事,俺也礼尚往来,赠你一个道理和一件好物。”

    说着黄杰便伸手从腰下招文袋中摸出一个铜匣来,打开之后便瞧见里面封着七八粒鸽卵一般的药丸,黄杰拿出一枚捏在手中用指甲轻轻一划,捏破后便也见得蜡丸内部赫然卷曲着一条乳白色的毛虫,跟着便见黄杰拿着蜡丸对着灯火微微一晃,便瞧见火光透着蜡壁穿过,再看那毛虫,似乎经过了火光的刺激后,似乎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黄杰迅速将捏着王骢锁骨的右手一松,然后便也捏住他的下颌,便将手里的半枚蜡丸带毛虫拍近了他嘴里,然后捏着他喉头一推一送,便听他咯噔一声吞咽了下去。

    “不可!”

    房内的众人都是瞧见,却碍于黄杰方才的手段不曾出言,只有趺坐在一旁的封宜奴惊叫了一声,黄杰却是扭头看她,故意眨了眨眼睛,这才回头对已经吓傻的王骢道:“莫怕!莫怕!方才与你的好物,名叫善人蛊,善是良善的善,蛊是巫蛊的蛊。此蛊名叫善人蛊,便也知道不是用来作恶的,不过俺却不忙说这善人蛊的功用,先与你说说道理!”

    而后黄杰却好整以暇的放开了捏着王骢下颌的手,慢慢道来:“俗话说,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世间有人行恶,自有国朝律法来管,或诛或贬或流徙,总是要受责罚,可为何还是有人不怕,依旧要来行恶,依旧要仗势欺人,跋扈横行?”

    王骢被灌了蛊虫,已然被吓得痴痴呆呆,自然不知道如何作答,倒是一旁鲁达冷哼一声道:“还不是那劳什子的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凡是得势之人,哪怕什么报应?”

    黄杰点头一笑,却是伸手来拍王骢,好不容易才将他拍醒,便也直直来盯他眼神道:“这人之所以作恶,不外是,一不知其恶,二不惧其罚,所以这善人蛊的功用便是主罚了。小王太尉自然瞧出俺的装扮,俺也不妨明说,俺乃成都玉局观来东京公干的道士,此蛊正是以巴蜀巫蛊炼制,施以俺道家秘法而成。服下此蛊之后,但凡心中存有恶念、想做恶事、生起恶意,蛊虫就会发作,顿时五脏六腑,犹如万蚁吞噬,心肝脾肺,便如毒蛇穿刺,叫人生不如死、惨不忍睹,非得要活活痛足一刻时辰方才停歇,若还不知悔改继续心生恶念,便也会继续疼上一刻时辰,无穷无尽,至死方休……”(未完待续。)

卷五 东京寒 第三百八二章 【李大家】

    黄杰口中语音低沉,叫王骢听来似可闻又不可闻,不知不觉中神智竟也深陷其中,更瞧着黄杰的双眼之中似乎有异色,黑色的眼眸当中似乎有一个正在吞噬一切的黑洞般,叫他目不转睛,无法自拔。

    “哇啊!”

    黄杰说着说着,就听王骢突然惨叫一声,身子便向后倒去,伏在地上后更是抱着肚子来回打滚,惊得众人都是瞠目结舌,黄杰却是道:“你看,俺还在分说,你便心生恶念以身试法了,可是想着等你家的人来了,要如何炮制俺等?”

    王骢疼得直在地上打滚,一听黄杰这话倒是脑子清醒了过来,忙道:“道……道长,饶命!饶命!俺不敢再生恶念!不敢再生恶念!”

    黄杰却是摇头一笑道:“虽是俺制的蛊,却也控制不了它,你心生恶念,它便依足道法要你痛上一刻时辰才成!”

    当即王骢惨叫连连,就感觉到腹中果真如有万蚁吞噬心肝脾肺,生不如死。

    哐当一声,却在这时隔间的门儿被人推开,扑进来一个水绿色人影来,这人也穿着与封宜奴同款的大袖襦裙,不过样式和衣裳上的纹绣却要华丽地多,再看她面上粉黛浓重,但容貌却还尤胜了封宜奴几分,不过已是二十五、六岁模样,虽比不的封宜奴青春丽质,却也独有一份****韵味。

    却见她进门后,先快步走到趺坐的封宜奴身边仔细瞧了,这才来瞧犹在地上捧腹打滚的王骢,面色如冰一般直盯着黄杰,却是不吐一字。

    倒是封宜奴好似缓过了劲来,便来看着黄杰道:“黄……黄道长,还请饶恕了王公子,此事错在宜奴……”

    黄杰目光落在这后来的女子身上,口中却是笑道:“非是俺不饶他,是他自己想差了,心生恶念这才受罚,若是恶念消去,诚心诵念俺道门圣经,倒也可以止疼!”

    疼的满地打滚的王骢自然听见,急忙摒除心中杂念,口中忙道:“道长,俺知错也!还请示下圣经!”

    黄杰便正色道:“好!既然知错,俺便与你起头: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

    黄杰刚起了头,王骢便也接下去背诵道:“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後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这句话正是《道德经》第二章,其意自然不用赘叙,只见首句便可明已,果然王骢背完此句,腹痛立消,他也立即明白过来,急忙起身先与黄杰作揖拜下,又与封宜奴叉手道:“道长!宜娘!是俺错了!”

    黄杰便也轻笑一声,道:“知错就好,俺也不怕明说,这善人蛊寿命倒也不长,在人腹中能活三年零六个月,这期间你自管读书、习字、骑马、射箭,一切都也如常,但却万万不能心生恶念,方才是它第一次发作,念念圣经倒也能止痛,若是再犯,便念圣经也是无用了,你可记下了?”

    王骢早被吓的面无人色,急忙点头表示记下,黄杰却是当即挥手道:“既然记下了,你便去吧!俺还要与好朋友吃酒,却是无闲送你返回府上了。”

    王骢没想到黄杰居然这么轻易就放他走,自然也是呆了,黄杰便也来看他道:“怎么,却不愿走,要留下吃酒么?”

    王骢浑身一个机灵,忙叉手做礼,几步就退出了门去。

    大伙儿见黄杰居然如此轻易就将王骢放了,也都是惊愕,不过自从见了黄杰方才的手段,也都明白黄杰绝非常人,他这般行事相比自有道理,便也不曾多言。

    也在这时,就听那身着水绿襦裙的****却是冷笑一声道:“这王衙内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脾性,道长就这般轻易放他走了,就不怕他反复么?”

    黄杰却是嘿嘿一笑,伸指在唇边嘘了一声,****一愣,并不知这是什么意思,可就在这时却听酒阁子外突然再次响起熟悉的惨嚎之声,以及紧接着断续响起的“天下皆知美之为美”诵念之声,可是惨叫却是依旧,且渐行渐远。

    于是,那****便也瞪大眼睛,惊讶道:“道长当真与他下了善人蛊?”

    黄杰哈哈大笑,道:“自是当真,你不就是见证?”

    随后黄杰便也坐回主位,拿了酒盏与自己满上,与众人敬了之后一口喝干,便也咳嗽一声:“今日吃酒,倒也有趣,方才俺等聊到何处了?”

    大伙儿都是面面相窥,不过大家刚刚见见过了黄杰的手段,自然也不担心,反倒是林冲笑道:“贤弟如此可就失礼了,怎能把李大家与封大家晾在一处。”

    说完,林冲便也起身挪了位置,便来请封宜奴与那****,忙与众人引荐道:“这位便是以小唱享誉汴梁的李师师,李大家了!”

    哪知李师师却是不坐,只是叠手与众人和林冲做礼,道:“今日出局,并未献艺,怎敢入席。且宜奴妹妹受了惊吓,且由奴家带下安置妥当,再来与诸位贵客叙话,可好?”

    黄杰却是道:“李大家只管先去献艺,封大家惊魂未定,还是留下歇息,有俺在此,旁人也动她不得,管叫放心就是!”

    李师师闻言,便也来瞧了黄杰,又回头瞧了封宜奴,见封宜奴微微点头,便也转身告罪一声便也去了。

    待李师师去了之后,黄杰便也起身要侍女送来一盏温热水与封宜奴服下,还与她拿脉瞧了一下,才笑道:“无甚事,不过是受了惊吓,且安坐调息!”

    便又入席与众人吃酒,不一会便有小厮再次来请开门窗,却是楼下事态平息,正到了李师师献艺,丝竹奏出《浣溪沙》的调门,便听一把柔和丽音唱道:“雨过残红湿未飞,珠帘一行透斜晖。游蜂酿蜜窃香归,金屋无人风竹乱。衣篝尽日水沈微,一春须有忆人时。”

    比起封宜奴来,这李师师的唱腔更显成熟婉转,词句之间衔接得天衣无缝不说,与丝竹之声的配合也是已臻化境,要比封宜奴更胜了一筹。

    黄杰听来,也觉得长得不错,词也不错,便问道:“这时何人所做之词,倒也不错!”

    一桌子人都是愕然以对,显然他们的文化水平还上不了二楼,才听一旁闭目休息的封宜奴道:“该是大晟府提举周邦彦周提举新作。”

    接着又听楼下唱道:“宝扇轻圆浅画缯,象床平稳细穿藤。飞蝇不到避壶冰,翠枕面凉频忆睡。玉箫手汗错成声,日长无力要人凭。”(未完待续。)

卷五 东京寒 第三百八三章 【看门狗】

    黄杰听来觉得很是不错,却见岳飞、曹正还有莫大等人都是呆若木鸡的模样,倒是鲁达与林冲二人却是一副如痴如醉的表情,叫黄杰看来林冲或许是真懂词中含义,至于鲁达估计就是李师师的脑残粉了,不管她唱些什么,肯定都是如痴如醉。

    随后就听李师师又唱了几阙,随后丝竹之声突然一变,却是起了《尉迟杯》的调门,且李师师的嗓音也是突然拔高了一分,唱道:“隋堤路,渐日晚,密霭生深树。阴阴淡月笼沙,还宿河桥深处。无情画舸,都不管,烟波隔前浦。等行人,醉拥重衾,载将离恨归去。”

    才听这句,就见封宜奴突然睁眼站了起来,忙道:“道长速走,王府的人来了!此阙词也是周提举之作,名‘离恨’,却是师师姐借此报讯!”

    黄杰却是摇头晃脑道:“为何要走?不怕不怕,有俺在此,怕得甚来,这等仙音岂能不一饱耳福?”

    这时,楼下歌声继续,唱道:“因思旧客京华,长偎傍疏林,小槛欢聚。冶叶倡条俱相识,仍惯见,珠歌翠舞。如今向,渔村水驿,夜如岁,焚香独自语。有何人,念我无聊,梦魂凝想鸳侣。”

    听楼下唱罢,黄杰轻轻击掌叫好,与一旁脸色焦急的封宜奴道:“宜娘歌喉不输李大家,但在火候上却差了半分,该是心境不稳之故。便如方才之事,俺敢出手惩治那王骢,自然是有所持仗,若真怕他权势,又岂能无所顾忌的出手?”

    话音才落,就听门外响起掌声,便见三个中年男子走了近来,居中一人身穿华服,却长相有些猥琐,另外两人都做武服打扮,但身上肌肉奋起,目光宛若鹰隼,双手粗大有力,腰下挂有兵器。

    拍手那华服男子桀桀一笑,道:“俺说何人敢动我家衙内,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道人……”

    黄杰嗤笑一声:“俺说王家会派谁来,居然是条不知死活看门狗儿……”

    那华服男子闻言便是一怒,伸手一挥,身后的两个武士便抢了出来,其中一人呛啷一声拔出腰下的朴刀,指着黄杰道:“臭道士,过来受死!”

    这话出口,岳飞便是赫然起立,正要上前与这武士会上一会,黄杰却是伸手压了压道:“师弟稍安勿躁,还看师兄手段!”

    说完施施然起身,走到那武士面前,笑道:“动手便动手,不过俺先问问,你是王府的武师还是护院?若是不幸亡了命,可有一笔安家费与家眷?”

    那武士将眼一瞪,正要答话的时候,就听华服男子喝道:“呱噪!还不速速与俺将他擒下,带回府中交与老爷处置!”

    武士听喝,便使刀来攻黄杰,一式五路太祖卧龙刀中的御敌式使将出来,便见他将刀头一探一伸,便要使刀来削黄杰首级。

    这三人过来之前,自然问清楚了状况,知道黄杰只是一脚便废了王骢身边的伴当,无疑武艺高强,所以出手便是杀招。

    然而,也就在这时,众人就感觉眼前一花,便发现黄杰身影直直往那武士怀中贴了上去,跟着就听“砰”的一声闷响,那使刀武士便如一口破布袋般向后倒飞而去,正巧站在身后的另一名武士见状急忙伸手来扶,然而也就在这时,刚刚停下的黄杰身影又是一动,却是合身再次扑上,再次一记正踢中了使刀汉子的胸腹,而后便见他与身后相扶的武士一个贴着一个,噔噔噔连退几步,啊呀一声就从早前弄破的木栅缺口处跌下了二楼去。

    一时间,众人再次震惊,就连那华服男子也是满眼惊讶。他可是知道,带来这二人可是王府之中数一和数二的好手,一个月的月俸便要百贯钱财,平日里撵鸡驱狗都用不着他们出手,只管教习府中护院枪棒武艺,平常都是一个打十几个的主儿,可眼下居然才是一个照面便……

    “哇!啊!”

    华服男子脑中还在转筋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左肩锁骨一疼,跟着便觉得自己竟然双脚已经离地,再看才发现自己被那道人单手扣了左肩锁骨提了起来。

    黄杰一把扣住华服男子,便也扭头与岳飞还有林冲道:“师弟!世兄!俺方才又使了一记黄州无影脚,可瞧出了玄妙来?”

    岳飞与林冲都是面色震惊,却又若有所思的表情,林冲道:“贤弟方才先是一记膝撞,有三分少林蹬膝腿的模样,但发力太快,竟然不用蓄力?后一记无影脚,却是卧心腿的招数,可力气忒也大了。”

    黄杰便也笑道:“却是俺糅合了寸劲的功夫在里面,才有这般气力,在此种空间狭小之地施展,最是能建奇功。”

    说完便也提着华服男子走了两步,还将他晃了晃,这才放下地来微微松了些手劲,笑道:“说你是看门狗,俺定然不会看错,你是王府的管家,可对?”

    华服男子早被惊出了三魂七魄,那还敢嘴上逞能,忙道:“道长饶命!饶命!小的正是王府的管家,名唤王福!”

    黄杰却是憋了憋嘴,伸出左手抓了这王福的右臂手肘下来三寸的地方,道:“俺管你叫王福还是李福,如今你领人来冲撞了俺们吃酒,要你一条手臂做交代,你可有异议?”

    “啊!”的一声,王福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右臂一疼,跟着便感觉到右手传来骨裂之声,竟然坚持不住两眼一翻便撅了过去。

    然而,他刚撅过去差不多三四息的模样,又感觉到左足一疼,便也睁眼来看,便瞧见自家的左足上搭着一条穿着麻鞋的大脚,然后膝盖以下三寸的地方已经向后弯折成了丫杈模样。

    顿时巨大的痛苦从手上脚上同时传来,他本想要张口大喊,却感觉自己的左肩锁骨上却是传来一股子麻痹之感,竟让他想叫也叫不出来了。

    也不过眨眼的功夫,豆大的汗珠便如晨露一般从他面上额上冒了出来,又是眨眼的功夫,汗珠儿便也聚集成了溪流一般奔腾而下,此时耳边便也听得黄杰戏谑道:“这世间,凡是做看门狗的,都不懂那仗势欺人,必遭天谴的道理。更不懂,只有好手好脚才能做看门狗,若是手折脚断,便是想做看门狗也不成了。王福是吧?回去与你家老爷王黼带话,俺与他家衙内下了善人蛊,乃是要代他管教顽劣,若要谢俺,只管去御拳馆旁的青云观寻俺就是。”

    说着,王福就感觉自己的身子再次被提了起来,跟着便是天旋地转的打着璇儿腾空而起,待他终于感觉自己身体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直接躺在了一楼的地上,全身骨痛欲裂,旋即哼都没哼一声,便也昏死了过去。

    楼上,林冲皱眉道:“贤弟,这般惩治,是不是有些过了?”

    黄杰哈哈一笑道:“如今才是初更时分,世兄信不信俺还能再惩治了一批?”(未完待续。)

卷五 东京寒 第三百八四章 【王黼】

    林冲毕竟已是四十出头的人,又在东京打熬多年,还在军中担任教头,自然是一点就通的主儿,听了黄杰的话语,脑筋一转便也明白了过来。

    旋即笑道:“莫非贤弟要借这小王太尉在东京扬名立万?”

    黄杰却是一笑:“方才是当真要与世兄好好吃酒,他却自己送上门,怪得谁来?”

    林冲点点头,想了想后对莫大几人道:“今日之事,自然由俺与黄贤弟担了,你等几人只管散了,莫要牵扯上御拳馆。”

    莫大几人听了,便都起身尊了,毕竟林冲也是他们名义上的师傅。

    待莫大几个走了之后,酒阁中便之剩下黄杰、林冲、鲁达、岳飞、曹正还有封宜奴,黄杰让侍女烫了酒,便请了封宜奴入席,笑道:“今日无论如何,不至三更不走,只管开怀就是!”

    烫好了酒,便与众人分盏来吃,吃了之后这才发觉楼下静了许久,早没了丝竹之声,黄杰也不以为意,便与林冲聊上了拳脚功夫。不多久,却听阁门又被推开,见李师师已经换了一件水绿的便装褙子,引着一个英俊倜傥的中年男子进来,道:“好叫贵客得知,这位便是樊楼的少东,范诚范少东主。”

    “顺阳范氏,见过道长!”范诚上来之后,双手交叠,拇指上指,与黄杰行了一个古礼。

    黄杰一听他自报家门,也是惊讶,便忙起身让了一步,回礼道:“成都玉局观散人黄天八见过少东主。”

    这顺阳范氏,乃是指魏晋南北朝时期一个兴起于顺阳郡(今河南省淅川县李官桥镇一带)的范氏家族。是当时顺阳地区重要的士族之一,这支范氏人,兴起于秦汉之际,在东晋南北朝时期声名显赫,不过隋唐时期开始衰落,历经魏晋南北朝三百多年,其间累世相继,有多达二十九人名载史籍,贵显于世,是当时范姓最为显赫的一支,便是如今大宋朝中,这顺阳范家虽无坐堂的将军宰相,但家族势力却是遍布朝野,否则他岂能稳坐钓鱼台般的经营这号称东京第一酒楼的樊楼。

    所以,这范诚既然如此坦诚的自报了家门,黄杰自然也得正视对待,正儿八经的报了名号。

    范诚听来,倒也正色:“原是玉局观高人到此,今日鄙楼果然蓬荜生辉!”

    又瞧了席面一眼,便个伸掌轻拍两记,便有樊楼管事领了小厮侍女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残席又撤了去,另上了一桌席面儿,不过荤腥甚少,多是素羹斋汤,却也做得别样精致。

    更有侍女将桌上的和旨也撤了去,却用玉壶上来新酒,添了新盏便也闻见气味虽与和旨无二,但却能觉出此酒更为醇和,当是和旨佳酿。

    随后范诚便来入席,却是坐了辅宾之位,还让李师师坐了林冲之侧,也不提先前龌蹉,只是打开话匣与黄杰聊起了东京风物还有这樊楼典故,范诚这人极善话术,一时间气氛竟也融洽,很快阁便也欢声笑语不断。

    却说,此时此刻,一顶四抬的官轿正急匆匆过了禁内的宣德门,就往郑门行去,不一会才出了郑门,就见门外几个提着灯笼的家仆瞧见官轿上的王字认旗,便也急忙上来,其中一个年老的管家凑进轿窗低语了几句之后,便听轿中传来一声咆哮:“何人胆敢伤了我儿?”

    管家忙又低语,而后才听轿中人道:“速速先转回府中!王寿,你且使人去樊楼盯着,莫叫那妖道走脱了!”

    管家王寿答应了之后,轿子便也转向东折往御街方向奔了去,不多久便在城西中段入了一条大巷,来到一座大宅之前,但见宅门上高悬着王府二字,门口镇守的一对白玉石狮竟有一人多高的样子。

    但见轿中人下了轿子,乃是一位四旬出头的中年男子,容貌自然与小王太尉相差无两,却着的一身市井直裰,甚至下摆竟还掖在腰下,胫衣的一条裤腿还挽在膝上,手中拿着一根鱼竿一个鱼篓,若非是坐着官轿回来,走在路上只怕会被人认作是夜钓的寻常百姓。

    只见他随手将鱼竿鱼篓抛与前来迎接的下人,便也直入府中,一连过了前堂、中堂,这才来到后堂门口,就听堂中传来嘤嘤哭声,不由面色一悚,强忍着怒气走了进去,瞧着一堂的妇人女子喝道:“嚎甚?那小畜生便是死了,老夫却还在此!”

    满堂坐着的二十几个妇人女子突然听此一喝,也都惊得收了声,不过仔细一看,也只有高坐堂上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以及陪坐在侧的中年妇人是当真在落泪哭泣,其余的妇人全都是打旱雷不下雨的模样。

    老妇人闻言也是被吓了一跳,但也很快回过神来,起身道:“我儿可是回来了,快去瞧瞧乖孙,只怕迟了!”

    不用说,这渔夫打扮之人,正是王黼了。

    这王黼初名王甫,崇宁年间考中进士,调为相州司理参军,编修《九域图志》,何志与他同时负责,很是欣赏,就对自己的父亲何执中说起他,何执中推荐他升为校书郎,又迁为符宝郎、左司谏,因与东汉宦官王甫同名,故得赵官家赐名为王黼。

    朝野之中,对王黼的评价是讲究仪表,目光炯炯,有口才,才智出众,善于巧言献媚。崇宁末时,宰相张商英渐渐失宠,赵官家暗中派使臣把玉环赏给在杭州的蔡京,王黼侦知此事后,逐条上奏赞扬蔡京所推行的政事,并攻击张商英。后政和二年蔡京再次任宰相,感激王黼帮助自己,就任命他为左谏议大夫、给事中、御史中丞。王黼从校书郎之职,升到御史中丞,只用了短短两年的时间,此后官运一直亨通,去岁(政和八年)更被任命为特进、少宰(右宰相)。

    王黼听了也是心急,便快步往王骢房中走去,入内一瞧只见三个花鬓大夫正在与王骢诊治,而王骢此时竟然脱光了衣衫,只在腰间围了下衣,全身通红都是抓痕,披头散发两眼无神的躺在榻上,口中还喃喃念着什么“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未完待续。)

卷五 东京寒 第三百八五章 【大机缘】

    王黼听得清了,见他一时半会也不会死,便也忍着,待三位大夫瞧见他来,忙叉手做礼出来禀告时,才问:“病情如何?”

    其中一位年老的花鬓大夫便道:“说来蹊跷,衙内自称被一个道人灌了巫蛊之物,俺等诊瞧许久,却瞧不出衙内身体有何异常之处。只听衙内言道,那道人说与他的灌下的,乃是什么‘善人蛊’,只要心中存有恶念、想做恶事、生起恶意,蛊虫就会发作,便浑身痛痒难耐,五脏六腑犹如虫噬,须得诚心颂念《道德经》方才能略微止些痛楚,每次发作一刻时辰。”

    王黼听来瞪眼,先是浑然不信的模样,而后突然眼中灵光一现,问道:“方才,你是说……这巫蛊唤作什么‘善人蛊’?中了此蛊,便不能存有恶念、想做恶事、生起恶意?这世间,当真有这等奇物?”

    三个老大夫面面相窥,还是年老的花鬓大夫道:“此事……说不好,若非亲眼所见,也只能宁可信其有也!”

    王黼心中一动,便也叉手送了三位大夫出去,便进屋来到王骢榻前,喝道:“孽子,你今日又惹了什么祸事?”

    正双目茫然,口中念着《道德经》的王骢听见喝声,便也浑身一个机灵,扭头来看王黼,便也哭道:“阿大!却要为孩儿做主啊!”

    当下便也语无伦次的将他今日去樊楼与封宜奴捧场,却听封宜奴唱了一阕新词,谁知这词非但写得不错,且封宜奴还露出了动情之像,与是他就怒不可遏的去寻那留词之人的晦气,却不想对方竟然是个妖道,将一条活生生寸许长的蛊虫灌他服下,如今只要心中敢生恶念,便要被蛊虫咬噬五脏六腑,生不如死,苦不堪言。

    王黼听来,王骢的亲口之语自然与大夫们转述的大同小异,心中思绪电转如飞,便道:“你这孽子,不在家好好读书,却去樊楼为了优伶争风吃醋。你身为当朝少宰之子,本该是天下读书人正心、正念、正意的榜样,如今中了这劳什子的蛊虫,却要为心生恶念而受苦,说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王骢听了,便也翻滚下床来,抱着王黼的大腿哭诉道:“阿大!阿大!孩儿知错了!知错了!只求阿大设法请了那道人与孩儿取了蛊虫,日后孩儿必定在家安心读书,不去惹是生非,更不敢心生恶念!”

    王黼听来心中一动,满脸都是不信神色,他这孩儿自小骄纵,尤其是这几年他在官场一帆风顺,官运亨通,从小小通议大夫超晋八阶,被任命为宰相之后,王骢也等同于旦夕之间从官宦子弟一跃而起为了当朝可数的衙内,也是日渐自大膨胀,目中无人起来。

    只是王黼每日里忙着围绕在官家跟前巧言献媚,便如今晚他这般打扮,本是禁中陪了官家做百姓装扮夜钓,哪有时间管教王骢,却不想一只“善人蛊”竟然将王骢给驯服了,还这般诚恳的主动认错,主动答应读书,当真要王黼既是奇怪,又是惊讶,更有一丝灵光在他脑海中闪现出来。

    当即,王黼眼珠儿一转,便沉声道:“哼!好个妖道,竟然对我儿下蛊,定然不能轻饶了他。为父这便去寻他,先假言好意请他除了蛊虫,再将他拿了炮制,非得碎尸万段才能解了心头之恨……骢儿,你说好是不好?”

    王骢听得父亲居然这般为他出气,心中自然也是欢喜,他本就是个纨绔子弟,有道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心想着有父亲出手,谅那妖道不敢不去除蛊虫,待他去除了蛊虫之后,还不是随他王骢炮制。这等害人妖道,果真要碎尸万段才能解了心头之恨,便不假思索,想也不想的答道:“甚好!全凭阿大做主!”

    谁知话才说完,本已经消去的腹痛突然又来,就听他闷哼一声,便抱着肚子惨嚎着满地打了滚来。

    王黼瞪眼一看,竟然不怒反喜,满脸喜色的瞧着王骢在地上滚来滚去,惨嚎连连,口中喃喃念道:“好手段!好蛊虫!好机缘啊!”

    也在这时,却听门外突然传来哭声,扭头一看却是老妇人领着一帮妇人扑了来,见着满地打滚王骢便也惊叫着要扑将过来,王黼便也伸手一拦,喝道:“莫去管他,且让他痛足一个时辰便是!”

    扭头看王骢一边捧腹打滚,一边口中胡乱念着《道德经》,一边却用手指在身上抓出血痕,便喝道:“来人,且将他绑了,莫再让他自伤便是。”

    说完也不管老妇人泪眼挣扎,便强行扶着她出了屋子,往后堂去了。

    到了后堂,王黼便扶了老妇人坐下,便也道:“娘亲,骢儿遭此劫难,也是好事。他如今身中的乃是一种叫做‘善人蛊’的奇物,中了此蛊之后,便不能心中存有恶念、想做恶事、生起恶意,否则蛊虫就会发作。方才正是孩儿故意去试他,果然骢儿心中一生恶念,蛊虫便来发作。”

    老妇人听了,吓得连连称佛颂道,急道:“这……这……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满堂的妇人们听了,也是一个个噤若寒蝉,不过立在老妇人身后的王黼正妻却是皱眉问道:“相公,此话当真?”

    王黼点点头,他刚才亲自见证,自然假不得。

    那王黼正妻便也到道:“骢儿日渐顽劣,也怪妾身疏于管教,莫非相公以为,这‘善人蛊’当真能治得了骢儿?”

    王黼却是一笑,道:“为夫方才入他房中,却听他在背诵《道德经》,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这话一说,便见老妇人和他正妻都是眼前一亮,王黼能高中进士,家中自然是书香门第,且近年来官家尊崇道家,谁没读过几本道家典籍垫底,这《道德经》更是被读的滚瓜烂熟,自然明白此句的意思是“天下的人都知道美好的事物是美好的,是因为丑的存在;都知道善良的事物是善良的,是因为恶的存在”,而这恰恰切合了“善人蛊”专治心生恶念、恶意之人的功用。

    你不去想恶事、生恶意,蛊便不会发作,你若去想,痛死也是活该!

    顿时就听王黼正妻眼睛一亮,道:“如此说来,此物当真是好物了!”

    听了妻子的赞叹,王黼也道:“说不得,又是一位通药先生,是上天与我王家的大机缘呐!”(未完待续。)

卷五 东京寒 第三百八六章 【礼贤下士】

    这谁家父母不希望自家孩儿学好,尤其是王黼这般已经位极人臣的,更是奢望能够在权利巅峰巍然不动,且还能叫儿子与他接班,让王家的富贵权势能够延续下去,所以对于儿女的期望自然要比普通人家略高。

    如今这“善人蛊”居然能把王骢给治的服服帖帖,却那是什么坏事,根本就是一件大好事啊!

    这通药先生,说的是政和五年元月赵官家召光州道士雷豹觐见,这雷豹原为衡州(今湖南衡阳)人,后隐居淮南光州光山,自称在崇宁三年曾遇药王妙应真人孙思邈(当朝官家赵佶于崇宁二年(1103年)追封孙思邈为妙应真人),授以《千金要方》、《千金翼方》、《千金真方》以及十二味应急千金丹,他历经十二年终于将十二味应急千金丹练成,今来敬献。

    他进献的十二味应急千金丹乃是伤科圣药,主治各种刀枪棒伤,官家命内廷三百医官合验后证其却有奇效,便赐封其寓居蔡京宅第,赐封冲霄处士,三月又赐封通药先生。

    若是王黼能将这会制“善人蛊”的道士也引荐与赵官家觐见,说不得要落什么天大的好处。

    一时间,王黼也顺着他所了解的赵官家脾性设想,若是赵官家手中有了此蛊,说不得会叫一些“不太听话”、“不太懂事”的人来服用,倒是这些人便也就生不得恶念,动不的恶心思,岂不就是天下太平了?

    当然,王黼自己肯定是不会服这“善人蛊”的,所以他更要设法先将这会制“善人蛊”的道人掌握在手中才行。

    也在这时,却听堂外有人喧哗,王黼便也起身去看,但见堂外火把明亮,却是却又身穿樊楼小厮服色的人抬了三副板儿来,再瞧板上躺着的人,却是家中官家王福和两个武师头目,王黼,不由怒道:“甚事?”

    樊楼来人之中便出来一位管事,叉手为礼后,禀道:“禀王相,方才二管家在我家楼上要拿欺辱了衙内的道人,一眼不合便动了手,二管家折了一手一脚,两位王府教头一人折了四根肋骨,一人折了腿骨,我家已经请了郎中裹扎。”

    王黼瞪眼一瞧,二管家是个草包,本就不通武艺,被人打断手脚也是常理,可另外两位却是王府延请的武教头,使的一手好枪棒,竟然也被人打折了骨头。

    王黼便问:“却是如何动手?”

    樊楼管事便道:“听下人说,那道人当先动手,只用了一招便将两位教头踢下了二楼,然后拿着了二官家后,先是只手捏断了二管家的手臂,又是一足踩断了……”

    “嘶”的一声,王黼听着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招便将两个武艺高强的枪棒教头打折骨头踢下楼去,还只手就能将人手臂捏断,这等奇人……只怕用强也惹不起啊!

    王黼想了想,又问:“可知道这道人姓甚名谁,哪里人士?”

    管事便道:“禀王相,俺来时少东主已去作陪,得知这道人乃是成都府玉局观的道士,道号黄天八,如今挂单在御拳馆旁的青云观中。”

    “黄天霸?怎会有如此道号?”王黼听来一愣,这道号也忒显霸气了一些。

    管事忙道:“王相听差了,乃是五六七八的八,这道人俗家姓黄,道号天八。”

    王黼这才明白,不过还是觉得黄天八也好,黄天霸也好,仅是名号便也显得这道人的不俗来,便也道:“如此说来,那道人还在樊楼?”

    管事忙也点头,便也将黄杰在樊楼宴客的事情详细说来,也将主客乃是捧日军中枪棒教头林冲,几名伴当都是御拳馆中跤手,还有一名伴当或是相国寺中武僧的事情说了。

    王黼想了想,又抬头望了望天,便道:“王寿,去账房支一千贯钱来,今日樊楼之事都算在我王府账上。”

    老管家王寿答应一声,便领着樊楼的人去了,而后王黼却是上前两步,看了看躺在板上不敢做声的王福道:“可死透了?明日里以老夫的名义,备上七色礼物,你亲自去青云观与那道长赔礼认错,他若不容你,你便也不要活了!”

    王福听了,急忙坐起身来,道:“是是!明日一早俺便去赔礼认错!”

    王黼便也转过身来,道:“记得拿上拜帖,就……定在十二,老夫亲自登门拜访!”

    此言一出,王福自然也就知道,自家老爷这是要礼贤下士了,不由懊恼得直砸自个儿的脑袋。

    待樊楼管事转回时,已是三更时分,樊楼依旧灯火辉煌,且北楼二层黄杰等人所在的包间之中更是丝竹如泣,长啸做歌,只听两个豪莽声音唱道:“升升落落,渺渺茫茫,轰轰烈烈默默。大浪淘沙英色,壁樯风破。江花散尽泯灭,子瞻邀清风同咽。那满月,照天狼,但愿久长无过。被贬东坡不懦,枫火处,唱取水歌篱卧。残阙无眠,烟雨几蓑步辍,一汀雁飞孤落。逝常州,陨坠星烁。点点泪,峥嵘豪情领袖寞。”

    管事听的好奇,便瞧瞧凑到阁前从窗缝里探看,却发现自家少东居然被道人揽着脖子引颈而歌,险些亮瞎了一对招子!

    “痛快!痛快!”范诚唱罢,伸手用衣袖一抹额上汗珠,大笑道:“黄贤弟这词,却将苏仙唱绝了,范某有个不情之请,还请贤弟留下墨宝将这词留与樊楼做镇店之宝,如何?”

    黄杰搂着范诚肩儿,也是哈哈大笑道:“岂有此理,范世兄喜欢这词,俺便相赠就是,还说什么不情之请,却是瞧不起俺么?人来,笔墨伺候!”

    当下黄杰便也来到岸前,却见封宜奴亲自来为他铺纸,李师师也来与他分墨,便也来了豪情,直让封宜奴裁了一张二尺宽,六尺长的大卷,先是飞墨涂了流云山嶂,然后铺出一江春水烟色,江中一叶扁舟,看似顺流却又相似逆流,舟上一人昂首而视,山峡之间隐隐见着乃是赤壁景物,整幅画卷大气磅礴,豪迈非常。

    留白处,黄杰便也将方才那阙《声声慢》抄录下来,字体却比数年前更是老道精炼,且带了三分醉意,更显飞扬飘逸,不过留的名,却还做黄州小霸王。

    待黄杰画完,回头时正巧见着一个樊楼管事正缓缓退出阁去,范诚神色更显喜悦,上来道:“想不到,黄贤弟竟然是诗画书三绝!”

    黄杰便寻了酒盏,与自己灌了下满满三盏美酒后,便张嘴哈出一口酒气,却来亲了身旁的封宜奴一口,而后伸出右手拇指在封宜奴额前的胭脂花钿处一抹,便将沾染了胭脂的拇指往画上留名出一压,便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胭脂指印来。

    黄杰便也挣着醉眼,嘿嘿笑道:“这天下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大丈夫便将诗画书习的再好,也是小道!合该横刀立马,血战八方,马革裹尸,方才能显英雄本色!”

    瞧黄杰神态迷离,已然处在断片儿的程度,范诚便也忙道:“道长醉了!醉也!还不快扶了道长去歇息!”

    封宜奴面色一红,却也懂事,便将黄杰扶出了酒阁子,径直往西楼去了。(未完待续。)

卷五 东京寒 第三百八七章 【共白首】

    樊楼有五方楼,东、北、南三楼用于款客,其中北楼最尊,因为可以凭楼眺望如今正在兴建的皇家园林万岁山(也即是后来的艮岳),东南二楼次之,只有相去不远的州桥夜市与汴河游女可赏。

    至于西楼借景于大内,所以朝廷也就规定不准酒客登临西楼眺望,以免暴露皇室的**,所以干脆把西楼面朝大内一面全都封闭,然后将整座西楼改建成了“香楼”,用于安置樊楼之中献艺的优伶和贵客人等。

    总而言之,如封宜奴这等在樊楼驻场的大家,自然在西楼之上有一间用于休憩的房间,至于她是怎般扶了黄杰上去,上去之后又做了什么,便也不足与外人道哉,且根据相关法律和规定,此处省略一万字。

    只说翌日一早,红日才出时,樊楼之中便也车水马龙,侍女小厮们也早早起来筹备起了一日的营业。也在西楼三层的一间套房之内,黄杰也是嗯哼一声揉着脑门缓缓坐其了身来,虽然头疼欲裂,却也发现了如无骨的鱿鱼一般缠在自己身上的横陈玉体。

    黄杰想了想,记忆止在与樊楼少东主做了一副画上,之后便也模糊不清了,便也暗自懊恼起来,这饮酒断片儿的毛病,时隔数年之后却是又发了。

    身旁的人儿乃是趴卧,满头秀发正好遮挡,不见容貌,黄杰便也好奇先暗自查看了自己,便也确定昨夜确与人行了房事,便也心意一动,轻轻掀起身旁人儿的一缕秀发,瞧清是封宜奴后,便也暗中长吁了一口大气,暗道:“幸好不是李师师,不然便事大了……”

    只是他这般动作,还是惊着了本是熟睡的人儿,便见她睫毛动了一动,却是不敢睁眼。

    黄杰自然是瞧见了,知道这是小娘子的脾性,便也瞧瞧侧身躺下,只管凑近了来瞧。好一会,封宜奴忍不住偷偷睁眼,却瞧见近在咫尺的大脸,便也吓的哎哟一声急忙闭眼,黄杰便也好笑道:“朝霞普照云满天,玉人凝眸开眼帘。却见面前虬髯汉,谁知竟是……”

    黄杰故意停顿,封宜奴等不及下文,便也睁眼来看,问道:“如何?”

    伸指头在封宜奴鼻头一点,黄杰笑道:“谁知竟是今世缘!”

    听得黄杰竟然随口做出这等应景儿的打油诗来,封宜奴本也白皙的玉容顿时也如染了红霞一般,黄杰瞧了忍不住便也俯首亲了一口,想了想道:“昨夜俺可伤着你了?”

    封宜奴抬眼瞧瞧黄杰神色,却也微微摇头,可面色却是没来由的突然暗了下去,想了想道:“只求郎君不弃宜奴已是残花败柳之身。”

    黄杰却是不以为意,笑道:“宜娘如今风华正茂,那是什么残花败柳,休要胡言……对也!你可与樊楼签下了身契?”

    封宜奴摇摇头,便道:“与樊楼并无身契,宜奴一年前已然与教坊赎回自身,如今也是自由之身。”

    黄杰听了,便也拍手道:“如此正好,你也知道俺家中已有八位妻妾,可愿做了俺家小九?”

    封宜奴以色侍人也不是初次,却没想竟然遇见了黄杰这等一夜雨露之后,开口便要将她纳入房中的人来,以往不管是遇着的达官贵人还是风流才子,多是一夜风流之后,最多留些诗词银两,便也急匆匆出门去与人宣扬亲得了封大家的芳泽,哪有这般直来直去的人。

    当然,有情之人也不是没有,封宜奴也是遇着了几个,可不是家中卧有母老虎,便是囊中羞涩的主儿,还有放言一旦科举高中便来迎娶的,结果自然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却说黄杰这般开口,封宜奴听了惊愕,便也问道:“郎君不弃,已是奴家之幸,却只怕郎君家中几位姐姐不容……”

    黄杰哈哈一笑,却道:“不怕!不怕!俺那妾室燕奴,原也是黄州花魁,却是与俺生了大娘青青,俺欢喜得紧。宜娘只管放心,今后俺少不得要在东京盘桓,自然要在此地置了宅院、产业,便都交给你打理,日后待俺接了廿娘她们来京,你等若是融洽,自然不需多话。若是不容,便也许你自立一房,不受闲气,如何?”

    黄杰这般许诺,也是惊得封宜奴瞠目结舌,若非昨日见了黄杰诗画书三绝的本事,还有施蛊的手段和高强的武艺,封宜奴只怕会认为他这是在空口白话。

    黄杰见封宜奴这般表情,也是觉得有趣,便也坐直身子想去寻了搭膊,后来才想到应该是交给岳飞去了,干脆便在榻边寻着了自己衣衫,而后从衫上腰带里摸出了一块玉牌与封宜奴道:“来!拿着此物,随时可去汴河大街昌隆号总店,凭此玉牌可兑换万两黄金,以此作为俺与宜娘的聘礼,可够?”

    封宜奴拿着玉牌,光是用瞠目结舌已经不能形容她此时的表情了,不由呆滞问道:“万两黄金?当真?”

    黄杰瞧来更是有趣,便也问道:“如何?不够?”

    封宜奴想想,忙把玉牌还与黄杰,道:“若是当真,便使不得,贱妾不过一介歌伶,岂敢担待得起这十万贯聘礼,若是郎君真心真意,便以一阕诗词做聘,如何?”

    黄杰侧头想想,心中不由对封宜奴高看了几眼,便也答应,便起身道:“如卿所愿!”

    当即封宜奴便伺候着与黄杰更了衣,束了发,便来铺了纸墨,黄杰闭目思索了一会,便也落笔挥毫:“秋来不知姻缘至,却上樊楼,道旁听天籁。才见佳人便咏柳,素手相邀晤闲愁。不想纨绔凭拦阻,冲冠一怒,情定小西楼。漫漫人世从今缔,但愿此生共白首。”

    黄杰挥笔落下这首《蝶恋花·共白首》,要说词句工整对仗,也算勉强,但用意心思却是应了人应了事,竟也看得封宜奴鼻头耸动,双目竟然微微红了。

    这一次,黄杰落款也不再题什么黄州小霸王的名号,而是写下了“黄杰黄子英,戊戌年(重和元年)十月十一于汴梁樊楼留与封宜奴定情之念”,还从藏有廿娘等人画像的铜匣里取出一枚印章,郑重压下。

    做完了一切,黄杰还是将玉牌拿了出来,郑重的交到封宜奴手里,道:“空口无凭,便已此物为信,俺今日便寻了礼聘媒人,定下吉日,可好?”

    封宜奴握着玉牌,来瞧黄杰,但觉得自己眼下如在仙境一般,心也醉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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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人心皆坏,人人皆想过上自己想要的好日子,不管他人死活。 正如那些旷世枭雄们说过:要做人上人,便要人杀人。杀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不过,这世上也不乏一些追求道法自然的人,做些‘念我生民苦兮,义士舞干戚’的抗争。 何为道法自然? 不外呼是那: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天有道,便顺其自然! 天无道,便替天行道! 大道通天,以道兴宋!宋道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