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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隔壁老黄哥     宋道txt下载     宋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黄州热】

    “衡州雷豹?”孙家兄弟都是一愣,似乎并没有听说过的样子,那雷豹瞧见,也是摸了摸头道:“衡州雷家总知道吧?”

    看孙家兄弟还是发愣,雷豹最后一拍脑门,解释道:“哎呀!倒叫洒家忘记,这二十多年前,洒家和家父曾在秦州与你等家祖一会,家父雷霖当时以家传的雷公捶法与你等家祖的太公打神鞭斗了数十个回合,最后惜败一招,难道你们家祖没将此事传下来?”

    听雷豹这么一解释,孙家兄弟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然的神色,孙立也收起手中的铁鞭,抱拳道:“原来是雷公之后,适才多有得罪了!”

    “无妨!”雷豹拂袖一笑,却道:“洒家往日曾与这幺龙寨的当家杜仲有故,今次本想上门来找他合伙做一票富贵,谁想牵扯进此事。适才他水寨里做反的人认为洒家是杜仲请来的帮手,要将洒家一块埋了,洒家不得已这才出手自卫,如何处置,你等当有公断。”

    雷豹这话说的明白,孙家兄弟当然也听明白了,不过却都没有开口,只是来看黄大郎。不过此时倒也明白了,为何黄大郎能用三言两语说动雷豹束手,原来是雷豹认出了孙立使的变法,以其说是相信什么黄大郎的人品,还不如说是人家对这一层关系更有信心罢了!

    黄大郎倒是大包大揽的答应了一声:“大师不用担心,俺理会的!”

    随后却是转身去看卢二,却发现此时卢鱼儿居然捡起了刀,一脸严肃的架在直翻白眼的祁钟脖上,卢二伸手扶着卢鱼儿的肩膀,正咬牙撑着。

    黄大郎见状急忙上前检查了一下,发现祁钟应该是疼晕了过去,一时半会怕也死不了,倒是卢二的双腿肿胀得厉害,整个人也虚脱得厉害。

    正不知怎么办才好时,倒是雷豹对孙立问道:“听闻方才围攻洒家的寨人言道,要为一个姓卢的头目讨还公道,便是好汉吧?”

    孙立瞧了一眼,倒也点头,却不多话,倒是雷豹远远的走了过来,借着火光瞧了瞧卢二的腿后,笑道:“这是泡了水道中了湿毒,恰好洒家身上就有一丸能治此症。”

    说着雷豹真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木盒,打开之后拿出了一枚龙眼大小的拉弯,可卢二却是叉手道了声谢后,冷脸拒绝道:“好意卢二心领,方才被你打杀的田四儿,乃是俺手下的兄弟。”

    雷豹呵呵一声轻笑,倒是干脆的把药丸收了回去,不再多话。

    此时,只听大门外的厮杀声也是渐渐弱了下来,旋即孙新自告奋勇出去查探,很快孙新就转回来道:“大郎、大兄,门外厮杀已经停了,留了一地伤残,说是陈大被打退之后便逃往埠头,那胡九带人追杀去了。”

    黄大郎一看,这大院之内除了五、六具伏尸之外倒也没有什么伤患了,那七当家杜仲此时也还被钉在柱子上,垂着头不知死活。眼下周围只有孙氏兄弟、卢家父子和雷豹几人,黄大郎也不敢托大,便问:“二兄,门外的伤者可有人救治?你去瞧瞧,让还能动弹的人先进门来,俺们好帮着救治。”

    孙新几步跑了出去,不一会就扶着一个受伤的红巾汉子进来,随后就有六、七个受伤的红巾汉子陆续挪了进来。黄大郎这时留意一看,就看见了将几人送来的吴六居然还活着,只是左臂和右腿受了刀伤而已。

    当即黄大郎忙叫孙立陪了雷豹并看好祁钟,自己跟卢家父子和孙新便去帮忙给这些伤者包扎,这次来时孙立自然是准备了各种伤药,正好派上了用场。

    忙了好一会,才刚刚将大家的伤势粗略裹扎住,就发现天渐渐亮了起来,随后便听见有笑语欢声从门外传了进来。待众人抬头望时,却瞧见胡九满脸喜色的领着二、三十人回来了,并且他身边还跟着全须全尾的孙七叔和李三水等人。

    见了面一说情况,原来是李三水带着孙七叔他们走到半路正好撞上陈大来援的队伍,孙七叔便决定坐山观虎斗,直到陈大等人被胡九打退,且又发现吴六也在胡九的队伍中后,这才动手跟着追杀,最终在埠头处将陈大一伙全部斩杀了。

    胡九走到院中后,看了众人一眼便伸手跟旁人接过一物,高举着喝道:“陈大已经伏诛,卢二哥哥,俺算是给你报仇了!”

    卢二闻言身子一震,咬着牙直盯着胡九手上举着的人头,良久却是叹了一口气道:“老九,这份情俺父子承了!还让陈大凑个全尸,入土为安吧!”

    “好!”胡九就把陈大的人头交给手下,却把目光扫了扫院内,自然瞧见了被沥泉枪钉在柱上的杜仲和地上的祁钟,以及站在黄大郎等人一边的雷豹,眼中露出讶异的神色。卢二当即把黄大郎制服祁钟又钉住杜仲,并劝说雷豹束手的事情说了,便道:“如今水寨以你为大,便由你来做主吧!”

    这胡九张口虽然叫卢二哥哥,也只是因为年齿的关系,要论地位他本就是幺龙寨的二头目,昨夜起事干翻的寨主杜仲后自然是他来做当家的大位。

    只见胡九也不客气,当即走到了杜仲面前,叫人取水来讲杜仲浇醒后,便问道:“杜仲,你不分青红皂白,残害自家弟兄,又任人唯亲,放任内弟祁钟私吞水寨秘库,克扣弟兄们的粮饷。往事总总,也不细算,所以今日俺胡九这才领着兄弟们反水,如今你还有何话好说?”

    杜仲抬头看了看眼前众人,面露苦笑道:“无话好说,是俺瞎了眼!但求祸不及家人,你若肯立誓,我便让祁钟交出秘库!”

    胡九也不思考,便答应道:“好!俺胡九对天发誓,定不害你家人,若有违誓,天诛地灭,受万箭穿身而亡!”

    胡九发下毒誓之后,便让人将祁钟拖了过来,祁钟此时也早就被人弄醒,嘴里漏风的哭道:“姐夫,俺不想死!”

    杜仲冷然道:“想不想都要死,交出秘库密匙,求一个痛快吧!”

    胡九也是沉声道:“祁钟,俺也不想对你用刑,你交出密匙,俺给你一个痛快!”

    祁钟惨笑一声,最终还是答应了,便让胡九附耳过来,小声与他说了几句话,就惨然道:“来吧!给俺一个痛快!”

    胡九却是冷笑一声,道:“你现在还死不得,待俺去验证了秘库密匙是真,再送你上路不迟!”

    随后却是扭头来看杜仲道:“大当家,这便送你上路如何?”

    杜仲哈哈一笑,却道:“打碗酒来,俺喝饱了就上路!”

    胡九便让人打来一碗土烧,亲自端着喂给了杜仲,随后便用朴刀扎进了杜仲的心口,将他了账。

    待杜仲咽了气后,胡九亲自拔下沥泉枪交到黄大郎手中,一脸的意味深长道:“今日能尽全功,全赖大郎相助啊!”

    黄大郎自然敏锐的听出了这话里意思,便也直言不讳道:“好说!俺倒是想跟胡九叔叔讨个人情,卢二叔叔身受了湿毒,俺想带他回黄州医治。还有那和尚,也与俺家有些渊源,还请叔叔赏个薄面,让俺一并带走可好!”

    胡九听了眉头一挑,可他还没出声,孙七叔便冷哼一声,当即四老和孙家兄弟便各自挪动了几步,隐隐围在黄大郎的身后戒备起来。

    胡九一看,倒也明白此事不可能有别的说法,便哈哈一笑道:“好!昨夜大郎出力最多,俺岂能不应?卢二哥哥且去安心治伤,水寨之事莫要操心,这幺龙寨的第二把交椅自然为哥哥留着。”

    “好!胡九叔叔大气,俺便先在这里恭贺叔叔坐上这幺龙寨大当家之位了!”黄大郎抢在卢二前面开口,客气了一句之后,便无反顾的领着众人走出了大门。

    到了埠头,众人选了一艏中型渔船便走,孙家在琼州多年自然个个都会操船,便在卢鱼儿的指引下迅速出了幺龙寨水域,在散花洲西岸登陆之后,便找了个小庄子使钱雇了两辆驴车往散花洲西北面的回风矶赶去,到了回风矶后也不问价包了条快船就回黄州。

    直到穿过了伍洲岛水域,算是离开了黄花荡的势力范围之后,众人这才喘了一口大气。

    黄大郎站在船头,一边眺望沿江的景色,一面回忆自己这次星夜驰援的得失,想来想去倒也觉得十分满意。

    首先就是去的时候八人,回来的时候十人,有增无减便是成功。

    再来就是不但救回了卢二,还顺带赚了一个雷豹,虽然也不知道这雷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但凭着他与孙家的交情,以及不俗的武艺,若能说动他留在黄家当个教习也是不错的。

    至于这幺龙寨和胡九,想来也没留下什么手尾,不管怎么说只要卢二在,想必胡九应该是不敢轻易动黄家的,至于幺龙寨换当家人的这事儿,还真是不关黄大郎的屁事,自然不用去操心什么。

    甚至这黄花荡赤龙寨里的排名座次又会出现什么变化,几个当家之间又会有什么权利斗争,势力格局又会如何洗牌……等等这些跟黄大郎只有四个字的关系,那四个字就是:关我屁事!

    等等……这洗牌又是什么鬼?

    哦?这什么麻将似乎很有趣啊!

    也就在黄大郎正想着粤式全番麻将和贵阳抓鸡麻将区别在何处,哪一种玩法又更简单易学之类杂七杂八问题的时候,突然感觉船头迎面吹来的暖风突然变得一凉,正感觉舒爽的时候,就听船家唱道:“好秋风,终是秋来了!”

    黄大郎听了,不由诗兴大发,恰好听闻头上传来几声雁鸣声,便瞧见一队大雁正排着人字阵型往南飞去,想了想便开口吟道:“秋分不至黄州热,雁儿南去寻逍遥。浪里听闻秋风至,浑身暑气即刻消。”

    【卷一黄州热本卷终】

第九十一章 【祸根】

    “浑哥儿,前面还有五里便是燕矶。这日头毒辣,到了燕矶歇上一歇,去往鄂州还有二十里路好赶!”

    官道之上,五个官差正放马驰行,领头之人身穿着官府的制式圆领衫捕服,头戴交脚幞头,下身套着一条崭新绛色骑马裤子,脚蹬一双牛皮底子的快靴,样貌看起来甚是年轻。而跟在这人身后的四个伴当虽然也穿的是圆领衫捕服,却是在前胸后背上纹绣有应奉二字,头上只有遮阳的斗笠,腿上套的是半旧皂色马裤,脚上穿的却是麻鞋。

    正驰行的时候,一个伴当扬声对领头之人道:“浑哥儿,今日可是八月节,到了鄂州怕也不能行事。好端端应下这倒霉差事做甚,十二根百年合抱木的梁柱,叫俺等何处去寻。”

    领头之人哈哈一笑,坐在马上扭身用马鞭一指说话之人,道一句:“所以局中都叫你作酸大,这其中奥妙你也敢懂?朱大人不是说了,寻不来梁柱,少一根便罚钱五百贯,十二根梁柱也才区区六千贯而已。这趟买卖若是咱家兄弟做好了,万贯的富贵也不在话下!”

    “阿耶!”叫做酸大的伴当听了这浑哥儿的许诺,便是一惊,便道:“万贯的富贵可不敢想,今次走上一着,若能赚个百来贯养家糊口俺也就知足了。”

    那浑哥儿便道:“怕甚?俺算计着,今次万贯的富贵只怕难跑,只要你等好好用心做事,俺保管每人都有千贯的分润,如何?”

    四人听了都是一喜,便也齐声道一句:“浑哥儿只管吩咐就是!”

    五人又行得几里,便隐隐瞧见道边开始有了人家,想来应该是这燕矶到了。正走的时候,突然就发现道旁不远处有一户独门小院,院中有一株怕是高达四丈的巨树从院中擎天而出,浑哥儿见了眼中一亮,用马鞭一指道:“哈哈!如何,这便有富贵送上门来,且去瞧瞧!”

    一名伴当手打凉棚瞧望,嘟囔道:“这桂树不错,值得百十贯钱!”

    说着五人拨转马头,便往这户小院行去,来到近前时突然有江风吹来,便嗅着一股浓烈的桂花香气,想来这院中的桂树还是金桂也即是八月桂,浑哥儿更是喜上眉梢,行到门前便跳下马来砰砰擂门道:“开门!开门!官差办案!”

    擂得十几下,便有一个老倌儿前来应门,院门一开五人便冲了进去,那浑哥儿围着院中的桂树转了一圈,连声说好,便从怀里摸出一张黄色的封纸就往树上一贴,只见封纸上写着“苏杭应奉局封籖”几个大字,下边又写着局役某某多少号等小字。

    老倌儿见势不妙,便连忙道:“几位官差爷爷,这棵桂树小老儿家中传了三代,可不敢失了,还求爷爷高抬贵手啊!”

    浑哥儿冷笑一声,又瞧了瞧院落格局,见是多年的砖木土房,可顶上铺的却是不足三年的新瓦,心中便有了计较:“好说!这等好叔,若是挪去鄂州贩卖,倒也能买上数百贯钱,瞧你家境也算殷实,若拿得出一百贯钱与俺兄弟吃酒,这皇封便借你镇宅三年如何?”

    “啊!一百贯?”老倌儿被吓得脸色煞白,想也没想便噗通跪倒,连忙下拜道:“爷爷还请高抬贵手,俺家小门小户,平日里做些蔑器谋生,哪里拿得出一百贯钱,便是十贯也难啊!”

    叫做酸大的伴当听了来气,便上来一足将老倌儿踹倒,恶狠狠道:“你这老倌好不晓事,可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这桂树便是你家的祸根。今日里俺家哥哥百贯钱卖一道皇封与你,便是救下了你一家老小的性命儿,竟还敢讨价。”

    老倌儿被踹倒之后,也不知是气急还是如何,当即剧烈咳嗽起来,只听房中有女子惊叫一声,便推门奔了出来去扶老倌儿,几人一看却是呆了,都道好一个俊俏的小娘子。

    这奔出的女子约是双十年华,虽然头顶盘了个妇人发髻,可面若桃花,颈若白玉,柳叶细眉配上一双勾魂凤眼,还有那樱桃小口叫声凄凄,人间绝色虽谈不上,但至少要比杭州城里浑哥儿玩得起的几个有名粉头更胜了一筹。

    顿时,浑哥儿就觉得胯下丑物里封印的洪荒之力有些蠢蠢欲动,便色心贼起道:“哎哟!没想到老倌儿家中还有个这般姿色的小娘子,拿不出钱财倒也无妨,只要小娘子愿与俺行一场快活便可!”

    老倌儿猛咳两声,便急道:“爷爷不可,娘子是老汉儿媳,已有身孕啊!”

    “哈哈!”浑哥儿一听不是这家人的闺女,便心中笃定,两步上前就捉住了这娘子的手儿,淫笑道:“俺在杭州城倒也见过许多俏娘子,却还没和有孕的娘子快活过,今日便当做尝个鲜儿好了。”

    老倌儿急切间便来抱浑哥儿的大腿,却是叫一个有眼色的伴当使了手中的短棍一下敲在这老倌的后脑,将他敲晕了过去。淫性大发的浑哥儿也不管不顾,给几个伴当使了眼色,便一手捂住那娘子的嘴,架着她就往屋里拖了去。

    然而,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听一声凄厉惨嚎,跟着就瞧见那娘子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奔了出来,却是转头直往自家灶房跑了去。院中的四个伴当正愕然的时候,才见浑哥儿捂着下身提着裤子跌跌撞撞的奔出门来,不但裆中瞧见有血,还听浑哥儿口中念着什么断了断了。

    旋即就瞧见娘子竟然举着一把柴刀奔了出来,举刀就要往浑哥儿砍去,一个伴当瞧着不好,便抽出朴刀奔上去一刀斩在了那娘子的脖颈间,顿时就要了她的性命。

    余下三人一看,一个机灵的便跳起来去书上截下了皇封,喝道:“快走!快走!”

    当即便有两人上前架了浑哥儿就走,可几人奔出院门的时候,使刀杀了这家娘子的伴当却是眼珠儿一转,又转身回来,一刀便捅进了老倌儿的胸口,可本是晕厥过去的老倌儿受激之下又醒了过来,一把抓着了这伴当的衣衫下摆又一手抓住了朴刀,僵持了数息时间后,张口便将血喷了这伴当一身。

    伴当也是心狠,一足踢在老倌胸前将刀拔了出来转身便走,这一刀他可是实打实的扎在了老倌左胸的心口上,料他必然不活,因此倒也没留意老倌儿生生扯下了他衣襟下摆的一块布片儿。

第九十二章 【杨十三】

    话说燕叽镇上有一家蔑器小店,店主杨老倌做的蔑器虽不是远近闻名,但在方圆几十里的地界还算是有一号的,据说时不时还有鄂州和对河黄州的客商慕名而来,求购他家的蔑器。

    今日正是八月节,杨老倌的儿子杨十三便早早开了门儿,虽说今日里的利市都该是吃喝玩乐赚取,但也说不定有些人家造饭制作吃食的时候缺了蔑器。

    眨眼间日头开始偏西,这便到了响午,杨十三盘算着未时便打了烊,然后便去对街的脚店打上几斤土烧,好回家中和老父与妻子一起过节。看着柜台上的一包糕饼和酸枣儿,杨十三又想到了妻子,他家娘子嫁来杨家已经四年,这刚刚才有了身孕,近来孕吐得厉害不说,还喜欢吃酸食儿,都道酸儿辣女,只怕杨家这次终于要添丁了。

    因此,杨十三瞧着包好的酸枣儿,心里美滋滋的,忍不住还拿了一枚来尝,却是被酸得牙根都倒了。

    瞧着日头到了未时,杨十三便打了烊,将蔑器店的门板儿上好后又去对街打好了土烧,正要回家的时候,这街上来了几个骑马的官差,远远瞧见正要避让,却是被喝住问道:“兀那汉子,这镇上的医馆何在?”

    杨十三也不敢怠慢,便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医馆,倒是瞧出这队人是四个穿麻鞋的官差护着一个伏在马背上的穿靴上官,还正好瞧见这伏在马上的上官股间有血迹,怕是骑马磨破了裆儿,还有那问路的官差身上也有点点血迹,衣襟一角还缺了一块。

    让过几个官差后,杨十三便快步回家,他家小院离燕叽也不过二里地,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谁知推开门一看,杨十三便觉得好似五雷轰顶一般,手上提着的糕饼酸枣儿还有装土烧的葫芦都失手掉在了地上。

    只见娘子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手持柴刀伏尸在地,殷红鲜血在地上铺了好大一滩,而老父却是仰面躺倒,胸口上的血迹侵染了衣衫,还怒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爹!娘子!”杨十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顿时泪如泉涌,随后忙膝行扑到杨老倌身边,此时的杨老倌那还有气,不过杨十三还是看清了他嘴角血迹,以及手上抓着的碎布片儿。

    随后杨十三又去看了娘子,发现娘子只是上衫被人撕烂,下裳倒还完好,身上的伤口也只有颈间一处,颈脖间的一道硕大刀口便是致命伤,心中倒也明白了过来。

    怒发冲冠的杨十三当即起身去了屋里,转身便提着一杆烂银枪冲了出来,取了老父手里抓着的布片就往燕叽镇奔去。

    二里地转瞬既至,杨十三一瞧镇上医馆门口果然停着官差的马匹,便也冲了进去。

    进到医馆,只见四个穿麻鞋的官差都坐在大堂喝茶,后堂倒是有唉唉痛叫传来,杨十三拿着布片对照一看,便将碎布往那衣襟缺了一角的官差投去,喝道:“狗贼!死来!”

    烂银枪化作一条怒龙,径直就奔那伴当喉间,不待他做出反应,就噗一声穿喉而过,另外三人见了都是震惊,那叫做酸大的急忙扯了背上短棍来打,却叫道:“快去护着浑哥儿!”

    杨十三手上一抖,便将烂银枪从喉中拔了出来,又往酸大刺去,却听铛铛两声被短棍架开,才知道这酸大使的短棍乃是一对熟铁打制的铁棍,便使了枪式与他对战。

    等另两人护着裸着下身的浑哥儿出来,杨十三也与酸大斗了几招,只听酸大骇然喝道:“浑哥儿快走,这人使的是杨家枪法!”

    两个伴当一听也是骇然,便架着浑哥儿就走,倒是杨十三与酸大打斗间用眼角余光瞧清了这浑哥儿胯下的伤就在丑物上,当即更是怒不可遏,手中烂银枪使得更是一枪猛过一枪。

    待听到门外马嘶声起,酸大急忙也是使了绝招将杨十三逼退,转身也逃出门外准备上马逃走,可就是因为怕死露出了破绽,杨十三追出后使枪一投,烂银枪便从酸大后脊梁穿过,透胸而出,当场就毙命了。

    此时,两个伴当已经带着浑哥儿打马跑出了百余步远,杨十三便也取了枪上马就追,还没出燕叽镇就一枪刺下了一个伴当,剩下的最后一人见势不妙,干脆丢下了浑哥儿打马往鄂州方向狂奔而去。

    浑哥儿伤了胯下不能骑马,此时只能伏在马背上,没人牵马之后便自然停下,杨十三使枪一挑便将他挑下了马来,当即浑哥儿便大喊道:“不要杀俺!俺是官差,俺是杭州应奉局的官差!”

    杨十三却对他的喊叫充耳不闻,怒目盯着这浑哥儿的胯下,细看之下看出丑物的头儿没了,左右一瞧发现浑哥儿的马上挂着一把腰刀,便将烂银枪往地上一插,拔了腰刀便一刀齐根剁掉了那丑物。

    浑哥儿惨叫一声,当即痛的快晕了过去,可杨十三却不想就此算了,以刀指着他道:“俺家娘子和父亲可是你杀的?”

    浑哥儿捂着血流如注的胯下,惨叫着答道:“不是俺!是罗三郎,刚刚叫你杀了。别杀俺,俺是官家皇亲,杀俺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杨十三听了神色一动,旋即却是狠下心来,先一刀将他左臂齐肩砍掉,又一刀将右臂剁下,最后这才一刀砍下头颅,又割下浑哥儿身上的衣衫将剁下来的丑物包了,然后收拢了三匹马,回头割了之前被他杀掉那伴当的头颅提着,便回了燕叽镇。

    杨十三当街杀人的事情自然引起了轰动,燕叽镇上虽然没有衙门捕快,但也有保长里正和民役,街坊邻居也有不怕血的,此时都听了消息围在医馆外面议论。

    见杨十三居然提着两颗人头转回,当即便有人大喊了起来,人群顿时轰散。

    杨十三来到医馆下马后,腿软又不敢跑的保长战战兢兢问了一句:“十三郎,你……为何杀人?”

    杨十三提着朴刀,自顾自扯起了伏尸门外的酸大尸首,一刀砍下首级道:“这帮狗贼辱俺娘子,杀俺老父,俺杀得杀不得?”

    “啊!竟有此事?”保长此时倒也还不知道杨家之事,但也哆嗦道:“可……他们是官差呀!”

    杨十三也不理他,又进了医馆将里面那死人的首级也割了下来,出来时却还对医馆的掌柜道:“俺家的蔑器店便抵给你家做赔吧!”

    随后杨十三便出门上马,向围观众人叉手道:“俺家遭了这帮狗贼辱妻杀父害命,俺这才杀贼报仇,还请各位街坊同去做个见证!”

    众人都到一声好,便跟着杨十三往家里去了。

第九十三章 【好汉子】

    众人跟着杨十三来到家中,果然看到了死不瞑目的杨老倌和伏尸在地的杨家娘子,都是唏嘘不已。

    杨十三也不理众人,自顾自的去家中搬出两张篾席,将老夫和娘子搬到篾席上放好,又拿出家里的案几,插上香烛就把四颗人头和切下的丑物摆上祭奠,大哭了一回。

    还是保长厚道,对恸哭的杨十三道:“十三郎,你如今仇是报了,可杀的却是官差,你这便走吧!你爹和娘子的后事便由俺们街坊代你操办,日后你去落草也好,总要留下一条性命,为你杨家延续香火。”

    杨十三想了想便也答应,就回屋里收拾了一个包袱,拿了烂银枪便出门牵了马往东走了。

    待他走后,保长便发动街坊为杨家操办后事,又派人去鄂州报官。

    当夜鄂州派来了一队捕快将杨家封了,同来的仵作一路上也把浑哥儿等人的尸首都收殓到了杨家,听保长说了缘由也都是钦佩不已。

    第二日一早,唯一躲过的伴当倒是带着十几个应奉局的差役连同鄂州守备和二百厢军一道来了杨家,见着当成贡品一样摆在案上的四颗人头,这伴当便大哭起来道:“守备大人,可要给咱家浑哥儿报仇哇!咱家浑哥儿可是刘贵妃亲亲的侄儿,此次来鄂州公干也是奉了蔡京蔡大人和朱勔朱大人的令,谁知却在鄂州治下叫恶贼害了,大人如何能脱了干系?”

    那鄂州的守备虽然瞧着案上四颗人头也是一脸的惊恐,但却并不慌张,一把抓住伴当的领子,喝问道:“想要本官出手也是简单,你却要把此事来龙去脉原原本本说与本官知道。”

    伴当被这守备气势喝住,当即便也竹筒倒豆子般将浑哥儿如何见树起念,又见色起意的事情说了,鄂州守备听了之后,便瞧着杨家院中四丈多高的桂树唏嘘不已,喝道:“这桂树真真是个祸根,竟招来的不是贵人。来几个人将这树伐倒,无妄之间便害去六条性命,此树留之不祥!”

    哪知他才说完,突然就见一条身影从树上飞扑下来,身影手上的一杆烂银枪更脱手飞出,将那侥幸脱逃的伴当直直钉在了地上。

    如此变故,顿时便将众人都吓傻了,却见那杨十三居然从容不迫的拔出背上朴刀将那伴当的头也砍下,摆在案上后上香叩首,便才从尸身里拔出烂银枪欲走。

    鄂州守备敬重他是条好汉子,因此在他上香叩首的时候并未让人拿他,见他居然要走,便喝道:“杨十三,你报杀父杀妻之仇,本也无可厚非。只不过,你所杀之人既是官差,又是皇亲,本官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你走脱了,劝你弃械束手,随本官去鄂州吧!”

    杨十三听闻,脸上露出淡淡笑意道:“杨家从无弃械束手之辈,只管来拿就是!”

    说完杨十三一抖手上烂银枪,便往围着他的厢军杀去,他意在走脱倒也不愿多做杀伤,只是几个枪式便撂倒了十好几人,这便突出重围出了自家小院,往东南方向逃去。

    无奈这鄂州守备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他走脱的,便下令追赶,又让厢军不可与他接战,围上了远远放箭射他就是。

    这一追一逃,就是一日一夜,杨十三几次欲往东南都被围住逼迫,只能折返想要靠近长江,却也都被逼退回来。虽然他枪法高超,却也身负了六矢,更有一箭从他左脸耳下飞过,在他脸上划开了一道两寸长,二分深的大口子。

    八月十七这日的午前,杨十三终于杀透重围,跌跌撞撞的来到了离燕叽镇不远的石板滩江边河堤之上,看着身后远远吊着的百余厢军,惨然一笑后对鄂州守备道:“大人,杨十三但有一求,还望大人成全!”

    那鄂州守备此时手上绑着一块渗血的衣襟,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瞧着周围全都已经精疲力尽的百余名手下,点头道:“且道来!”

    杨十三将烂银枪倒插在地上,叉手为礼道:“还请大人将俺的尸首与俺爹和俺家娘子一并火化,灰烬就撒在这江中吧!”

    “好!”这鄂州守备自然点头答应下来,不过他心中却是暗道:“此事干系甚大,只怕难以做到了。”

    想来也是,就算杨十三死了,尸首也是不能轻易火化的,谁叫他杀的可是皇亲,必然要惊动淮南西路的提刑司,然后还要一路上报到大理寺,甚至还可能惊动刘皇妃,谁敢轻易毁尸灭迹?

    杨十三自然不知道这鄂州守备心中想法,当即直起身子,仰天惨笑三声后,便大喝一声挺身往倒插在地上的烂银枪撞去,可就在这时这杨十三脚下却跄踉了一下,原本是要撞向心口的枪尖却是偏下了不少,从左侧小腹扎入,后背穿出。

    杨十三痛得大叫一声,便双手握住烂银枪一抬,然后脚下跄踉着往后退了几步,身子一斜竟栽下了河堤。

    众人见了,都急忙上前来看,却发现江水滔滔,浊浪滚滚,眨眼之间杨十三的尸身就被冲走了十数丈远,恰逢江上一个浪头打来,便再也不见了踪影。

    守备讶然了好一会儿,这才摇头叹息道:“唉!这般的好汉子……好汉子啊!”

    半响后,守备将手一挥道:“杨十三拘捕不降,碰枪自裁,尸身跌入长江不见影踪。”

    众人皆道如此,便也转回。

    又来到杨家小院后,守备看着院中桂树就是来气,便命人砍倒,却又唤来保长私聊了几句,这便让仵作收殓了浑哥儿等人尸首就回了鄂州。

    当夜,杨家小院因火烛不慎失火,杨家老倌和娘子的尸首连着院中的桂树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打这以后,有关铁枪杨十三快意恩仇杀灭官差,又以一敌百七进七出杀透重围,最后走投无路碰枪自杀的传说便渐渐在鄂州一带流传开来。

    不过,这有人说他的确是死了,也有人说他没死,而是去了下江落草为寇。还有人说亲眼见杨十三做了浪里子,专门打劫江上运载花石纲的漕船和袭杀应奉局的官差,还替被应奉局侵害的百姓出头做主,被人称作江南杨阎王。

    不久之后,还有说书人将这年八月十五因为一颗桂树儿引发的血案编做了陶真段子,沿着长江广为流传。

    (陶真,是一种用琵琶或鼓伴奏的说唱艺术。大约起源于北宋而盛行于南宋、金、元,很受群众欢迎。其唱词多为七字句,如“太平之时嫌官小,离乱之时怕出征”;“太祖太宗真宗帝,四祖仁宗有道君”之类。在音乐上大概也是作上下句反复吟唱的格式;可能源于民间的“莲花落”。)

第九十四章 【秘技】

    “秋分不至黄州热,雁儿南去寻逍遥。浪里听闻秋风至,浑身暑气即刻消。”

    黄大郎信口吟了出来,却偏头想了想,心道:“不至不如未到,寻逍遥也有歧义,不若改成路尚遥。”

    于是便做了修改,又吟了出来:“秋分未到黄州热,雁儿南去路尚遥。浪里听闻秋风至,浑身暑气即刻消。嗯!不错!不错!”

    黄大郎顿时心中高兴了起来,怎么看他这首诗都是不错,倒是值得记录下来,正想要去寻个纸笔记录,却听身边探杆(也就是撑杆)的船家突然啐了一声,道了句:“晦气!又见着江漂儿了。”

    黄大郎顺着船家的目光一瞧,果然瞧见江里离船不远的地方飘着一个人,瞧那人仰面飘在水中,肚子的位置还突兀竖着一根杆儿,的确很像是浮尸。

    正惊讶的时候,突然瞧见那人伸手拍了拍水,倒是个活的,黄大郎忙道:“船家,那人还是活的,快快救人!”

    船家一听,却是有些不愿意的样子,黄大郎忙道:“快去快去,若救上来,俺多打赏你一贯钱如何?”

    一听有钱可赚,船家忙唿哨一声,给船尾掌舵使帆的伙计招呼一声,便往那人方向行去,还迅速给杆上绑了根索子,瞧准了时机伸杆套中了那人脖子便拖了过来。

    此时船上的众人也都惊动了,待船家将人拖过来一瞧,众人不由都是齐齐发出“嘶嘶”的倒抽凉气声,这插在那人肚子上的杆儿,分明就是一杆长枪啊!

    当即黄大郎便上前搭着手帮船家把人捞了上来,更瞧清了这人的身上在左肩、右背和左腿上还插着三枚折断了杆儿的箭矢,此外脸上、右臂和右肋还有创伤,腹中的铁枪更是从后背穿出半截来。

    “这人怕是活不了咯!”这条快船的船家在江上行走多年,可谓是什么样的江漂儿不曾见过,却还真没见过眼下这般情形的,便道:“也罢!权当俺做善事了,幺儿去把草席拿来,等靠了岸便送去义庄,也不叫他葬身鱼腹。”

    船家自顾自的说话却是没有人理,因为黄大郎以及孙家人还有那雷豹此时都是围着这江漂儿啧啧称奇,对于黄大郎来说,一个肚子上插着一杆长枪并且还落了江的人,居然此刻还是活的,当真是活久见啊!

    瞧来瞧去,突然雷豹伸手将侧躺着的这人摆正了一些,又将长枪周围的衣衫都撕破了来看,便道:“咦!奇了怪也!这分明是……”

    “军中夜不收的秘技!”孙七叔双手一拍,接着雷豹的话头大叫了一声。

    “啊?秘技?”黄大郎当然是从没听说过,孙七叔便解释道:“作战之时,如果遇到必死的局面,又有紧要的军情需要传递,便使这自戕的法子诈死骗过敌军。”

    说着孙七叔便指着伤口道:“大郎且瞧,这枪虽然看似从前腹穿了后背,但在入肉的时候使用了巧劲,并未伤及腹内的肚肠,而是贴着肚肠绕了过去,若是施救得法十有**能活。”

    一听这种伤势也能救活,黄大郎也是惊呆了,便急忙道:“既然七叔懂得此法,便是能救了?”

    孙七叔便道:“船上器物可不趁手,只能回到黄州才能施救了。”

    黄大郎瞧着这人已经昏厥过去,担心道:“那他能撑到黄州么?”

    此时却是雷豹狞笑道:“虽说此法就是赌命,可若是运气好了,挺上三日也是可以,恰好洒家这里有枚丹药,倒是能助他稳住伤势。”

    说着雷豹便拿拿出一个木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一枚蜡封的药丸来,黄大郎一看觉得眼熟,这尼玛不就是今早他说能够治疗湿毒的那颗么?

    当即便问道:“都不知此人是谁,便舍得给他?”

    雷豹却是哈哈一笑:“佛门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说此人既然知道军中夜不收的传信密法,想来也是出身宋军的好汉子,定然不会是个恶人。”

    说完雷豹便掐破蜡封取出药丸,捏开这人的牙关送了进去,还别说药丸开封的时候的确有着一股特殊的香气逸散,黄大郎跟着师尊朱桃椎的时候也跟着配过药,当即闻出里面有一味主药是阿芙蓉(鸦*片)。

    却见丹药入腹片刻,那人原本晕厥中还自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弛了下来,可见雷豹的丹药还是有些效果的,倒是孙七叔做主,对船家道:“不敢省力,快些抵达黄州,俺们少东家重重有赏。”

    旋即几个船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驶出了全力行船,差不多六十里溯游的水路,居然只花了一个时辰便抵达了。

    船到岸后,孙七叔却是让孙新先去水市子雇了一辆马车两辆驴车,错开人多眼杂的埠头,找了处浅滩上岸,又让黄大郎多打赏了五贯钱让船家保密,这才上岸回家。

    进了城后,孙七叔又让孙新去家中请人,一行人这才回了黄家。

    只说在老店门口,姚二娘看着儿子全须全尾的回来了,高兴得差点晕过去,只是黄大郎忙着救人,且卢二也不好在黄州城中露面,便告罪先回了家。

    回家之后,杂事总总不一而足,只是黄大郎一心想看看这等长枪穿腹的伤势如何治疗,便紧紧跟在孙七叔的后面。

    只说孙七叔让整理出了一间房后,便去寻了竹竿绑了个木架,将人置放在了架子上,然后便要人准备烧开的盐水,放凉之后便给这人清洗全身的伤口。插在腹部的长枪也反复的擦洗后背突出的那节,又找来工具将榫插枪头和枪杆的铆钉卸下之后,孙七叔还不忘给黄大郎分说道:“大郎且瞧看,从这铆钉上的戳记,能看出此枪乃是京师匠作监专供殿前司捧日军的军器。再瞧这烂银枪的规制,至少的开国时专供虞侯、指挥使这等军官所用的军械,想来此子的祖上不凡呐!”

    卸掉枪头后,孙七叔却是不忙拔出枪杆,让人升了小火炉将一大锅盐水温着,等到孙新将一位老妇送来之后,这才开始动手。

第九十五章 【富贵】

    老妇人满头的银丝,怕是早过了耄耋之年,来了之后便是孙七叔几个老汉都要规规矩矩的叫一声三婆婆,黄大郎见孙立孙新也叫三婆婆,便也跟着叫了。

    问清情况之后,这三婆婆就从一个随身携带的檀木小匣子里拿出了好几件银制的刀针、剪子和夹子,将这些东西一股脑的放在盐水里煮开后,又取了那人十几根长发也放在盐水里煮,这才动手。

    只见她先用银刀在这人前腹和后背的伤口上割了几刀,就瞧着伤口四周原本紧紧挤着枪杆的皮肉都松弛开来,还有灰白色液体混合着血液顺着缝隙排出,而后便瞧见三婆婆用银针插在伤口四周的皮肤上,从伤口流出的血液很快便止住了。

    随后在三婆婆的一声令下,孙七叔亲自动手将这人腹中的枪杆拔了出来,然后黄大郎就瞧见三婆婆将用盐水洗过的手从枪杆留下的小洞里伸进了那人腹中,一阵掏摸之后竟然扯出了一小节肚肠来。

    黄大郎看到此处,突然感觉恶心想要呕吐,可无论如何都也忍耐不住,便急忙跑到门外去吐了起来。等他终于忍下心中的不适回到屋里时,却发现三婆婆已经在用针线给那人缝合伤口了,不过这用的针虽然是一早就准备的银针,可线却好像是头发丝儿。

    别看三婆婆已经是满头银发,脸上的褶皱好似老树皮般纠结,可她的眼神儿却是不错,将针脚缭得又细又密,最终在这人的前腹和后背弄出了两道好似蜈蚣攀附的缝口来。

    见三婆婆最终用银剪把线头绞开,感觉不明觉厉的黄大郎不由出声问道:“三婆婆,这人可救下了?”

    三婆婆却是将手伸进盐水盆里洗了起来,慢慢说道:“救下了,可能不能活,还得看老天爷开不开眼呐!”

    黄大郎眼珠儿一转,却是恭恭敬敬对三婆婆道了声谢,小心问道:“婆婆这手活死人的绝技,不知能不能教给俺?”

    三婆婆听了之后,却是斜着眼睛瞧了瞧:“倒是能教,何时你见了别人肚肠也不恶心,便能学了。”

    随后便摇着头将刀针等物收了,又交代给孙立一道方子,便让孙新将她送了回去。

    忙活完了这事,黄大郎倒也想起另一个人来,忙叫人去了自家老店置办了一桌席面儿,又去舅舅家里讨来两坛陈年的好酒,就在自家花厅里开了宴席。

    卢二到家后才服了药,到是不能饮酒,却也还是要作陪的,孙家四老和孙家兄弟算是主宾,而那和尚雷豹自然就是主客了。

    待酒过了三巡,雷豹也不客气,就把这次他到幺龙寨的事情说了,见他干下一大碗土烧后,对黄大郎道:“想不到,你到真是主事的。洒家也不隐瞒,不知大郎可知道花石纲?”

    “当然知道!”黄大郎点点头,去岁他跟师傅朱桃椎在杭州,岂能不知将杭州和江南各地搞得天怒人怨的花石纲。

    “知道就好!”雷豹用袖一抹口唇酒迹,夹了一块东坡肉塞进嘴里大嚼道:“却说六月里,杭州应奉局来了一队官差就盘踞在蕲春县里,不过短短两个月就弄来两万贯钱财。却叫洒家打听到,这帮鸟厮准备趁着蕲春往黄州押解秋赋的机会,准备将这些两万贯钱财一道送往黄州,洒家便打算联络些人手,谋了这场富贵。”

    黄大郎听了,却问道:“怪哉!这应奉局的钱财不押解去杭州,送去黄州作甚?”

    雷豹闻言哈哈大笑,却把口中唾沫和碎肉喷出来不少,就听他道:“大郎难道不知,这些鸟厮在蕲春弄得好些富户破财,还有好些小户直接破家,所以这群杀坯也知道有眼红这场富贵的绿林好汉盯着,不管陆路水路,若没有大批人马保护,谁敢轻易将钱财直接送往下江?”

    黄大郎又问:“送来黄州就不怕绿林了么?”

    雷豹又是大笑,却也还是解释道:“你道这两万贯钱财都是些什么?洒家打听来的消息,说是有八车铜子儿,还有些古董玩物,金珠宝贝不多。蕲春县小,黄州和鄂州城中多有钱庄票号,将这些什物运来变卖折换,都换成方便的飞钱不就好带着回杭州了么?”

    “着啊!”黄大郎一听就明白了过来,这八车铜钱自然是体积庞大不好运输,可要是换成了褚纸制成的飞钱,两万贯也就几十张薄薄的钱票而已。

    “那么,大师的打算如何?”两万贯钱财可不是小数目,再说又是不义之财,任谁都会动心。

    雷豹却是拿过酒坛给自己又倒了一碗,却拿眼来看黄大郎道:“打算如何?如今幺龙寨都叫你打破了,还能如何打算。”

    黄大郎却是自顾自的分析道:“这蕲春县押解秋赋,怕是要出动百十弓手衙役,大师肯定不会是想带了人马强攻,想必打的主意是等这帮应奉局的官差将钱财都折换成飞钱之后才会动手,不知可对?”

    见黄大郎猜出他的计划,雷豹也不觉得惊讶,便反问:“是又如何?”

    “不如何!”黄大郎把头一摇,也给自己倒了半碗土烧,看了看雷豹后,却笑道:“俺今日将大师从幺龙寨中带出,大师也把这富贵的消息告知了俺。来,喝了这碗酒,便算是两清了!”

    雷豹当即呆了,不由问道:“大郎这是要撵洒家?”

    “倒不是!不过大师也该是明白人,喝了这碗酒,要么跟俺一起走阳关道,做了这场富贵。要么,便只能请大师自己去过独木桥了。”黄大郎语气淡然的说道,还把碗摆正对着雷豹,摆出个随你喝是不喝的脸色来。

    雷豹当即狐疑的瞧了瞧黄大郎,又瞧了瞧一旁的孙家兄弟和四老,还有作陪的卢二父子,有些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却没想到黄大郎居然变脸变得如此之快,且好像根本就没有跟身边的人商量商量的想法,直接就是一言而决。

    思来想去,雷豹倒也见识过黄大郎的果断和处事能力,便问:“如何走这阳关道?”

    “阳关道么!倒也好走!”黄大郎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叠飞钱拍在桌子上,便道:“从今日起,大师只要做了俺家的武教习,每月常例三十贯,按年付给,再给五百贯安家费,到了年尾还有利市可拿!”

    “嘶!”雷豹猛吸了一口凉气,心道此子居然如此心黑,区区八百六十贯钱就想吞下两万贯的富贵,也太黑了吧?

    “如何?”黄大郎拿起飞钱票子扇风,笑道:“如今俺有钱有人,又得了消息,自己独做的话,大师以为能不能成事?”

第九十六章 【阳关道】

    眼瞧着黄大郎手上的一叠钱票,待看清上面的花腰封,雷豹的眼神这才渐渐直了,这每一张都是百贯的飞钱,厚厚一叠怕不下好几千贯。

    瞬时明白黄大郎不是空口白话的雷豹当即耳朵都红了,就感觉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喘不过气来,只能憋着气道:“要聘洒家做武教习之事,可是当真?”

    黄大郎便点出五百贯钱票拍在桌上,道:“自然是真,你若答应便可先拿了这五百贯做安家费。”

    雷豹刚刚也是酒喝多了有些眼花,还道黄大郎是空口白话许诺一个武教习,然后赚了他的消息去谋那花石纲,得手之后分个千余贯钱出来做什么月例和安家费,谁晓得黄大郎却是先拿了真金白银的钱财出来,真要聘他做武教习。

    这小子,既大气又仗义啊!

    雷豹心中暗暗点了个赞,这才收起轻视之心,坐正身子拿过钱票看了,果然是一百贯一张的飞钱,而且还是黄州城里比较有名的昌隆号发出。

    见雷豹拿着钱票细看,黄大郎干脆表明道:“怎地?还怕有假?便于你明说了,这昌隆号便是俺舅父家里开的,俺舅父乃是黄州主薄姚政,就住在隔壁,若是做了俺家教习,指不定天天都能见上一见。”

    雷豹听了更是大惊,自打从幺龙寨里出来,他也一直留意孙家兄弟与黄大郎的关系,却直至此刻都没探出点什么来,也就仅仅知道眼前这小子叫做黄大郎,是个家住黄州的土豪,却不想这眼前人竟然还是黄州主薄大人的侄儿,这如今吃酒的地方还就在人家的隔壁,不由瞪大了眼睛问道:“大郎,你莫要诓骗洒家,你这般的身份,也敢取这花石纲?”

    黄大郎听了一笑,便道:“所谓不义之财,人人得而取之,俺的身份如何,与敢不敢取花石纲有何关系?”

    雷豹听了更是一愣,却来看孙家兄弟道:“你二人既是他家的教习,就不劝阻?”

    孙家兄弟听了也是一笑,孙新快人快语的答道:“大郎乃是俺兄弟的东家,俺们只管听他的吩咐就是了。”

    雷豹直接无语,却还想说点什么,倒是黄大郎也不准备与他打哑谜,便道:“俺也敞开了说话,如今俺这里谋划的,却是比花石纲还紧要的大事,就算取了这花石纲也不过能算作俺这大事的小小助力而已。”

    雷豹将手上的钱票搁下,便正色道:“雷某愿闻其详!”

    听雷豹不再自称洒家而是雷某,倒也叫人明白他端正了态度,黄大郎便道:“请雷前辈做武教习,并非只是教俺一人习武,俺家里如今有八个男娃五个女娃做种子,日后只怕百十人拦不住。所谋大事,如今能说的,也就是觉得若想要行善积德,做些杀富济贫、取花石纲之类的事情,就必须得有自己的力量。有道是劝人行善是德,惩恶除奸才是功,杀一贼便是救一人,杀千万贼便能救千万人。”

    雷豹听了又是倒吸一口凉气,心道这厮莫非准备聚起私兵,杀官造反不成?

    见雷豹脸色又变,黄大郎知他怕是想左了,便忙道:“雷前辈莫要想左,俺打算的是,准备做些惩恶除奸匡扶正义的事情,想来雷前辈也不知道俺这次打上幺龙寨去的渊源吧?”

    当即黄大郎便将万家灭门一案如何发生并如何牵连上自己,以及如何卢二私放自己,弄得身陷水牢之事的来龙去脉细细说了,这才解说道:“想这万家,虽然与赤龙寨的浪里子有所勾结,可无商不奸的道理谁也明白,再说也做下了许多好事,却因被人算计惨遭灭门。此事虽然官府必定要管,可也显出了一个问题来,那就是如今的绿林之中毫无正义可言。幺龙寨的七当家本与万家无仇无怨,却也敢绑了万家姐弟和俺来讨要赎金,这等行事也敢称绿林好汉?”

    听了这来龙去脉的雷豹也是脸上一窘,道一句:“若这万家的名声,果真如大郎所说这般,杜当家所为,定然是不讲道义了。不过,雷某倒是斗胆问上一句,这绿林之中,如何行事方能称之为好汉?”

    黄大郎学着他人的做派,大笑三声道:“欺压乡农庄客的土豪劣绅,杀之!欺压良善百姓的官府差役,杀之!行盗骗抢劫的贼子,杀之!如此,方能称之为好汉!甚至,叫俺看来,取这花石纲都不能算是好汉所为,而是应该在应奉局的官差害人之前就将其杀之。等其聚成花石纲后谋夺,只能算是坐享渔人之利,岂能称作好汉所为?”

    雷豹听了脸色再次一红,这却说道了他的痛处,他在蕲春探听消息又岂能不知道应奉局的官差如何坑人害人,却没想着出手惩恶除奸,而是打定主意谋夺花石纲,按照黄大郎的说法定然是算不上好汉了。

    便只能辩解道:“雷某倒是打算,夺了花石纲后,定要散些钱财与苦主的。”

    黄大郎也不点破,只是解说道:“说起花石纲,俺也听舅父说过,何故如此猖獗,只因上行下效之故。都道作恶之人乃是蔡京、朱勔之流,却不想想与他们撑腰的是谁?所以,真要想帮苦主找还公道,光是截取花石纲无甚大用。你这边截了去,他那边便更加掘地三尺、敲骨吸髓的去压榨百姓,却更害了人。”

    雷豹边听边点头,最后眼中一亮,问道:“那该如何?与蔡京、朱勔这等狗贼撑腰的是谁,还不是当今的官家要造什么艮岳,莫非……”

    黄大郎不等他说口,便打断他道:“与他们撑腰的是官家不错,可听俺舅父说,只怕官家也是被蒙在鼓里,这京师的皇城虽大,也不过是画地为牢罢了。再说俺们也无法直达天听,便只能想些别的法子。”

    雷豹也觉得黄大郎说得不错,就问:“什么法子?”

    “杀贼!”黄大郎将手一切,脸上露出了阴沉的冷笑道:“应奉局的差役,谁作恶便杀谁,只要胆敢伸手,俺们就剁了他的爪子。经年累月做下去,且不说这些差役还敢不敢作恶,只怕到时再也无人敢去给应奉局差使,这花石之祸便自解了。”

    “好!的确是个好法子!”雷豹将手一拍,却是叹道:“想不到雷某行走江湖绿林多年,快意恩仇的事情干了不少,可这惩恶除奸匡扶正义的事情,却不如大郎看得透彻,雷某当真是痴活了这般年岁啊!”

    想了想,雷豹端起面前的酒碗一气干了,便抹了嘴道:“大郎有这般志气和打算,雷某服了,今日便与你一起走这阳关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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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网络故障,更新晚了点!唉!申请三江居然没过,悲催啊!

第九十七章 【好买卖】

    见能说服雷豹,黄大郎也是心中欢喜,便也端起自己的酒碗干了。

    倒是雷豹拿起五百贯钱票,便放到卢二的面前,道一句:“卢二兄弟,这刀剑无眼也怪不得雷某,这五百贯便请兄弟代为转交今日受难的水寨弟兄,此事便就此揭过,如何?”

    卢二皱着眉头,却也还是点头,不过却是让儿子倒了碗酒,一口干了道:“卢二代弟兄们谢了。”

    卢二也知道这雷豹是来寨中劝说杜仲去劫花石纲,却因为胡老九起事要杀杜仲自立给捎带上的,这火并厮杀凭的倒是个人武艺,的确是刀剑无眼怪不得人家。如今雷豹转手就将黄大郎给的安家费拿来做赔偿,也算是磊落了,再要拒绝岂不是扫了黄大郎的面子。

    而且卢二也终于瞧明白了,如今的黄大郎可不是前些日子跟着黄老倌去水市头子买鱼的那个木讷少年了,隐隐瞧来这家中居然他说了算,不然只能轻易就拿出好几千贯钱财出来。

    还有,叫卢二更看不懂的是这孙家兄弟和孙家四老,又是如何会来黄家做教习,这其中的变故让他感觉眼前的黄大郎身上必定有许多秘密还不为人知。

    见卢二喝了酒,也答应手下钱,雷豹也是高兴起来,当即吆喝着倒酒吃肉,黄大郎却是又点出了五百贯钱放到了面前道:“卢二叔叔,俺瞧着幺龙寨怕是回不去了,俺也敞亮着说话,想请卢二叔叔做了俺家的教习可好?”

    卢二听了一呆,推迟道:“俺……俺的武艺太差,怎能做教习?”

    黄大郎忙笑道:“听俺爹说,叔叔有个混号叫做一丈竿,如何能说武艺太差。且叔叔在俺家也不光做教习,还有大事要请叔叔帮忙打算。”

    卢二忙问道:“什么大事?大郎且说来听听,莫非是花石纲之事?”

    “花石纲之事,自然有雷师傅打算,俺用着叔叔认得水路,却是想要接了叔叔的路子做些买卖。”黄大郎笑着说完,便要福寿拿来两个袋子,打开之后呈给卢二问道:“叔叔瞧瞧,这等货物可好?”

    卢二往袋子里一瞧便是惊讶,又伸手各取了点来瞧看,自言自语的道:“好物,竟是比西夏井盐还要色白,还有这霜糖……怎能做到如盐般雪白?这等好货,只怕所产不多吧?为何不放到市面上去贩卖,却要走水路?”

    黄大郎便道:“叔叔放心,只要俺家的作坊建成,原料充足,这等的白盐白糖,每月可产百石左右。至于为何不放到市面上去买,却是怕吃了官司,还不如走水路来得爽利。”

    卢二又瞧了瞧,见雷豹和孙家众人也起了好奇心,便推给众人观看,心中想想这黄大郎的舅父乃是黄州主薄,都怕惹上官司也知道兹事体大,便问:“大郎想怎生走这水路?”

    黄大郎便道:“只等叔叔养好了伤,寻些靠得住的人手拉起个队伍来,从下江拉来原料,也就是海盐、粗糖,在黄州加工好后,又拉去下江售卖。叔叔以为,这等白盐白糖放到下江好卖不好卖?”

    “定然好卖,这等好买卖当然做得,前些年上好的西夏青盐尚且能卖到三百文一斤,这等白盐也不需加价,卖上个一贯钱两斤只怕都要抢破头。至于这白糖,也不知本钱多少,倒是不好估价……”卢二瞧着口袋沉思起来,他虽然是在幺龙寨里负责打探消息,可对于江上来往的水路也算熟悉,还亲自去下江的江浙和福建路等地贩过私盐,海边盐户私卖的盐价甚贱,品质差些的海盐不过七、八文上下,最贵也不过十五文一斤,运到黄州来倒手最少也能卖三十文一斤。

    这比起官府用四、五文的价钱从盐户手里强制收购,然后用四、五十文的价钱强制贩卖获得的利润要少,可对于没什么正经财路的浪里子而言,却是个比打家劫舍还要暴利的行当了,至少不用与人去拼刀子。

    倒是这白糖,看起来似乎应该比白盐还要更暴利一些,可卢二却是不敢问本钱如何,也知道这等制糖制盐的秘法轻易是不能泄露的。

    黄大郎听了,便拍手笑道:“好!只要卢二叔叔说这营生做得就好,如今叔叔只要好好养伤就是。”

    说完黄大郎又来看孙家四老,正捻着钱票思考拿多少算好,却是见独眼孙九叔瞪着眼道:“俺等是来养老的,如今孙家哥儿都做了你家教习,俺等老汉自然算是帮闲,大郎也不用打算了。”

    孙七叔也笑道:“老九说得在理,俺等算是帮闲,只管好酒好肉招待就是!”

    孙家人都知道孙立孙新兄弟从黄家这里得了不少钱财,自然不会在厚着颜面来做什么教习,伸手讨要安家费,所以便抢先提了出来。

    黄大郎只能讪讪的将钱票收了,又倒了一碗酒起身道:“如此,大郎便谢过各位叔叔了!”

    几个老汉也不客气,答应一声各自端碗把酒喝了,也大块吃起肉来。

    带一会喝得耳热了,众人便开始热络起来,黄大郎这才知道卢二原先做过水军,雷豹也曾是东京神卫军的虞侯,加上孙家四老是实打实的西军夜不收出身,居然算是一窝子的老兵碰了头。

    酒酣耳热时,黄大郎忍不住心里痒痒,就问了今日三婆婆使的是何手段,谁知这孙家人居然异口同声的说是从祖上孙思邈孙真人传下来的孙家绝技,如果黄大郎想学倒也没有问题,只要能讨得三婆婆开心就成。

    这酒一直吃到夜幕降临,黄大郎是再一次被灌得醉倒,人事不知的被送回房里安歇。

    随后,这上半夜黄大郎发噩梦,梦里都是各型各色的人各种惨死,然后掏出自己的肚肠追着黄大郎跑,到了下半夜又发奇梦,梦见的则是后世之人如何给人开膛破肚,将心肝脾肺肾掏出来摆弄,然后又装回去将肚皮缝合起来。

    第二日黄大郎起来的时候,首先便感觉自己从前胸小腹至大腿都是凉意浓浓,坐起身一看却险些哭了,但见身上盖着的薄被大半是湿的,掀开一看,裤头床铺更是湿得厉害,想来肯定是昨夜醉得厉害了,又发噩梦的缘故,所以尿床了。

    苦笑不得的起身换了衣裤,正拿这被褥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月梅却是端着一盆水来了,黄大郎见了慌忙将湿衣裤藏起来,月梅倒是咯咯直笑道:“少爷,刚刚奴奴打水来给少爷抹脸,少爷却也发了癔症,说口渴要喝水!”

    黄大郎一想,却发现自己只能想起自己说服了雷豹和卢二,之后的事情就想不起来了,不由暗道:坏了!又喝断片了!

第九十八章 【升鸡】

    也不研究为什么自己要说“又”,黄大郎忙问月梅道:“昨夜俺吃酒醉了,可出丑了?”

    月梅放下盆后想了想,摇头道:“倒也没有,只不过说了好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奴奴就记得,少爷说过人可以坐孔明灯飞上天去,还可以可以去月亮上……还说可以用铁来造很大很大的船,对耶!少爷还说有一种大杀器,只要光芒一闪,数百里地上的人还有房屋城市便都会被这光照得灰飞烟灭,还和大和尚争论那大杀器是佛菩萨的法器,还是道菩萨的法器。”

    还说没出丑,黄大郎翻了翻白眼,心想这丑怕是出大了,如今只能寄望别人将他断片之后讲出来的东西都当做是混话。

    正想着自己接下来该干点什么的时候,月梅却是小心翼翼的道了一句:“少爷,老爷吩咐,等你起来后,便去老店寻他。”

    “哦!去老店作甚?”黄大郎听了便要出门,但还是多嘴问了一句,月梅翻了翻白眼道:“少爷真不记得了?昨夜少爷吃醉了酒,把家里做罐肉的方子说出去了,老爷回来后便要来寻少爷,还是夫人拦下了。”

    黄大郎听了心里咯噔一声,心道这酒真害人呐!

    硬着头皮,黄大郎还是乖乖去了老店,恰好今日逢十八,正是黄州的尾集,出了自家的巷口,远远就瞧见主街上摆满了摊儿,不少还是八月节摆出没撤的吃食摊儿,街面上倒也是摩肩擦踵人海人山。

    混在人群随着大流来到老店门口,便瞧见自家老倌今日换了一身绸缎的袍子,就站在食汇街的入口处招呼迎客,还不忘呵斥想从人群中疯跑钻弄的孩童,黄大郎低着头来到老倌身边叫了声爹,谁想老倌理都不理他,还是忙着招呼客人。

    好一会,老倌这才用袖子抹了把汗,对黄大郎道一句:“去,给俺取些茶水来。”

    黄大郎听了急忙去老店里倒了茶水来,可不敢倒烫的,而是兑成微热,老倌接来喝了一口,心中的火气只怕也消了不少,便道:“可知道你昨夜撒酒疯的事情?”

    “知道!”黄大郎低下头,此事过错在他,倒也抵赖不得。

    老倌却是伸手一拍大郎肩头,又伸手抚了他脑后,却笑道:“这事说来怪俺,带你吃酒却又不曾将你的酒量探查出来,你招来的那些教习,个个又都是三五斗的海量,出丑也是该的。只是这种亏,吃一次应该,再吃可就不成了。”

    黄大郎听这话口气和顺,便也抬起头来道:“爹不怪俺了?”

    黄老倌却是一笑,拍拍儿子坚实的后背道:“笑话!俺家牛儿可是干大事的能耐人,岂能不与人吃酒。昨夜爹跟卢二兄弟说话,才知道牛儿居然这般本事,一人便擒下了幺龙寨的三当家祁钟,还将杜仲钉死在柱上,武艺居然这般的了得,倒叫爹一直没看出来啊。”

    黄大郎听了脸色一红,倒也不会去争辩什么祁钟早被人射瘸了一条腿,杜仲也与胡老九和孙新等人斗了许久,自己其实是捡了老大的便宜,赚了两个残血的人头。

    “牛儿如今真是长大了!”黄老倌看着已经快和自己一般高的儿子,不由发出由衷感叹,便道:“日后,这家中的营生,爹便来操持。其他大事,牛儿你来做主吧!”

    黄大郎听了不由一惊,却不知道怎么说好:“爹,这如何使得?”

    黄老倌一笑,便问:“你请的这帮教习,可会听爹的话?”

    心想也对,正要说点什么,倒是看见黄老倌眼神一亮,便叉手向人行礼,忙着引接客人去了。

    这一日黄大郎自然在老店帮忙,倒也瞧见了食汇街的营生如何热闹,整日的流水折算下来,居然有一百二十贯之多。按照最高对半的利润来算,营业一日的纯利至少也有六十来贯,这其中还不算明秀楼的酒水冰鱼分账。

    入夜就在老店吃了夜饭,黄老倌又趁着机会把新招来帮衬的食汇街员工介绍给大郎认识,直道二更时分这才返家。

    谁知道才进家门,就瞧见雷豹、孙立、孙新还有卢家父子居然就围在院子天井里摆弄着一个硕大的孔明灯,孔明灯下还绑了个小筐子,更瞧着筐子里居然坐的就是卢鱼儿。

    黄大郎走进一看,发现这孔明灯还真是巨大,只怕直径能有一丈,高也有两丈多的样子,以竹竿为骨,厚棉纸糊成的灯罩,灯下用铁丝绑着一个薄铜盆,铜盆下面就是卢鱼儿坐的筐子,此时铜盆里正用松油柴烧着大火,黄大郎上去摸了摸灯罩发现已经非常烫手了,又轻扯了扯发现升力比普通三尺直径的孔明灯来说也算不弱。

    倒是雷豹瞧见黄大郎来了,便眼前一亮道:“大郎可来了?洒家按照大郎说的法子,制了这个孔明灯,却不知道为何飞不起来。”

    黄大郎侧头瞧了瞧他,心想原来昨天趁俺断片套俺话去的人是你,居然真去做了个超大的孔明灯出来,还真是一个有科学精神的和尚啊!

    便问:“俺说过只要做这般大,就能带人飞起来了?”

    雷豹听了一愣,却是突然一拍脑袋道:“啊呀!洒家明白了,怎说升不起来,却是还不够大!”

    黄大郎倒也不忍打击他,当即对坐在筐子里一脸傻样的卢鱼儿道:“快起来!”

    卢鱼儿听了便挪屁股起身,可他一动孔明灯便往上升,黄大郎急忙扯住,发现力量还是有一点的,便让卢鱼儿去门边搬来几个砖头,试了试一块能有两斤多些,便放了一块到筐子里,发现还有升力便又加了一块,却是将孔明灯压了下来。

    然后黄大郎又试了试筐子的重量,怕也有三、四斤重,也就计算出这雷豹做的孔明灯最多能有五、六斤重的升力,这点升力还想升一个人百十斤重的人上天?升只鸡还差不多!

    这众所周知,热空气的升力系数约为每立方米空气0.15-0.2公斤,而雷豹的这个一丈直径(约三米),高两丈的孔明灯通过计算得出的最高升力是约为11公斤(=11.3),不过这还要除去孔明灯的骨架、铜盆还有大框的自重,能余下个2公斤的升力倒也顶天了。

    正想着这个念头的时候,居然就听见咯咯一声鸡叫,扭头一看就发现大将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飞到大门顶上去了,正虎视眈眈的瞧着院中众人,黄大郎便道:“福寿,去后厨抱只鸡来,不要太肥的。”

    福寿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还是听话,便去后厨抱了只小公鸡来,而趁着这会儿功夫黄大郎也让卢鱼儿找了一捆细绳将筐子绑严实了,接过小公鸡抱在手里试了试估摸着约有三、四斤重,也就放到了筐里。

    随着黄大郎将手一松,孔明灯便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之中冉冉升了起来,直到绳子尽了,便升上去怕有十来丈高。

    当所有人都仰头看着孔明灯啧啧称奇的时候,黄大郎却把手中绳头交给了雷豹道:“这般大小的孔明灯,也就只能升个鸡上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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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移动的宽带真是没溜啊!麻蛋的,电信也忒欺负人了!

第九十九章 【失忆】

    雷豹牵着绳头,傻傻的看着十余丈高空中随风摇摆的孔明灯说不出话来,连带着院中的众人也都是如此,但清醒的人可不是只有黄大郎。

    黄老倌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却是来扯黄大郎的衣袖,父子俩让了几步后,老倌便压低嗓门问道:“牛儿,你怎般将这等玄妙法术也说与外人知了?”

    黄大郎被问得一愣,只能硬着头皮答道:“爹,俺昨夜吃醉了酒,却是全然不记得自己说了些啥。”

    黄老倌叹了口气,道:“吃醉了不记事?只怕与你之前得的失魂之症有些关联,却也没有办法,以后却不可再吃醉了,更不可把咱家的法子说给外人。”

    姚二娘见父子俩咬耳朵,便也过来听了,听见老倌这般说话便竖起柳眉,斥道:“牛儿吃酒还不是跟你学的,去去!”

    斥退了老倌,姚二娘却对黄大郎道:“方才进门时贾婆婆来说,你救下的那人醒了,我儿怎般打算?”

    黄大郎倒也没什么打算,想来当时江中救人也不过是顺手为之,后来听说这人居然用军中夜不收的秘法诈死,也才起了兴趣将他救下,如今倒是先要去探问一下这人的情况,才好做了打算。

    当即黄大郎将心意与二娘说了,便也不管院子里还在仰头发愣的众人,便起身去了偏院。

    安置那人的房间原来就是一间拾到好的客房,此时房门半掩,房中点着一盏油灯,黄大郎径直推门而入,瞧见这人倒是斜靠在榻上,双眼直盯着桌上油灯,便咳嗽一声,道:“你可醒了?”

    瞧见黄大郎推门进来与自己说话,杨十三不由皱起了眉头,他如今的状态也好似断片了一样,醒来之后居然记不起前事了。

    黄大郎见他愣神的模样,便自己寻了凳在床前坐下,自我介绍道:“俺叫做黄杰,字子英,家人都唤俺叫大郎,却不知你的姓名是?”

    杨十三皱着眉想了想,还是张口答了:“俺叫杨再道,家中行十三,都叫俺十三郎,家住在鄂州燕叽镇,却不知如何受了伤,这又是何处?”

    黄大郎见他眼神怔怔,却问:“你不知道如何受了伤?可是想不起来了?此地乃是黄州城里,俺的家中。”

    杨十三点点头,自顾自答道:“俺就记得今日是八月十五,俺在镇上的店里看店,未时打烊了正要回家过节返家,还称了二斤顾家店里的糕饼和一斤酸枣儿,打了一葫土烧……为何俺如今受了这般重伤?还身在黄州?”

    杨十三当然知道这黄州和鄂州隔了一条长江,自然对自己莫名其妙受了重伤还从过了江出现在黄州城里感到奇怪。

    黄大郎听了之后,却是心道:俺滴娘亲额!这人居然是真失忆了,还真是不用活久都能见啊!

    黄大郎便也不去追问这杨再道的失忆是真是是假,起身来到门边摸出一条布袋包着的东西,揭开后取出里面的一杆七尺的烂银枪对他道:“你可认得此物?”

    杨再道瞧了眼前一亮,便道:“这是俺家祖传下来的铁枪,为何也在此处?”

    当即黄大郎便将如何在江中救起杨再道,如何将他带回黄州拔枪救治的事情说了,直听得他双眼瞬间赤红,就想要坐起身来,却是感觉到腹部伤口剧痛,险些跌下床榻。黄大郎自然急忙去扶他,可他却一把抓住黄大郎道:“恩公!俺家就在燕叽镇,还请恩公让人去往燕叽镇打探,瞧瞧俺家中可是生出了什么变故。”

    杨再道手上力道甚大,若不是黄大郎练了武,轻易只怕承受不住,却也忙安抚他道:“莫急,十三郎且放下心来,明日一早俺便叫人过了鄂州去你家中报信就是。”

    谁知杨再道却是惶急道:“恩公,俺家中必定出了大事,对了今日是何日了?”

    黄大郎忙道:“今日是八月十八,你如何认为出了大事,莫非你记起来了?”

    杨再道面色如铁,语气阴沉的说道:“这铁枪穿腹的秘技,乃是俺家祖上传下,如今定然是俺自己用了这秘技,所以家中必定出了大事。”

    黄大郎见他还能推算出其中关联,倒也明白这般的猜测也算有凭有据,只能劝慰道:“也急不来,如今已是三更,城门也早闭了,最早也得等明早日出开门之后才好使人去打探才是。”

    杨再道听了,原本如铁的面色迅速灰败下来,口中喃喃念着什么鱼娘还是玉娘,黄大郎见了也不扰他,便掩了门出去。

    抬头一看,见孔明灯还在天上,便去前院唤来福寿,让他今夜就在屋子里照看杨再道,却主要是防他做傻事。

    随后就在院中将杨再道的事情,与几个忙着玩孔明灯家伙说了,孙立便也答应下来,明日一早由他亲自过江去燕叽镇打探。

    却说此时,黄大郎才发现雷豹这好学的和尚倒也开窍,居然把大筐取了下来,然后用布抱住了三块砖头升上天去,便大喊俺明白了,就将孔明灯一扔跑回了房去。

    此时满院的人眼里都冒着小星星,黄大郎倒也无奈,只能任由他们玩耍这孔明灯,自己却回房睡了,谁叫他明日还要上学。

    不过,他却不知,这夜他家的孔明灯放了收又收了放,却叫许多人起了疑心,甚至还引来了官府的捕快前来查探,担心他们这是给谁放灯为号。

    翌日一早,黄大郎自然按点起身晨练洗漱,然后去学馆上学,孙立也赶在城门开了之后,便去水市头子包了江梭直接去了对岸的燕叽镇,不过午后时分就转了回来,却也没敢回家直寻杨再道,而是来了学堂让人将黄大郎唤了出来。

    一听这燕叽镇发生的连环惨案,黄大郎自然给吓了一跳,又听说这鄂州守备带了两百厢军弓手围剿杨再道一日一夜,虽然将他逼死在江边自戕,可自己也折损了近百的人手,不过对这杨再道的战力给惊得目瞪口呆。

    一日一夜的追逃之间,居然叫他杀伤了近百人,这人莫非是杀神转世么?

    黄大郎吞咽了一口唾沫,还是忍不住问道:“此事是真?他果然杀了近百人?”

    孙立也是面色难看,道:“俺去镇上的医馆探过,如今还有三十多个重伤的弓手还在医馆挨命,说是死了十几人,重伤了百余,就连鄂州守备也中了他一枪。”

    想了想,黄大郎便道:“大兄且回家去,先将此事与二兄和雷师傅说了,商议个对策出来,等俺下学了,在去亲自说与他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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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有事,明日三更!

第一百章 【说服】

    这日的下午,学习的内容是山水画,这学馆里的正课是四书五经,辅课是所谓的君子六艺外加琴棋诗画。

    今日教山水画的教习先生叫做武献祥,也算是黄州一地较为有名的教授,身负秀才头衔和官府特聘画匠的身份,只见他用一管中豪就随意勾勒出了一幅墨色的山水景物。

    黄大郎在师尊朱桃椎处耳濡目染,在画画这一道上虽然没有什么天赋才能,但至少比起同龄人来还是技能熟练度要高一些,于是他就一边想着杨十三的传奇故事,一边下笔如风,不一会就在纸上勾勒出天边群山,中间一条滔滔大江,近处的江边上,一户农家小院里长出了一颗参天大树,淡墨隐隐,说不上精巧,至少算是交了先生的差,便提早放学回了家。

    来到家中,黄大郎便径直去了杨十三的房里,一看却发现孙家兄弟和雷豹都在,不过躺在床上的杨十三却不太好,他此时双眼无神瞧着房顶,脸上原本敷了药的伤口却迸裂了,几道血痕从伤口上留下,就如落下血泪一般。

    “大兄!可是与十三郎说了家事?”黄大郎一瞧这氛围,自然猜着了,倒是孙立摇头:“并未,是十三郎自己想起来了!”

    “当真?”黄大郎脑中突然跳出一个词叫突发性失忆,便也明白了过来,就问道:“十三郎,如今有何打算?”

    原本看着屋顶发呆的杨十三这也才有了反应,却叉手行礼道:“杨十三多谢恩公援手,如今杨某乃是待罪之身,不敢奢望恩公收留,待过几日可以行走,自便离开,恩公救命大恩,来日杨某必报!”

    黄大郎侧头看了看杨十三,心想这小子怎么说也是个百人敌,岂能轻易放走,定然要说服他留下才行。心中思索了说辞后,干脆取了根胡凳坐下,便道:“杨家哥哥年岁比俺要大,叫一声十三兄也是妥的,恩公之称也太见外,唤俺大郎就成。大郎斗胆想问一句,既然十三兄想起了前事,不知十三兄以为,那些应奉局的官差该杀不该杀?”

    杨十三原本有些茫然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瞧着黄大郎咬牙道:“该杀!”

    黄大郎又问:“害了十三郎家中妻子和老父的官差自然是该杀,可害了别人家的官差,又该不该杀呢?”

    杨十三眼中杀意渐盛:“也是该杀!”

    黄大郎便道:“可是,害了杨家的官差,因为十三兄有一身好武艺,倒还能杀了报仇,可害了别人家的官差,却是没有人与他们报仇啊!”

    杨十三听了,便咬牙切齿的盯着黄大郎道:“还有害人的官差?却在何处,快说与杨某知道,这便去杀个干净!”

    黄大郎当即笑道“不急!十三兄还需养伤,如今能去哪里?不过,俺也问十三兄一句,可觉得俺是好人?”

    杨十三点点头,他觉得眼前的黄大郎先是仗义相救,说话又彬彬有礼,气度也非平常人,想来肯定不是坏人。

    黄大郎却是笑道:“其实,俺也算是好人,可俺的教习却也不是。雷师傅,且将你那花石纲的打算,说与十三兄听听。”

    雷豹本是苦着脸拿着一把算筹在一旁作陪,此时听黄大郎要他说什么花石纲的打算,还真有点摸不着头脑,便来看黄大郎道:“大郎,此事可说乱得?”

    黄大郎点点头:“无妨,便说与十三兄知道就是!”

    雷豹一想,这杨十三父死妻亡,已经了无牵挂,再说武艺也是不俗,旦夕间竟能杀伤百余弓手,若是养好了伤也是一位强援,便将这应奉局的人在蕲春县弄到几万贯钱财,黄大郎准备下手劫取这花石纲的事情说了。

    杨十三听了之后,却是狐疑的瞧了瞧黄大郎、雷豹和孙家兄弟,道一句:“俺杨家有主训,饿死不偷盗,穷死不落草。”

    黄大郎故意叹气一声,道:“十三兄,且听俺一言。十三兄有此家破人亡之祸,起因全在花石纲。可是,十三兄又是否深究过,这罪魁祸首又是谁人?不妨与十三兄明说,之所以有花石纲,乃是因为当今官家要造一座艮岳,设立应奉局收集天下花石和奇珍异宝,可十三兄是否知道,这每年官家都从内府之中拨出数十万贯钱财与应奉局,并下旨严令要求收集民间花石时,须得公平买卖。也即是说,官家要花石,是出钱了合买。却是这应奉局的人,欺压良善,强取豪夺,这才惹下了无数的官司血债。”

    杨十三听得神情呆滞,倒是孙家兄弟和雷豹听得眼前一亮,雷豹跟拍手道:“说得有理!”

    黄大郎却继续道:“这后来,俺又想应奉局作恶,蔡京、朱勔定然是幕后指使,可仔细想想却又觉得不对,你看这蔡京进士出身又任过宰相,朱勔也有官身,总不能红口白牙的与应奉局中的官差明说,叫他等去了民间,见了好物便可直接抢夺,见了俊美的娘子也能先奸后杀。所以,如今这花石纲荼毒江南各路,最坏还是这底下的办差之人。”

    这话说得众人又是连连点头,就连杨十三也觉得有理,黄大郎顿了一顿便继续道:“是以,俺们倒是来想上一想,这花石纲本就是民脂民膏,不义之财人人得而取之,且俺也许诺,若是得手,一半留作俺等行事之用,一半却是要发散出去,与那些因花石纲而破家受害之人,这般行事可是偷盗落草?”

    雷豹当先将手一拍,道一句:“大郎说得在理!”

    杨十三也是微微点头,道:“这般为民除害除害之事,自然算不得偷盗落草,只是为何要留一半来做行事之用?”

    黄大郎听了一笑,便指着杨十三道:“十三兄如今重伤在身,且不说每日食用,光是为十三兄配来的几副汤药之中,就有人参、虎骨、熊胆等物,要钱不要?再说俺等也不是就想着就劫了这一票花石纲,想要救百姓脱难,势必要拉起一支队伍来,只要听闻何地有官差借花石之事巧取豪夺,残害百姓,便立即奔赴当地袭杀这帮狗贼……要不要与人搏杀?受伤了要不要医治?若是不幸战死,要不要抚恤家人?十三兄且说说,拉起一支这样的队伍,要不要使钱管吃管住,打制兵器配备马匹?”

    “着啊!”雷豹又是一拍手,这昨日里黄大郎与他说的,意思虽然差不多,却没有今日里这般详细,因此他听来认同感更多,还忙道:“大郎也不早说,洒家在绿林之中也有颇多交好的好汉,这便找人传信去唤,不日就可将队伍拉起来!”

第一百零一章 【宗保】

    黄大郎却道:“且慢!雷师傅交好之人,可是有几个如杜仲那般?”

    “呃!这个……”雷豹当即哑口无言,按照黄大郎昨日的说法,这杜仲如何能算好汉?

    当即雷豹苦笑一声,便道:“大郎如何说话,这真好汉洒家还是识得几个的。”

    “罢了!雷师傅觉得有可用的,不妨叫来也好。”黄大郎将手一挥,也不与雷豹争辩,却是来看杨十三道:“十三兄以为俺的这般打算如何?”

    杨十三沉思片刻,却道:“杨某如今孑然一身,性命又是大郎所救,如今大郎所行之事也不违背杨某祖训,日后便听大郎差遣就是。只是杨某如今怕是上了海捕文书,这……”

    雷豹却是哈哈哈一笑,道:“怕甚?洒家不也上了海捕,却是花钱买了个度牒,如今洒家乃是角钟和尚,谁敢来捕洒家?”

    孙立道:“昨日事了,譬如昨日死。今日事起,一如今日生。十三郎前仇已报,俺在燕叽镇上,听人众口一词,说你力战不敌碰枪而死,尸身堕入长江不见了影踪,都道是长江龙王见你是好汉,招你去了龙宫。因此这杨再道、杨十三便从这世上除了名!”

    杨十三想了想,便对黄大郎拱手道:“杨某这条性命,既然是恩公捡来,还请恩公赐杨某一个新名吧!”

    黄大郎倒也点头,却问:“俺听孙大兄说,如今都传你使的是杨家枪法,不知杨兄可是天波府后人?”

    杨十三便点头道:“曾祖名讳延贵,乃是高祖业公十一子,家祖与家父皆是庶出。”

    黄大郎倒也读过天波府的事迹,知道令公杨业膝下共有七子,分别是杨延玉、杨延朗(昭)、杨延浦、杨延训、杨延瑰、杨延贵、杨延彬,似乎这杨延贵也是庶出,杨家嫡亲血脉该是杨延朗(昭)一脉,正因为杨十三这一脉三代都是嫡出,才沦落到鄂州燕叽镇开蔑器店谋生。

    因此黄大郎想了想,便道:“杨兄遭逢大难,却手刃凶徒,又避过弓手追捕,还以铁枪穿腹诈死得脱。叫俺看来,这全赖令祖业公在天有灵,祖宗保佑才是,不如就叫宗保如何?”

    “杨宗保?”杨十三听了这个新名字,倒也觉得不错,便点头道:“好!日后便叫杨宗保是了。”

    黄大郎倒想到这个名字是因为在奇梦中,发过一个讲述杨家将故事的奇梦,梦里的杨家将中便有一个少年英雄叫做杨宗保。倒是醒来瞧看史书之后,才发现并无此人,如今遇上杨十三这般神勇的杨家后人,这才起意将杨宗保这个名字提了出来,见杨十三接受得毫不迟疑,想来在他曾祖或祖父这两代人里,的确是没有人叫杨宗保才对。

    (老黄哥注:杨宗保的确是后世杜撰的虚构人物,最早出现在明万历二十一年(1593)唐氏世德堂刊印的《南北两宋志传》。此外,1985年7月《人民日报》刊载文章称洛阳新安县五头乡潼沟村出土的一块宋朝杨令公的停灵碑。碑文记述了杨令公在此停灵的经过:“北宋朝杨令公之丘陵也。有女孙杨宗保感祖之义,居庐于此,遂人道而为观焉。”——以上来自度娘。)

    见更名之事定了,黄大郎便也笑道:“既如此,宗保哥哥便安心养病,俺家舅父如今乃是黄州主薄,落籍之事转天就能办好。俺听大兄说宗保哥哥今年恰好二十一岁,不如将十三郎变为三郎,排在大兄二兄之后,如何?”

    杨宗保听了,却是来看孙家兄弟,有些犹豫道:“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黄大郎想想干脆点破:“宗保哥哥这伤,也是孙家的三祖婆婆出手救治,倒叫俺看来,你们三人不如结拜做了兄弟如何?”

    这话说出来,杨宗保发愣还说得过去,倒是孙家兄弟也愣住了,还是孙新当即大笑起来,道:“使得!使得!能与杨贤弟这般的好汉结拜,却是俺们哥俩占了便宜才是。不过大郎,为何却要俺们三人结拜,你却不算上自个儿?”

    黄大郎便道:“哼!俺做大郎好好的,为何要来跟你等结拜,去做那四郎?你们可知道,当年刘关张桃园结义,刘备其时不过是贩卖草鞋的破落户,关羽也是个逃难的流民,张飞却是有钱有人的庄主,结果序了年齿结拜,却成了老三,吃了大亏。如今俺有钱有人,做你等的东家自然好过做你等的四弟,这笔账俺不会算么?”

    众人听了都是哈哈大笑,雷豹也道:“唉!瞧你等兄弟都是少年英豪,意气勃发,若不是洒家的年岁羁绊,也想与你等结拜做了兄弟。”

    黄大郎便嗤笑他道:“雷师傅也想来占这便宜,却也不想想,结拜了虽是居长,却还不如当叔叔来得好啊!”

    雷豹便点头道:“咦!说来也是,做兄长哪有做叔叔好?”

    有了这般胡扯闲谈,气氛倒也好了,杨宗保终于面露笑意时,却牵扯着脸上的伤口疼哼一声,黄大郎便忙与他看。只见他脸上的刀伤只是敷了伤药,原本刀口也算勉强合了,可方才动气时迸裂,如今怕是再难自愈。

    再说了,如果按照目前的土法医治,只怕将来杨宗保的脸上会留下一个难看的巨大刀疤,未免有些不好。

    想了想,黄大郎倒是记得自己再奇梦中瞧见了后世的大夫如何与人缝合伤口,心想这掏出肚肠治伤的手段自己怕还学不了,不过将这脸上的伤口缝合起来应该不难,便忙叫孙新去唤来福寿和月梅,然后叫他们一个去准备银针和夹子等物,一个去烧盐水。

    不多久,东西倒也准备齐全,黄大郎这便动手。

    先用盐水将伤口上的药物洗掉,洗完后见刀口两边的皮肉都已经已经泛白坏死,便用锋利的小刀将腐肉切了下来,直到挤出殷红鲜血这才停手,用盐水煮过取自杨宗保的头发穿了银针便小心的缝合起来。

    还别说,黄大郎瞧见人的肚肠虽然会吐,却不晕血,再说跟着师尊朱桃椎这些年,倒也学过如何缝补衣衫,针线活的技能熟练度勉强也算入了门,不一会就在他脸上缝了条蜈蚣一样的线缝来,还真把两边外翻的皮肉合在了一起。

    又用盐水好好洗了伤口外表,也不敷伤药,便用一卷干净的麻布包了,对杨宗保:“宗保哥哥,这几日却也再不要动怒,待伤口好了,俺想个法子与你遮挡,定叫你还了英姿飒爽的俊俏模样。”

    杨宗保也算是硬汉,这般用盐水清洗伤口又缝针的,都没叫他哼出一声,但也出了满头的大汗,便笑道:“好说,便先谢过大郎了!”

第一百零二章 【登门】

    安置好杨宗保,几人也都散了,黄大郎倒是还记得去探望卢家父子。

    只见卢二的腿虽然消了肿,但人还是有些委顿的,便交代了卢鱼儿好好照顾,这才回了房。

    此后几天,黄大郎依旧按着规制上学下学,杨宗保和卢二的伤势也一天天转好,甚至孙三婆婆来给杨宗保复诊时,瞧见黄大郎给杨宗保缝的针也是赞不绝口。

    不过,这唯一闹心之事,就是孙家兄弟打探出,窥探黄家的和尚居然有三方之多。这去幺龙寨救援之前,黄大郎与孙家兄弟说知这黄家有僧人窥探,归来后孙家兄弟倒也不曾忘了,结果发现僧人中,一帮是定慧院的,一帮是安国寺的,还有一帮却住在客栈之中,查探不出来历。

    孙家大兄倒是提议,私下里将这些和尚抓来,拷问出他们是何目的,可黄大郎与舅父姚政商议之后,还是决定静观其变。再说这些僧人满城晃荡,虽然看起来像是窥探黄家,难说也是在保护黄家。

    倒是雷豹知晓了此事后,自告奋勇的要走一遭定慧院,代为打探。

    回来之后却摇头苦笑道:“洒家与那住持也算相熟,便告知是江州(今江西九江)承天寺上院的佛证大师下的佛旨,却不是窥探,而是要定慧院中的僧众看顾大郎家宅的安全。”

    黄大郎听来也是惊讶,回忆了一下后,倒是记得贾婆婆提到过,七月十五中元节时,是有一个什么定慧院佛证大师要来家中做法祈福,却被福寿带来的雄鸡大将军给撵了出去,可这和尚为何要叫定慧院的僧众看护黄家的家宅,倒叫人想不通了。

    不过雷豹却盯着黄大郎看了又看,突然悄声问:“大郎,洒家听松叶师兄说,你身上有大慧根,此事当真?”

    黄大郎左右看看,也悄声对雷豹说:“想来也是有的,可俺早拜就了师,入了道门。”

    “啊!果真?”雷豹张嘴老大,他还真不知道黄大郎的过往,黄大郎便道:“俺只能说与雷师傅知道,俺师尊的名讳却还不能说,这二仙山的罗真人算是俺师叔,罗真人的弟子一清道长是俺的师兄。”

    雷豹嘴张得更大,但还是忍不住道:“大郎刻了度牒否?”

    “却没有!”黄大郎摇头道:“但俺想来,是不能转投佛门了。”

    黄大郎心中却道,俺紫府里怎说也住着一位道家仙人,叫俺转投佛门,这不是欺师灭祖么?

    雷豹想了想,倒也点头表示了解,讪讪一笑便去了。

    又过了几日,转眼便是八月二十九了,黄大郎刚下了学准备往家走,却是在学堂外面被准妻舅万金宝给堵住了去路。

    万金宝小脸涨红,看着黄大郎呼呼喘气道:“姐夫如何敢诓骗,说好过几日便登门,如今却是半个月过去,也不见影踪,叫俺四姐儿天天以泪洗面,今日定要与俺分说个明白!”

    黄大郎一想,倒是真把这事忘了,这几日每天上学下学,又去张夫子处领了许多课业,哪有时间去万家登门拜见啊!

    不过这也不能弱了气势,黄大郎便睥睨的瞧了万金宝一眼道:“八月节学馆休假三日,十七复课,二十也未休沐,这些日子姐夫倒也想去你家,却叫姐夫如何去?跟学馆的夫子说,姐夫要请假一日,好去岳父家中拜见?”

    万金宝本是气得通红的小脸,瞬间倒也白了,他今日之所以气不过,也不过是瞧见了姐姐万春奴暗自垂泪,不过十岁出头的小人儿,那想得这般周全,自然也就寻上门来理论。

    见万金宝也算想明白了,便上前拍拍万金宝肩背道:“好了,金宝儿且跟姐夫说说,四姐儿喜欢吃些什么糕饼,俺们去买些你好带回去。明日休沐,俺一早就上门拜见,可好?”

    万金宝听了这才欢喜,道:“好!俺四姐儿爱吃桂花糕和油果子,还有你家食汇街的秘制烤鸡翅!”

    黄大郎便拍手道:“走!这便买去!”

    当即黄大郎就领着万金宝去买了好些糕饼和油果子,还去了食汇街烤了足足十对鸡翅装了食盒,让万金宝趁热给万家送了去。又与老倌和娘亲所了明日要去万府拜见的事情,自然由姚二娘出面给打理好了五色礼物。

    第二日一早,黄家雇了十个挑夫担了五色礼,跟着黄大郎去了万家,而黄大郎带着的福寿和月梅两人,也换了一身新儒衫,正儿八经的叩门求见。

    虽然上一次在黄州官衙,黄大郎也算粗略见过万春奴的爹爹,但毕竟并未交谈过,如今瞧来这万年青年约四旬上下,服色白皙,眉目清秀,颌下有半尺长的胡须,一双眼睛倒也和蔼有神,瞧见黄大郎终于上门前来拜见,也是笑意盈盈。

    早就知道今日黄大郎上门的万年青早叫人准备了家宴,这准岳父与准女婿随意寒暄了一阵便入了席,自然也唤出了万春奴作陪。

    瞧见黄大郎果然来了,万春奴也是心中欢喜,一双美目自从进了花厅,便好似钉在了黄大郎身上一般,拨扯不开了。

    待下人布好了菜,黄大郎却是给月梅使了眼色,当即呈上来三个粗陶的小罐,道:“岳父大人,小婿今日上门,所带的五色礼物乃是次礼,此物才是正礼。”

    “哦!却是何物?”万年青瞧看摆在桌上的三个陶罐,心想着黄大郎呈上的礼单上,各色礼物总价怕也有百贯钱之多,却还是次礼,就不知这三个小罐中所盛的东西,有何出奇之处。

    黄大郎便让人将陶罐送到万年青面前,道:“此乃俺家制出的罐肉和罐果,奇妙之处,岳父大人一看便知。”

    万年青听了,便拿过一罐来看,只见陶罐外表也无出奇的地方,倒是在罐口处瞧见一张封条,上面写着“五色罐果,七月十七日封装”。

    又看另外两罐的封条,分别是秘制东坡肉和原味东坡肉,也都是写着七月十七日封装,不由问道:“贤婿这罐肉与罐果,都是一月之前做好的?这放了一月,还能食用?”

    黄大郎忙点头道:“岳父大人,且打开瞧看便知。”

    当即万年青便拿起一罐秘制东坡肉,用指甲划开罐口的蜂蜡,将木塞拔出一瞧,虽然里面黑漆漆看不明白,但黄家秘制东坡肉特有的香气倒是瞬间弥漫开来。

    黄大郎忙让人送上一个空盘子,让万年青将罐子里的东坡肉挖了出来,只见罐里的汤汁起了冻子将东坡肉包裹起来,挖出一看倒是分明了。

    万年青怎说也是老商,自然思谋要比常人强些,眼珠一转倒是明白了许多,便夹了一块东坡肉往嘴里一塞,细细品了之后便伸手拍案道:“好!好好好!”

    ****

    如约三更!收藏太惨,闲话不多说了!

第一百零三章 【聘礼】

    黄家的东坡肉对外号称是苏东坡的方子,用了差不多九九八十一种原料,如何能不好,再加上这罐装之后酱汁起冻,吃起来风味尤佳。

    万年青夸完又忙不迭的将另外两罐开了,尝过之后脸瞬间就红了,直盯着黄大郎道:“好啊!这般好物,果然做得正礼!”

    万家世代经商,如何瞧不出这罐肉的商业价值,心想自己将女儿嫁给黄大郎也算是撞了大运,若是自家能得了这罐肉的做法,那还了得。

    尤其是这五色罐果,分明就是些用糖水煮过的果子,那东坡肉怎说还需要制作的方子,这些果子难道还要?

    这万年青本是族里派来黄州顶雷的,毕竟都知道原先黄州的族人惹了浪里子被灭了门,谁来都保不齐要吃挂落,这才将他发配来了,也险些将一双儿女折在了这里,如今虽然站稳了跟脚。可万年青知道,他这个继子若是不能盘固在黄州,指不定哪天又会被族中黜落,支使到某个穷乡僻壤去。

    毕竟黄州也算大城,坐贾粮商一年入个三五千贯都算是折本了,自然有人觊觎。

    黄大郎便叉手行礼,对万年青道:“岳父大人,今日小婿冒昧登门,除了合该拜见之外,却也是要与岳父大人商议一件大事。”

    万年青心中欢喜,却也气度沉稳道:“贤婿哪里的话,虽然如今春奴儿还未进你黄家的门,但今日见了礼,也算是一家人了,只管道来便是。”

    当即黄大郎便将早就准备好的托词说了,道罐肉之法出自黄家,东坡肉的秘方却是苏家提供,且征得了苏澈的同意,用了苏东坡的头像做招牌。如今苏澈已经带着样品走长江去了杭州,准备走运河去汴梁,而眼下黄家面临的问题,就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庄子来建设作坊并开设养猪场,此外养猪场需要的粮料虽然内定是找万家合买了,却也还要征得万年青的同意才是。

    万年青听了,虽然黄大郎没有开口说要把罐肉的方子送给他这个老丈人,但意思却是非常明白,那就是希望自己在建设作坊、开设养猪场、供应粮料方面参上一股。如此一来,还不就是与黄家合了股,想来心中也是非常高兴,当即满口答应下来,直接提出就在黄州城北四十里的麻城县内,万家就有一处占地近千亩的庄子,可以拿出来建作坊和养猪场。

    至于粮料更不用说,谷糠麦坯还有豆麸,甚至造酒剩下的酒糟,只管开口下单,到时大船从下江拉来就是。

    而且等万年青问清楚这罐肉的保质期最低三个月,最高三年的时候,更是笑得合不来嘴,以他万家的路子,三个月足以将这个罐肉往北卖到辽国,往南卖到海外诸番去了。如今万家提供庄子供应粮料,做女婿的总不会不卖给老丈人,有了这等货品在手,要不要方子都无所谓了。

    也就在这岳丈和女婿谈论这般大事的时候,倒是没人主意两罐肉和一罐水果都叫万金宝和万春奴吃了,万春奴尤爱罐果里的糖水,却舍不得大口来喝,只是小口小口的品着。

    这一席家宴吃到了未时中才罢,黄大郎推说今日自己只是来问路了,具体的打算还要自家老倌做主才成,万年青也知道合作之事光凭红口白牙也是不妥,散了宴席后便去找家中账房开始盘算庄子的价值,以及合作的股本如何折算等事去了,这在他看来那是什么问路,却是黄大郎把一座金山送来当做了聘礼。

    当然,这黄大郎登门来见,自然要与万春奴说些私话,不过这一次万金宝却似万金油一样全程伴随,想来这可是在万家,黄大郎胆子再大也不敢做出点什么事来,便与万春奴问了些暖寒,又拿出了一副姚二娘亲自准备的簪饰头面给万春奴。

    而万春奴也拿出了一个绣有花开富贵的大荷包、一幅金蟾折桂的刺绣罗帕、还有两副步步平安的刺绣鞋面儿作为回礼,大荷包和罗帕是给黄大郎的,鞋面儿倒是给老倌和二娘的。

    即便是黄大郎这样的缝纫入门级新人,也能看出万春奴的绣品针脚细密、配色精准,图样和造型也都新颖,水平至少也得是专家级的了。

    随后万春奴还羞羞答答的给黄大郎量了肩宽袖长还有脚掌的尺寸,说是离过门的日子还早,正好可以给黄大郎赶制一套秋衫出来,到让黄大郎腹诽自己莫非娶了女裁缝不成?

    又磨磨蹭蹭的到了酉时,才被万金宝催出着离开了,倒不是万家不愿招待晚饭,而是没有这个道理。

    哼着小曲儿的黄大郎也不会家,直接就去老店将万家同意入伙的事情与老倌说了,至于股份怎么分,两家的合作如何打算,这些可就是老倌和二娘要去操心的问题,倒也不用黄大郎多嘴。

    就在老店吃了晚饭,黄大郎借口回家温书便先回了。

    才进了自己所在的小巷,就瞧见黄石头就坐在门前的石阶上翘首盼望着,便上前问道:“石头,何事啊?”

    “少爷可回来了!”黄石头忙起了身,指指院里道:“下午来了几个恶汉,说是雷师傅的好友,如今正在花厅吃酒,所以孙大师傅要俺在此候着少爷。”

    黄大郎一听就知道该是和雷豹一伙,留在蕲春盯着花石纲的几个绿林好汉到了,便也直接去了花厅。

    到了花厅时,倒也瞧见席面早残,空坛更是摆了一地,席上除了孙家兄弟和雷豹还能坐直外,三个穿着小衣短靠的汉子已经快要不行了,另外还有一个穿着一身麻布武衫的胖汉还端着一只酒碗在厅里乱转,却听他操着一付北地口音说道:“和尚要做教习,俺服!俺等却做帮闲,俺不服!”

    一见黄大郎来了,孙立孙新都是看他点头,雷豹却是苦笑着招手让黄大郎来到身边坐了,指着乱走的胖汉道:“这汉子叫做花通,青州人士,武艺虽然粗糙,但却是永兴军背旗探军出身,刺探消息的本事倒也不错。”

    又指着已经醉倒的三人道:“这三人分别是胡仁、朱高和张合,都是靖州人士,也是绿林之中小有名气的好汉。”

    随后雷豹苦着脸道:“洒家本意是让他们四人来做你家帮闲,谁知……”

第一百零四章 【面具】

    这前言说是绿林中小有名气的好汉,后语却道要人家来做帮闲,倒也让人明白了那花通为何不服的言语。

    黄大郎听了一笑,瞧了还在转悠的花通一眼,道:“待几位好汉酒醒了之后,不妨与孙家大兄二兄切磋一二,能胜便也聘为教习好了。”

    孙家兄弟一听倒是露出苦笑,却也没有出言拒绝,反倒点头答应下来。

    黄大郎倒是起身往外行去,瞧着几人醉态,心中先想着昔日师尊说过,吃酒易醉不知节制之人,难成大事。可回头一想,似乎最近自己就吃醉了两次,不由腹中强辩自己还未弱冠,那雷豹引来的四人却都是三十余岁的汉子,不可同比。

    出了花厅,黄大郎便去了杨宗保的屋里。十几日的时间过去,虽然此时还下不得床,但杨宗保身上的其他伤处倒是大致好了不少,就连脸上的缝线也在几日前拆了,黄大郎进了屋后叫一声宗保哥哥,便从招文袋里掏出了一付半遮掩的银质面具来:“哥哥且瞧看,此物可好?”

    杨宗保接来一看,面具上遮额头,下挡左脸,仅露出鼻头、右脸和口唇,缺失处呈现不规则的劈痕,就好似这面具本是全遮掩的,却被人一刀劈缺了半拉。

    往面上一扣,借着黄大郎递过来的小铜镜一看,果然将左耳延伸至鼻头的伤疤全遮掩了,也让他的面容带上了几分说不出的英雄之气,好似传说中的魔神一般。

    “宗保哥哥如何?”黄大郎笑嘻嘻的瞧着戴上面具的杨宗保,道:“今后定然不会有人认出哥哥是杨十三来了,倒也安心做了杨宗保就是!”

    杨宗保点点头,便也摘了面具下来,道一句:“大郎有心了,俺理会的!”

    出了杨宗保的屋子,黄大郎又往偏院行去,正瞧见孙七娘子带着乞儿们做晚课,叶大龙等一帮男孩正在挥刀虚劈,王二娘等女孩们也在使剑虚刺。晚课的规制其实也是简单,就是各自劈刀刺剑各千次,使的刀招是横扫八方,剑招长虹贯日。这两个招式名字好听,实际的运用倒也简单,横扫八方也就是转身左右劈砍,长虹贯日就是单手挺身突刺,连起来简单,练精了威力也是惊人。

    见众人在院里练得勤快,黄大郎也脱了外衫,取了一根八尺的齐眉棍先耍了一路腾蛇棍法,又换九尺长枪使了一套拒马枪,最后才去了一根丈八的金竹枪练起了霸王枪的双手套路。这金竹枪并非是真枪,而是一根生竹在头尾两处做了配重,取的就是用生竹的柔韧性来模拟马槊,毕竟如今黄大郎的沥泉枪只有一付槊杆并无备件,若是平时也拿来粗使,万一伤损无法修理,倒是金竹遍地都是。

    却说,丈八的金竹枪,好似游龙一般在黄大郎的手中活转了过来,随着他使出枪式,枪身或弯转或起伏或蛇行,连带着枪身擦风带出的呼呼也似龙吟,很快便吸引了院中的孩子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满眼羡慕的望着黄大郎使枪。

    足足将十八路霸王枪的九路双手枪法来回使了三遍,黄大郎这才满头热汗的停了下来,瞧见孩子们都停了下来,孙七娘子也不见了,也知道今日的晚课算完了。

    还说这孙七娘子,与女孩们教习时也算尽职,只是不爱与人说话,每天都是按时从孙家出来,在黄家教习完了又回家去,便是连黄大郎这个东家也不爱理睬,再说她也没什么东西能拿来教黄大郎的。

    瞧着一帮小家伙满眼的崇拜,黄大郎干脆摆了个背枪式道:“来来,俺们今日来合练一次,你们十三人一齐攻俺,要是赢了俺,晚上加肉!”

    乞儿们一听,眼都亮了,叶大龙当即一抖手里木刀,便大喝一声攻了上来。

    黄大郎见了来势,叫一声好后,一抖枪花,枪头就点在了叶大龙的手背上,跟着收枪一摆,软木枪头又刺在他腿弯上,便将叶大龙击倒在地。

    一看叶大龙吃了亏,其他男孩儿都是一声喊叫围了上来,可惜他们初学咋会的功夫又怎么够看,也就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就被金竹枪挑翻了一地,女孩们也不甘示弱的抢了上来,最后还是最小的黄巧娘使诈,扑上来一把抱住黄大郎的左腿,黄树丫见机也扑过来抱住右腿,黄石头这家伙便从后背扑了上来锁住右臂,然后众人叠罗汉一般压上来这便把黄大郎给放到了。

    要说真功夫,十三个乞儿肯定不是黄大郎的对手,也不想想他跟朱桃椎朱真人开的大筋,跟铁臂膀周桐学的枪法和射术,还跟一清师兄公孙正喂过招,又和孙家兄弟见天的打熬武技,前不久还生擒了幺龙寨的军师,一枪挑翻了寨主杜仲。

    但要说起街头孩童群殴的手段,自然他是不够看的,旋即就听他杀猪般的惨嚎道:“哇呀!谁在咬俺?可不兴咬人的,快松口!快松口哇!”

    好一会松开后,黄大郎看着自己左臂上的两个渗血牙印,还有右腿上被咬破的裤子,哭笑不得的问:“你们都是属狗的?这般爱咬人,以后干脆俺也不要人教你们习武了,一人发块大骨,你们就练咬人得了。”

    仔细一瞧,看见巧娘、树丫还有胖虎都是一脸的不好意思,倒也不怪这几个年幼的孩子将咬人当做绝技来使。瞧着天色还早不到饭口,干脆将枪一抛,就在院中席地坐,黄大郎道:“来,今日无事,俺便与你们说说话吧!都坐!”

    孩子们各自坐了,黄大郎便道:“今日里俺去了万岳丈家里,说好了一件事情,只怕过不久,就要将俺家的庄子在麻城县建起来了。”

    说完见孩子们都没什么表情,黄大郎只能问:“这些时日,你们在俺家过得好是不好?”

    如此一问,孩子们都面面相窥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叶大龙道:“好!好得很!”

    黄大郎又问:“那你们知不知道俺为什么要对你们好?”

    叶大龙想了想,点头道:“知道!说来,以前给俺们吃饱穿暖还以为是少爷要使俺们做工,如今教俺们习武,定然是想要俺们将来给少爷看家护院了。”

    黄大郎点点头,又问:“那你们愿不愿意啊?”

    叶大龙当即一脸正色的答道:“少爷,俺们的性命都是少爷救下,别说是看家护院,就是现在叫俺们去死,也是肯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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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道介绍:
这世上人心皆坏,人人皆想过上自己想要的好日子,不管他人死活。 正如那些旷世枭雄们说过:要做人上人,便要人杀人。杀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不过,这世上也不乏一些追求道法自然的人,做些‘念我生民苦兮,义士舞干戚’的抗争。 何为道法自然? 不外呼是那: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天有道,便顺其自然! 天无道,便替天行道! 大道通天,以道兴宋!宋道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