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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隔壁老黄哥     宋道txt下载     宋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卷五 东京寒 第四百零三章 【莫须有之】

    张先(990—1078年),字子野,又称张三影。乃是乌程(今浙江湖州)人,天圣八年(1030)进士,这首“师师令”乃是当年他为一名唤作王师师的女子所做,但如今的赵官家睹物所思之人,却是姓李。

    瞧着赵官家又是失神,王黼和梁师成便也对望一眼,微微露出苦笑。

    赵官家与李师师之事,王、梁二人都是亲历者,却说大观三年(1109年)的八月十七那日,赵官家闲来无事,便越了王黼、高俅二人出游汴梁,当时王黼已是御史中丞,而王黼恰好也于大观二年(1108年)与童贯、刘仲武在西北又取得了一次较大的胜利,他们成功地招降羌王子臧征仆哥,收复了积石军,高俅因此被升为殿帅。

    至于梁师成,却还是一个书艺局中小黄门,不过因为管理睿思殿文字外库的关系,且又懂得迎奉,便被赵官家带在身边使唤。

    那一日,赵官家自称是赴京会考的举子赵乙,经内侍官张迪的引荐,与李师师见了一面。那时赵官家是年二十七岁,而李师师也不过十九岁,之后两人倒也情热一时,直到周邦彦整出《少年游》的幺蛾子来,赵官家恼怒之下也才淡了心思,与李师师断了来往。

    不过,来往虽是断了,但那李师师毕竟是曾受帝眷之人,身边自然有人瞧望,所以今日王黼使人去金钱巷送礼,那李师师与封宜奴住的又是两隔壁,自然也就惊动了赵官家。

    却说赵官家失神了一会,便也自己醒来,就来瞧来王黼道:“听说你今日使人去了金钱巷,所谓何事?”

    王黼自然不敢隐瞒,便也将王骢因为黄天八为封宜奴填词一事大闹樊楼,黄天八将王骢惩戒之事说了。又说后来得知黄天八纳封宜奴为妾,且封宜奴也答应了,干脆也就做了顺水人情,奉上一份薄奁,谁叫这封宜奴是那位的闺蜜。

    赵官家听了,面色一阴一暗,却又斜眼看看王黼,突然道:“听说你家骢儿,今日演了一出负荆请罪的戏码,还是由你亲自领着上门,又是所谓何事?”

    赵官家虽然身处宫中,但他自然耳聪目明,区区一个汴梁岂能少了他的耳目,再说这大宋三大情报机关之二的密谍司和城隍司都是直属于他,这犄角旮旯里的密谋或许难查,可市井之间的传闻却是自然难逃法眼!

    王黼自然拿的准这位的脾气,便也将黄天八与王骢下了善人蛊一事说了,赵官家听来震惊,便也来瞧梁师成道:“此等邪物或真有之?”

    梁师成听来也是觉得惊奇,便道:“莫须有之,却也未必是邪物!”

    这“莫须有”的意思是指也许有、可能有,赵官家听了便也觉得有趣,便问:“巫蛊之事,古来皆是称邪,为何守道却说未必?”

    梁师成便也笑道:“方才王相不是说了,他家小骢儿中了此蛊之后,不能心生恶念、心想恶事,但有逾越,必遭蛊噬之苦。这不能思恶,也就不能行恶,只叫人来行善事的善人蛊,咱家可瞧不出邪从何来?若非叫人行善弃恶也是邪事?”

    赵官家听来也觉得有理,便也笑道:“如此说来,这善人蛊倒也是个好物了!”

    王黼听的心中一动,便急忙道:“说道好物,臣今日去青云观,在那观中梨园之中倒也寻见了,正想着明日一早便送来与官家瞧看,却不想官家急召,臣这便使人取来与官家一观。”

    赵官家听了好奇,当下便被转移了注意力,忙问道:“却是凭般好物?”

    王黼忙叫小监将随来的管家唤来,与他交代之后,这次将他在梨园寻着一方带有奇香的泥土之事说了,为了故事的连贯性和可信性,他将开头说成是坐在别院堂中饮茶时突然虎啸,当时将王骢吓得屁滚尿流,而他却是胆大便去查看,便隐约见着一头白虎窜进别院梨园,在一颗梨树下遗香(撒尿),待他上前查看时,却闻着一股奇香,后来便在那白虎遗香的树下掘得了一方香土。

    这般奇闻,自然引得赵官家大是惊奇,于是又来问王黼他见黄天八之事,王黼却是不慌不忙将他掘得香土之后,之前被吓得屁滚尿流的王骢跑来抱他大腿嚎哭,然后喊了一句“阿大!可不敢有事!若是阿大没了,叫孩儿如何是好?”,当时他心头火起,便将王骢一脚踹到,却因此引发了王骢腹中善人蛊,恼得他狠狠揍了王骢一顿的事儿说了。

    赵官家与梁师成听后,都是捧腹而笑,赵官家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王黼道:“将明啊!将明,你却也是太过苛责了,骢儿当时只怕果真动了恶念,却不该是如你想得那般乃是恶诅!”

    王黼却是故意翻翻白眼,便来问:“那孽子只怕心中当真盼着臣就此命丧虎口也说不定,这人心隔着皮囊,谁知是不是莫须有之!”

    赵官家听了更是哈哈大笑,道:“遇见这等事端,便是朕也只怕会恶想一番,想着将明会不会遭了虎吻,此乃人之常情也!将明也莫要太过苛责了,来人呐!传旨太医院,请一位不当值的太医,速去王少宰家中探视朕的新婿。”

    王黼自然赶忙谢恩,便也算是揭过此节,而后赵官家自然又来问他与黄天八论道之事,王黼自然也简明扼要的说了些他记得的,至于那番游地府的奇遇,自然不能与人道哉!

    只是,论道之中有关朝政之议,王黼自然不敢乱说,便也刻意介绍了黄天八身边的一人二兽,那一人自然是岳飞,王黼说他相貌出奇,骨骼矫健,自幼习武,想考武举,倒也引不起赵官家的兴趣,只是听说那一白虎一黑熊居然懂得趺坐听道,甚至还会饮茶,便也勾起了赵官家的好奇来,待王黼说那一虎一熊乃是什么“御敕文德殿前诸班直侍卫首座白虎将军”和“御敕文德殿前诸班直侍卫次座熊罴力士”时,赵官家这才一拍脑门回忆起来,不过旋即就是问道:“将明、守道,那梨园遗香的……莫非就是那白虎将军?”

    王黼与梁师成对望一眼,便也齐齐点头,齐声道:“陛下圣明!”(未完待续。)

卷五 东京寒 第四百零四章 【老厮】

    不久,王黼的大管家便领人取了一担箱笼赶来,当即赵官家便也下了御座凑近来瞧,待到王黼亲自将箱笼打开时,果然有一股闻所未闻的奇香扑面而来,直叫赵官家与梁师成都是咋舌不已。

    这一担香土,乃是王黼当时亲自取自坑心的好土,取回家中后也是一直将箱笼密封,不敢让香气外泄,此时打开之后,顿闻奇香冲天而起。

    梁师成凑近来闻,很快便也出现迷醉神色,身子微微一斜,险些就站不稳,连道:“奇了奇了!咱家为何略感微醺,好似饮下了几十盏美酒一般?”

    赵官家虽然不像梁师成那般贪婪来嗅,却也略作深吸,自然也是感觉了略有微醺之意,也道:“此味可比数十年之佳酿,果真让人醉意凭生!”

    这君臣都是富贵之人,自然懂酒知酒,所以一闻便也能料定十有**乃是酒香,只是这般酒香定然非是人间凡品,再配合王黼之前的白虎遗香之说,当即赵官家便喝道:“来人!速速将酒坊使召来!”

    这酒坊使自然是官酒酿造方面的最高官员,得了赵官家召唤自然火速赶来,待他来到升平楼时,那奇香已然逸散了不少,等他连滚带爬的上得楼来时,依然还是被这香味给惊着了。

    待这酒坊使趴在箱笼边上嗅了又嗅,还抓了些香土尝了尝后,便也闭着眼睛道:“启禀陛下,若是小臣所料不错,这等香液合该是用了麦、稻、糯稻、粱、粟这五粮酿成,此外小臣还嗅着些微的梨木之气,或是用梨木之器盛之?”

    赵官家拍手一笑道:“是了!这等香液,该是五粮酿成,哪能是什么白虎遗香,那道人既然会制蛊,便会制酒也不稀奇!”

    当下赵官家便也名那酒坊使取了一合香土回去研究,务必要探查出这五粮所酿香液的制法出来,随后这才记得本是叫王黼、梁师成二人来陪他饮宴,便也下旨起了歌舞,开席吃酒,黄天八也就成了佐酒的好料。

    王黼口才极好,又博闻强记,于是便将与黄杰的论道,摘除了有关金宋之盟的事外,都是原原本本的道来,其中一些有关“道”的注解和观点自然与赵官家的不谋而合,还有一些新颖的观点也引得他认同,这一席酒宴足足吃到了三更末刻才罢,而后王黼与梁师成便也联袂出宫而去。

    如今王梁两家本是邻居,自然顺路,这一次王黼也不敢推辞了,便陪着已经微醺的梁师成坐轿,行至半途时,梁师成突然睁眼抓着王黼道:“将明,可是有事相瞒?”

    王黼如今也是吃酒吃得微醺,听梁师成突然喝问,险些惊出心脏病来,但他脑子也是灵活,急忙答道:“不错!恩府先生,方才却有一事,不敢禀了官家!”

    梁师成老神在在的一笑,便也道:“却是何事?可是也要瞒了咱家?”

    王黼忙将黄天八点评金宋之盟的事情说了,梁师成听来也是眉头一皱,作为和王黼沆瀣一气的同伙,他的三观自然与王黼相投,也觉得童贯这番弄出什么滔海寻金结盟的事情有些异想天开,这辽国再怎么不堪,那也是百余年来压着大宋的巨兽,跑去辽东寻些野人联盟灭辽,当真是图惹人笑耳!

    想了想,梁师成便问:“此事,要不要去寻了高老儿来商议一番?”

    梁师成口中的高老儿自然不是别人,乃是当朝太尉高俅,王黼便也答道:“也不忙在今日!只是,恩府先生,今夜官家全然不提是否要见那道士,却是为何?”

    梁师成便也嘿嘿笑道:“官家心思本就玲珑多疑,只怕至今还是认为将明不知从何处寻了个道士来做戏,怕是要自去查探一番,只需静候就是。对也!记得使人看好了那道士,莫要出了什么事端!”

    王黼便也笑道:“倒不怕他跑了,听说他已经与那封宜奴下了礼聘,且弄得街知巷闻,只怕是一心是要在东京博一个出身。”

    梁师成听了,便也笑道:“这厮倒也真有些手段,咱家听说这封宜奴与那位也是金兰之交,想来眼光也是不差才对,却叫这厮得了手。说起来,那位也是倔强,却叫官家劳心,俺等糟心啊!”

    王黼听来也是点头道:“不如,恩府先生再用些心,设法玉成此事,如此延展也不是个事儿!”

    梁师成便也嘿嘿笑道:“都怪那周老儿,弄什么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这老厮才情倒也不错,就是少些眼力,弄成如今境地,听说如今他在处州,却还与那位通书?”

    王黼听来一叹,当初周邦彦躲在李师师床下,听得赵官家与李师师之事,也不知哪根筋不对,居然做了一首《少年游·并刀如水》出来,虽然恼了赵官家,却在李师师的求情之下居然因祸得福,从户部税监被提拔为专管乐舞的大晟府提举,但赵官家虽然容了周邦彦,却难容李师师,便也与她怄上了,谁知这李师师也是个犟驴脾气,竟然也不认错,双方便是如此僵持了下来。

    哪知不久之后,却是蔡京因为彗星之事罢相倒台,周邦彦随大流进了两首抨击斥述蔡京的宫词,待政和二年蔡京复出时便也倒了霉,先被黜去了顺昌(今安徽阜阳)任县令,如今又被贬去处州(今浙江丽水)做通判,也是够悲催的!

    想想,王黼便也吟道:“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凄恻,恨堆积。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

    梁师成便笑道:“兰陵王……这老厮终是自食其果,怪得谁来?也罢!咱家便也使些气力,先将那位之事给了了,再将他给回转来就是,少了这老厮在官家身边,倒也却了许多趣味!”

    当初周邦彦任大晟府提举时,自然少不得与王黼和梁师成交往,周邦彦本是少有的姿绰词人,才华横溢,也不讨人厌,与王梁二人多少还是有些交情的。再说这之前,赵官家去幸李师师之事,说起来也是王黼和高俅二人撺掇的,而周邦彦认识李师师在前,且李师师也是唱着周邦彦的词成名,如今看他倒霉,在岭南苦瘴之地(当时浙江也属于岭南)吃老米,自然是不忍心。

    定下计议,轿子也到了府门前,二人便也作别,各归了各家。只是王黼不知,待他入了王府之后,街角处便有一个匿踪汉子迅捷而去,不过一刻时辰便也奔到了青云观,报与黄杰道:“下午酉时二刻,宫中来人召了王黼入禁,半个时辰后又命人去王黼取了一担箱笼,该是王黼得自梨园的香土,直到三更末刻方才回府。”(未完待续。)

卷五 东京寒 第四百零五章 【起底】

    翌日一早,按制不朝。

    天才大亮,宫中门禁刚开,两个黄门小监背着一枚牛皮信筒连滚带爬的冲进了值宿卫的签押房,而后就瞧见一个值宿卫的都虞侯也是衣冠不整的捧着信筒急往后宫奔去,一路上穿屋过殿,最终才有一名身着总管服色的中年太监将,这牛皮信筒奉到了一名须发全白的老太监手里。

    老太监也是刚刚起身模样,先是咳咳喘喘从喉咙里清出一大口浓痰,这才慢条斯理的将牛皮信筒开了,取出里面的文书来看。

    看了之后,却是扬眉道:“懈怠!这般大事,若是不查岂是不报?”

    中年太监闻言忙躬低了身子,却不敢出言辩解,老太监斜眼瞧了瞧他,便也冷哼一声道:“黄州这一路的主事之人,叫他自领二十脊丈也就是了!”

    说完老监便也将文书折好塞入袖筒,便也起身迈步,却问:“昨夜官家宿在何处?”

    中年太监却是忙答道:“郑皇后处!”

    老监眉头一扬,便也展颜笑了起来,便快步走了出去。

    这之后,老监一人在皇宫之中独行,他虽然着的是普通太监的葛色常服,头上戴的也是普通的纱幞头,但不管走到何处,值守的宿卫和路过的宫娥、小监却都是见着之后急忙侧身避让行礼,连正眼都不敢瞧。

    不一会儿,老监便也来到当今皇后郑氏所居的宫室之外,一个守门的小黄门见了,忙也跑过来跪下行礼道:“小的见过老祖宗!”

    老监瞧了瞧,便也笑道:“可是纯道?”

    那小黄门忙将头碰地,道:“正是小的!”

    老监笑着点点头,便也上来抚了抚这小黄门的头顶,道:“好好!起来!起来!官家可是起身了?”

    那纯道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却将身子躬得好似虾米一般,忙也答道:“鸡鸣时起了身,如今还与皇后小憩!”

    老监听了便也点头,便也道:“弄盏茶来,咱家候着就是!”

    那纯道便也急忙引了老监入了侧房,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将老监伺候得很是满意,摸约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纯道便也将来报道:“老祖宗,官家起了!”

    老监便也丢了茶盏,就随纯道入了皇后寝宫。

    如得宫室,但见赵官家正睡眼朦胧的靠坐在画案之前,一个丽色娘子正使篦子与他梳头,老监进来便也行礼,而后道:“官家,已然查实了!”

    赵官家听了,便也睁眼来瞧,道:“如何?”

    老监笑着摸出袖中文书便要呈上,赵官家却是扬眉,道:“说来便是!”

    老监便也正色道:“此人姓黄,单名一个杰字,表字子英。乃是黄州人士,其舅父乃是现任黄州主薄姚政。”

    赵官家听来便也瞪眼斜视,使劲想了想后,突然伸手一拍画案,道:“可是那……朕亲手敕封的官道使,修了夔巴路被贬的黄杰黄子英?”

    老监便也点头道:“正是此人!”

    赵官家便也面色大奇,仔细想了想道:“这……朕好像记得是要他在成都玉局观读书,怎地做了道士?”

    老监便也笑道:“倒也不错,不过官家还许了他三年之期,准他赴考。只是今岁他赴黄州备考,那黄州知州曾纡却是不允,还讥讽他乃是奉了官家旨意读书,只管好好的安心呆在玉局观中继续苦读,他日自有恩宠降下。”

    赵官家听来,便也觉得黄州知州的名字耳熟,便也问:“曾纡?他何时做了黄州知州?”

    老监便也道:“便是曾布第四子,先前乃是楚州知州,经由蔡太师荐之,平调黄州。”

    赵官家想了想,着实想不起这事,不过既然这人是蔡京调去,倒也没什么好说的,便也问:“而后,他便做了道士?”

    老监便也点头道:“此子一气之下,便回成都玉局观考了个贡士,又献上灵兽白虎一头,熊罴一头,还得了官家敕封,这次便是他亲自护送灵兽入京,且明春也合该入国子监辟雍。”

    入国子监辟雍也就是进入国子监深造学习的意思,重和元年(1118)八月,宋帝赵佶特地颂发诏令,多方优待学道之士。

    诏令规定,凡学道之士准许入州县教养,至于学习的内容,所习经以《黄帝内经》、《道德经》为大经,《庄子》、《列子》为小经外,兼通儒书,使合为一道,大经《周易》、小经《孟子》。

    且每年举行考试,州县学之士,初入学为道徒,经学习考试及格升为贡士,贡士可依科举贡士法到京师入辟雍,考试合格入上舍。三年一大比,准许与其他参加科举考试的士子一样,穿襽衫参加殿试,并另降策问就试。

    虽然诏令乃是八月才刚刚颁发,但考学道士为贡士的政策却是早就在政和六年就已经颁发,所以还真算不上是让黄杰钻了空子。

    赵官家听了,不由抚掌道:“有趣!有趣!想来这黄杰黄子英倒也是个秒人儿!朕听陈展说道,那夔巴路可是修的极好,若是当真按照早先的计划,沿江从黄州一直修到成都,入蜀之期或许只要五日,若是从成都修一条直路到汴京来,最多十五日便可通达,巴蜀之物何须再走水陆,先是东下,再做北上,千里迢迢徒耗人力物力。”

    说到此处,赵官家却是突然摇头一叹,道:“只是可惜了,此子当年终归年少,朕当时也是无能为力……”

    赵官家这般说时,老监和那郑皇后只是静静听着,不过皇后手脚也是很快,此时便也将赵官家的发髻束好,听他说出无能为力之语,便也伸手抚他肩膀道:“陛下何出此言?陛下身为九五之尊,当谨言慎行,休叫不相干的人听了去!”

    赵官家仰头一瞧皇后,却也苦笑一声,如今宫室里只有郑皇后和那老监二人,可即便如此郑皇后也是非常小心,内中详情不言自明。

    老监却是抬头一看郑皇后,暗暗点头露出赞许神色,便也道:“皇后所言不错,如今朝野升平、四海合泰,天下五谷丰登,全赖一众朝臣协力,太师辅政有方,陛下自当谨言慎行才是!”

    赵官家便也只能点头,道:“朕理会的!还是来说这黄子英之事,却还有什么消息?”

    老监却是摇摇头道:“此子十月初九,由新郑门入城,独架一车押送熊虎,入城之后便直去了青云观。而后翌日便去了樊楼宴客,所宴之客乃是捧日军枪棒教头林冲,还带了几个御拳馆中跤手做伴当,如今查知这林冲与他乃同时那御拳馆中天字教习周侗的徒弟,二人以师兄弟相称。”

    至于这之后的事情,赵官家自然已经得知了,便也问:“何朝奉,此子来意究竟如何,当真是来入辟雍的?”

    老监却是摇头一笑:“未必!却也未知!”

    而此时,身在青云观的黄杰尚且不知,他已经被人起了底儿!(未完待续。)

卷五 东京寒 第四百零六章 【香客】

    对于黄杰而言,这次进京的确是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准备。

    但这世事,总也是计划不如变化,他原来准备入京之后先蛰伏三月,将一切必要的之事都筹备妥当之后,再来逐步实施计划。

    而且,他当初的行动目标,本是定在马政等人引金国使者来汴梁朝觐之时,依他从奇梦中所得消息,这金国之所以动了掠宋的心思,其源头正是那金使。

    据说那金使来时,国朝的君臣皆不知其狼子野心,居然将他封了宋官,容他在汴梁居住数月,不但让他走访风土人情,还日夜宴请,展示大宋繁华,终叫他生出了觊觎之心,回了金国后便与金主大肆宣扬大宋富庶而君臣软弱,这才被辽国驯治,每岁贡献岁币无数。既然如今辽国已经是日薄西山,待日后灭了辽国,何不如顺道也将宋灭了,坐了那花花江山。

    正是如此,金人这才对大宋起了贼心,所以黄杰的首要目标便是刺杀金国使者。

    当然,将王黼这等奸贼“入道”,虽然也是在计划中,可却当真没有这般急切,但世事也总是择日不如撞日。谁想到他才来汴梁,只是去樊楼吃酒便惹上了王骢,当时喂他虫草丸诈称善人蛊也是信手为之,谁有想到王黼当真亲自送上门来,结果诸多巧合终于造成了如今局面。

    却说将王黼“入道”之后,又过了三日,一早被派去查探林冲便也风尘仆仆的转回,见面之后林冲便也笑道:“好师弟!你赠的马儿,果真是头千里驹儿!你却猜猜,这几日师兄每日能行多少里?”

    瞧林冲满身尘土的样子,黄杰倒也难猜,便笑道:“师兄都说是千里驹了,只怕每日少不得要行五百里吧?”

    林冲哈哈大笑,道:“只是竞走,五个时辰便可行得三百里!若是放肆疾奔,一个时辰至少百二十里!”

    这话一说,便也惊得曹正、鲁达还有岳飞三人讶然,这一日十二个时辰,只是竞走便至少能行六百里了,若真是不恤马力,一日跑出一千里也是可能的,这等宝马居然一口气买下三匹,合算下来才一千贯钱一匹,当真是千值万值了。

    林冲显摆了马儿之后,倒也不忘正事,便道:“师弟,你那家仆下人,如今已到了颍昌,俺去瞧见,因是百多辆大车同时赶路,自然快不起来,那领头的色目人叫什么亨利,却说还要半月才能抵达,于是俺便当即折返,又去相州走了一遭。如今算来,该是再有十日便能到了。”

    听林冲先是南下几百里去了颍昌,又折返北上几百里去了相州,然后转回汴梁,这算下来短短五日,一路至少奔波了一千五百里地,也是风尘劳碌了。便忙请师兄做了,便来煮水烧茶,而后将前几日王黼来见,如何弄那梨园遇仙,然后又是如何煮茶论道,再是地府一日游,最后将他“入道”的事情细细与他说了,直听得他不时的拍案叫绝。

    不过,听完之后,林冲也是皱眉道:“师弟!这般事故,自当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师弟这般推心置腹,师兄虽然感激,却也觉得不妥!”

    黄杰听了笑道:“如何?不妥在何处?”

    林冲看看在场的曹正、鲁达还有岳飞三人,这岳飞乃是一师授意的师弟,曹正也是自己徒弟,唯一外人便只有鲁达了,可林冲却不好直接挑明,便也指着曹正道:“这厮嗜酒,吃醉了便爱乱说,师兄只怕到时走漏了消息!”

    曹正听的一惊,忙跳起来道:“不敢!不敢!师傅莫要害了徒弟!如今做下这等大事,俺岂敢再去吃醉,万万不敢了!”

    众人瞧来都是哈哈大笑,林冲大笑之余,还是看了看鲁达,鲁达倒也不是真个鲁男子,便也瓮声瓮气的答道:“林教头莫要小瞧了人,俺如今被少东赚了十二年的伴当,与众位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岂能胡来?”

    林冲听来一愣,他之前在樊楼吃酒的时候,倒是知道黄杰用一把宝刀和一把宝弓赚了鲁达做六年的伴当,怎么如今变十二年了?

    于是就来看了岳飞,便听岳飞道:“师兄不知,昨日达哥忍不住与师兄动了手,本是约定三年之期,十招分胜负,结果才走了七招达哥便败了。之后达哥不服,师兄便说若许得二十招,小黑也能胜了达哥,于是便又约了三年之期……”

    说道这里,便是曹正也忍俊不止,捂嘴笑了起来。

    林冲见了惊奇,便问:“达哥与那熊罴又走了多少招?”

    岳飞便伸出三根手指来,道:“不多不少,三招!”

    林冲听得一惊,便叫道:“唉吔!莫要诓俺!这……这……这……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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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东京寒 第四百零七章 【扑跤】

    本来黄杰未将三人当成一回事儿,毕竟这青云观如今也算他老巢,观中的道士可以说都是自己人,这三人能够悄无声息的来到他的院外,想来也该是观中的熟人。

    然而,当这青年一报姓名叫做什么赵乙之后,黄杰这才突然警觉起来,他可是在奇梦里知道得清清楚楚,这当年赵官家去辛那李师师时,用的化名便是赵乙。且这赵乙还有个旁人不知的出处,那就是传说这赵官家与先皇(宋哲宗)一道读书时,先皇策论得了个甲,便与自己起了个别名叫做赵甲,赵官家的策论只得了个乙,便也就是赵乙了。

    却说黄杰起了疑心,便也仔细来瞧,便见这青年容貌虽然青葱,但眼角却生鱼纹,且眼袋略大,发色微枯,是个年少早衰、沉迷酒色之相,且下颌须茬稀松,并不蓄留胡须,与传言中当今官家的容貌特征便有七分相似。

    再瞧他身后的两个仆役,那少的约是二十出头模样,也是个白面净颌儿,倒也能瞧见他肩头一侧还有个带着尘土的脚印,以及他喉间并无明显突出的喉结。再瞧那老仆,也不过四十余岁的模样,同样的白面净颌,也无喉结,却天生一对插翅眉、丹凤眼,倒也生的仪表堂堂。

    黄杰本就是高人之徒,又经过几番历练,若还看不出这三人来历,便也是个笑话了。

    当即左右一看,便见着一个老火工躲在远处走廊处,见他望来便也满脸焦急的伸出一根手指来往上一指,黄杰便也笑着点头,转身道:“原是香客,方才俺等在院中戏耍,却是惊着了吧?来来来,来客既然好奇,不如入内一瞧!”

    说着便也大方的伸手做了个请势,赵乙见了也是一愣,便也叉手道:“如此,在下也就却之不恭了!”

    当下便引了这赵乙三人入了院子,那灰熊刚才将林冲摔了个滚地葫芦,如今正百无聊赖,见黄杰领人回来,便也几步走来便对黄杰伸出了一只爪子,乃是要与黄杰讨些吃食。

    只是,灰熊的这般动作却吓着了赵乙等人,当即便见那年轻仆役赫然一惊,便扑上来一把抱住了赵乙,而那老仆则是快走一步,便张开双臂要拦。

    黄杰一看好笑,但也不敢托大,便口中呼啸一声,抢上一步伸手拍了拍灰熊爪子,喝道:“你这吃货,这才耍了一招,便敢讨赏?”

    灰熊听了黄杰呵斥,倒也想起了什么,便低头看看掌上的抓套,这才记起以往都是博戏完了之后解开抓套才给吃食,便也扭头一寻,便寻着了林冲,当即就用双掌一拍胸口,冲着林冲嚎叫一声,意思自然是快来打过。

    林冲方才吃了一记挂金钟,又的了赵乙三人出现缓了一缓,也算喘过气来,见灰熊主动邀战,自然也是生出斗志。

    想了想,他干脆将身上的内衣也解下栓在腰间,露出一身的好皮肉,以及胸腹之间黑丛丛的护心毛来。当即俺林冲便往双掌唾了口唾沫,又来与灰熊搭了胳膊,又是好一番游走较劲,毕竟灰熊人立的体态不是常态,也叫林冲瞧出了破绽来,便使了个扑跤术里的小变脸之技,往黑熊足下使绊,想要将它绊倒。

    哪知道,林冲前脚刚下了绊,就听灰熊嗷的一声,居然改攮为扑,胖大的熊身子居然一蹦而起,不但让林冲绊了个空,整个身子也一下子扑向了林冲的正面。

    好一个林冲,八尺长短的身材居然也使得出铁板桥儿的身段,倒地之后迅速侧身一滚,堪堪避过了灰熊重若千钧的一扑。

    “好!”

    那赵乙看得眼前一亮,不由自主拍手叫好起来。

    也在这时,黄杰突然口中忽然怪啸一声,扑空的灰熊本是要翻身坐起,听了怪啸之后突然便是回身一掌,将意图扑上身来使锁技的林冲一掌拍翻,而后也不起身居然就地一滚,便一屁股坐在了被拍翻的林冲背上,还昂首向天嚎叫一声。

    饶是林冲有万夫不当之勇,可被体重巨大的灰熊坐在背上也是压得动弹不了,瞬间就把脸给憋红了。还好黄杰迅速又是怪啸一声,灰熊这才从林冲背上人立而起,竟还记得伸掌拍了拍林冲的肩头,这才摇摇摆摆的走到黄杰面前,伸出双掌讨赏。

    黄杰哈哈一笑,便与它解去爪套,而后叫岳飞去拿来一小篮秋梨和半小罐蜂蜜,灰熊便也欢叫一声,一爪提着梨篮,一掌抱着蜜罐走回熊巢坐下享用起来。

    此时曹正早去将师傅林冲扶起,却也不忘奉承道:“还是师傅厉害,居然走了十几招才败落,前日里达哥只是三招便被那熊罴坐在了身下。”

    林冲满脸涨红,很是苦笑不得,他是当真没想到这熊罴不但身手灵活,竟然还知道如何破解扑跤之技,又是身沉力大。方才被那灰熊屁股坐在背上,别说反抗了,当时就觉得后背骨骼直响,险些被坐成了两短。

    黄杰忙也来扶,又查看了一下林冲身上的情况,见无甚大碍,便也笑道:“如何?师兄服是不服?”

    林冲摇头一叹,岂敢还说不服,要知道方才这熊罴与他动手,可是绑了抓套,还叫黄杰制住不让它使嘴来咬,若是当真搏命,这熊罴口爪并用起来,那时还论什么输赢,直接就论生死而已。

    也是这时,那赵乙也是满脸欢喜的击掌道:“好!好灵兽,凭地这般厉害?却不知可有个什么名目?”

    黄杰便也一笑,便也叉手向北遥遥虚拜了一下,道:“这灵兽却是当今官家御敕的文德殿前诸班直侍卫次座熊罴力士,乃是俺成都玉局观中的神教护法,如此戏耍扑跤,叫来客见笑。”

    赵乙听来,便也忙道:“俺道这般厉害,原来是御前敕封的熊罴力士,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这时,却听一声虎啸,众人一看,正好瞧见白虎不知什么时候从虎巢里钻了出来,却是来到灰熊身边打转,一条猩红肉舌不时伸出****鼻头,该是叫灰熊怀中的花蜜气味给引来的。

    哪知灰熊却是将蜜罐紧紧抱在怀里,不时伸掌来推白虎脑袋,却是不让它来嗅花蜜,众人见了都是一笑,赵乙也是瞧的啧啧称奇,却是眼珠儿一转,便来问道:“敢问道长,那灰熊都已是这般厉害了,不知这白虎又是如何?”

    黄杰便也笑道:“小黑自幼受俺教导,倒也懂得扑跤博戏的规矩,戏耍起来也不会犯浑,但小白却非大猫,俺驯它时也侧重杀敌,却是不能戏耍。它若出爪,便要见血才回!”(未完待续。)

卷五 东京寒 第四百零八章 【少年游】

    见了方才那番人熊博戏,那赵乙也是来了兴趣,便也寒暄几句与林冲攀谈起来,待林冲自报乃是捧日军中枪棒教头之后,赵乙连道久仰,随后鲁达、岳飞还有曹正也是与他通了名。

    黄杰暗中瞧看,觉得这赵乙做派倒也顺眼,怎么瞧来都不像是奇梦中描述的那般昏庸,可一想他当初的确是任用蔡京、朱勔这等奸贼大搞花石纲,搞的江南各地民不聊生,便也将这几分好感先压了下去。

    瞧着时日不早,便也与林冲道:“师兄这几日来回奔波了千余里,如今日头已经偏西,不如出去寻个好去处,吃酒解乏洗尘。”

    又对赵乙道:“来客既然碰上了,便也是有缘,不如一道同去,如何?”

    赵乙想也不想,便道:“使得!使得!今日得见黄道长这般异人,也是赵某机缘,这洗尘酒宴不敢逾越,宴后不如赵某做东,去寻个烟花好地,听些小唱词曲,如何?”

    当下便也说定,黄杰简单处置了熊虎,叫了二兽好好看家之后,便领着众人出了小院。

    待出了青云观后,赵乙便动议直去汴河大街,这汴河大街上酒楼林立,街市繁华自然是个好去处,众人也不推辞,便叫曹正雇来两辆油壁大车,驱车前往。

    不一会,便也来到汴河大街之前,此时日暮才降,正是饭口儿,但见街上各家酒店已然燃起灯笼,挂起食幡,好不热闹。行得几步,但闻一股子煎肉香气从街边一家酒店门面中飘散出来,但见门前挑着的食幡上写着几个大字“吐蕃炙肉”,走近一瞧,便见两个身着吐蕃服色的俏丽娘子,就在门脸边上使着两把巨大的铁钳子,将大块的牛羊肉夹在铁钳,置在果木炭火上翻炙,也不知用了什么香料,竟是肉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赵乙鼻头抽动,便也笑道:“想不到,这吐蕃人也知道使安西(安息)茴香,才是旬日不曾出来,何时多了这一味新菜。”

    而后便与众人笑道:“不如,今日便尝个新鲜如何?”

    众人早被这肉香勾得馋虫大动,自然答应,便也迈步入了这家名叫“麦家店”的酒店。入内一瞧,倒也是内有厅院,廊房掩映,左右排列有小酒阁子,厅中吊窗花竹,各垂帘幕,伶妓歌笑,好不热闹。且这才是日暮时分,正厅中便早已满座,推杯劝盏之声如潮。

    当即便有小二上来打点,一瞧众人服色,就引去了一间标有地字牌号的大酒阁子,正好容得下十余人团座。

    待黄杰请了林冲居首,自己次座来陪,便将赵乙请在了主宾的位置来坐,可众人都坐下后,却见赵乙随来的两个仆役却是立在赵乙背后,不来入席,黄杰便也笑道:“子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既然大家伙儿在天地和圣人眼中都是刍狗,却还分什么尊卑,不如一道入席,笑谈人生,如何?”

    见黄杰搬出老子的《道德经》来说事儿,赵乙自然也就顺着话儿笑道:“道长言之有理,守道、纯道,还是入席同饮。”

    两人听来,只能乖乖答应,那被唤作守道的在坐下的时候,竟还微微对黄杰点头,露出了些许笑意。

    这很快,店家也就送上了八冷八热八签菜的席面儿,主菜吐蕃炙肉更是满满一盘,摸约有个十来斤的样子,送来的酒也是这麦家店自酿的“香酯”果酒,碧绿色酸酸甜甜很是爽口。

    只是今日来的都是肉食动物,这八冷八热八签菜的席面岂能佐酒,很快便被一扫而空,于是黄杰便又叫店家上来这汴河大街上各家有名的菜色,像是什么燋酸豆兼、猪胰、胡饼、和菜饼、火炙獾儿、烤野狐肉、果木翘羹、****、旋煎羊、白肠、鲊脯、冻鱼头、姜豉子、抹脏、红丝、批切羊头、辣脚子、姜辣萝卜等等。

    待酒去了七、八坛,菜过了十五味,气氛自然也就热络开了,林冲挑头吹嘘起他在捧日军中的趣事,鲁达也是不甘示弱的显摆他当年在小种相公麾下的英雄事迹,自然也少不了当年拳打镇关西的公案,谁知赵乙听了之后居然击案叫好。还有那曹正,感觉师傅被鲁达压制之后,干脆便来说起了东京汴梁市井泼皮之间的公案,一时间也是引人入胜。

    一顿饭吃了个把时辰,却还意犹未尽,于是赵乙便动议去梁园听唱。

    这梁园乃是汴梁有名的瓦舍,其中设果蔬酒水雅座,有歌姬优伶以曲色娱人,说明白些便是后世的高档演艺酒吧,乃是当时汴梁城中最为风月的休闲娱乐场所。

    又是雇得油壁车,不已会便来到东北安远门(旧封丘门)陈桥驿旁梁园的梁园,这梁园南靠马行街,地利位置也是得天独厚。来时园中灯火正繁,一打听才知道今日乃是梁园嘌唱(小型歌剧)行首张七七、王京奴二人开演《金钗记》,园中已然客满,不再待客了。

    见事至如此,便有些扫兴,林冲想了想,便也大喇喇道:“此地离樊楼甚近,不如去樊楼听听小唱,如何?”

    众人听了都说好,自然也就没人去注意那赵乙脸色有些不妥,当下便顺着马行街南下,倒也见着了一路的繁华,不一会来到樊楼,小二也是苦脸直道二楼、三楼的酒阁子已然客满,只能安排楼下的厅台,众人自然不以为意,便往北楼去了。

    来到北楼厅前,果然见二三楼上的酒阁子都是座无虚席,恰好在厅台中央靠左还有一台,倒也能坐下十个人,便也上前坐了。此时舞台之上却是一名叫做喜五娘的娘子正在小唱,也不知是谁人做的《卜算子》,咿咿呀呀的甚是好听。

    待她一曲唱罢,自然有人喝彩,还有抛上银判做赏的,但很快便出来一位着纯白大氅的清美女子,众人一瞧都是觉得惊艳,黄杰和林冲等人便也认出这是人就是李师师,便听有人道:“李大家每次都做压轴,今日为何出来得这般早?”

    也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却是没人注意到李师师出场后,虽然作势缓缓绕场而礼,可一双美眸却是直直盯着坐在黄杰身边的赵乙,眸中似有无限柔情,又有无限幽怨。

    不久,便听丝竹声起,却不是寻常之调,只有极少数人听出这是前任大晟府提举周邦彦做的新调,叫做《少年游》,而后便听李师师开口唱道:“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赵乙听来勃然色变,霍然起身要走,黄杰一见便伸手一览,生生将那赵乙给拉回来按坐下,笑道:“这李大家的小唱乃是汴梁一绝,赵兄何故要走啊?”(未完待续。)

卷五 东京寒 第四百零九章 【忆旧游】

    眼看着黄杰竟然勾肩搭背的将赵乙拉回按下,一旁的纯道、守道二人都是齐齐色变,但也就在纯道想要出声呵斥的时候,却被守道拉扯了衣袖,示意他不要做声。

    而赵乙被黄杰拉回来之后,本是倔强的想要挣扎,却发现黄杰按在肩头的手掌似有千斤之力,虽然只是轻轻搭在肩头,可想要起身却是万万不能。

    也在这时,弦声继续,李师师自然也是瞧着了黄杰这边的状况,便也是朱唇轻启,继续唱道:“朝云漠漠散轻丝,楼阁淡春姿。柳泣花啼,九街泥重,门外燕飞迟。而今丽日明金屋,春色在桃枝。不似当时,小楼冲雨,幽恨两人知。”

    对于黄杰而言,这一阙调子还是《少年游》的词很是耳生,可赵乙听罢却是全身微微一震,竟然就这般松了身上绷紧的精肉,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此时便见李师师与乐师打了个手势,便听丝竹声曲风一变,又奏新曲,这等新曲黄杰却是没有听过,正是猜测的时候,旁坐有人低声道:“咦!先是少年游,又是忆旧游,都是当初周提举的新调。”

    此时,到也看着台上的李师师,一双美目还是直盯着赵乙,便来唱道:“记愁横浅黛,泪洗红铅,门掩秋宵。坠叶惊离思,听寒螿夜泣,乱雨潇潇。凤钗半脱云鬓,窗影烛光摇。渐暗竹敲凉,疏萤照晚,两地魂消。

    迢迢,问音信,道径底花阴,时认鸣镳。也拟临朱户,叹因郎憔悴,羞见郎招。旧巢更有新燕,杨柳拂河桥。但满目京尘,东风竟日吹露桃。”

    这一阙,李师师却是没用歌技,只是平声淡调的合着乐曲柔声来唱,可这词中情愫却被她这听似平淡的嗓音演绎得如身临其境一般,直叫人听的柔肠百转,却把一腔哀怨,化作触及灵魂之歌。

    这首词,自然也是周邦彦的作品,且还是他名作之一的《忆旧游·记愁横浅黛》。

    据说当初周邦彦在汴京求官,接到昔日相好的一位女子从外地寄来的书信,因而回忆起当初分手时的情景,引发思念之情所作。

    词中描写的是:“回忆情人愁锁眉黛,泪洗脂粉。门掩着,两人相对,千言万语归于无言,默默出神。那秋夜,格外静。只听得秋叶坠地之声,寒蝉凄厉之泣,遂把愁人从默默出神之中惊醒。满天乱雨潇潇,更撩起无穷的离愁的别绪。

    情人无心再整晚妆,如云的乌发蓬蓬松松也已插不住金钗;痴呆地不能成眠,眼睁睁注视着“窗影烛光摇”,随着摇曳的烛光,人物的内心活动也在升腾。雨渐停风渐住,只剩残雨敲竹,院内时有流萤在夜空中闪动,秋夜越是清冷,那相思的愁火越是残酷地折磨着人;“两地魂销”,人分两地相思不见,对此寂寞黯然失魂。

    后来,心上人已离她远去,欲探寻离人的消息只能去道路旁、花荫下,去仔细辨听来往奔走的骑马人中,有没有自己熟悉的骏马的嘶鸣。也曾想过亲自登上高大的朱门去与心上人相会,但可叹因心上人而容貌憔悴的她,却又羞于去见自己的心上人。旧年的燕巢里也会飞进新燕,远去的薄幸人是否又觅新欢?

    垂柳有意流水无情,不见那千丝万缕的柳丝轻柔地吻着桥下那匆匆流去的水波。但见满眼飘自京都的飞尘,被东风卷裹着从早到晚地吹弄着带有露水的薄命桃花!”

    一时间,众人都是听的醉了,可独有一人却是悄无声息的泪流满面,这人自然是那赵乙了!

    黄杰虽然此时也在偏头瞧着台上的李师师,可瞧瞧目光斜视自然瞧见了赵乙的这番窘迫之相,想想便也摇头,便从袖中摸出一块汗巾悄悄从台面之下递于赵乙,低声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唉!”

    赵乙怔怔的接过汗巾,却不擦拭,只是瞪眼来瞧台上的李师师,而李师师也在唱罢之后,便也起身与诸位宾客团身做礼,才是幽怨的哀叹一声,就往后台行去了。

    在她转身之时,竟也能瞧见她眼中泪光隐隐,却是动了真情的模样。不用说,这能让李师师动情之人,自然就是台下同样泪流满面的赵乙了,或者该称他一声赵官家。

    这赵官家与李师师的恩怨纠葛,黄杰其实所知不详,他今日一早也并未动什么心思。只是机缘巧合,先去梨园不果,接着又是林冲主动提出来樊楼听小唱,之后该是李师师在后台发现赵官家来,这才提前登台用了心思,一连唱了三首周邦彦的应景词儿。

    第一首《少年游·并刀如水》自然是用来勾起赵官家的回忆,这第二首《少年游》虽然黄杰不知道名字,但从那“朝云漠漠散轻丝,楼阁淡春姿”以及“不似当时,小楼冲雨,幽恨两人知”所描述的情景可以揣测出这词中意境与二人瓜葛颇深。

    至于第三首《忆旧游·记愁横浅黛》虽然该是周邦彦忆自家情人的词作,但里面情景显然又与赵官家和李师师如今的情况高度吻合,自然是扣着了赵官家的心弦,便也直叫他泪流满面。

    只说,李师师退场之后摸约过了十数息的时间,台下这才突然齐齐一震,跟着便是叫好声如云而起,不少豪客更是纷纷抛出了银饼、银锞和银判上台作为打赏,也就在此热烈的气氛当中,突然就看见一道黄光突然闪过,而后叮咚一声,一块成人拳头大小的马蹄金便砸在了舞台上,瞧那大小起码至少是五十两的库平足金。

    这下自然引起了轰动,周围各桌的豪客们也都纷纷侧目来看,但见抛这马蹄金的不是别人,而是赵乙身边的仆役守道,他迎着众人目光便也起身一笑,还顺势做了个罗圈揖儿,顿时这楼底下大厅中的二、三十桌人看了之后纷纷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虽然还有不晓事的依旧在喝彩和抛赏,但底下自然有晓事的忙道:“还不噤声,当朝太傅也敢招惹?”

    也在这时,似乎赵乙被黄杰那句“问世间情为何物”所打动,却是又缓缓站了起来,这一次黄杰却是没拦,便见着他脚步稳定的往那后台方向行了过去。

    待赵乙去了之后,纯道便也拱手为礼也跟在后面去了,只有那守道却是笑着叉手与黄杰道:“好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多谢了!”

    黄杰却是呵呵一笑,便也挪动位置做到了那守道的身边,低声道:“不敢居功!如今得便,孙婿拜见岳叔公!”(未完待续。)

卷五 东京寒 第四百一十章 【盗马贼】

    这梁师成自称是“苏轼出子”之事,前文有述,此处也不多言。

    只说黄杰早从苏廿娘处问的了此事真伪,反正又没办法滴血认亲,这苏家人便也只能闷头不做声算是认了这门亲事。

    反正梁师成这人虽然背着苏家人的名头招摇,但对苏家人的照顾也是不错,当初小苏学士(苏轼三子苏过)在汴梁求官时便住在他家,他据说很是顾及兄弟情谊,甚至对家中帐房说:“凡小苏学士用钱,一万贯以下,不必告我,照付就是。”

    而苏廿娘乃是苏辙的曾孙女,因此黄杰这曾孙女婿唤梁师成一声岳叔公也是该当的,当即就瞧见梁师成嘿嘿一笑,便也低头悄声问道:“却是一早就瞧破了?”

    黄杰便也小声道:“孙婿虽然未曾拜见过岳叔公真容,却也早听廿娘提及,当年廿娘得以脱险来黄州,也是多亏了岳叔公看顾。”

    黄杰一提当年,梁师成面上也是了然,不过神色还是微微露出了些许惋惜,那时他尚未得势,说实话也当真没帮上什么忙。

    当下两人便也悄声聊了几句家常,而台上自然有仆役来谢了各位打赏,便将台上的金银全都收拢了,便又请出一位丽人前来小唱。

    也在这时,跟着赵乙去往后台的纯道便也匆匆赶了回来,便附耳与梁师成说了一句,梁师成嘿嘿一笑,便也低声道:“那位本是咱家主上的心结,今日竟然得结,却少不了你的功劳。如今二人已经上了西楼,咱家先去支应着,改日回头再叙,如何?”

    黄杰忙也起身行了晚辈之礼,便送了梁师成离去。

    再回头时,便见一桌人都来瞪他,林冲忙也来拉黄杰坐下,便道:“师弟,方才那人是谁?你却这般行礼?”

    黄杰便也笑着悄声道:“亏得师兄也是汴梁子,还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却认不得方才那位乃是当朝检校太傅,梁师成梁守道?”

    林冲听来瞪眼,险些大叫出声,他也是刚刚见梁师成突然抛出一锭五十两的马蹄金镇住场面之后才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只是瞧着黄杰与梁师成在那窃窃私语,不好出声打问。

    这时,鲁达却是一瞪眼,居然起身离了座位,将头凑到二人中间,小声问道:“东家,方才那白面老厮当真是梁师成?那……那赵乙赵公子却是何人?”

    黄杰瞧他满脸紧张模样,倒也记起这家伙早先可是把自己在小种相公麾下做提辖的事迹拿来吹嘘,还将三拳大打死镇关西的事情也拿出显摆,便也笑道:“怎么,怕他将你的事情报了官府,东窗事发?”

    说着,也是嘿嘿一笑,便伸手指了指天,做了一个“你懂的”眼色!

    鲁达瞧清了之后,竟也哎呀一声,左右看了看后红着个脸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几人又坐了一会,便起意要走,毕竟正主儿如今已经去西楼行了好事,黄杰几人自打得知了赵乙和梁师成的真实身份之后,自然也没有什么兴致留下听什么小唱了。

    却在出了樊楼准备会账的时候,那樊楼的少东,顺阳范氏的范诚却是主动出来,一番什么蓬荜生辉、鱼有浓烟的客套话说来,自然也就免了单儿。想来,不说当今检校太傅和赵官家早被挂了貌相,光是梁师成打赏的那一锭五十两的马蹄金也足够卖好些回单了,再说这范诚岂能不明白今夜赵官家是主,黄杰等人是客的道理。

    想想这黄杰上一次来,便出手惩治了当今少宰家的衙内,还把樊楼的摇钱树封宜奴给收了从良,这第二次竟然还是当今赵官家请客做东,他还如何敢让黄杰买单?

    只说黄杰等人出了门,便也雇了大车往青云观去,一路上也都压着谈意,只等回到观中再好好商议今日之事。

    哪知才到青云观门口,便见三五个火工道人守在门口满脸的焦急,一见黄杰下来便也上来道:“师祖爷爷这才回来,去是出祸事了!”

    黄杰见几人都是满脸焦急,便也好奇道:“出了什么祸事?”

    一名火工道人道:“便是半个时辰前,师祖爷爷所养的那头白虎灵兽突然窜到了马厩之中,叼走了一名女子,如今藏在师祖爷爷所居的院中,前门却叫熊罴堵着,当真急煞了人!”

    黄杰听来也是好奇,小白的脾性他自然知道,却是不曾馋过人肉,便也急忙往院落奔去。

    待到近前时,便瞧见观中数十道人打着火把将小院团团围了,灰熊小黑却是大喇喇的就人立着站在院门处,却不吼叫,只是张着血盆大口在向众人亮着獠牙。

    黄杰走得近了,便见着黄玉子还有黄字辈的几位老道迎了上来,便忙行礼道:“诸位师兄莫急,两头畜生都是严加训练,定然不会无故伤人,且待俺瞧上一瞧。”

    众人也不废话,便忙让开道路,黄杰快步走向小黑,只是口中怪啸一声,那灰熊便也附身趴了下来,低吼一声主动让开。

    黄杰走到院中一瞧,便看见小白蹲在地,只是屁股底下似乎坐着一个红衣的人儿,当是之前那火工道人说的女子了。

    黄杰便也口中发出怪啸,让白虎起身让开,凑近一看便发现这女子早就被吓昏了过去,搬过正脸一瞧,却是当初买马时那党项人马贩的女儿,似乎叫什么乌云胡娜。

    当即黄杰将她揽着,就伸手来掐她人中,只是一下便将她弄醒了过来,谁知这小女子睁眼一瞧周围,见满是人影和火把,竟也咽呜一声又厥了过去。

    不过黄杰倒是瞧出这该是小女子面皮儿薄,故意装昏,便也起身将她交到岳飞怀中,沉声道:“师弟,且先送去俺房中看护。”

    待岳飞抱走了乌云胡娜后,黄杰这才看向白虎,道:“小白,却是何事?”

    白虎低吼一声,先是伸爪在地上挠了挠,又原地转了两圈,而后转身一下蹦上了院墙,朝着东面呜呜的叫了一声。

    黄杰便也转头笑道:“诸位师兄,倒也问明白了,这女子该是先来俺这院中窥探,随后又去马厩,俺今日出门前交代白虎看家护院,于是它便将这女子抓来给俺处置。”

    黄玉子等人听黄杰说来,都是惊讶,一个小辈老道不由惊呼道:“从来只听说看家忠犬,师叔竟然能驯得猛虎看家,果然道法厉害!”

    当下黄杰便要亲自处置此事,于是众人自然散了,黄杰便也转身领着鲁达、林冲还有曹正进屋,却是看向躺在床上装昏的乌云胡娜道:“兀那小娘子,莫要装昏了!你今夜来此,可是来做盗马贼?”(未完待续。)

卷五 东京寒 第四百一一章 【思量】

    床上躺着的乌云胡娜依旧还是那一身红色褙子,只是瞧她衣服上和脸上都有些脏乱,听见黄杰呵斥之后这小娘子便也坐了起来,瞪得一双贼溜溜的蓝色大眼,急道:“予不是盗马贼……予也不是来盗马的!”

    黄杰见她模样,便也笑道:“俺家小白可是一头会看家的大虫,你方才是不是先来俺的小院窥探,然后又去马厩盗马,不然小白岂能逮你?”

    乌云胡娜闻言小脸儿顿时涨红了,便也叽叽咕咕的用党项话说了一通,可见黄杰等人都是眉头打皱的模样,便也深了吸了一口气,便伸手指着林冲道:“这人……白天骑着黑云,予看黑云腿不好了,就来瞧看!”

    林冲听了一愣,便也点头道:“不错,相州回来时,的确在路上滑了一下!”

    黄杰却是瞪眼,道:“你来瞧马,为何不与观中下人通报,却是私下窥探?”

    乌云胡娜被问的愕然,倒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想想便从榻上往地下一蹦,可人还没站稳,便哎哟一声跌了四仰八叉。一旁的岳飞见了急忙来扶,又将她抬到床上后,这才与黄杰道:“师兄,这小娘子方才扭着了左足踝儿,方才俺已经帮她复位了。”

    黄杰点点头,想了想后,便转身对林冲道:“师兄多日劳顿,如今已经是二更时分,只怕师嫂担心,不如早些回去歇息,明日一早再来叙话。还有那黑云,暂且留在青云观,待俺去查看,师兄先起了小飞的黄骠儿回去。”

    林冲见也无甚大事,便也答应下来,曹正自然要送了自家师傅回去,待二人前脚走后,黄杰便想想便也叫岳飞抱上乌云胡娜,自己又取了一个小药箱子,就往马厩行去。

    鲁达本要跟去,黄杰却是见他自打知道那赵乙便是当今官家后,便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便也叫他早些歇息了。

    却说三人去马厩的路上,胡云胡娜被岳飞抱着也是百般扭捏,只不过她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岳飞也才是个十五六的小少年,自然在礼法方面也是无甚大碍的。

    等到了马厩,要火工道人点亮灯火牵了林冲的坐骑黑云出来一瞧,果然发现它的左后腿有些异样,黄杰便也仔细来瞧,发现筋骨虽然没事,却也该是扭伤了肌肉,便也要火工道人就地捆扎了一道四柱栏,将黑云全身固定后,便从药箱里拿出一副银针与它针灸,取针在大跨、小跨、合子、乌筋等穴位,而后又用管针在右后腿几处血栓的地方施针放血,之后便拿来药酒在马腿上搓揉行气活血。

    黄杰这一套熟练度至少是大师级别的医马之术施展下来,别说是青云观中几个管马厩的火工老道看的啧啧称奇,就是乌云胡娜也是瞧傻了眼。还别说黄杰动手之事更是仔细的与岳飞讲解医马之道,众人都是获益匪浅。

    待做好按摩后,便也叫火工道人提来小半桶水,黄杰取出一包药粉调和水中与黑云灌下,不一会黑云便昏昏欲睡站立不稳,于是将它侧身放倒厩中,还与它身上搭了草毯,便算是大功告成,笑道:“成了!今夜一觉好睡,明日又是千里良驹!”

    说着黄杰扭头一瞧瞪着蓝眼好似好奇宝宝一般的乌云胡娜,想了想便对岳飞道:“师弟,你房中不是还有一张空榻,今夜便将这小娘子交与你看管好了!”

    而后又对乌云胡娜道:“实话与你说了,如今也是夜深,自然不能轻易放了你还家,只管老实待上一夜,明日看你父亲来不来寻你。他若不来,便是不知道你来窥探盗马之事,俺也信你乃是好心来瞧黑云。他若来寻你,那么你父女俩便是一伙,那时俺可就要报去开封府,说你等先是以重金假意贩马,过后又来盗取,真真是一伙盗马贼儿!哼哼!”

    黄杰一声冷哼,听得乌云胡娜就是一惊,骂道:“你们汉儿就是奸诈!予当真不是盗马贼,你莫要污了予的爹爹是贼!”

    黄杰冷笑着看她一眼,便也喝道:“小飞,还不领她回去?”

    岳飞自然得令,便也再要来抱她,哪知却被乌云胡娜一把推开,不过她也不敢反抗,便也垫着脚一蹦一跳的道:“予自己走!”

    黄杰也不理她,便与火工道人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自回了小院,洗漱之后也就睡了,至于岳飞如何看管那小娘子,他才懒得理会。

    翌日一早,黄杰听着院中熊虎晨嘶的声音起身,洗漱之后便也解了二兽出了小院,还去之前别院的梨园之中晨练,放了熊虎小解。

    待归来时,便也见着岳飞正在院中耍枪,鲁达却是一身热汗的敞着胸怀坐在檐下发愣,当初用来赚他三年伴当的宝刀如今也是随意摆放在身侧的地上。黄杰回来一瞧,便也与岳飞打了眼色,岳飞忙也收了枪势,凑过来悄声与黄杰道:“方才达哥见俺早课,便也取刀来陪练,只是耍了一路刀法后,便也突然唉声叹气的歇了。”

    黄杰点点头,却看了岳飞房中一眼,岳飞会意道:“那小娘子昨夜闹到四更才睡,俺瞧她本是想逃,却是又被小白给吓了回来,如今该是好睡。”

    黄杰便要岳飞继续早课,便将熊虎归巢穴,又整弄了早食与二兽享用后,见鲁达还是坐在檐下发愣,便也来他身旁坐下,道一句:“达哥,可是有什么难事?不妨说道说道?”

    本在愣神的鲁达听了,突然眼前一亮,却先是苦笑道:“说来也是惭愧,俺爹娘早殁,家中也无甚亲人了。当初犯下事来,只想着能逃一日便逍遥一日,大不了人死鸟朝天。可自打昨日见了那位,俺便心思乱了,说起来俺还有两个义兄弟如今流落在外,俺想着能不能将他们寻来,也跟着东家谋个出身?”

    鲁达不是浑人,自从他见识了黄杰先是惩治王骢又忽悠王黼入道,更是与当今官家扯上了关系之后,心思自然也是活泛了起来,所以这才犯了思量。(未完待续。)

卷五 东京寒 第四百一二章 【义兄弟】

    黄杰倒也明白他心思,也不说别的,就拿昨夜在那麦家店吃酒时,鲁达将拳打镇关西的公案说与那赵乙听后得了他赞赏,便也就知道鲁达如今还背在身上海捕便有了脱罪之机。

    黄杰便也问道:“达哥的义兄弟?却是何人?”

    鲁达见黄杰相问,便也来了兴趣,忙道:“一个本是华州华阴县人,习得十八班武艺,只因喜欢花绣,便请高手匠人与他纹了九条盘龙,诨号九纹龙史进是也!一个濠州定远人,原是江湖卖艺人,却自称乃是飞将军李广之后,却也是个仗义好汉,诨号打虎将李忠。如今二人,一个在永兴军郑县少华山落草,一个在青州桃花山做寨主。”

    黄杰一听,自然来的兴趣,瞪眼瞧着鲁达道:“达哥的义兄弟,自然也该是仗义好汉,俺求之不得,你却是一个人闷头思量。来来来,且说说二人善使什么兵器?”

    鲁达便忙瞪眼回忆,然后道:“史进那厮十八班武艺皆通,但还是爱使朴刀。至于李忠,只见他使过扁担,该是枪棒好手。”

    黄杰一笑,便也回屋取来两件兵器和一条搭膊,一件乃是朝廷制式朴刀模样,一件却是柄窄身单刃的直刀,将两件兵器交给鲁达后,黄杰道:“这十五炼的好钢,只能来铸锋利兵器,你且拿了这两件兵器去寻他们,只管叫来做俺伴当就是。”

    然后将搭膊交与鲁达道:“这里有一千贯散碎金银,只管拿去做了路费就是!”

    鲁达见黄杰这般大气,一时间脸色也涨红起来,便也狠狠点头接下,黄杰却还笑道:“还有马匹,也不用愁,小飞屋中那小娘家里不就是贩马的,一会过去再选匹好马与你,速去速回就是了!”

    鲁达便也答应下来,心中也是高兴起来,便拿出刀剑来瞧,发现黄杰如今给出的刀剑果然如之前黄杰所赠的宝刀一般,刃身之上都是层层叠叠的云纹,朴刀却也不说,只是那窄身单刃的直刀看着很是凶残,便也来问这是什么兵器,黄杰便也解说这直刀其实就是“唐刀”,乃是用了古法锻造,鲁达越看越是欢喜,便也取了唐刀耍了起来。

    只可惜,这唐刀造型小巧,却不是鲁达这种壮汉好使的兵器。

    也在这时,却见岳飞的屋门一开,乌云胡娜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苦着脸看着三人,叫道:“予饿了!”

    黄杰摇头一笑,也不理她,只是要岳飞打来水先洗了三人身上汗气,这才让火工道人送来早食,却是一盆粟米粥、三碟时鲜签菜、一揽子卷饼和杂面窝头。

    那乌云胡娜也不客气,上来便自己舀粥便喝,拿了饼子便夹着签菜卷上就啃,吃相也是粗野不比男儿。

    不一会,四人便是风卷残云一般吃成了,那乌云胡娜便来瞪眼道:“予方才听了,你们要买马,该是还挑我家,不如这便去罢!”

    见黄杰并不马上答应,乌云胡娜蓝幽幽的眼珠儿一转,便道:“予昨夜都说了,并非是来盗马,且俺家爹爹也不知情,便是坐等到日落,他也不会来的。”

    黄杰听来这才莞尔一笑,道:“天色还早,不急不急!”

    便叫乌云胡娜回屋去歇息,他也拉着鲁达、岳飞在院中小声商议起事来。摸约巳时前后,才见林冲与曹正联袂而来,几人聚了又有一番话说。只是得知鲁达要去寻了义兄弟前来帮衬时,林冲却听得惊讶,忙来问道:“达哥,你方才说的那位九纹龙史进,可是华阴县史家庄史太公之长子?他家是否有个教头叫做王进?”

    鲁达听来也是讶然道:“俺听史贤弟提过,王进王教头正是他恩师!”

    林冲便也拍掌道:“这便是了,那王进原来也是禁军教头,却是在神卫军当差,因犯了事不得不逃了,前几年俺赴华阴公干,还遇见过他,听他说在史家庄寄身,怎么这史进却去了少华山落草?俺那同僚王进王教头却是如今身在何处?”

    当下鲁达便也将他所知只是说来,说是当初少华山中落草的山寨贼人在三位头领朱武、杨春、陈达率领下,来华阴县借粮(大劫),得了消息知道史家庄子富庶,便直门直路来讨野火,谁知却叫史进活捉了陈达,于是朱武、杨春自缚来降,史进深感其义气,遂与少华山结交,将陈达放了回去。

    可谁知道,史进与少华山结交之事竟被被庄客揭发,报告官府。华阴县县令派兵包围史家庄,史进和朱武、陈达、杨春一起杀败了官兵,史进不愿落草,逐远去渭州寻师。却是因此认识了鲁达,二人一见如故,便结为异性兄弟,又遇着打虎将李忠,三人便学着刘关张桃园结义。

    后来鲁达遇着了那对被镇关西欺负的父女,打死了郑屠后,官府开始通缉海捕鲁达,史进只好去到延州(今山西延安)继续寻师,李忠也是自谋出路去了。这鲁达来到东京之后,稍安定了一些,便也托人打听,才知道一番辗转之后,史进还是决定到少华山落草,而李忠却是去了桃花扇当了寨主。

    至于王进,倒是听史进说过好像去了延州隐居,后事如何便也不知道了!

    林冲知道了来龙去脉之后,也是感叹,说那王进王教头武艺也是了得,且善于教习,更是条铁骨铮铮的好汉,若是能寻来一道行事,说不得还能多一份助力。只是他这次告假只有十日,且前假未消后假难继,不然定要亲自走一趟延州去寻上一寻。

    黄杰一想,便也道:“这等事情,直叫达哥一道做了就是,不如达哥先去少华山寻了史进,而后便去延州寻了王进,在去桃花山寻李忠就是!”

    当下便也说定,也就让岳飞叫了乌云胡娜,一道出门雇了大车往汴河大街行去。

    待去到了老胡儿包下的酒店前时,却不见他身影,几个帮衬的党项人见着乌云胡娜,便也急忙用党项话乌拉拉的说了老大一通,原来老胡儿发觉乌云胡娜一夜未归,急的好似火上房一般,今日一大早就去了开封府报案,如今又带着人去城中各处寻找去了!

    当即便有党项人引了黄杰他们坐下看马,自然也派了人去寻老胡儿,不多久就瞧见老胡儿骑着一匹杂色健马匆匆赶了回来,待问清楚原来是乌云胡娜昨夜瞧瞧跑到青云观闹出事端,今日黄杰亲自送回后,老胡儿便也千恩万谢,干脆就将他骑回来的杂色健马赠与黄杰,道:“这马不比贵客早先要去的良马差,只是不好看,难以卖出价钱,权当与贵客代步就是!”

    最终,当鲁达骑着这匹没有名字的杂色健马出城往西时,见他面上虽然是难色,眼中却都是欢喜。(未完待续。)

卷五 东京寒 第四百一三章 【亡命之徒】

    送走了鲁达,众人干脆就在老胡儿包下的酒店坐下吃酒,酒过了三巡后,黄杰便也与老胡儿直言,希望与老胡儿订下一匹健马,良驹二十匹前后,一般的健马百余匹上下,老胡儿便也答应下来,说是有一批良马约在一百五十匹前后,如今应该已经过了庆州(今陕西庆阳),摸约再有月余或能赶在腊月节前后抵达汴梁。

    此外,他乃是转为西夏国使支应的坐商,所以在外城卫州门外十里驿的西夏行商大营里还养着三十余匹马儿,算上养在汴河大家酒店马厩里贩售的二十余匹,便有近六十匹马儿的现货,若是黄杰要得急他或许可以找汴梁的西夏商人们周转一下,十日内估计能凑得出来。

    黄杰听来,便也笑称倒也不急,不如就等他那批马儿从庆州过来,再来拣选。

    这老胡儿如此热情,倒也不是真为了赚黄杰的银钱,而是早在他赠马之前,乌云胡娜便用党项话与他叽里呱啦说了老大一通,之后这老胡儿的态度也就比之前更为热情了,想来乌云胡娜与他说的事情,必然与黄杰懂得灸马医马不无关系。

    只是这老胡儿也是个晓事伶俐的人,也不敢一句话便暴露了心思,热情邀请黄杰留下吃酒之后,便也天南地北的海吹河侃起来,时不时插上几句有关相马的话头来引,倒也将气氛烘托得很是热烈。

    却说这聊到他的这批新货将从庆州过来,林冲便也问道:“俺记得这银州马榷最大,洪、龙二州也有马榷,为何不走此路,却从环州、庆州方向过来?”

    这银州(今宁夏银川)乃是大宋与西夏交接的东线大城,属西夏祥佑军司,要从西夏往汴梁东来,走银州道路最近,虽然马匹这类管制商品在过境时需要在大宋马榷进行查验和登记造册,但这老胡儿乃是西夏国使直属的马商,差不多是享有通关绿色通道和免检资格的特权,所以如今却走环州(今甘肃庆阳)兜了个大圈,多走起码五百里地,便也叫人想不通了。

    老胡儿听了,便也是苦笑不得,道:“莫非教头不知,如今辽国内乱,边贸不靖,不时便有辽狗子伪装成宋人来我党项地方打草谷,便是祥佑狼兵也招惹不起,老胡儿这小本的生意,只能远远避让图个安宁。”

    林冲听来一愣,却是道:“俺在军中当值不假,可是近来却未曾听说辽国有什么战事。曹正,你可知道?”

    曹正也是摇头,他虽然是汴梁子不假,只是这等辽**情一般也不会在市井之间传播,于是二人便来追问,老胡儿也说不清楚,只是听说今年夏秋闹过的乾(今辽宁北镇南)、显(今辽宁北镇北)、锦(今屑辽宁)、兴中府(今辽宁朝阳)一带大饥,民削树皮以食,甚至出现人相食的事情,而后听说当地有汉人张高儿、安生儿聚众十数万饥民夺城开仓就食,辽国称之为叛乱,便调动了数军人马平叛,夏辽交界驻守的辽军精锐大多被抽走,剩下的人马便也被放出来,化妆之后突入西夏国境打草谷袭扰,为的是牵制西夏。

    林冲等人听来都是震惊,这等军情本也不是他们这般小人物能知道的,黄杰听老胡儿知道的当真不少,也在心中留了意。

    这一席酒足足吃到了酉时前后才罢,本来老胡儿还想着干脆连席吃到夜里去,但黄杰还是推脱了。不过席间那乌云胡娜却是缠着老胡儿与黄杰说和,说是那黑云从小便与她作伴,如今见它伤了,便想要前去照料,言下之意不言而明,黄杰便也允了。

    看看天色,想想左右也是无事,出了酒店之后也不雇车,几人便也安步当车慢慢往御拳馆方向行去。

    待走出了汴河大街,路上虽然人群熙攘却也空旷之后,黄杰便也道:“方才那老胡儿所言辽国内乱之事,只言了七分而已。”

    与黄杰并肩走着的林冲眉头一动,他刚才听了老胡儿言说后,心中便自生了计较,如今听黄杰挑了话头,便也知机问道:“剩下三分如何?”

    黄杰便也笑道:“实不相瞒,师弟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在辽国境内安插了眼线,并用绿林烽火传递消息。这今岁五月,辽国乾、显等地实乃是遭了蝗灾,张高儿、安生儿二人并非知兵之人,不过是饿急了领头杀了城守开仓放粮充饥求生,辽廷得知消息后,派了耶律马哥领兵三万精骑前去镇压,将安生儿杀害于龙化州(今吉林哲里木盟八仙筒一带),而张高儿则率众继续转战于懿州(今辽宁阜新塔塔营子)、海北州(今阜新市清河门区细河堡)一带,并与当地霍六哥所领的另一支队伍汇合,只是九月初时,霍六哥等人被辽朝奚王回离保战败。

    林冲听来惊讶,如今才是十月中旬,黄杰竟然已经得到了九月初的辽国消息,只怕黄杰所掌握的绿林烽火不比朝廷兵部职方司的探马慢上多少啊!

    黄杰说完这般消息,便也来看林冲道:“师兄可是有什么想法?”

    林冲点点头,却又摇摇头,便也低声道:“俺先前在军中,多少也听的些消息,说是如今辽国内乱,正是收复燕云之地的大好时节。只是这几日,俺将从师弟处听来的消息左右核对,发现很是不妥!却瞧,一方面说是那金人将辽国打得节节败退,且每战还都是以少胜多,这如今十数万的饥民所组成的义军,却叫三万精骑给灭了,这……俺委实想不明白!”

    黄杰听了哈哈大笑道:“这有什么想不明白,师兄难道没听过,这凶的怕恶,恶的怕狠,狠的怕横,横的又怕亡命之徒,而那亡命之徒却也怕玩儿命的。如今那辽国便算是横的,压着国朝和西夏,可那金国的女真人却都是亡命之徒!”

    一旁的曹正听了,便也拍手道:“着啊!师叔说的有理,市井之间果真是有这个道理!只是俺想不明白,那些饥民义军,为了活命便是人相食之事也做得出来,该也是些亡命之徒才对啊!”

    黄杰便也白他一眼,道:“这亡命之徒也分武艺好的,和武艺差的啊!”

    众人听了,便也哈哈大笑起来,引来街路之上的众人侧目,还让本在对街已然侧身而过的一小群人转身跟了上来。(未完待续。)

卷五 东京寒 第四百一四章 【懂个球】

    林冲听来也是点头,却是皱眉道:“师弟,那金国之人自该是唤作女直,为何你总是称之为女真?”

    黄杰便也道:“却是师兄不知,这些女真人,本称为黑水靺鞨,乃是辽兴宗耶律宗真那厮要避自家名讳,强要女真人改称女直人。却不知道,如今那金国正与辽国谈和,其中便有一项是叫辽国赔礼道歉,恢复女真的名号,说是将女真改称女直,乃是砍了两条腿的意思。”

    黄杰这般说完,林冲等人还没反应过来,却听旁边突然有人哈哈大笑,直道:“有趣!有趣!这女真砍了两条腿儿变作女直,赵某当真还是头一次听说!”

    众人不用扭头来看,也听出是谁来,当即林冲、岳飞和曹正三人都是愕然,黄杰却是转脸间与他三人使了眼色,便回头与那赵乙叉手道:“哎呀!却是赵兄,当真巧了!”

    不过,黄杰定眼一瞧,却发现这次赵乙身边除了那纯道还有梁师成这守道二仆之外,还多了三人,一个是前不久才下手忽悠过的王黼,一位是年约五旬上下的瘦高老者,还有一位三十出头的青年,也是瘦高个子。

    今日那赵乙着的一身青色儒衫,而王黼着一身月牙色儒衫,瘦高老者与那青年公子倒是都着的花色锦袍,不过那公子头上束发的金冠之侧,却还簪着一朵鲜艳的芙蓉花,仔细一瞧还是真花,并非是绢锦制作的宫花。

    还有,这青年手上居然还捧着一个做工精细的鞠球。

    黄杰在打量王黼等人时候,赵乙也在打量着黄杰,但发现黄杰根本未在王黼身上停留,却目光直直落在那青年公子身上,而且一旁的林冲居然也是瞪眼来瞧,便也好奇起来,笑道:“正好!赵某今日邀了两位好友正要去甜水巷角球店观蹴,黄道长与林教头不如一道同去?”

    说着,便也一拍脑门,拉着王黼道:“对也!这三位赵某忘了引荐,此乃赵某学长,姓王单名一个合字。”

    黄杰便是一笑,叉手道:“见过王学长!”

    王黼也是淡淡一笑,叉手道:“见过黄道长!”

    赵乙一见黄杰居然这般晓事,便也高兴的又拉着那高瘦老者与黄杰介绍道:“这一位,乃是赵某家中的教授,姓高名奇,平时也都尊一声高教授。”

    黄杰便也叉手来见,眼中满是笑意,道:“见过高教授!”

    那高奇高教授便也眯着眼睛来瞧黄杰,便也暗暗点头,嘴角露出了一丝玩味之色,也来回了个礼。最后赵乙便来拉那个青年,笑道:“这位,便是高教授之子,单名一个进字,也是蹴鞠好手。”

    之后赵乙便与王黼他们三人介绍黄杰和林冲还有岳飞三人,只是介绍道林冲时,本是一脸好奇之色的高进突然一拍自己脑门,指着林冲便要说话,也在这时那高教授却是身手一拍高进的后颈,喝道:“这几位既是公子的好友,还不见礼?”

    高进被这一喝,脑子也转过弯来,只能作揖与三人行了子侄之礼。

    当下也不多言,简单寒暄后赵乙便也力邀一同前去观蹴,这等好事黄杰也不推脱,便也答应下来。

    这甜水巷位于汴河大街的东侧左二厢内,要说也是蛮远的,不过瞧起来赵乙兴致勃勃,一行人便也快步穿过汴河大街,来到了甜水巷二街的一处巨大院落,但见院墙不高,至多是三尺六寸的胸墙,透过这矮墙便也看见院落当中立着一座回字形的角楼,角楼之上彩旗招展,更坐立着许多人,而角楼下层却只是立柱,并无拦板遮挡。

    待更走近些,却发现这院落当街门脸一面虽然空旷,可其他三面院墙上居然早就坐满了衣色庞杂的人群,都是齐齐望着角楼中央,静悄悄在等着什么。

    待赵乙领着众人走近了,自有那纯道快步上前打点,而后便有小厮领着大伙儿入了正门,再拾级而上登来角楼的二层的一间阁子中。从阁子的阳台往下一瞧,便能瞧见四方的角楼中间便是一块规规整整的筑球场了。

    这宋代的蹴鞠和唐代的踢法一样,民间大致有两种玩法,一种是‘白打’,另一种玩法便是“筑球”,放在军中还有一种称之为“击鞠”,也即是马球。

    这“白打”不设球门,两个球队分别派出同样数目的球员,在场中轮流表演,以头、肩、背、膝、脚等身体部位顶球(绝对不允许用手),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而球不落地。由裁判分别打分,以技高一筹者胜。

    而“筑球”更强调对抗性,球场中间会竖起一个大球门,高约三丈,宽约一丈,以彩带结网,只留出一个尺许见方的网眼,叫作“风流眼”。比赛双方分别派出十二人(或十六人),穿着不同颜色的球衣,立于球门两边,组成“左右军”对垒。

    在比赛中,左军与右军均设“球头”、“跷球”、“正挟”、“头挟”、“左竿网”、“右竿网”、“散立”等角色,每个球员按照自己的角色,站立于不同的位置,承担不同的任务,每场比赛还设有“都部署校正”,即裁判员。

    待众人都入阁子坐定后,便有侍者送来吃食酒水,还有人拿了本花名册上来,说什么今日对局的乃是张如意、郑三儿等等,今日彩头如何如何,便听赵乙挑头押了张如意十贯钱的彩头,王黼还有高奇便也随意押了几人,也都是三五贯钱的彩头,便是林冲居然也是晓事的跟着赵乙押了那张如意,待问彩的管事来问黄杰时,黄杰便也道:“贫道才来东京,尚且摸不着头脑,便先作壁上观好了!”

    哪知这时,那高进却是惦着手中皮鞠,凑近来与那问彩的管事道:“本衙内瞧着,今日里汴河队里都是些糟酸的臭脚,你且去与东家说和说和,本衙内亲自下场顶了跷球如何?”

    那管事听了,竟然露出一脸媚笑,道:“衙内暂且少待,小的这便去与东家说和,若是今日衙内愿意下场,汴河队的彩头只怕要往下沉上一沉。”

    说完便也屁颠屁颠的跑了下去,不一会便也上来报喜说是允了,随后高进便也跟着下去准备,不多久就听楼下筑球场中响起鼓乐,随后两支各十六人的队伍便自出场,那高进也换了一身深蓝短打蹴衫出场。

    而然,也就在开球之后不过十数息的功夫,正在传球的高进突然使了一招黑手,将对方球员绊倒,顿时引来满场的嘘声和倒彩,就听对面有人大声喝道:“兀那何处来的野厮,凭地懂个球儿,也敢上场?”(未完待续。)

卷五 东京寒 第四百一五章 【信你】

    这高进所顶替的“跷球”位置,乃是专司挟住同伴踢来的球,并向球头供球打门的角色,便好似后世球赛中的中锋,虽然含金量可能不如专门打门的射手球头,但这个位置却是全场最为出彩和出风头的,高进胆敢下场顶替,且这角球店的东家也敢让他上场,自然说明他还是有些斤两的。

    而且这民间筑球不同于宫廷筑球,宫廷比赛时双方球员分列在球门两旁,严禁双方球员有身体的接触(宫廷筑球有时也有宫娥甚至嫔妃下场助兴,自然是严禁拼抢的),因此更多都是技巧表演,而民间筑球自然更注重竞技和竞争,双方球员可以绕场游走并放手抢夺,自然也是允许合理碰撞。

    却说方才高进那一下黑手速度快、角度准、下手狠,旁人或许不能瞬间瞧出个究竟,但黄杰倒是看清当时高进将足下皮球用脚腕一勾膝头一顶,球便上了头顶,跟着他顺势将身子一摆一转,同时却是不将顶球的膝头放下,于是便也好似无意之间,对方的球员自己将腰眼送上,先与他的膝头碰在了一处,又脚下拌蒜,当即整个人便也横着倒地,跌在地上身子弓成了虾米。

    所以,这高进刚才也不知使的是什么球技招数,便是这般将人绊倒了,却也没被裁判制止,因此该也是合理的招数。

    却说,就听有人开骂之后,起哄之声和倒彩便也哄然响起,甚至坐在围墙上蹭观球赛的百姓们也是哄声一片,只是叫黄杰看来,围墙上的百姓最多只能看见筑球场中人来人往,绝无可能瞧的清楚方才的小动作,而场中的裁判既然并未出声,场外观众便是作死起哄也是无用。

    听的哄声四起,高进也不以为意,夹着球腾挪了两次,使了一个龙珠穿背的花招,将球传给了本方的球头,也在这时球头使了个阴阳脚的技法,让开对方逼抢的队员,将球射进了风流眼中。

    虽然高进的黑手动作引来嘘声一片,但这一记进球却还是马上带来了一片欢声,阁子里包括赵乙在内都是连声叫好,不过他们叫好的对象却显然不是高进,而是射球的球头张如意。

    高进这时才对着全场右手一扬比划了一个拇指冲下的手势!

    这拇指冲下的手势,是表示别人不行,并非鄙视或粗口,乃是华夏古礼。

    接下来的球赛倒也激烈,由于高进施展黑手的手段层出不穷,所以对方球员干脆专门派出四人前来盯防,然而这却正中了高进的下怀,使得他得了机会好好施展了一番各种带球过人、穿人、甚至黑人的花招,渐渐也赢得了不少喝彩,直到一次他连续带球过了三人又穿了两个联手来夺的,还使黑招踹翻一人,与球头传了记好球后,阁中众人这才齐声为他喝彩,便是林冲也是点头赞叹,全然忘了这高进昔日曾经调戏过他家娘子,且险叫他身陷白虎堂的幕后黑手就在身边不远。

    赵乙喝彩之后,便也忘乎所以的与那高奇道:“高卿家,想不到这才三月未见,你家高进却也当真叫人刮目相看啊!”

    高奇听了,却是轻咳一声,与赵乙使了使眼色,道:“公子谬赞了!”

    赵乙正在兴头上,见高奇故意使的眼色也是一乐,便来指着黄杰笑道:“哈哈!想来黄道长早已知晓了朕与爱卿等人的身份,他非俗人,何必再多此一举?”

    黄杰却是淡淡一笑,答道:“知道什么身份?叫俺看来,苍生皆是刍狗而已!”

    赵乙也是哈哈一笑,突然间眼色却是锐利起来,冷不丁的肃然问道:“昨夜,可是你布下的局?”

    黄杰笑容不做丝毫变动,答道:“不是!”

    赵乙突然眯眼,可见他眼中似有精光闪现,一股子无法言说的威势突然从他身上弥漫四散,竟令人转瞬间便感到不寒而栗,便见他突然迈步上前,但却只走了半步,而后听他沉声道:“当真?”

    黄杰也是眯眼皱眉,却是对赵乙身上突然放出的威势浑然无忌一般,也是上前半步,直面赵乙王霸之气四射的逼视,忽然展颜笑答道:“当真!”

    也在这时,周围本是感觉赵乙全身上下乱放凉气的众人,突然又从黄杰身上感到了一股子温如和玉,暖如春风般的感觉,那赵乙放出的寒冬之气竟也是在转瞬间冰雪消融。

    两人便是如此对视着,好似天雷地火对冲,又好似严冬暖春交叠,整个阁子间顿时好像有两股强大气场在此交汇一般,那感觉……简直就只能用蔚为壮观来描述!

    这两人的气场旗鼓相当倒也不说,却说旁人反应自然不一,这林冲久居军旅,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倒也还撑得住,保持的肃然神色。只是曹正脸色铁青,膝盖早已经微微发抖,大有快要尿裤子的迹象。而岳飞却是涨红了脸,也眯眼瞧着赵乙,但他原本挺拔得好似一杆扎枪般的背脊却已经微微弯曲,不过头颅却是高高昂起,似乎正在聚集全身气力与赵乙王霸之气做对抗。

    而梁师成、王黼还有那高俅三人,却都表现得风轻云淡,甚至梁师成和高俅二人瞧着黄杰竟然这般轻松的与赵乙的平视而笑,眼中也都露出了许多赞许之色!

    也不知是数息还是十数息,这般诡异的对峙局面,却在一阵突然爆发的欢呼声以及同时响起的一声鸣锣中戛然而止。

    这声锣响,也就预示着这场筑赛初场终了!

    宋时筑球比赛的规矩,并非上下半场,而是初、中、末三场,每场限时一刻时辰(约三十分钟),中场休息一盏茶的时间(约十分钟),打完一场比赛正好一个时辰!

    也在锣声响起之后,赵乙最终首先做出的让步,便见他本是肃然的面目突然就如百花齐放一般展颜笑了起来,开口道:“好!朕信你!”

    黄杰本是笑颜,自然不需要变动什么神色,却答道:“赵兄该信之人,该是李大家,信俺何用?”

    赵乙听来,便是一愣,旋即眉头一展,哈哈大笑道:“对对对!朕该信之人自然是她,信你何用?信你何用?”

    说着,赵乙便也转身大喇喇的正襟坐下,而后便见王黼、高俅还有那梁师成和小监纯道竟然默契的左右分列在赵乙身后侍立,都来看黄杰、林冲、岳飞、曹正四人,那纯道也是懂事,便也轻声唤道:“还不快快上前见礼!”(未完待续。)

卷五 东京寒 第四百一六章 【让步】

    听纯道这么一唤,林冲和曹正两人便也下意识的上前一步,便要来下跪行君臣之礼拜见,但就在曹正已跪,林冲半跪将跪的时候,他二人却突然发现黄杰与岳飞二人居然并未一道来拜,便也讶然回头来看。

    这般情况,赵乙那帮人自然瞧见,那纯道便也道:“黄杰、岳飞,你二人还不速速上前拜见今上?”

    黄杰却是淡然一笑,手做道揖唱道:“太上无量天尊!贫道早已是方外之人,只拜天地父母三清道尊,不拜人间帝王!”

    这话出口,在场诸人都是一愣,甚至就连站在黄杰身后的岳飞也是面露惊讶之色,林冲更是脸色大变,便也唤道:“师弟……”

    不过,林冲只唤了一句师弟,便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是瞪眼来瞧。

    却说赵乙那边几人,也是人人惊讶,不过仔细瞧来,真正惊讶的却只有赵乙和纯道二人,那梁师成、高俅和王黼三人脸上却是神色各异,最多只有三分惊讶,其余七分则不可言说。

    赵乙微微一愣之后,却转眼挤出笑颜道:“朕乃天子国主,也是天下百姓的君父,你入方外不拜帝王,朕也容你。这君父,你自该拜得了吧?”

    赵乙这般说话,已然是给了黄杰一个天大的台阶来下,哪知黄杰却是笑着将手上道揖之势一展,道:“这拜见君父之礼,贫道却是早也行了!”

    这平民百姓或是臣将使吏拜见帝王都是要行叩拜大礼,与揖礼可不是一个档次,赵乙都已经这般给了台阶,黄杰却是还来搪塞,可是真有点藐视君威了,当即赵乙脸色微微一变,便也道:“是了!黄卿家可是还在怨朕?不与你应试之事,非是朕的旨意,此事可让梁太傅和王少宰为证!”

    黄杰却是冷笑一声道:“不必多言,今日赵兄若与贫道以知交论友,你我二人便还有些机缘可续。若是以君臣、父子而论,这机缘……便要尽了!”

    赵乙见黄杰居然这般决绝,也是惊讶不已,再一想却是自己找了出由头来,惹着黄杰的可不光光是曾纡这厮阻拦他应试,令他一气之下出家做了道士,还有当初他明明在夔州将那“夔巴路”修的极好,结果却要为巫山知县官印辞官引爆巴蜀钱引滥发造成的货币崩盘、官府信用破产一事背了黑锅,被捋夺官职贬去读书。

    甚至,那“夔巴路”还是他以家财为本,自筹资金垫支来修建的,这自古以来捐钱给官府修路的人有,可用家财垫支替官府修路的人他却是头一个!

    还有,赵乙更在脑海中梳理出这黄杰往日的事迹,流民围城是他出面安置,安庆平叛是他代替舅父出征转运军粮……甚至在踏勘道路的时候,还帮了沿途各州府不少小忙,林林总总的叠加在一起,在瞧他如今一身道装,赵乙恍惚间似乎从他身上瞧出了一股子冲天的怨气!

    沉默了差不多十数息的时间之后,赵乙突然叹了一口气,却道:“纯道,去纸笔来!”

    那纯道忙也口称领旨便去准备,这角球店的阁子虽然是观球用的,但也不住爱看蹴鞠的文人墨客突然诗兴大发,自然早就备好了笔墨。很快那纯道便也弄好,更按赵乙的要求裁剪了一方宽一尺长三尺的立卷(装裱后为竖轴),赵乙便来取笔蘸了浓墨,挥毫写下了:“崇山叠嶂,怪石嶙峋,栈道难行。家国父母君命,郎君未冠,却计坦途。妻儿入梦同行,别家八千里。路漫漫,一江浩淼,肩挑万里拓通衢。

    郎情妾意两心知,却相望,朝暮见欢颜。千古为难何事?忠君稷,孝义难全。西去巴蜀,劝君放胆凌云之志。莫束手博浪击沙,且叫天下惊!”

    赵乙亲自在卷上画押落印之后,又叫梁师成拿出一道黄绢手札,亲笔写下手谕,敕封黄杰为惊霄处士,又赐龙图阁直学士的荣官,以及一应官仪用物,特赐寓居当朝检校太傅梁师成宅第。

    写完手谕,与黄杰看了,赵乙赵官家便也来瞧他面色,道:“如何?”

    黄杰斜眼瞧了瞧手谕上的未干墨迹,却是瘪着嘴摇了摇头道:“还欠了些!”

    赵官家既是好气又是好笑,便也瞪眼道:“你要如何?”

    他手书的这一首《雨霖铃·蜀道难》,乃是当初黄杰出发前往巴蜀踏勘道路时,小妾周燕奴唱的送行词,如今写成立卷还画押落印,一来是表示他没忘记当初黄杰修路的功劳,二便是要赐给黄杰做传家宝以示恩宠。

    至于封他做什么惊霄处士那就是添头,龙图阁直学士的荣官可是比同进士出身不知道高了多少层楼,有宋一朝能混得这个容官也就当年的包拯,还有黄杰的便宜岳叔公苏轼等寥寥几人而已。

    甚至,不管黄杰是不是真要将道士这职业一条道走到黑,有了这龙图阁直学士的荣官,赵官家随时随地都可以直接将他外放一个从正三品以下到正五品以上的实缺官制,也即是从军州路(知军、知府)到地州路(知州)都可以研究。

    所以,赵官家都已经做到这般让步了,黄杰竟然还不满足,自然是叫他又好气又好笑,便也想知道黄杰还要讨些什么。

    听赵官家问出“你要如何”,黄杰便也道:“也不如何,眼下先说两件!”

    赵官家便道:“只管道来!”

    黄杰便一指林冲道:“俺师兄力能与熊罴博戏,却在捧日军中做了整整十年的教头。还有俺这小师弟,武艺如何俺也不多说,他如今只想参加明春武举,却是个白身,难求具保!”

    赵官家听,突然间觉得本是悬在喉咙口的心子就这么慢慢落了回去,之前还以为黄杰会要什么封妻荫子的殊荣,或是刁钻的要求,却不想居然只是为师兄弟求官,官职这种要求对于赵官家来说,这也太简单不过了吧?

    也就在赵官家心中暗暗喘出一口大气的时候,却听高俅道:“陛下,臣愿意保举林冲任殿前司诸班直检校都虞侯。”

    赵官家一听,想也不想便答道:“准了!”

    那殿前司诸班直检校都虞侯的官名虽然长,但也不是什么大官,还轮不着赵官家亲自写什么手谕,只要这殿前司的老大高俅开口就能办下来,他岂能不准?

    这时,那王黼却也道:“陛下,臣愿为岳飞具保。”

    赵官家还有什么说的,当然准了,哪知这时黄杰却是笑道:“还有一事!”

    众人都是一惊,便全来瞪眼看他,黄杰慢条斯理的笑道:“俺来汴梁几日,看见城中道路破旧泥泞,御街也是路面坑洼残破不堪,俺便想着如今蔡相所行的丰亨豫大之策,这般道路如何看得下去,自然也该翻修葺新一番才对。俺修路的本事陛下也是知道,不如许俺来做了这趟活计,如何?”

    赵官家翻翻白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这才咬着牙道:“准了!”

    当即黄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来伏地叩首,山呼道:“臣黄杰,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未完待续。)

卷五 东京寒 第四百一七章 【修路成瘾】

    这皇帝也是凡人,遇事自然要讲个脸面,昨日樊楼之事过后,赵官家岂能不自思量,而方才那般自曝身份的摊牌,便是要在黄杰身上把面儿给找回来。

    只是,见黄杰貌似心悦诚服的大礼叩拜,赵官家心中却是丝毫未有什么折服了豪雄的愉悦,反倒觉得上钩的却是自己一般。

    只不过,事已至此,后悔也是无用,只能耐着性子正式接受了四人的叩拜。

    这林冲是师兄,转眼便得升殿前司诸班直检校都虞侯,岳飞是师弟,也有王黼答应具保叫他能够参加明春的武举应试,还有那曹正乃是林冲的徒弟,想必也会有所提携,只是黄杰别的不要,为何偏偏要来修路这事,自然叫赵官家很是不解。

    待礼罢之后,见黄杰将那立卷和手谕收好之后,赵官家本要开口此事,却听楼下一声锣响,却是中场将要开始。但见四方角楼下便是一声喧哗,跟着东南西北各有五根立柱升起一串灯笼来,竟然将这小小的筑球场照的亮如白昼一般。

    但这般打扰却是没有挪开赵官家的好奇,便见他起身来到阁前,一面看着场中热闹,却也直言来问:“子英,却来与俺说说,你要如何修这汴梁城?”

    方才见礼,这君臣之仪自然也就在交友之礼上,黄杰不能与赵官家站做并排,便也靠后了半个身位侍立在侧,听赵官家用“俺”不用“朕”,便也知道此处转换,便道:“并非修城,乃是修路!俺来东京几日,便也瞧出三大弊病,其一是京城道路规制不一,既有前朝所遗石栅路,也有本朝所修砖石路,但城厢、支路支巷还都是泥土路,这天晴一身尘,天雨一身土。一早新衣入市,归来难认良人呐!

    其二是城中并无下水的道路,排污全走阳沟直入内河,那河水入城时清亮见底,出城时却似洗笔之泔水,尤其是南熏门外,每日牛羊马数万侯门,所遗粪便臭气熏天,俺却瞧见市吏使了仆役打扫之后,却都抛到蔡河之中,将整条河都污了。

    其三,是城中街市私搭乱建严重,前朝所设火路如今早被挤占殆尽,这天有不测风云,不可不防!”

    赵官家听黄杰这般侃侃而谈,心中也是一惊,他方才被逼迫着不断让步,本来对黄杰要给东京城修路之事未做深思,只是觉得他提这个要求可能是在赌气,当然赵官家也是知道黄杰四、五年前小小年纪便主持了“黄光路”、“庆湖路”和“夔巴路”的修建,如今要来东京修御街,或许只是“修路成瘾”,要以“路”正名!

    再一想,当年这黄杰的便宜岳叔祖苏轼不也是个“修堤成瘾”的牛人,半生远窜各地,竟也搞出个“天下遍苏堤”来!

    可谁知道,眨眼间黄杰竟能说出这许多道理来,看来是真心有所准备的,赵官家想了想,便也问:“却该如何修?要将这东京城中道路全都翻修葺新,又要几多钱财?”

    黄杰便道:“这路修起来也是简单,不外是规划、动迁、施工三个步骤。规划,既是按照城中现有规制,效仿前朝长安所设坊市,新设道路,拆毁小家小户院墙,重设大坊墙垣,铺设上下水管道和排污暗渠。动迁,便是将内城私搭乱建的平民散户搬迁,或散于外城新建坊市,或令其投内城亲友,此为修路之要。至于施工,自然有俺全权打理,倒也不用费心。”

    这番“如何修”的表述才将说完,便也引来梁师成、高俅和王黼三人的侧目,甚至梁师成还与王黼对视一眼,都瞧出对方脸上全是震惊之色,也在这时并不爱做声的高俅突然冷哼一声,便见他扶须道:“要说城中各处私搭乱建过甚,易惹祝融,老夫深以为然,只是这新设道路、铺设上下水管道和排污暗渠听来不错,可却要效仿前朝坊市,拆毁小家小户院墙,重设大坊墙垣,老夫就以为不然了。”

    说完高俅便来盯着黄杰只看,黄杰便道:“高教授有此问,也是正常,方才已然提过,既按城中现有规制重新设坊,非是如前朝那般分设民坊市坊,换言之,新坊只是立设阻火、阻水的坊墙,坊中街市民居照旧。虽设立坊墙,却不用前朝宵禁市鼓之策,百姓依旧可以通宵达旦营生,且一旦遭遇水火之灾或是盗匪之乱,还可以闭坊处置。”

    听了这番解释,高俅也是扶须思索,后道:“如此说来,倒也是利大于弊,虽设坊墙却不市鼓宵禁,不碍百姓营生,还可仿了灾患。只是……这坊墙却要什么规制,须得几多人马守卫?”

    黄杰便也答道:“坊墙非是城墙,无需兵马驻守,墙基约深四尺,墙高约一丈有二,厚三尺即可,墙顶以碎瓷铺设刀檐,可令宵小之徒难以逾越,墙体以三合土配以碎石、竹筋、卵石、条石混建,务使其火烧不垮,水淹不塌。且坊墙并非依路而建,而是临屋而修,路旁商户不受其阻。”

    黄杰一边解释,一边干脆就拿笔墨画图演示,他的坊墙设计,乃是按照东京城现有的主路进行规划布局,然后将主路略作拓宽、硬化和铺设下水管道、种植遮阴树木,并且在路旁建设沿线的商用门面房,门面房背后再设立坊墙,并且多设坊门,并非是像唐初时的长安那样,将坊市围墙沿路修建,进出只有一门,搞得好像迷宫一般。

    且按照黄杰的布局,这沿路的门面房自然是用来与百姓开馆设店营生,圈在坊里的民居则也够得到坊墙的保护,虽然坊墙只有三尺厚,但用来防御水火之灾已经防盗防贼也是足够了,还有一个用处黄杰却是巧妙的回避了,那便是如果日后东京城万一遭到敌军入侵,坊市还可以关闭起来争取时间组织抵抗,就算敌军攻破城门城墙,等他们将大型的攻城设备搬到城中来攻击坊墙时,坊中百姓也应该组织起来设置街垒进行抵抗了。

    不用说,黄杰这般设计,就是为了日后金兵破城而埋下的打算。

    众人一时间也没了兴致看什么筑球,便都围上来听黄杰讲解,不由都是啧啧称奇,暗自沉思,且随后当黄杰讲到了上下水和排污渠的设计时,众人更是听傻了眼儿。(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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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人心皆坏,人人皆想过上自己想要的好日子,不管他人死活。 正如那些旷世枭雄们说过:要做人上人,便要人杀人。杀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不过,这世上也不乏一些追求道法自然的人,做些‘念我生民苦兮,义士舞干戚’的抗争。 何为道法自然? 不外呼是那: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天有道,便顺其自然! 天无道,便替天行道! 大道通天,以道兴宋!宋道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