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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隔壁老黄哥     宋道txt下载     宋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驹过隙】

    这第一日的上学生涯,可谓是无惊无险又无奇。

    以黄大郎如今的学业和实力,应付吴亭的课业自然绰绰有余。至于习武,学馆也知道大户人家自有家教,所以也就是象征性做一些基础体能的训练,如果程度达标甚至超标也就可以不同跟着练了,比如说能够用八斗的弓在十五步外射中三寸长两寸宽的杨木牌。

    知道了这个规矩的黄大郎倒也明白过来,这曹衙内显然也不是草包!

    然后……好像也没有什么然后了,反正就是学校每月初十、二十和三十、初一休沐,大宋朝廷法定的节假日夜一样放假,没有寒暑假,想要请长假需要提前一个月,突发急事需要家长亲自来报备,早上辰时上学,下午申时放学。

    至于老师的束脩和学馆的学费,这事舅父姚政包办了,到不用操心。当然身为张老夫子的关门弟子,每月的初一、二十、三十黄大郎还需要去张老夫子的府上问安,老夫子也会单独布置课业和考校,教的也是高级课程。

    因此,简单点说,黄大郎只要再安心忍耐几个月,一切只待明年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参加县试成功升学,也就不用继续跟一帮刚十岁出头岁的同学们一块儿玩了,虽然他自己也不过是十岁出头而已。

    所以黄大郎每日的生活计划也做了小小的改动,每日寅时起身,跟孙立晨练习武到卯时二刻,然后洗漱用饭出门上学,下午放学之后再跟着孙立练武到吃晚饭,夜里再温书一个时辰。

    至于家里的安排,老店和食汇街自然不用黄大郎操心,叶大龙他们如今虽然都被换了回来,可这几日忙着做罐肉也就先不管。待罐肉都做好后,黄大郎的计划是他们也要跟着一齐寅时起身晨练,等黄大郎去上学后,上午由孙立负责教导他们简单的读书认字,下午由孙新带着他们打熬身体,晚上吃了饭一齐温书,日子也就这么过去。

    这一连上了好几天学,曹衙内也蹭了好几天的饭,倒也叫黄大郎发现他的不少秘密,比如说他从来都不带书童和仆人,不是没有而是都叫他轰走了。然后是吴亭布置的课业他也不是不会,而是不屑回答,反正就是十下竹板他挨了也就挨了,还有这每日上课的时候他都基本处于神游状态,从以上种种黄大郎不难分析出,他这般表现根本就好似一个举人水平的家伙被硬塞在童子堆里所表现出来的无奈。

    只不过,这曹衙内虽然整日笑呵呵的,可暗里还是一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做派,就算天天蹭黄大郎的饭,但也还是把黄大郎当成了小屁孩,不屑结交的样子。

    日子一晃就到了七月十八,这天除了是黄州城的尾集,也还是孙家的家眷从鄂州迁来的日子,孙立使了五百多贯钱在城东距离定慧院不远的地方买下了一座三进的大宅院,安置下了一家人。

    他那族妹也叫黄大郎见了,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长相倒也清秀,丈夫七年前去西北从军之后没了音信,如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夫家的人也死净了,便回了娘家独居。

    至于武艺如何,倒也不是黄大郎能看得出的,不过见她耍了一路鸳鸯双刀,倒也有股子针扎不入水泼不进的气势,想来让她做女教习也是足够,何况还有孙家兄弟做保。

    唯一让黄大郎感到高兴的事,就是孙家人里居然有好几个铁匠、甲匠和船匠,会制作军械、盔甲甚至战船,虽然眼下用不上,但他还是大手一松又拿了一千贯钱给孙家兄弟,让他设法在黄州盘下或新开一家铁器作坊,想要组建一支可能抵抗灭国敌军的军队,军械可是不能绕过的重要一环啊!

    不过这天的重头大戏,还是送苏澈上路。

    从黄州水市头子处往下江眺望,可见江水混黄,江风强劲,推着十数尾挂着大宋水军战旗的褐帆往下江飚去。原本苏澈包下的中型客舟被换成了一艏足有三百料的大型水师战船,到了杭州后又将会换成便于在运河里航行的平地战船,一路沿着运河北上再西折前往东京汴梁。

    经过苏澈、曹知州和舅父三人的连日商议,最终敲定了将罐肉当做新式军粮上报朝廷的方略,因为比起研发出新式吃食的“政绩”而言,研发出新式军粮的“军功”要更大更丰厚。

    不难想象,朝廷使了民伕往前线运送一头活猪给前线的将士们所耗几多且先不说,这将士们想要吃肉还得找人杀了烹制,颇费功夫。可若是能将这制好的罐肉用车拉船载送往前线,只要开罐就能吃上美味的现成熟肉,不说枢密院里的军中大佬如何反应,想来户部的官员们肯定都是会要弹冠相庆的吧!

    黄家开动全部的产能,这一批共制作了整整一千两百罐的罐肉和罐果,其中肉品八百罐,果品四百罐,每一罐都经行了高温的蒸煮并且仔细的密封,黄大郎还使人打制了专门的木箱填充稻草进行包装,务求做到万无一失。

    而曹知州更是假公济私,直接动用了特权从鄂州水军借调了一艏三百料的战船和十几艏小船,担任座驾护送苏澈去往杭州,他可不敢赌苏澈坐着客舟能够无惊无险的穿过黄花荡,就算穿过了黄花荡,此去杭州还有千多里的水路,谁也不知会遇见什么。

    当送走了苏澈,曹知州也在心里哼着“俺要回汴梁”的歌谣离开后,罐肉这事才算是告一段落。

    不过孔伯也终于报来说是黄州城的猪肉价格涨了,而且一涨就是两成,自己收猪和养猪的计划,必须要尽快提上日程才行了,不然一旦等到朝廷认可罐肉并下单订购,自己却拿不出货来,事情就大条了。

    这接下来自然又是一番鸡飞狗跳的各种打算安排,待一切终于慢慢走上轨道时,天也渐渐凉了下来,日子也就如白驹过隙,转眼就到了中秋节。

    倒是在这段期间,还有两件事引起了黄大郎的注意,第一件就是他的奇梦开始越做越少,甚至很多梦都是回顾性的旧梦,关于新东西的梦是越做越少,紫府里的仙人也再没有邀他入梦。第二件就是他发现开始有僧人在他家和老店食汇街甚至他上学路上的学馆附近转悠,他问了贾婆婆才知,中元节时曾有定慧院的僧人要上门进宅念经祈福,却叫家里的公鸡大将军就在门口拦下了,那鸡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死活就是不让僧人进门,甚至僧人走时还追去撵了半条街。

    当时黄大郎在学馆上学,回了家贾婆婆又把这事看作是冲撞了僧人怕会惹恼佛祖也没多说,所以黄家没人知道。

    这事换了别人或许会当做奇闻八卦,可黄大郎倒是将这与僧人盯梢自己关联了起来,只是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罢了。

第七十六章 【中秋】

    中秋也是仲秋,自唐初被列为正式的节日后,便迁延至今。

    时至今日,中秋节也是大宋朝法定的节假日,又叫做八月节,属于普天同庆的中型节日,天下官署和相关的官方和半官方机构都要放假三日,弘文学馆里自然也不会例外。

    提到中秋节,在孟元老《东京梦华录》中确有详细的描述:“中秋夜,贵家结饰台榭,民间争占酒楼玩月”;而且“弦重鼎沸,近内延居民,深夜逢闻笙芋之声,宛如云外。间里儿童,连宵婚戏;夜市骈阗,至于通晓。”

    而吴自牧的《梦梁录》中也提到:“此际金凤荐爽,玉露生凉,丹桂香飘,银蟾光满。王孙公子,富家巨室,莫不登危楼,临轩玩月,或开广榭,玳筵罗列,琴瑟铿锵,酌酒高歌,以卜竟夕之欢。至如铺席之家,亦登小小月台,安排家宴,团围子女,以酬佳节。虽陋巷贫篓之人,解农市酒,勉强迎欢,不肯虚度。此夜天街卖买,直至五鼓,玩月游人,婆婆于市,至烧不绝。”

    除此之外,《新编醉翁谈录》中也记述了宋人拜月的习俗:“倾城人家子女不以贫富能自行至十二三,皆以成人之眼眼饰之,登楼或中庭焚香拜月,各有所朝;男则愿早步蟾宫,高攀仙桂……女则愿貌似嫦娥,圆如皓月。”

    黄州虽属于淮南,离了东京汴梁上千里之遥,但在节日习俗方面却也没有什么不同之处,早在八月十二,黄州城的通街之上就开了集市,并且将要一直延续到八月十八的尾集结束,因此这陋巷贫篓之人,解农市酒,勉强迎欢的条件还是能够满足的,倒是纵观黄州全城却没有什么可以登高望月之处,富户们便只能广开榭筵,酌酒高歌,竟夕欢饮了。

    如今黄家的老店和食汇街,已经从之前的凹字格局,真正的转变成了回字的格局。原本的十六间草棚因为不堪使用,早已经变成了半砖瓦结构的木房,并且数量增加到了三十二间,其中二十六间用做门面房,余下八间五间住人,三间做熟食加工间。

    并且受邀入住食汇街的黄州本地风味小吃也增至十二家,因此黄家的老店也被官府打了招呼,过了年就要从脚店升级成正店,无奈之下也只有亮出了自己的新名号:食汇轩。说起来,或许很多人不知道这正店和脚店有什么区别,实际上倒也简单:正店可以从官府购买酿酒用的专卖酒曲和府库的漕粮,自己酿酒销售,脚店则只能从正店贩酒销售。

    大宋朝实行的是酒水专卖制度,因此能酿酒的酒店必须要跟官府购买酒曲,其他大部分不具备资格的不但不能酿,而且私下酿了还违法,可它们开门营业总得有酒卖,于是官府的政策就是让这些酒店从国营酒厂买酒,或者从那些可以酿酒的正店买酒。

    因此,从官方国营酒厂买酒的酒店叫做“拍户”,从正店买酒的酒店就是脚店。

    黄州建城时才有正店七家,如今百余年过去才发展到了十二家,可黄家店从一家小小的夫妻脚店发展成被官府勒令必须升级成正店才短短一月,倒也叫许多人意想不到。不过这也怪不得官府,如今食汇街一日的总营收就平均不下百贯,这还没算上遇上市集的增量,再说此时官府收的又不是增值税和消费税,为了多收每年这正店缴纳的上百贯固定的营业税款,逼着黄家店升级也是无奈之举。

    黄家老店重开之后,应该算是明秀楼的脚店,加上有姚政这尊土地菩萨坐镇,所以一开始就得了实惠,不但从明秀楼贩酒有折扣,而且还有明秀楼提供的冰鱼佐酒,这升级成正店的事情还真让黄老倌犯难了好一阵,首先就是脚店每年十几贯的营业税突然增加到每年上百贯,然后就是官府衙门上下的打点孝敬和洒扫费用也相应的增加,而唯一得到的好处就是可以自己酿酒,但官府卖的酒曲又贵得要死,品质还不怎么好。

    可不升级也成,那就是得将食汇街分拆了,就算不是真拆了这条街,至少产权也要在名义上分拆出去,黄老倌没办法只得在八月十五这日的一大早去找了休假的舅父姚政商议,却是被舅父骂了个狗血喷头,说他是个就知蝇头小利,鼠目寸光之辈。

    老倌纳闷之余,只能找了儿子商量,倒叫黄大郎笑问:“爹,这正店之上还有没有更高的说法。”

    老倌摇摇头,这吃食一道,最低级的就是街边练摊,官府是一分钱都不会收,渐渐做大搭了棚子,也就变成了茶寮、食寮,便有巡街的白做(官府临聘人员)来收几文茶水钱,棚子再大一些,并且开始贩卖肉食也就称作食肆或者酒肆,也就是多交几文茶水钱的事,直到开始卖酒了,也才会进一步升级成拍户、脚店和酒店,这就需要向官府缴纳正式的定额税了,再上来就是正店,这一行最高的级别。

    黄大郎把手一拍道:“这不就是了,升成了正店,日后俺家的食汇街就算扩成了一百零八间铺子,那也是一家正店,总不能让咱们分成两家吧?”

    黄老倌想了想,这才拍着脑袋醒悟过来,大笑道:“还是俺牛儿伶俐,爹明年……不对,下个月就按正店的规制交税,定不叫你舅父为难!”

    说完老倌扭头要走,黄大郎却是追上去道:“爹,俺随你一道去店里。”

    弘文学馆的假期是从八月十四一直放到八月十八,原本今日黄大郎还想着按照往常一样习武健身,但昨晚就有万家的小厮来传了话,要他今日一早在店里候着,也不知是什么事情。

    跟着去了店里,黄大郎在食汇街里走走逛逛,看着这条理论上算是自己一手缔造的美食街心中也算惬意,不多久一架双马拉着的大车就来到了店门前,车边还跟着四个骑马的护卫。

    许久不见的万金宝寻着了黄大郎便黑着脸将他推上了车,黄大郎坐下一看,对坐的小娘子自然不是别人,自然是万春奴了。

第七十七章 【机锋】

    “黄郎……”万春奴唤了一声,跟着却是脸颊儿一红,喏喏的问道:“何故这般久了,都不来看奴家?”

    黄大郎搔搔脑袋,一脸懵懂的问:“怎么去?去万家打门,说俺要看你?”

    “呆子!”万春奴脸色更是一红,捂嘴想笑却忍住了,道:“不会使人带话?叫了奴家出来就是!”

    黄大郎想了想,却道:“可俺觉得无有必要啊!原本说等俺跟表妹行了茶礼,就迎你过门,只是如今延到了九月而已。再说见了又不会多长一块肉出来,有什么好见的?”

    万春奴听了,脸色更红了,却问:“黄郎,日子……定下来了?”

    黄大郎奇道:“是啊!听俺娘说,都叫王婆子送到你家去了,便是下个月的十六。”

    绞着手帕的万春奴听了,咬了咬嘴唇道:“为何黄郎自己不来说?”

    “呃!这是礼好吧?”黄大郎瞧着万春奴的模样,心里还真是一团乱,正想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时候,却听见万春奴突然抽咽了起来,便急道:“嗳!你哭什么?”

    瞧万春奴梨花带雨的样子还是真哭,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听她道:“奴自愿过门做妾,黄郎可是觉得奴轻贱了?”

    “不不不!哪有的事!”黄大郎立时头大了,忙道:“春奴儿,可莫要乱说,要不是俺爹娘坚持,还有俺舅父哪里饶不过,俺可是一心要娶你为妻的,谁叫俺瞧了你的……呃!总之,俺应承你,日后绝不会轻贱了你。俺娘也说了,俺表妹虽然是大房,可她年岁却比你小了许多,你过门之后这家里还是要你来操持的。”

    “黄郎说的可是真?”万春奴听了这番话,抽咽便也止住了,不过含泪的一双美目儿却是盯着黄大郎问道:“这……这桩亲事,你也欢喜?”

    “欢喜!如何不欢喜!”黄大郎想了想,干脆大着胆子挪了屁股就在万春奴身边坐下,学着奇梦里瞧来的招数,一把揽住万春奴的腰身,将她一拉入怀,贴靠在她耳畔道:“可不知道,这些日子俺可是做了好些个有你的美梦,能娶了春奴儿为妻,定是俺的美梦成真啊!”

    当然,黄大郎可不会说,他还为她悄悄洗了好几次亵*裤。

    两人耳鬓厮磨的好一会,黄大郎也把奇梦里学来的好些个手段也用了,更大着胆跟万春奴香了嘴儿。虽然黄大郎如今的确没满十四,可他身材比十六、七的少年还要高大,加上万春奴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娇弱少女,两人做些情窦初开的男女厮磨事倒也还行。

    至于说更近一步的事情,黄大郎倒是惦记着如今是在马车上,自然没敢胆大包天的也一并干了,瞧着怀里被香了嘴儿的万春奴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样子,黄大郎急忙松开了她,又是抚胸又是拍背,正想去掐人中的时候倒是叫万春奴把手拍开,挣扎着起来后缩到了一角不再给他使坏。

    瞧着万春奴还在红着脸喘气,黄大郎只得把注意力放到了车外,透过车帘子瞧了一眼,发现马车已经出了城外,便问:“这是去哪里?”

    “水市!”万春奴歇了气,答了一句,却突然想起什么,伸手一捂嘴一捂兄瞧着他压着嗓子问道:“黄郎……你……刚才可是轻薄了奴家?”

    黄大郎嘻嘻一笑,又大着胆子摸了过去,再次故技重施将万春奴拥在怀里轻薄起来,万春奴挣扎了几下,却不想黄大郎使的都是仙家手段,自然也就败了,只是小声的问黄大郎如何知道这等轻薄女儿家的手段,黄大郎便说:俺是读书人,这书中只有颜如玉和轻薄颜如玉的手段吔!呵呵!

    话说一路无事,马车在水市头子转了个圈儿,买了三条二尺来长的活鲤鱼,便往城南安国寺行去。

    安国寺说是在城南,实际上离开黄州城足有十五里,不大的寺院就建在江边一个小山头上,安国寺的智空禅师是一位远近闻名的俗讲僧,善于将佛经里的种种故事娓娓道来,故事情节生动活泼引人入胜,因此逢年过节去安国寺听一席智空禅师的讲经说法也就成了黄州城中富家子的高级消遣活动,只不过想去参加活动的人除了准备必要的香火钱外,还需要带上一尾大鱼,然后等智空禅师讲完了佛经佛法后会将这些鱼放生为听经的信善祈福。

    万家的马车抵达时,似乎时间还早,安国寺前人车并不多,几名知客僧正在引接一些徒步前往的信众入寺。寺前到有如集市一般的摊位,摆出了庙会的格局,胭脂水粉、吃食玩物、僧俗用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黄大郎扶着万春奴从车上下来时,他自己衣衫严整,万春奴也是面无异色,途中种种自然是不必与外人道载。

    倒是万金宝懂事,瞧着两人脸色知道大事定了,便才上来对黄大郎道:“姐夫,可想死弟弟了。”

    黄大郎便伸手拍了拍万金宝肩膀道:“以后,就要劳烦五郎了,如今认得了门路,日后便要勤走才是!”

    瞧着时间还早,也不用去寺里抢座位,三人便在寺前的小庙会上逛了起来,四个万家护卫留下两人看护马车,两人跟在身后保护。

    庙会虽不算热闹,黄大郎却也大方的使钱给万春奴添置了几件小玩物,小舅子万金宝也自然不能落下,逛着便来到了面江的一边,瞧着有一座木亭可以眺望江景,几人便信步走了进去。

    进到木亭中,里面只有一名老僧面江而坐,在他身前生着一个小炭炉,上面煮着一壶茶,此时茶水沸腾茶香四溢,众人不觉有了渴意,黄大郎便上前叉手道:“大师有礼,晚生想讨一杯茶喝!”

    老僧抬眼看了看黄大郎,便笑着取过一个黄瓷杯子倒满茶水,却不递给黄大郎,反而是念了一句诗道:“千帆江上过。”

    黄大郎一听就明白了,想想就答了出来:“万佛坐安国。”

    老僧想了想,先轻轻摇头又微微点头,便伸手示意道:“请茶!”

    黄大郎道了声谢,却是把茶水拿起来给了万春奴,又对老僧道:“大师,晚生再讨一杯。”

    老僧便又倒了一杯茶水,吟道:“千帆江上过,帆连百千江。”

    黄大郎想了想,便答道:“万佛坐安国,佛法度万邦。”

    老僧听了顿时瞪大了眼,黄大郎答的诗,句子通不通还是次要,这光是意境就很吓人了,便忍着惊讶道一句:“再请茶!”

    黄大郎取了茶却是给了万金宝,心里暗道一声“打机锋这种游戏,我最喜欢了”,又开口道:“晚生还讨一杯!”

第七十八章 【喝破】

    跟着师尊行走江湖好几年,什么样的机锋黄大郎没见过,也正因为如此他不知不觉中也就把朱桃椎的一些脾性给学来。

    这亭中的老僧,一见面黄大郎还是很敬重他的,只是这家伙的做派就令人不爽了,两人又没约定斗诗。黄大郎客气的讨要一杯茶水,他便自顾自的冒出一句诗来,万一黄大郎答不上来,是不是这就要在万春奴面前丢脸?

    而且,今日这是碰上了黄大郎,要是碰上张大郎、李大郎又如何?

    由此可以判断出,这个老僧平时肯定张狂得可以,恃才傲物不说,指不定还仗着佛门的身份坑蒙拐骗,对于这样的僧人,黄大郎的师尊一向是见一个收拾一个的,眼下这个虽然是撞在了黄大郎的手上,怕也讨不了好去。

    所以黄大郎干脆得寸进尺,按照师尊教的法子跟他斗了两句诗,果然把他噎住了。

    “晚生还讨一杯!”黄大郎叉手行了礼,一脸的恭良,心里倒是笑开了花。他师尊教的法子倒也简单,但凡僧人打机锋都喜欢用俗事俗理为引子,然后引回佛法之中,所以要破他的机锋倒也简单,用更大的佛法直接碾压也就是了。

    像是刚刚这老僧的“千帆江上过”,估计要引出的是这江上熙熙攘攘往来皆名利的论调,然后肯定是名利倒头一场空,还不如信佛求解脱。所以黄大郎直接点破,一句“万佛坐安国”就把他给压制了。至于“帆连百千江”和“佛法度万邦”,就好像是下棋时一个打劫一个消劫,可消劫的却在打劫的还没做局之前先给他消了,让老僧和黄大郎的角色好似互换了一样。

    老僧吭吭哧哧的喉间一整捣鼓,这才摊手道:“老僧只有两只杯子,都叫你讨去了!”

    的确,这老僧的茶壶边上再无别的杯子,想来他在这里煮茶的就是为了遇上一个能跟他打机锋的人,到时一人一杯茶到时好消遣了。

    黄大郎却是笑道:“无妨,大师愿舍便可!”

    老僧首上无毛,颌下有须,只见他终于正色的打量起黄大郎来,伸手抚须道:“老僧昔年曾赴镇江金山寺,偶得一偈,小施主可有兴趣听上一听。”

    黄大郎心道戏肉来了,却是叉手道:“愿闻其详!”

    老僧便道:“身做菩提树,根深见本心。枝繁求自在,叶茂寻解脱。”

    黄大郎听了,反倒觉得奇怪,搞不清楚这偈到底什么意思,便也不耻下问道:“还请大师解惑!”

    老僧目光炯炯,盯着黄大郎道:“这人,就如树木一般,想要求活就得先扎下根,根扎得深了才能茁壮成长,也才能瞧出这树木是开花的,还是结果的。可树木一旦长得太过枝繁叶茂时,对树木本身而言却不是好事,横枝太多难以长高长大,树叶太过茂盛又容易遭到风雨的挫折,终究都是烦恼。”

    黄大郎听完之后,却是想也不想的答道:“这有何难,人生在世不称意,不如自挂东南枝。且自挂东南枝之前,大师你看俺是不是还要跟着你出个家剃个度,然后给寺院捐上些钱财,做些水陆法事,等俺挂了东南枝后就可以直接往生西方极乐世界,来世做天人佛陀,也就不用烦恼了?”

    “咳咳!小施主你……”老僧被黄大郎一句话呛得差点跳起来,如果说刚刚对诗对出鬼来是个意外,那么这一次他的套路才刚刚展开,却直接就被黄大郎给拦腰打断并且一言道破,这就绝不可能还是个意外了。

    按照既定套路,老僧在解说了树木的烦恼和人生的烦恼差不多后,理论上黄大郎的反应应该是“是啊!是啊!好烦恼啊!该怎么办才才好啊?”之类的问题,然后老僧还要进一步引导说什么爹娘会老死、妻妾会色衰、当官会倒霉、做生意会碰到盗匪……总之人生充满了生老病死,而这些苦恼都是因为不学佛法造成的,所以只要跟他学了佛法,做了他的徒弟,一切烦恼都可以解除。

    呃!至于这再把家产之类的东西变卖以后捐给寺庙,似乎也是题中应有,当然也不强求就是。

    黄大郎也不顾这老僧惊讶,示意万春奴和万金宝把茶杯放下,然后他随手摸出一文铜钱放在茶几上,笑道:“大师,想要找个称心如意的衣钵传人,还需多多用心才是,这一文权当茶钱,多谢了!”

    像这老僧一般的僧人,黄大郎以前可见着多了,甚至好几次他出街去给师尊办事时,就碰见过野和尚想强拉他做徒弟的事情,之前对诗还可视作是打机锋找乐,后来这套路一般的话语出来,黄大郎就知道他是干嘛的了,因为今天主要是陪万春奴来玩耍,黄大郎可没有多少闲暇跟他啰嗦,直接喝破也就是了。

    瞧着黄大郎领着万春奴姐弟转身走了,老僧用了好一会才把心中的颤动给压制下来,瞧着茶几上摆着的一枚铜钱,不由苦笑着取来握在手心道:“此子,果然有大慧根呐!”

    有了老僧这事消磨了时间,转来后只见安国寺门前的车马也多了不少,干脆黄大郎和万春奴姐弟直接就进了寺,打发了香火钱后由知客僧引到了寺内的大殿里坐下。

    大殿虽然不大,不过此时坐下的香客信善怕有近百,随后又等候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就听见一阵佛乐响起,一个身穿袈裟头戴佛冠的青年和尚就在许多僧人的簇拥下来到了殿中,不用问也知这青年和尚就是传说中的什么智空禅师了。

    要说起来,这智空容貌倒是不错,浓眉大眼,鼻梁挺括,唇薄而颌方,在加上他的一口北地嗓音,还有配合的佛乐的俗讲方式,倒也让黄大郎听得津津有味。这一日的俗讲大致讲了三个佛家的故事,套路都是某人不信佛而人生悲催,再幡然醒悟转而信佛之后就从此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的故事,其中还因地制宜讲了一则恋人因为不信佛而被棒打鸳鸯劳燕分飞,后来信佛之后又各种机缘巧合,终于在佛祖的指引之下喜结连理的故事,也算是应了这八月十五中秋节的景儿。

第七十九章 【中招】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个时代的佛门,挖空心思所能弄出来的东西无非都是些劝人信佛的低级洗脑套路,比起后世诸如it禅修班、mba禅修班、互联网+禅修班之类的噱头要渣多了。

    而黄大郎则是一面听得津津有味,一面脑海之中却又不断的发出各种各样的奇思怪想和吐槽,甚至还有许多奇梦中不曾看过的有关于后世各种骗子打着佛门搞各种诈骗的细节和案例分析。

    听完了俗讲,信善们便在智空的带领下用木盆装着自己买来的大鱼,徒步从安国寺走到江边去放生,听着智空念叨着什么放生一条鱼的功德相当于做了百遍功课和念上千遍阿弥陀佛,黄大郎脑子一抽,干脆问了句:“禅师,俺就想问问,若果俺想要积累功德,等日后去了西方极乐能够做个罗汉菩萨,这得放生多少条鱼?要是换成猪、狗行不行?”

    那智空的脸色立时就变了,但他的涵养也算可以,只能解释道“小施主谬误了,这放生本是净业三福之中,慈心不杀之福。今能不杀,又放其尘;既能放尘,又以法济令生净土。如是用心,报满之时,九晶莲台高步无疑矣!”

    黄大郎摇头晃脑的答道:“禅师,道理俺们都懂,你就直接说要放多少条鱼吧?还是说干脆俺把卖鱼的钱直接折算成银两拿给禅师也成,只要能保证俺日后能做个罗汉菩萨,钱多少都不是问题!”

    智空被这一句话顶得差点背过气去,左右看了看想找出黄大郎的家长是谁,却没瞧见惹眼的,只能再次耐着性子解释道:“小施主,这放生须得要发乎本心,乃是慈悲之举,岂能用金钱衡量之。”

    黄大郎一听乐了,便用手指众人道:“哎呀!这可就奇了,今日来放生的,谁不是使钱买的鱼?买一条放生是慈悲,多买几条就不成了?这道理说不通啊!”

    见黄大郎摆明了挑事,一旁的万春奴都看不下去了,忙拉了黄大郎的衣袖道:“黄郎,莫要再说了。”

    黄大郎这回儿的确是准备挑事的,原因是刚刚听俗讲的时候,他注意到好些个信善妇人瞧这智空眼神不正,而且让他感觉不爽的是自己即将过门的小妾儿万春奴也似乎被这智空勾去了魂儿,便越看越觉得这智空跟以前他师尊朱桃椎曾经出手惩戒过的淫僧很是相似,干脆继续挑事道:“还有,这放生俺听说只放鱼、蛇、龟,为何就不能放鸡鸭猪狗,莫非鸡鸭猪狗不是众生?俺听定慧院的僧人说过,人做了坏事要投身六道做猪做狗,那俺们要是放生了猪狗,岂不是功德更大?”

    智空身上抖了抖,却是对众人躬身施了个佛礼后道:“各位施主,今日仪轨以毕,便散了吧!”

    说完直接大步往安国寺行去,看也不看黄大郎,而周围许多跟来放生的信善们也是各自念了个佛号散了,居然也没有人来理,叫黄大郎顿时傻了眼。

    只有一个老嬷嬷,好心的上前对黄大郎道:“后生,这其中的道路,禅师都在俗讲里说了,你如今不明,乃是因为佛法听的少了,日后多来听听也就明白了。禅师不与你多说,乃是希望你自己开悟啊!”

    然后老嬷嬷就留下了摸不着头脑的黄大郎,带着一脸慈祥的走了。

    回城的路上,黄大郎没了心情再去轻薄万春奴,反倒是开始思考起一些问题来,比如说:一、读书,目前已经拜师并进入弘文学馆,算是get√;二、住在紫府里的仙人让自己想办法挣钱,随着食汇街的成功,也算get√;三、习武,跟着孙家兄弟进步很大,但武艺可不是一夜就能练成的,算是半get√;四、师兄公孙正已经去刺杀阿骨打去了,成功不成功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还需等待结果;五、乞儿们的日常生活和训练已经算是走上了正轨,并且将他们组建成自己的班底这件事同样不是一天就能够做成的,那么……今天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从安国寺出来后,自己居然感觉十分的失落?

    想了又想,自己最近读书习武没问题,食汇街的运作由爹娘负责也没问题,其他的方面还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为什么……等等!

    黄大郎突然回想起来,今天一早出来,然后在车里轻薄万春奴,再到安国寺门口逛庙会,自己都是心情很不错的,可为什么现在心情变坏了,显然就跟那木亭中的老僧和这搞放生的智空有关系,细细一想还的确如此,可想着想着却觉得有些困意袭头,竟然睡了过去。

    恍然间,迷雾散开,黄大郎只见自己坐在了竹席上与那住在紫府的仙人饮茶,再看周围只见有古松遮罩,再远就是迷雾一团了。

    中年仙人笑道:“抱歉!抱歉!今日一时不察,险些乱了你的神智!”

    听仙人如此一说,黄大郎这才惊醒过来,不由惊问:“究竟是如何了?”

    中年仙人便道:“今日你进了安国寺后,不想那寺院里的和尚有些道行,竟然懂得用佛乐催眠的道理,不得已我才出手,结果险些乱了你的神智。”

    黄大郎诧异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问:“那些后世行骗的事情,是假是真?”

    中年仙人便苦笑道:“当然是真!看来日后这种寺院你还是少去为妙啊!不过你的道心也太不定了,居然也能将这种俗讲听得津津有味?”

    黄大郎倒没觉得自己的道心有问题,只是觉得智空的俗讲是真的有意思,想要争辩的时候,中年仙人倒是点破道:“智空的俗讲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你觉得有意思是因为他讲话时作为配乐的佛乐里藏有机关,暗合了一种可以催眠人神智的韵律,所以不知不觉中,听的人就容易进入一种虚假的入定状态,进而会觉得智空所讲佛经里的道理都是对的,心中萌生出信佛的意念来。”

    “莫非,刚才俺险些中了奸计?”黄大郎多少还是跟了朱桃椎几年,终于算是明白过来,倒是中年仙人又道:“有一件事你可能忽略了,不觉得你家附近出现的僧人与此事有关么?还有这万春奴为何突然带你去安国寺听俗讲,你也要好好询问一下才是。”

    说完周围景物突然崩裂,随后黄大郎就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摇晃自己,耳中传来万春奴柔柔的声音:“黄郎,快醒醒,要入城了!”

第八十章 【过节】

    算起来,刚刚的梦中一会,是紫府仙人的第三次现身。自从上次跟黄大郎说了要想做大事必须先赚钱的道理之后,转眼这就是月余没见,却不想今日却为了这事才又见了一面,本来黄大郎还有许多问题想要问的,可谁叫万春奴给打搅了。

    这回城的路上,万金宝还是懂事的跟车夫坐在一处,将车内的空间留给了姐姐和未来姐夫。被万春奴叫醒之后,黄大郎倒也记着刚刚梦中之事,便问道:“春奴儿,今日如何想到要去安国寺听俗讲?”

    万春奴呆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今儿是八月节,安国寺里有俗讲啊!”

    黄大郎摇头,知道自己问得不对,想了想又问:“最近这些时日,你家中可是有僧人登门?”

    万春奴眼睛一亮,忙道:“有啊!上月中元节时,便有定慧院的僧人上门做法祈福,要说起来,家父担心浪里子作祟,近月都不让奴家和五郎出门,倒是今日特许了去安国寺礼佛。”

    “这便是了,果然有鬼!”黄大郎心中笃定,想起了当日自己暗自跟着几个定慧院的僧人所听到的话,再联想近日来自家附近若隐若现的僧人行迹,也就明白了今天这看似碰巧的安国寺之行,应该其实就是一个局。

    一路无话,入城之后便在老店门口下了车,黄大郎宽慰了万春奴几句,并答应过几日寻个缘由亲自上门拜访岳丈之后,便进了店。

    正在柜台和孔伯闲话的老倌瞧了,却拿笑眼来瞄儿子,笑道:“俺说一大早要跟来店里,却是算计好偷跑出去厮混,想不到俺黄老倌的种儿,竟也勾得了小娘的魂儿。”

    “爹!莫要打诨,俺问个正事儿!”黄大郎被自家老倌打趣当然不会生气,忙转换话题道:“俺刚从陪着万春奴去安国寺礼佛,却发现有僧人窥视,爹可有发现?”

    老倌听了眉头一皱,忙道:“这要不说,俺还不在意,想来的确是有僧人窥探俺家,这几日俺老是觉得不管去什么地方,似乎四处都有僧人踪影。”

    有了老倌证实,黄大郎也能确定了,便道:“爹,这事瞧起来应该跟俺的师门有些关系,你继续装作不知也就是了,俺先回家找人商议。”

    说完黄大郎便转身回家,途中路过一家街边茶寮时瞧见一个年轻僧人坐着喝茶,却想起之前自己跟老倌出门时就瞧见他了,脑中不由闪出一个词来:固定哨!

    走到离自家街巷不远的地方时,又瞧见街边有个僧人托钵行走,自然又想到了新词:游动哨!

    心事重重的回到家里,刚准备去找孙家兄弟商议此事,黄大郎突然觉得脑子有些昏沉,浑噩中却是走回了自己房间倒头就睡。足足睡到了下午,才被老倌和姚二娘叫起了身,换了身衣服后一家三口就去了舅父的府里一起用家宴。

    毕竟是过节,就算是营生再重要也要放到一边,一家人吃顿团圆饭也是该的。

    席间老倌和舅父倒是解了早上的龌蹉,见老倌想明白了把脚店升成正店的好来,舅父的心情也就自然好了,倒是挨着坐的表妹一直盯着黄大郎用筷子戳碗撒气,让黄大郎心中有些瑞瑞不安,直到快吃完了饭时,才憋不住悄悄示好道:“表妹,晚上俺带你去赏灯如何?”

    “不去!”表妹玉儿嘟着个包子嘴,用眼白瞧了一眼黄大郎,赌气道:“表哥只管带了那姓万的小妾去,便就成了。”

    “嘶!”黄大郎听了头大,扭头看了看自家老倌和二娘,心想孔伯和二娘定然不会坑他,那么唯一可能泄露消息的碎嘴子便只有自家老倌了,只能认输道:“俺错了,俺一早也不知道,要是知道肯定会带上表妹一道。”

    “去去!谁稀罕!”玉儿伸手掐了一下黄大郎的大腿,恶狠狠的道:“哼!要不是今日姨娘们也去安国寺礼佛撞见了,表哥可会认?”

    黄大郎心想怎么自己被姨娘们瞧见了,却不是老倌碎嘴,口中却悄声辩解道:“天地良心,只从月前脱险回来,今日里俺还是第一次见她,再说这亲事都说好了,见上一见又不是大错,俺这不是赔情了嘛!”

    玉儿又掐了一下,恶道:“不稀罕!”

    见两个小的在席间嘀咕,姚政倒是咳嗽一声宣布家宴结束,老倌和二娘照例是要回店里去照应的,所以姚政便带了舅母姨娘还有玉儿和黄大郎一起去上街去赏灯。

    提到中秋节,就不得不提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里写到,那东京汴梁的中秋节时,诸店皆卖新酒,重新结络门面彩楼花头,画竿醉仙锦旆。市人争饮,至午未间,家家无酒,拽下望子。是时螯蟹新出,石榴、榲勃、梨、枣、栗、孛萄、弄色枨橘,皆新上市。

    而中秋夜,城中贵家结饰台榭,民间争占酒楼玩月。丝篁鼎沸,近内庭居民,夜深遥闻笙竽之声,宛若云外。闾里儿童,连宵嬉戏。夜市骈阗,至於通晓。

    黄州虽然比不得汴梁,但大小还是有一条通街的,汴梁的马行街闻名于世,这黄州的通街又何尝不算是黄州的马行街呢?

    所以,此时街头也是张灯结彩,各家临街的门店不管是卖南北货还是茶寮酒肆或正店花楼,都以彩绢装饰了门脸。街中各种小食的摊子也是沿街铺开,只不过这些摊子的摊主都是逢年过节才出摊应景挣些小钱的散户,因为如今黄州城里有名的小食摊主过半都被招募去了食汇街。

    再有就是两对街的屋楼上还拉起了彩绳儿,挂上了五颜六色写有诗词灯谜的灯笼,有些灯笼上绘画有各色图案,只为应景讨喜。还有些灯笼下挂有红纸标注的悬红,要是能对出上面词句或者猜出灯谜,就可以摘下来去找出题的商家讨赏,赚一个节日的喜庆。

    黄州城的确不大,可所辖黄冈、黄陂和麻城等县在淮南西路都算的上是望县,如今一年的夏赋秋税加起来统共能收上六十余万贯,可见此地还是相对富有的。当然也比不上东京汴梁,光是一个座汴梁城据说一年的赋税就能收上两三百万贯,可见此时的大宋是如何富庶了。

第八十一章 【懈怠】

    姚政回黄州担任主薄一职,实际上也不过才三年,但因为本是黄州人士,加上官声也算不错,所以城中认识他的人也不算少,因此走上几步总会有人上来寒暄见礼,关系好的或许还会端上一杯水酒相邀共饮,所以这个时刻也就等于是姚政在笑纳“清官税”的时候,谁人敢去打搅。

    只是苦了黄大郎,也不知道这表妹玉儿是从何处学来的手段,从出了门开始就教训起了自家表哥。这倒也没说什么“路边的野花不要采”之类的话,而是不断的告诫自家表哥,自己才是黄家的主妇,以后家里的事情拿主意之前不管主妇懂不懂都得先问问主妇的意思才成,还有跟小妾偷跑出去游车河礼佛听俗讲之类的事情,也不能再出现第二次。甚至说了,过几年等她大了,还要把家里的财政大权交出来,这大户人家从来都是家里的主妇管大帐,账房管小账,不能坏了规矩。

    倒是黄大郎唯唯诺诺的全部答应下来,就连表妹要揪耳朵也都弯腰配合,可黄大郎还是脑子又一热,出了个鸡鸭粜籴四则运算的算学题,结果差点被表妹爆打出狗脑子来。

    只不过,与此同时他脑子想的就不是这档子事了。

    这下午的一通回笼觉还真不是犯懒,而是跟紫府里的仙人聊了一整晌儿,首先就是仙人觉得黄大郎最近懈怠了,食汇街能算挣钱了?小钱儿都算不上啊!所以挣钱这事还得想辙儿,食汇街只能算是起家的基础,让人看起来不太突兀而已。

    不过仙人也充分谅解了眼下的情况,罐肉虽然能挣大钱但不能操之过急,如今一方面苏澈带着样品还在路上,能不能顺风顺水抵达汴梁并且一炮打响还得两说,另一方面制作罐肉的作坊也还在筹建,甚至孔伯花了一个多月也就收上来一百二十多头活猪,其中只有三十几头是能产仔的老母,如果作坊一旦开始运作,这点存栏量根本就开不了几天的工。

    没办法,谁叫今年春夏的时候黄州附近遭了灾,普通民户家里的生猪十不存一,而黄州附近专业养猪的庄子里倒是有不少存栏,可如果大规模的去收购价钱也就要暴涨了,所以目前只能设法托了江上的船客去往上江和下江购买,然后这光是收猪来杀也不是长久之道,还得自己喂养,这里面就牵涉到了如何建设一座规模化养猪场的问题了。

    再来就是盐糖,制盐制糖的法子虽然已经摸索成熟,倒是可以大规模生产了,可黄大郎就忙着上学去了,根本没用心去研究怎么建立作坊和大量采购原料的问题,也就更不用说研究如何安全发卖的问题了,这不是懈怠是什么?自然让仙人好一阵数落!

    可黄大郎也是有理的,一方面有姚政这个舅父作为参谋,给出的信息是这两样东西此时时机不对不能做,万一曝光就有可能招到有心人的觊觎,方子被人抢去还是小事,往大了说被人灭了满门都有可能。另一方面,走**也要有点灯人,以黄家如今的家底,自己再算上孙立孙新兄弟还有女教习孙七娘,还有十三个刚刚练了一个多月武的乞儿们,随便碰上个浪里子的小船帮或是路上的小股路匪怕也打不过啊!

    在这么一个硬件条件下,轻易拿出白盐和白糖去贩卖,跟作死有分别嘛?

    可是,仙人可不管这些客观的条件,只是强调时间不多,虽然不急也不能丢在一边,且也没有给出具体的办法,只是要黄大郎自己打算,自然叫他很是为难。

    实际在这个问题上,黄大郎是有一点私心的,那就是万一师兄公孙正成功了呢?

    万一要是成功了,那自己不就不用背负什么力挽狂澜的重任,然后悠哉悠哉的读书考科举,就算不能够东华门唱名,至少考上举人做个小官应该没问题,不行还有舅父罩着,先到衙门里干吏员然后再去考个锁厅试,再设法回黄州接了舅父的班继续当主薄也能妥妥的照顾好家里,费什么神搞什么建军卫国的事情做什么。

    自始至终,黄大郎对仙人的说法还是存有疑虑的,虽然种种事例证明了仙人的法子都好用,可黄大郎还是违心的不愿意挑起这看似太重的担子。

    总之,一下午仙人就唠叨了这些事,也没说破黄大郎的心思,但给出了一个说法,那就是眼下不管其他,先尽快把所有的架子搭起来,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

    而且仙人还说了,教会黄大郎赚钱的法子就是为了干大事做准备的,要是不想干也行,把法子还回来,这顿时黄大郎就服贴了。

    带着这般恼人的心思,陪着舅父收完了一圈“清官税”,黄大郎支楞着一对被表妹蹂躏得略有些肿大的耳朵回到了家里,瞧着夜色还不晚就去孙氏兄弟的房里寻了寻,发现兄弟俩正在夜话便走了进去,问清兄弟俩也是刚从家里吃了团圆饭又逛了街才回来,便也直言不讳道:“孙大兄,孙二兄,这孩子们习武月余,可觉得有些起色?”

    孙氏兄弟听了都是一乐,还是大兄孙立道:“大郎问这作甚,不过月余时间,这才刚刚传下了一路太祖长拳,莫非现在就要使唤这些孩儿们就去杀贼不成?”

    黄大郎一想也对,虽然这一月多的时间里自己并没有跟乞儿们一道习武,但他们的近况自己还是瞧在眼里,也不过刚刚练熟了一路太祖长拳的架势而已,指望他们去杀贼,还不是送了小鸡入虎口。

    再想想自己,当初可是跟师尊用了一年时间筑基开了大筋,又跟周桐学了一路霸王枪法和一套射术,自己又勤练了半年多,结果对上绑架万春奴的马三,偷袭加全力一击也不过劈断了他的肩胛骨,最后还是他自己投水逃遁不成活活淹死的。

    还有客船上被自己击杀的贼人,也全靠偷袭得手,跟武艺完全没有干系。

    “倒不是急,就是如今俺家叫人盯上了。”既然公孙正信得过孙家兄弟,黄大郎自然也是信得过的,便把今日里的事情大致说了,当然与仙人有关的事情肯定隐去。

第八十二章 【警讯】

    此事孙氏兄弟一听,顿时都是皱眉,孙新说道:“大郎,这定慧院的名声倒是不错,一清先生去前,也曾私下与某家兄弟交代过留意城中佛门的动向,你确定今日之事的确是针对你而来?”

    黄大郎想了想,点头道:“俺师尊说过,世间之巧,尽在有心与无心之间。今日这般的巧合,看似无心处,却也暗藏了许多心机。”

    此时回想起来,今日这回子事,最早的“因”还是当日他在定慧院门口接了那老僧的炊饼开始,等收了乞儿们之后便引来了窥探,然后定慧院的僧人借着中元节的由头想来家里诵经祈福想必也是来查看什么大慧根的,不过却被大将军给赶了出去。

    再后来的事情也就简单,知道黄家与万家结亲,就去万家行事,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说服了万年青在中秋这日放了万春奴姐弟出门,并且指定了只许去安国寺礼佛,这才有了黄大郎顺道同去的事情。

    仔细想来,这一环扣着一环,说全部都是巧合旁人或许信了,黄大郎要是信了可就丢了人了。

    孙家兄弟都不是浑人,当即孙立道:“大郎安心,也莫要露了形色。这几日我兄弟便去暗中查探一番,看看这定慧院的僧人们到底想要怎般,才好想出个应对之法来。”

    当夜黄大郎带着疑虑睡下,倒也一夜无梦,翌日八月十六还是放假,于是黄大郎难得和乞儿们一道修了早课。还别说,孙家兄弟在教授武艺方面还是有所长的,八个男孩如今已是能够中规中矩打完一整路的太祖长拳,其中年龄较大的叶大龙还有行三的黄铁头练的最好,原本瘦弱的身子骨也有了些许肌肉。最小的胖虎和稍大一些的大栓不过刚满十岁,都是一脸认真的跟着练拳,也不叫苦。

    瞧着八个孩子在孙新的喝号下一招一式的练着拳,黄大郎没来由的觉得后脊梁一阵冰寒:这万一要是师兄公孙正事败了,又该如何是好?

    黄大郎跟着大伙儿打了一趟拳后,又抽空去了北院瞧了瞧孙七娘如何教授女孩们习武,倒是看见之前买来练习角抵的毛毯给铺在了院子里,孙七娘正领着女孩们在练习下腰、劈叉和开筋。已经十三岁的王二娘倒是在一旁用木剑在练习刺击,满头大汗的润娘一条腿竖过了头顶,正弯腰搭在毯子上开大筋,树丫和玉妞还有巧娘就惨了些,最小的巧娘双脚被绑在一根棒子上拉成了一字,正抹着眼泪抽咽,树丫和玉妞被弯成了人肉弓子,正哇啦大哭着,可小身子却倔强的挺着圆弧。

    看了一圈,黄大郎也没什么不忍的,学武就是要吃苦,当年他十岁开大筋的时候,被扯胯拉蛋不也是这般哭过。

    下午,黄大郎正在屋里温书,却见孙立孙新兄弟俩突然寻来,还将一个布袋子丢进了屋里,孙新上前将布袋解开了之后,将一个少年提了出来道:“大郎,适才某与大哥出门想要查探,却正好碰见这鸟厮在窥视咱家,便拿了来。”

    这少年看起来有十六、七岁的样子,粗手大脚,皮肤黝黑,只是眉目间依稀有些熟悉,黄大郎合了书页,仔细瞧他手上的老茧和光着的大脚,问道:“你是何人,为何窥视俺家?”

    少年明显被吓着了,可见了黄大郎后眼神却是一亮,使劲吞了口唾沫后,结结巴巴的问:“你……你可是黄大郎?俺……俺要找你……找你爹。”

    “找俺爹做甚?”黄大郎瞧着少年容貌,越瞧越觉得眼熟,很快就想了起来,忙道:“你……你爹是不是卢二叔叔?”

    少年听了,突然就哇哇的大哭起来,道一句:“俺爹遭难了,叫俺来找黄家大伯。”

    黄大郎忙让孙新将少年放了,细细一问才知道他叫卢鱼儿,的确是卢二的儿子。

    这卢二本是黄花荡赤龙寨七当家杜仲手下的小头目,那日黄大郎带着万家姐弟跑路的时候,师兄公孙正出手偷袭,正好伤了二当家和七当家,这七当家回到水寨里养了一个来月的伤,前几日伤好之后就起意报仇,于是卢二便去劝说。说如今万家灭门和王贵年的案子已经叫黄州府定案,且风传黄州府邀了无为军要来剿灭黄花荡水寨,此时不宜去寻黄家的晦气,谁知道却叫一直对他不满的对头拿出了证据,证明当日他与黄大郎还有公孙正是有勾结,杜仲当即就把卢二下了水牢,说是等带人灭了黄家后,再回来剖了卢二的心祭奠兄弟。

    这之前黄大郎不是顺手杀了一个浪里子陈四,用的便是卢二给的手叉子,谁成想被黄大郎引着火的客船最终还是被救了下来,那陈四的尸首也叫水寨的人收殓了,且在这时候拿出了手叉子作为证据,卢二也辩白不得,只能求人传信让儿子卢鱼儿赶紧来给黄家报信。

    黄大郎一听,顿时脸就红了,自己都觉得血气在往头上涌,孙立瞧了忙道:“大郎莫急,待俺问些详情。”

    随后孙立便细细问了卢鱼儿这水寨的位置,寨中的情况,和他赶来报信的路程,略微沉吟起来,倒是孙新道:“这杜仲的水寨位于散花洲的策湖,往来黄州不过一百六十里水路,他要动手这几日最好,八月节黄州不闭门禁,虽然遭了海捕,夜里换个装束想要进城也不难,如今却没动手,想来是有心无胆,不过是寻借口要害卢二罢了。”

    孙立却道:“今日已经是十六,再说卢鱼儿出走,想来贼人也起了防备,想来近期不敢来袭黄州也是对的,只是不能不防。”

    倒是黄大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瞧看了下天色,如今已是未时末,便问:“卢鱼儿,你为何此时会在俺家门前,难道不知道去俺家的老店寻俺老倌么?”

    卢鱼儿忙道:“俺午时末进的黄州城,便先去了老店,可掌柜的说黄家大伯外出办事,俺等了许久这才问了路径寻来。”

    “坏了!”黄大郎一拍大腿跳了起来,孙立孙新兄弟也是急切,孙立忙对弟弟道:“二郎,快去家里叫人,让七娘带了孩儿们先去姚家遮护。”

    又对黄大郎道:“大郎莫急,如今青天白日,贼人们也不敢公然打上门来,令尊也不一定出事,待二郎去家里叫了人来,俺陪你去寻便是。”

    黄大郎听孙立如此一说,也迅速冷静下来,如今黄州城里正在过节,守城的三百厢军弓手和衙门的百余衙役也是全散开在大街上,这黄花荡的贼人再强,也不敢在街上公然杀人吧。

    再说听那七当家杜仲的说法,他报仇的想法是准备灭了黄家满门,因此必然会选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像当初黄花荡大当家灭了万家满门那般来行事。

第八十三章 【表态】

    有了这些分析,黄大郎倒也马上冷静下来。

    当初自从逃回来之后,黄大郎对这事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而且他也觉得当初审那王贵年后就对万家灭门一事结了案也太过草率,加上这什么邀请无为军来剿匪灭贼的事情又是雷声大不见下雨,这浪里子们养好伤后要上门寻仇也是题中应有。

    回头一想,好像如今舅父府中加派看护的弓手并没有撤走,和自家老倌称兄道弟的马快班头马大叔也是隔三差五会去舅父的府上点卯,想来舅父他们早就料到了贼人寻仇的事情,布置还是妥当的。

    当即黄大郎便点头道:“全听大兄安排,俺也不闲坐着,这就去给舅父告知一声,卢鱼儿且随俺去吧!”

    当即黄大郎便领着卢鱼儿就走,孙家兄弟则分头行事,孙立去叫了孙七娘带着孩子们和看家的贾婆婆去姚家,孙新也去孙家叫人。虽然孙家跟来黄州安置的家眷里多是老人和孩子,但多数都是练过武的,叫来也算是一份战力。

    黄大郎带着卢鱼儿很快就找着舅父姚政将这事说了,姚政却是不慌不忙的先让卢鱼儿下去歇息,又让家里的下人分头去寻老倌和二娘,要他们各自报个平安,还让人去知会了衙门的马快和捕快的班头,然后这才问黄大郎道:“杰儿,当日你师兄救你脱困时,可曾想到对方会来寻仇?”

    黄大郎愕然不语,姚政却笑道:“舅父权当你师兄是想到了,所以你那师兄行事还有你请的教习,以及教授收留的乞儿们习武之事,舅父虽然看在眼里,却都不做声,你可明白其中道理?”

    黄大郎没想到自家舅父的城府也深,忙叉手行礼道:“孩儿半知半解,还望舅父明示。”

    姚政伸手一抹短须,道:“好!舅父瞧得明白,你那师兄还有你家的两位教习,看起来都该是绿林中人。正所谓绿林事绿林了,所以你师兄他们在绿林中怎般行事,只要不被官府拿了活的,也没有苦主上衙门求告,舅父便不闻不问。”

    随后,姚政却是伸手一拍桌案道:“不过,若是江上的贼寇敢来黄州行事,便是自寻死路,自有官差拿他,国法治他。”

    “绿林事绿林了!”黄大郎心中苦笑一声,他当然听明白了舅父的话,可他却不能告诉舅父师兄公孙正已经出发去往辽国刺杀那完颜阿骨打去了,如今叫他如何去了这绿林事?

    见黄大郎满脸苦笑,还道他没有全明白,姚政便笑道:“杰儿也不需担心,舅父今日便给你交个底儿,如今黄州城里其实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你道赵提刑为何几次推迟动身,不肯押解王贵年赴东京所谓何事?不过就是此案未尽全功而已!所以这黄花荡的贼人只要敢来,必然都要落网。”

    随后姚政却压低声音道:“但这黄州城里虽然有天罗地网,至于城外,便是赵提刑也是鞭长莫及,杰儿不妨与你师兄知会一声,让他大胆行事就是。”

    “孩儿明白了!”黄大郎答应一声,看来姚政这是会错了意,认为黄大郎是来通报此事讨要一个官方态度的,而此时黄大郎也不好告知舅父自家师兄不在黄州。

    告退之后,出来就看见孙七娘和孙立已经领了孩子们过来,孙新也带着四老三少过来,四位老人都是头发花白的老汉,一个缺了右手三根手指、一个是独眼,另外两个看起来都有些跛,倒是三个少年眼眉都依稀有孙家兄弟的样子,都是十五、六岁的样子,身体强健,几人身上除了佩刀长棍外,还每人背了两副角弓和箭匣。

    黄大郎从姚政的书房出来,见了人群正要说话,孙立却是打断道:“大郎,令尊令堂都使人来报了平安,余下的事俺们回屋再说!”

    说完孙立就让三个少年跟着孙七娘在姚府遮护,又请了贾婆婆带了卢鱼儿去弄些吃食休息,这才请了四个老人一道回了黄家的堂屋。

    进了堂屋,孙立直让黄大郎坐了主位,这才将四个老人介绍道:“少东家,这几位是俺族里的族叔,分别是七叔孙常、九叔孙德、十二叔孙贵和十七叔孙元。”

    黄大郎不敢怠慢,忙起身对四老行了晚辈礼,也记下了独眼老人是九叔孙德、缺了手指的是十七叔,跛足的两位分别是七叔孙常和十二叔孙贵,也发现四个老人身上的伤势瞧上去都是战伤才对。

    七叔孙常叉手回了一礼,笑道:“小郎君既是长房哥儿俩的少东家,也就是俺们这些老汉的少东家。承蒙少东家瞧得起,许了这黄州城给俺们安身养老,俺们都是厮杀汉出身,但有差遣死不旋踵也就是了。”

    孙家的事情黄大郎大致也是知道,早年孙家祖上在西军里也算是军中大族,族中子弟多任职军中,后来因为犯了军法全族都被留徙去了琼州(海南岛),前些年借着官家因为黄河水清的祥瑞大赦天下这才脱了琼州,一路辗转北上想要再到秦州投了西军。

    这黄河水清的祥瑞也是怪了,首次出现在大观元年(1107年)“乾宁军、同州黄河清。”第二次是大观二年(1108年)“同州黄河清。”。第三次是大观三年(1109年),“陕州、同州黄河清。”

    当然黄大郎也不会对人说,这三次黄河水清他跟着师尊朱桃椎都恰逢其会的亲自见证了。

    话说回头,这孙七叔代表老人们表了态,黄大郎便也谢了,孙立倒是问:“大郎,主薄大人的意思是?”

    “绿林事绿林了!”黄大郎应了一声,却是为难道:“俺舅父也交了底,审理万家灭门案的赵提刑在黄州城里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逮住几个黄花荡的浪里子好结案,城里的遮护不需担心。可俺想着卢二叔叔也算是因为俺落了难,如今卢鱼儿又寻上了门来,俺不能弃了卢二叔叔不管。”

    孙家兄弟互相瞧看一眼,孙新便开口道:“大郎有心了,听闻这七当家杜仲的水寨里有百十号人,想要救人还需万全打算。”

    倒是一旁的九叔拍了桌子道:“打算个鬼,百十个土鸡瓦狗而已,俺们直接打上门去救人也就是了,要什么万全打算?”

    “老九!”七叔喝了一声,眼中却用赞许眼光瞧了瞧孙新道:“二郎说的不错,的确还要万全打算才是,能在江上竖旗行走的浪里子,自然该是有些本事的。”

    黄大郎想了想,以拳击掌道:“卢二叔叔一定要救,还请大兄代为打算。”

第八十四章 【救援】

    要说眼下的打算,这救人肯定是放在第一位的,虽然不知道杜仲水寨里的水牢是个什么路数,但一般来说,不管多精壮的汉子只要在水里泡上三天就得变成软脚虾,再多泡三天皮就会烂了。

    所以救人的事情,宜早不宜迟,再说那杜仲还要搞什么剖心祭奠,若是去晚了只怕连尸首都难收殓。

    当下孙新又去把刚吃了两口热饭的卢鱼儿找来,又细细问了他水寨里的情况,之前倒也知道了这杜仲在策湖里的水寨唤作幺龙寨,是黄花荡十几座水寨里规模最小人数最少的,所以杜仲排行是七当家。

    如今寨中有落草的汉子统共一百二十余人,还有二百多老弱家眷,水寨所在是策湖里的一座小岛。

    这其中杜仲的铁杆拥趸只占了小半,不倒三十号人,其余人等平时都由四个小头目率领,他爹卢二其实是水寨安插在岸上的暗哨头目,平日里领着十几个兄弟就在黄州、鄂州以及蕲春各地水市埠头探听消息。负责水寨防卫的胡老九领着三十几个汉子就在策湖里巡视和捕鱼,这人与卢二关系也算交好,卢鱼儿能跑出来报信也是他放的人。

    另外就是专门跟着杜仲在江上讨生活的头目陈大和师爷祁钟,这次发难指证卢二的就是陈大,而被之前黄大郎偷袭弄死的陈四就是他的亲弟弟。

    有了这些消息之后,孙立倒是有了初步打算,他的想法是带着四老和孙新坐船沿江而下去散花洲,然后让卢鱼儿带路借着胡老久的这层关系悄悄摸进水寨把卢二救出来,若是能有机会便将杜仲袭杀,到时水寨头目被杀必然生乱,余下的三个小头目必然要各自争斗一番,待决出了胜负,会不会为杜仲报仇找黄家的麻烦也就难说了。

    黄大郎听了,却是不肯道:“大兄,此事因俺而起,再说救人也是俺的私事,如何能叫你们前去涉险,却让俺在家里等消息。”

    孙立忙道:“此去救人,少不得要动手与人争斗,大郎的安危若有差池,叫俺们如何跟一清先生交代?”

    黄大郎却是倔拗道:“不成,俺是一定要去的。就算俺的近身斗技不成,二十步内使弓俺还是成的。”

    当即孙新也是规劝,在他们看来黄大郎这是要去凑热闹,自然是千万不敢让他涉险的。

    可黄大郎却执拗得很,就听九叔拍手喝道:“啰唣个甚!将少东家带去开开眼也好,这水寨里该杀的统共也不过二三十人,俺们几个老家伙一人放上几箭使上几刀也就干净了,你兄弟俩就遮护不了少东家一人?”

    倒是孙七叔摇头道:“老九,你就是个猴急性子,也不想想当年你那鸟眼是怎么丢的,立儿思谋得有理,毕竟刀剑无眼,若有差池怎办?还需谋定而后动才是!”

    黄大郎干脆起身对孙七叔行了一礼道:“七叔,这事分说不得,俺是事主岂能不去。俺瞧着多说无益,如今日头快要偏西,这便先出发再说。”

    孙新见黄大郎急切,忙道:“大郎,此事不与令尊令堂说知?”

    黄大郎反问:“若说了爹娘要是不肯,俺便不去了么?”

    倒是九叔起身对黄大郎比了个大拇哥儿,对黄大郎道:“你这娃子行事爽利,俺就喜欢你这样的后生,这便走吧!”

    黄大郎也不慌乱,让孙家兄弟和四老先在家中寻了布袋等物将兵器和角弓包好,他则去了姚府,让叶大龙去街上租车,又让福寿去老店置办干粮吃食,然后又回了自己的屋子换了一身练功时穿的劲装,又摘下师兄赠与的松纹古剑装进放沥泉枪的槊囊里一并背好,便才跟着孙家人一道出了门,让四老带着兵器在街口上了车后又路过老店取了干粮,恰巧今日监察南门门禁的又是胡玉胡教授,一行人顺顺当当便出城往水市行去。

    路过老店时,爹娘都在店里,听说了黄大郎要亲自去往散花洲救人,姚二娘当时就大哭起来,倒是老倌面色如铁,沉声道:“当日卢家叔叔救了你,今日你去救他,也是该的。受恩不报,猪狗不如,俺老黄家也没这个见死不救,不够丢人钱的道理。牛儿,你自去行事,家里有爹看着!”

    等一行八人抵达水市头子,天色也暗了下来,怕已是酉时末了,当即黄大郎使了十贯钱包了一条快船,这便扬帆往下江而去。

    从黄州到散花洲,沿着长江水道东下,不过一百四十余里水路,顺流顺风又加上船家使力,船在江上走的自然比奔马还要快,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到了散花洲。

    到了散花洲后,孙立便打发了船家回城,一行人跟着卢鱼儿上了岸,又摸黑步行了一个多时辰,从陆路进到了策湖西岸,卢鱼儿很快就寻来了两条小渔船,船上的汉子原本就是跟着爹爹卢二负责打探联络的手下,听说卢鱼儿搬来了救兵也都是一脸喜色。

    待众人分坐了两船,卢鱼儿忙问操船的汉子道:“吴六叔,俺爹可好?那杜仲老贼还在不在寨中。”

    操船的吴六一脸悲色,低声道:“你爹困在水牢已经快三日了,也就昨日张家兄弟偷偷送了碗姜汤与他,七当家……唉!那杜老贼这两日都在寨中招待一个野和尚吃酒,听说野和尚是来献计的,说是知道这次蕲春县押解秋赋赴黄州的路线,想跟俺们水寨合谋了这场富贵。”

    吴六说的张家兄弟叫做张三水,正在另一一条渔船操桨,看起来也是个忠义的好汉子。

    卢鱼儿听说自家爹爹在水牢里泡了三日才喝了一碗姜汤,当即悲从心来,倒是孙立低声喝止了他,又问水寨里的布置,吴六倒也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眼下寨里人也不多,二头目胡老九见不得卢二哥哥受难,今日想要说情却被杜老贼呵斥,强令他带了人巡湖去了。如今寨里的防卫都叫陈大把持着,师爷祁钟听说这两日却在点算水寨的公库,不曾见他出来。”

    听吴六细细将水寨入口的几个哨位和防护布置说了,孙立又与孙新和四老商议了一番,便初步订下了救人的方略。

第八十五章 【霸王枪】

    首先,这幺龙寨是建在策湖里一个草围子里的湖中小岛上,想要上岛只能走两条固定的水路,并且固守水路隘口的人都是陈大的死忠,因此想要赚了他们上岛很难,只能强袭。得手之后,孙新带着黄大郎和九叔、十二叔跟着卢鱼儿去救人,孙立和七叔、十七叔则跟吴六和张三水前去袭杀杜仲,然后一并撤出。

    至于动手的时间,便定在了四更末,商定好后两条船就找个芦苇荡子潜伏下来。

    黄大郎坐快船来时,在船上打了盹儿,此时倒是神采奕奕,接过孙立分来的干粮吃了之后,便借着八月十六的明亮月色把槊囊解开,将里面的沥泉枪组装起来。沥泉枪全长宋尺一丈零八寸,其中陨铁制成槊首呈传统的矛型,匕首小剑一般的枪头长约一尺三寸,在柄上的灵蛇吞口处刻有“沥泉”两个篆字,精钢包铜打制的槊纂(尾锥)长五寸,用上等韧蔑制成的槊杆足足九尺,整枪全重一十三斤十二两。

    有关这杆沥泉的来历,周桐到是对黄大郎说过,他当初寻得到只是陨铁制成的枪头,槊纂和槊杆都是后来配上,所以此枪不同于军中标配的马槊,整枪重心在离槊尾三尺处,是一条专为军中将主打造的战器,步战马战皆可,因此想要使好此枪须得先练好巧劲,方能驾驭。

    这普通的马槊,合格的标准是用一根麻绳吊在离槊尾二尺处,整条马槊可以在半空中如秤杆般两端不落不坠。只有如此,使用的武将骑在马上,才能保持冲击时可用将马槊操在手里,槊尾夹在肋下,槊尖向前而不费丝毫力气,冲阵时可依靠冲击力直接穿刺敌人,也可以马战时通过近身武技与敌人格斗。

    黄大郎将沥泉接好之后,干脆就跳入了芦苇荡的滩涂中,意守丹田,丁步错身,一式霸王问路起手,开始施展起周桐所传的一十八路霸王枪法。

    周桐所传的霸王枪又名单手十八挑,相传楚霸王项羽精通十八般兵器,其中独爱百兵之霸长戟,后来传说项羽起兵之前,会稽郡曾天降陨石,项羽叔父项梁请当地铸造兵器的名匠用此陨石取铁为项羽锻造兵器,经九天九夜终锻成一杆巨型霸王枪,长一丈二尺九寸,重129斤(秦斤约今250克,因此枪重合今65市斤),仅杆就有碗口般粗细。项羽为其起名曰“鬼神”!

    传言此枪常人需两人齐力方可抬动,然项羽天生神力使此枪只用单手,后来更自创出一套无敌的招数“单手十八挑”。而周桐所传的霸王枪,据说又是悟自令公杨业所使的霸王枪精髓,又糅合了他所精通的九朵葵花枪和雷霆枪技法,因此将单手枪法缩减为九路,又增双手枪法九路,便有了如此的一十八路周氏霸王枪法。

    周桐当初只是与黄大郎相处了三个月时间,通过死记硬背的方法让黄大郎将全套霸王枪法硬记了下来,便让他练太祖腾蛇棍来打磨巧劲,一月之前孙立见他的腾蛇棍也算有了小成,又传了他战阵所用的拒马枪法,虽然这些武技看似与霸王枪不搭界,可都算是枪法技能基础,如今黄大郎凭借记忆施展起霸王枪来,自然没有了当初学枪时的不称之感,虽然如今这沥泉枪的长度对黄大郎五尺四寸的身高和五尺六寸的臂展而言还是太长了一些,但使起霸王枪来也终于比一年多前有了更多感觉。

    十八路霸王枪按照路数使了一趟,如今每日练武的黄大郎倒也不觉得劳累,加上夜晚风凉也没出什么热汗,倒是收功的时候不自觉的全身筋骨一抖,就听噼里啪啦全身的关节好似爆豆半的响了起来,一直在旁看顾的孙立听到之后当即惊叫一声道:“二弟快来,大郎的骨窍开了!”

    在不远处值哨的孙新听了,连忙飞奔了过来,兄弟两人当即夺了黄大郎手中的枪,便开始对他全身上下拍打按压起来,孙七叔也奔了过来细细一瞧,问道:“这后生,果真今年没满十四岁?”

    黄大郎先是不知所云,但很快就想起了师尊朱桃椎说过,练武有三关:第一关就是开大筋,大筋生来便于筋肉粘连,需要完全拉开才能习武;第二关是开骨窍,骨窍也即是关节软骨,这些地方练到并打开之后骨骼将会更强健;第三关就是开皮膜,将全身的皮肤也练的坚如钢铁,达到类似金钟罩铁布衫的效果。

    一言概之,也就是所的外练筋骨皮的意思。

    于是黄大郎便也笑答道:“明年三月初九才满十四呢!”

    孙七叔满眼的欢喜,忙道:“不倒十四岁就开了骨窍,天生的练武坯子,再好好勤练几年,从了军至少便能讨要一个校尉的军职。不用去做那大头兵厮杀汉。”

    黄大郎笑而不答,他可从没打算过投军这类的事情,再怎么说都是一肚子的墨水,再说大宋文贵武贱,考学做官才是正途啊!

    孙家兄弟四手齐出给黄大郎好好按摩松弛了筋骨,孙立还拿出随身带的一小瓶药酒给黄大郎抹遍了全身,就让他回到船上歇息,静待时机到来。

    黄大郎怀抱着沥泉枪,很快又打起了盹了,这一次却是又发了奇梦,梦中倒是见了无数的使枪高手与人对战,各种枪法使得是直让他眼花缭乱,无形中也让他有了不少对战的经验更学到了一些自己从未见过和听说的使枪技巧,尤其梦里一个叫做洪熙官的使枪高手,更是将一条折叠铁枪使得出神入化,让他获益良多。

    四更时分,孙立摇醒了黄大郎,只见两条小船上只剩下了吴六、张三水、孙立孙新兄弟和卢鱼儿几人,四老则都不见了。带来的角弓也只留下两副,孙新配了一副角弓后,将余下的一副交给黄大郎道:“大郎,这便动手!”

    当即两条小船便沿着水道往幺龙寨行去,不多时便来到了寨前的隘口处,夜深风静处,木浆打水声倒是异常响亮,很快便有一把粗壮声音喝道:“来的可是吴六?这深更半夜的回寨何事?”

    吴六瞧了瞧自己船上的卢鱼儿和孙新两人,便道:“可是赵三哥,俺和兄弟刚才寻着了卢二哥哥的儿子卢鱼儿,正要将他押回水寨去。”

    那赵三哥哈了一声道:“卢鱼儿不是跑了?莫不是你吴六想要做反,要去救卢二那厮吧?呃!”

    赵三话才说完,突然闷哼一声,接着就看见他喉间多出了一根白尾的羽箭。

第八十六章 【变故】

    八月十六的月亮此时尚未落下,配上晴朗的星光,倒也能叫人看清那一抹白色的箭尾突兀的抖动。

    但时间不会停留,只觉得眼前诡异的画面似乎也就静止一个呼吸的样子,随后就听见赵三掩身的方向就接二连三的响起了一连串的低沉惨叫。

    啪嗒一声,赵三瞪着大眼仰面倒在了芦苇荡的滩涂上,不过眨眼的功夫后,三个脸上用淤泥抹黑了面容的老人便走了出来,领头的孙七叔对着不远处的一丛芦苇低声喝道:“老九,好手艺!”

    随着他的喝声落下,手上操着张角弓的独眼孙九叔便从芦苇里冒出了头来,桀桀的笑道:“呱噪!速走!”

    当即吴六和张三水接了四人,便沿着水道往内里行去,上了吴六渔船的孙七叔也抽空对黄大郎和孙新说了情况:“这个哨点共有四人,除了搭话的那人抓着兵刃,其他三人都没有防备,正好俺们三个老汉一刀一个杀了。”

    瞧见黄大郎瞪大眼睛的样子,孙七叔还多了句嘴道:“刚刚你九叔的射技如何?俺们在西军时都是夜不收,你九叔当初曾用了一只眼换了三个西夏铁鹞子。”

    黄大郎瞪大眼睛的确是因为惊讶,他原本也算到了这次救人肯定要打打杀杀,却没想一个照面就弄死了四人,还真是没有一点点防备!

    不过如今是箭已离弦,多说无用,但见吴六和张三水两人使出了浑身力气划桨,很快两条小船就冲出水道,一座面积不大的湖中小岛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说是小岛,实际上应该是一座露出在湖面上的小山丘,借着微弱月色和星光能瞧见小岛上遍布各种草棚木房,在小岛的最高处倒是有一座砌有胸墙的宅院,此时能瞧见宅院里有熊熊火光将左右照得大亮,随着扑面而来的湖风隐隐还能听见叫嚣呼喝之声。

    “怪了!岛上怕有什么变故?”孙七叔起身遥望,敏锐的察觉出了什么不妥,回首问吴六道:“岛上最高处的宅院,可是那七当家的住处?”

    “正是,莫非还在吃酒?”吴六一边摇船,一边手打凉棚瞧看,摇头道:“想来今夜二头目应该不在寨中,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孙七叔想了想,便道:“快些摇船,有没有变故上岛一看就知。”

    不过片刻,两条渔船就抵达了岛上的埠头,周围无人,众人便迅速上了岛,按照原先的计划,吴六领着卢鱼儿、黄大郎和孙立孙新前去水牢解救卢二,张三水则领着孙家四老直扑杜仲的宅院,看看能不能袭杀了这黄花荡的七当家。

    谁知道,等黄大郎等人来到水牢处时,却发现此处空无一人,就连看守也不见了,正惊讶的时突然就听见杜仲宅院的方向突然传来“铛”的一声巨响,好似平地一声旱雷般声震四野,孙立当即决定赶去查看。

    水牢所在差不多是在小岛的半中腰,几人迅速就往最高处的杜仲宅院冲了上去,随着逐渐接近就开始听见喊杀声和兵器碰击的响声,到了快接近宅院正门时,就看见有两帮人正在门前厮杀,手持一把朴刀冲在最前面的吴六仔细一瞧,便指着其中头扎红巾的一帮人大声喝道:“扎红巾者是二头目胡老久的人!”

    此时正在厮杀的人群中,恰好有认识吴六的,便大喝道:“吴六还不快来帮手,俺胡家哥哥已经把你家卢二哥哥救了出来,今夜俺们杀了杜仲自立!”

    吴六一听眼立即就红了,当即就冲上去帮助头扎红巾的一方拼杀起来,卢鱼儿瞧了急切,忙问:“各位叔叔,敢问俺爹在何处?”

    一名满脸是血倒在墙边的红巾汉子伸手指了指大门,道:“在院里,快去!”

    当即孙立孙新各自抽出兵器前驱开道,护着卢鱼儿和黄大郎就往宅院里冲去,那孙立手持单鞭在前,胆敢上前阻拦者基本上一鞭就给拍飞了,有杀蒙了头的红巾汉子来挡,也叫他出手拍开,孙新则持了角弓,用羽箭压制起门外乱斗的人群,不过二十几步几人就杀进了中门。

    冲入内院一瞧,只见院中火光熊熊,一栋偏房此时已被点燃了大半,将十来丈宽的内院天井照得透亮,就瞧见院中有几十来号人正在游斗,却又两个红巾汉子却持刀护着一人缩在墙角,卢鱼儿看得真切,几步就冲了上去,大叫一声“爹爹”。

    这被护在墙角,头发散乱神情委顿的人自然就是卢二了,瞧见卢鱼儿扑了过来,本有些站不稳的卢二却是咬牙直起了身来,愕然问道:“鱼儿,你怎地回来了?”

    卢鱼儿上前一把扶住卢二,便指着黄大郎等人道:“爹爹,俺今日一早就赶到了黄州,黄家大郎听说爹爹遭难,便亲自带人来救,这才刚刚杀进岛上。”

    这边父子说话的时候,黄大郎和孙家兄弟却是看着天井里游斗的人群犯了难,只见场中一个使一架条形角钟的短发僧人正在与三个使朴刀的红巾汉子激斗,一个体型威武的汉子手中操着一条好似精铁打制的船桨也正和五个红巾汉子游斗,还有一个儒生装扮的中年人手持一柄三尺短剑在追杀几个红巾汉子,另外还有十几个衣着散乱的汉子正围着天井乱窜呼喝,其中有两个见黄大郎几人从大门冲进来,便跑过来道:“可是陈大带人来援?喂!那使弓的,快援手杀了这些做反的鸟厮!”

    说话间,孙立起身一跃,手中铁鞭便拍在打头奔过来叫喊的那人肩上,那人顿时就像是破布口袋似得斜飞了出去,而手中操着角弓的孙新也是转身间开弓搭箭,就听嘣的一声将第二人的左腿射穿。

    “大郎,且去跟卢鱼儿汇合!”孙立得手后便迅速后退,护着黄大郎就往墙角处退去,孙新则是手中角弓连珠般开合,将见势不对想要杀来的十几个围观汉子射退。

    “卢二叔叔!俺是大郎!”退到墙角的黄大郎见卢家父子似乎刚说明白了情况,便上前见礼道:“叔叔受苦了,莫怪大郎来迟!”

    “大郎?你是……小牛儿?”卢二眼瞧着黄大郎也是惊讶无比,激动道:“你家老倌竟然让你来救俺?”

第八十七章 【激斗】

    卢二仔细瞧看,见此时的黄大郎身穿着一袭练武人穿的劲装,背上挂着一柄长剑和一把角弓,腰下系着一匣羽箭,手中还拿着一杆怕有丈长的长枪,自然是满眼的怪异。

    黄大郎倒是满脸自得,瞧看了一眼身边遮护的孙家兄弟道:“这月来,俺家请了武教习,便是这二位孙家哥哥了,都是一等一的好汉子。”

    也就在说话的时候,就听天井里正在拼斗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发出了一声惨叫,众人不由一齐扭头看去,就瞧见一个使朴刀的红巾汉子被使角钟的短发僧人一下拍在了后背,整个人凌空被拍飞去了正在熊熊燃烧的偏房中,卢二瞧了当即瞪眼狂喝道:“田四儿!啊!啊!俺要杀了你这秃贼!”

    两名护着卢二的红巾汉子先是用力按下卢二,其中一人却是伸手一抓卢鱼儿,将他扯过来后把自己肩头架着的一条臂膀交给他道:“鱼儿,遮护好你爹!”

    说完这汉子便持刀抢了上去,加入与那短发和尚游斗的战阵,但瞧上去短发和尚的武艺的确高强,一架角钟在他手上好使大锤一般使得虎虎生风,与他游斗的红巾汉子们根本进不得身。

    也在此时,就听正使铁桨的壮汉喝道:“好!大和尚今日且帮俺老杜杀绝了这帮鸟厮,明日这幺龙寨便让你坐第二把交椅!”

    短发和尚手中角钟一挥,又将一个使刀的红巾汉子拍飞,就听他哈哈大笑道:“好!佛爷今日就大开杀戒,替当家的超度了这帮鸟厮,阿弥他娘的个陀佛!”

    黄大郎一看,短发和尚战力强劲,围攻他的四个汉子已经被废了两个,只怕余下二人难以支持,而使铁桨的汉子一听口音就知道这人正是杜仲,见他操着一支铁桨与五人混战也丝毫不落下风,就知道他如何强悍了。还有使剑的中年儒生,想必就是什么师爷祁钟,看他与几人游斗步伐也丝毫不乱,怕也不是善茬。

    当即黄大郎便对孙立道:“大兄还请援手,那和尚凶残,可接得下。”

    孙立自然也在关注场上的情况,听黄大郎求援也知道眼下绝不是作壁上观的时候,当即低吼一声便持鞭冲了上去,短发和尚此时正好一角钟将一名红巾汉子手中的朴刀磕飞,见孙立杀了上来,身姿也算矫健,便大喝一声道:“来的好!吃佛爷一钟!”

    短发和尚使的角钟,其实就是一口小铜钟,只不过体型瘦长,长约一尺,口径约有半尺,又在钟钮上接了一支二尺长的把手,可以说是钟形的大锤类兵器,威力和使法跟大锤也极其相似。

    孙立使用的单手铁鞭通体也是由精钢打制,跟短发和尚的角钟也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两人虚喂了两招后,手中的兵器便实打实的碰在了一起,顿时就听“铛”的一声巨响,差点震破了在场众人的耳膜。

    顿时,孙立和短发和尚都觉得手中巨震,虎口险些迸裂不说,整个手臂都是酸麻,不过和尚嘿嘿狞笑一声,改为双手抓牢角钟,爆喝一声:“痛快!再来!”

    孙立手中吃劲,也是暗暗惊诧这和尚的臂力,顿时也改为双手持鞭,闷头便迎了上去,接下来就听“铛铛铛铛铛”连声巨响,待二人的身影分开时,孙立手中的铁鞭倒是无恙,短发和尚手里的角钟却是瘪了好几处,随即两人身形都是一晃,各自张口吐了一口血出来。

    “大兄!哥哥!”黄大郎和孙新看了都是一声惊呼,孙立却伸手从长衫下摆撕出一条布片将铁鞭往手上一缠,回头对两人微微点了下头后,便又持鞭冲上去跟短发和尚斗做了一团。

    而此时,场上的形势也在不绝于耳的“铛铛”声中出现了变化,首先是正与杜仲斗做一团的几人里,一个年轻的使刀汉子不小心被铁桨拍中大腿退出了战团,压力顿减的杜仲更是把手中的铁桨舞动得滴水不漏,大有破围的迹象。

    再来就是使剑的祁钟,看似他在追杀几个红巾汉子,实际上却是他被红巾汉子缠住,刚刚场中变化时到让他抓住了机会,一个虚招打实刺伤了一名红巾汉子后,就见他突然掉头就要往大门冲去。

    说时迟,那时快,也就在黄大郎瞧见了却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直在关注大哥孙立与短发和尚打斗的孙新却是用眼角的余光瞧见了,然后就见他当即将角弓放平,蹲下身子就是唰唰唰三箭放了出去。

    奔逃中的祁钟见状大惊,急忙使剑来挑,却听“叮叮”两声,三箭被他挑开了两箭,却还是有一箭没能躲开,直接射中了他的右腿。中箭的祁钟当即就地一滚,却侧身躲进了院中用来救火里一口大缸的阴影里,口中狂喝道:“姐夫,还不快来救俺,金子还要不要了?”

    “嗷哈哈!”杜仲听了,突然好似发狂一般,手中铁桨猛然抡圆的就是一招横扫八方,将围攻他的几人都荡开了好几步后,突然就直奔孙新冲了上来,然后见他抬手将手中铁桨好似投枪一般投掷了过来,仓猝之下孙兴忙用手中角弓去挑,却听喀啦一声,铁桨上的巨大了力量顿时就将孙新手中的角弓给碰折了,跟着就瞧见杜仲将手一挥,原本也被角弓磕偏的铁桨又飞了起来,打横往孙新身上拍去。

    孙新倒也急智,手中折了角弓一扔,身子使了个铁板桥倒地堪堪避过,随即翻身拔出后背双鞭,起身就往杜仲扑去。

    与大兄孙立比起来,孙新手里的双鞭虽然也是精钢打制,但长度却短了许多,可双鞭的直径要更粗一些,加上孙新的速度又是极快,眨眼间便抢到了杜仲的近身。而这时,铁桨也飞回了杜仲手里,倒是叫人瞧出了在铁桨尾部和杜仲的手腕上系有一根细铁链,随后就瞧见孙新手中双鞭快速的抽打被铁桨尽数拦下不说,双方兵器相碰不但也有“铛铛”响声,更因为双方所用的都是精钢兵器,相碰时还擦出大量的火星子来。

    一时间,短发和尚跟孙立鏖战不休,杜仲也跟孙新激斗在了一块儿,被解脱出来的红巾汉子们互相对望了一眼后,却发现几人的混战自己根本就插不上手,便分作几批散开四处支援去了。

第八十八章 【接战】

    此时倒是有三个红巾汉子瞧清了场中状况后,反倒往卢二所在奔了过来,跑在最前面的汉子体型高大,一脸的络腮胡子,还没近前便他喝道:“卢二,你可还好?”

    “九哥,俺还好!”卢二对来人高呼一声,便对黄大郎道:“牛儿,这是你胡九叔叔,是俺们水寨的二头目。”

    又对胡九道:“援手的两位好汉,便是俺这侄儿带来的帮手。”

    那胡九近前瞧了黄大郎一眼,便道:“你便是黄州城里,开脚店的黄老倌他儿子?好!也是个好汉子,不枉你卢家叔叔念叨。”

    黄大郎忙叉手行礼,道:“见过胡九叔叔,若非叔叔高义,俺卢家叔叔要脱大难怕还颇非周折。”

    “唉!此话休言,愧煞俺胡九了!”胡九闻言面露愧色,正要分说为何拖到今日才动手,也在这时只见中门奔进几个红巾汉子,领头的左右一看便对胡九道:“头目,陈大带人来援,兄弟们支应不住了!”

    说话间门外又退进来几人,却是个个带伤,连滚带爬,最后两人一边乱舞手中朴刀一边拖进来两个伤者,看衣着其中就有吴六。

    “你等遮护好卢家哥哥!其他人随俺来!”胡九对黄大郎和卢鱼儿交代了一声,便大喊着持刀冲了上去,跑进来的人见胡九抢上也纷纷转身,又往中门杀去。

    瞧见如此混乱的局势,黄大郎也是手足无措,眼下孙家兄弟正与杜仲和短发和尚打得激烈,胡九又带着手下人堵着中门拒敌,便只有他和卢鱼儿两人护着虚弱的卢二了。

    急切间黄大郎解下角弓又把沥泉枪插在地上,便想操弓用远程打击支援孙家兄弟,可瞄来瞄去,打斗中的四人都是身形变换迅速,使得黄大郎不敢轻易放箭怕误伤了自己人。转身又想去帮胡九等人,却发现他们居然把敌人打出了门去,倒也用不着他支援。

    正茫然的时候,突然就听身旁的卢二喝了一声小心,便觉着侧身有锐气破空之声,急忙转身就用手中角弓去拨,却感觉手中巨力如蛮牛一般,角弓拨中的东西居然生生将他手中的角弓给震脱了手,眼角余光一瞧才发现竟然是杜仲再次将手中的铁桨投掷而出,目标居然竟是自己。

    被角弓拨偏了的铁桨随着杜仲将手一招就飞了回去,又接下了孙新的双鞭,黄大郎正讶异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身旁一道黑影窜进身前,一条反射着火光的三尺短剑抖着剑花便往自己刺来。

    原来杜仲对自己投出铁桨,是要掩护祁钟偷袭,黄大郎虽然心中震惊,可身手却也不慢,急忙后退一步反手一抄就将插在背后地上的沥泉枪抓住,随后就是一招周氏霸王枪里的拨枪式,一摆枪头就往祁钟刺来的剑式拨去。

    “叮”的一声,枪头和短剑碰在一出,只见火星四溅中,一节寸许的剑锋生生就被削掉了,本就瘸着腿偷袭的祁钟更被手上传来的巨大力道一带,整个人也打横摔在了地上,黄大郎也不惊喜,转身又用撩枪式往正在地上翻滚的祁钟刺去。

    黄大郎第一次用沥泉枪进行实战,自然武技的熟练度不是很高,不过万幸的是,他对上的敌人恰好是一个来送人头的瘸腿残血,眨眼间过了好几招竟丝毫不落下风。

    再一次被黄大郎仗着沥泉锋利又削掉一节剑锋的祁钟,这一刻也算终于知道自己撞上了铁板,刚刚他在游斗六寻找突破口时,就已经注意到了跟着卢鱼儿冲进来的黄大郎和孙家兄弟。

    随着孙立孙新先后出手和短发和尚跟杜仲交手后,他就开始注意卢家父子和黄大郎,又恰好陈大的援军来援,将退出战斗的胡老久等人吸引了过去,他就果断选择了黄大郎这个装备着三件兵器看似菜鸟一样的家伙作为目标。

    甚至,他在动手之前还暗示了杜仲相助,没成想带着马槊拿着角弓还背着宝剑的黄大郎居然不是样子货,这可就要了亲命。

    见势不妙,祁钟猛然一剑挑开黄大郎使的一招直刺,侧身一偏便要想跑,黄大郎瞧见之后,当即一个滑步便舞着沥泉追了上去,更学着之前奇梦里洪熙官使的一招突刺枪术,伸手在枪身上猛然一搓,再往前一带一推,沥泉便好似离弦的钻头一般,一下扎进了祁钟本就瘸着的大腿上,当即就听他惨叫一声跌在了地上。

    黄大郎也不托大,见沥泉得手将祁钟钉在地上,当即伸手拔出背上的松纹宝剑抢了上去,见祁钟猛然扭身还要拿手中的半截短剑顽抗,便干脆利落的使剑去削他手腕,口中还大喝一声:“撒手!”

    “叮”的又是一声脆响,祁钟倒是用手中的半截短剑准确架住了黄大郎削来的这一剑,可结果却是他手中的半截短剑再次被削去了一大截,手上便只剩下带着两寸来长剑身的剑柄了。

    “啊!”祁钟大叫一声,又惊又怒之下就将手中的剑柄往黄大郎丢去,可黄大郎岂能让他丢中,闪身避过之后又是一剑削去,这次却是看准了他的脑袋。可就在将要削实的紧要关头,却是突然想起这家伙刚才刚才好像提过什么金子,急忙将手中的剑锋微微抬高了少去,竟擦着祁钟的头皮将他头顶的发髻给削了下来。

    “停手!停手!俺降了!俺降了!”差点被一剑削掉脑袋的祁钟彻底被吓缩了卵,一手摸着头顶一手胡乱摆道:“别……别杀俺!”

    黄大郎也不客气,先将松纹古剑归鞘,然后直接从他腿上拔出沥泉枪,不顾祁钟的惨叫之声凄厉,便将枪头架在他脖子上,伸手扯起他另一只好足就往卢家父子身边拖了过去。

    待拖到了地头,黄大郎扭头一看,扶着卢二的卢鱼儿手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塞了一把朴刀,便扯过卢鱼儿拿着他的手将朴刀架在了祁钟的脖子上,喝道:“看好了这家伙,俺去给大兄二兄掠阵去!”

    刚刚拿着角弓的时候,黄大郎心中多少还有些糊涂,毕竟他只是一直在练武,并没有正经的参加过什么厮杀,可随着他几下就弄翻了祁钟后,突然间信心大增,觉得自己的武艺看起来也不错,便寻思去为孙家兄弟掠阵。

第八十九章 【制敌】

    黄大郎打定主意正要上前,却脑中一闪想起了前些日子师兄公孙正教授的江湖经验,猛然回头一看,果然瞧见卢鱼儿虽然听话用刀架在了祁钟的脖子上,可神情却是十分惊惧。

    再看祁钟,这家伙果然在眼珠子乱转,不由让黄大郎暗道一声侥幸,幸亏他想起了师兄的交代,当即转身用沥泉枪的尾椎就往祁钟双肩扎下,只听又是一声断做两节的惨叫响起,被精钢包裹红铜打制的尾椎扎中,这祁钟当即就被废掉了一双胳膊。

    黄大郎也不客气,将沥泉插在身边并示意卢鱼儿把刀交给自己后,便一把扯起祁钟架着他道:“快叫你姐夫弃械投降!”

    谁想到这祁钟竟也硬气,竟然止住了惨叫,仰着脖子喝道:“姐夫,快逃!”

    黄大郎怕要坏事,想也不想先是一刀脊拍在这厮嘴上,生生敲掉了几颗牙齿,又是一刀扎在了他还算完好的右腿上,合着祁钟如杀猪般的惨叫声,对杜仲喝道:“七当家,还不束手就擒,要不要这厮的命了?”

    正在与孙新鏖斗的杜仲抽空一看,顿时怒不可遏,爆喝一声:“小贼尔敢!”

    接着就瞧他一招浪里分波,用手中的铁桨一扫一拍逼着孙新连退了三步,随后他猛然转身趟步往黄大郎所在冲了过来,手中铁桨一抖手再次被他投出。

    黄大郎也算沉着,先伸足将还在惨叫的祁钟踹倒,随后抛开手中朴刀转身拿了沥泉,跟着一抖枪身就用枪尖去点飞来的铁桨,单听“咄”的一声,沥泉枪的枪身在受力之下好似角弓一样弯了起来,但“嘣”的一声,枪身瞬间又反弹了出去将这强大的动能完全反弹不说,还轻易就点歪了铁桨。

    黄大郎也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之前师兄公孙正与自己喂招时传授给自己的卸力法门,最终还是要通过沥泉枪这样的软杆兵器来施展才对。

    话说这点念头在黄大郎脑海里闪过的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直说他完全是条件反射一般的抓牢枪身轻轻一扭,刚刚绷直的沥泉枪旋即好似灵蛇一般弯腰扭转了方向,随后枪尖准确斩向了铁桨尾部连着的细铁链。

    见自家兵器竟被拨开的杜仲正要抽手招回铁桨,却没想到黄大郎居然将枪使得精妙,见他欲斩铁链,便也暗笑一声手上便用了巧劲,铁链子便多出了一圈波浪往斩来的枪头缠去。

    此时,两人相隔最多不超过五步,杜仲料定黄大郎的沥泉枪斩不断他用精钢打制的细铁链,只要缠住枪头,待他近身之后,黄大郎铁定是死了死了地。

    可谁知道铁链子上的波浪还来不及缠上,只见一点火星就在枪头与细铁链之间爆开,随后杜仲就感觉到手中一轻,刚要大叫不好,斩断了铁链的沥泉便如夺命的毒蛇一般自己投进了铁链波浪中,笔直往杜仲的右肩刺来。

    “噗”的一声,沥泉枪一尺三寸的枪头好似热刀扎进了冷猪油中一般,直接破入避无可避的杜仲怀中,毫无阻碍地将六寸长的枪尖捅进了杜仲的右肩,更将他后背的琵琶骨也轻易穿了过去,黄大郎一枪得中也不收手,双手握枪往前顶去,直推得杜仲连退了十多步远,最终被钉在了一根屋柱上。

    被钉在柱子上的杜仲眼眶迸裂,左手抓着枪身爆喝一声就想拔枪,可谁知眼前光影突然闪了一下,然后就感觉左腕、左膝和右膝先后都是一麻,便软软的使不上劲了,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孙新抢了上来,用双鞭瞬间废了他的手脚。

    “大郎,好手段!”孙新又是一鞭拍在杜仲后脑,将他拍晕了过去,这才喘息着对黄大郎点头道:“这厮只怕拔枪既死,便先不忙拔枪,俺俩快去遮护哥哥!”

    黄大郎也知道自己这枪扎在了杜仲的要害上,若是冒然拔出沥泉枪只怕杜仲当即就会血崩而亡,便放了手跟孙新往孙大郎与短发和尚缠斗处奔去。

    此时孙立与短发和尚也从刚刚的快打快斗变成了游走缠斗,只见二人双手的虎口应该都裂了,短发和尚也是撕下了衣衫将自己的手缠在角钟把上,在火光之下倒也看得出上面的血迹几乎侵透了。

    黄大郎和孙新上前之后便左右一围,孙新大喊一声大兄俺来助你,倒是黄大郎抽出背上的松纹古剑,喝道:“兀那和尚,今夜祸首杜仲已经被俺擒下,俺知道你是来做客的,何必为那杜仲白白送了性命,还不快弃械束手?”

    短发和尚鼻息浓重,左右一看倒也知道黄大郎所言不虚,便开口道:“你等看来不是水寨中人,却会放了洒家?”

    见这和尚搭了话,黄大郎心道有门,便给了孙家兄弟眼色,劝道:“不错!俺等的确不是水寨中人,今日来此就是为了救下俺卢二叔叔。你若束手,等解决了水寨之事,自然给你个说法。如若不然,一旦动起手来,生死立见,便再也回不了头。尔等佛家弟子不是常言,放下屠刀,回头是岸么?”

    短发和尚突然仰头大笑道:“哈!哈哈哈!你这汉子也知道佛门偈语,也罢!你能对洒家说出这般道理,想来也不会是一个背信弃义之人,便信了你又如何?”

    说完这和尚突然就直了身子将手中的角钟一丟,倒是真个束手了。

    孙家兄弟没想到黄大郎居然就凭口舌便说动和尚束手,都是惊讶不已,倒是孙新机灵急忙上前一脚踢开角钟,便把手中铁鞭架在了和尚的脖子上。

    黄大郎见了,忙喝道:“二兄,不得无礼!大和尚既然信得过俺们答应束手,俺们又岂能信他不过?”

    孙新听了一愣,却见已经收式起身的孙立暗暗点了下头,便也还是收了铁鞭,对短发和尚叉手道:“得罪了!”

    和尚回了佛礼,却是拿眼来瞧大兄孙立,眼中颇多赞许之意,突然问道:“好汉子,方才你使的可是太公鞭法?昔年秦州西军麾下孙麒孙麟兄弟,还有孙仲谋赵红燕夫妇可知道?”

    孙家兄弟听了都是大惊,孙新更是连退两步,睁大双眼问道:“敢问大师法号如何,为何认得家祖和家父、二叔?”

    和尚哈哈大笑起来,自报家门道:“洒家衡州雷豹是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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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道介绍:
这世上人心皆坏,人人皆想过上自己想要的好日子,不管他人死活。 正如那些旷世枭雄们说过:要做人上人,便要人杀人。杀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不过,这世上也不乏一些追求道法自然的人,做些‘念我生民苦兮,义士舞干戚’的抗争。 何为道法自然? 不外呼是那: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天有道,便顺其自然! 天无道,便替天行道! 大道通天,以道兴宋!宋道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