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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隔壁老黄哥     宋道txt下载     宋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章 【归家】

    黄大郎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周燕奴这腰坠子看起来颇为老旧,坠子上的红绳结儿色泽已经非常的暗淡了。又想这政和二年正好就是龙年,如此算来若这是周燕奴的贴身之物,只怕玉佩上的龙纹真是她的属相儿,这也既是说如今她该有二十四了。

    想着这玉佩也算是今晚的添头,黄大郎倒也懒得管腰坠子的寓意,便系在了腰带下面,跟着老倌回了家。

    古话虽说这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和如今黄大郎挑翻了留仙居镇店的彩头娘子,高悬了十八盏彩灯的事情,在这屁股大小的黄州城里想要传开,都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

    走了几十步,就有十几人叉手向老倌道喜,虽然这些都是街面上的牙人混子,却也是人面最广,消息主最灵通的主儿,都不能得罪。还是留仙居的鸨母贴心儿,负责背钱的小厮身上早早就准备好了一袋子的铜钱,且还都是当十的大钱,便让黄老倌父子俩只管散了彩红与众人。

    可千万别人为当喜郎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哪怕今夜黄大郎就挂了三盏彩灯,也不会有人笑话,因为能够有资格被邀请去做喜郎的,等同是被黄州城的中流人家接纳和认同。不过话也说回来,这平家小户的孩子不够格,真正的高门大户和官宦人家又看不起这一茬,这种习俗也就在些中流人家和暴发户当做了投名状一般玩耍。

    而老倌家中原先就属于这样的层次,只不过前些年一夜之间家道败落,没人带着玩了,如今又爬了起来,自然要重新回到这个层次的队伍里来。

    从留仙居回家,路程也不过千余步的样子,才到大门口就瞧见福寿和月梅正在门阶边上候着,见父子俩回来了,福寿支应了一声就跑进了院里,倒是月梅最近还是学了些规矩,给父子俩行礼后道:“老爷,夫人吩咐进门前得跨火盆。”

    说着就看见福寿呲着牙抬着了一盆旺旺的炭火出来,搁在门前后,还摸出一叠榆纸钱儿丢到了盆里,瞬间就腾起大火。

    老倌瞧着便有些不高兴了,道:“跨劳什子的火盆?俺们父子俩不过走了一趟青楼,再说平日里衙门也没少去,还真是……”

    “哼!跨是不跨?”就听一把怒气冲冲的声音在门里喝道,父子俩一瞧,除了姚二娘还能是谁,瞬间老倌便蔫了,乖乖的迈步跨过了火盆。黄大郎自然紧跟其后,也跨了过去,倒是姚二娘上前来先是伸手一点黄大郎的脑门儿,便将他头上罩着的红纱和红花揭了丢在了火盆里。

    又打眼瞧了瞧黄大郎,自然眼尖瞧见了黄大郎腰带上挂着的玉璧坠子,去也没夺,指着问:“是那彩娘送的?”

    黄大郎答道:“是!”

    “啧啧!倒是个好物件,留着吧!”姚二娘凑近了瞧看道,这玉璧坠子用的可是碧玉(也就是翡翠),当然是价值不菲,这点眼光姚二娘还是有的,便对福寿和月梅道:“好了,快伺候少爷去沐浴!”

    等黄大郎走了,姚二娘这才打眼来瞧老倌,又在他胸前嗅嗅,却只有酒气没有脂粉气,便又问老倌道:“如何?”

    “嘿嘿!俺老黄家的种,岂能差了!如今留仙居前,可是挂了十八盏彩灯!”老倌一脸的洋洋得意,又招手让留仙居帮忙背钱的小厮进来,指着他们身上的褡搏道:“这些便是俺家牛儿夺下的彩头!”

    瞧着四个褡搏里的好几百两银子,姚二娘倒是不好骂人了,便啐了老倌一口道:“呸!若是俺家牛儿害了病,这些银钱可够治好?奴家当初过门多年不曾怀上,如今想来定是与此事有关,当年好似还挂了十五盏彩灯,却是忘记了?”

    老倌急忙辩解道:“莫怕!今日这彩娘自然是再三查验过了,俺家牛儿又是天赋异禀,岂能如此轻易就害了病。婆子你是不知,今日董员外都开了口,说是瞧牛儿不错,可惜他家尽是小子,真有女儿也愿意给在家牛儿做妾呐!还有咱家牛儿,一开始说是三寸的包头郎,还真叫俺担心今夜丢了脸面,后来更正为四寸,且又越战越勇,将那彩娘……”

    “住口!”见老倌说得眉飞色舞,两个留仙居的小厮都忍不住乐了起来,姚二娘更是怒不可遏,便喝了一声,却扯住老倌领子拉着就走。

    却说黄大郎跟了福寿月梅两人去了偏院沐浴,浴房里早用大盆盛水,水中的草药气味甚浓,黄大郎倒也是捏着鼻子洗了。换过衣衫后,正要把那玉坠子往腰带上系,月梅却是道:“少爷,这坠子真是那彩娘送的?”

    “是啊!”黄大郎瞧了瞧小丫头,见她的脸色有些古怪,想了想似乎是奇梦中被称为嫉妒羡慕恨的表情,不由不解道:“如何?”

    月梅便问:“少爷,那彩娘可是很美?”

    黄大郎方才行事时虽然服了药,却也没有迷失心智,中个过程自然是历历在目,如今回想起来,这周燕奴也是暗中帮他许多。他虽然在奇梦中见过不少,但的的确确是个初哥儿,那奇梦中**的手法虽然在万春奴身上试过,可这如何入巷,入巷之后又该如何却是没有什么实践经验,若非周燕奴指导有方,且没有故意为难,这十八盏彩灯定然是升不起来的。

    因此黄大郎还真被问得一怔,呆滞了有那么几息时间后,却笑道:“美是美,却是不如明日就要进门的万娘子!”

    月梅却是不知怎地,怔怔的又问:“那比咱家少夫人如何?”

    黄大郎摇头一笑道:“俺表妹如今才十二岁,再过几年还不知道长成什么模样,说不定到时长成个小猪模样,如何能比?”

    话才说完,黄大郎就感觉脑后生风,正要防备躲闪却是慢了,跟着右耳一疼,就听一把撕心裂肺的声音在耳边喊道:“你才小猪模样!你才小猪模样!臭表哥!烂表哥!死表哥!我扯死你!我扯死你!”

    黄大郎啊呜一声惨叫,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一百二一章 【噩耗】

    这政和二年的九月十六,对于黄州人来说并非什么节日,这黄万两家的结亲喜庆自然也就凸显了出来。再说这几个月来,黄州人也是眼瞧着黄老倌从一个赶骡车的掌鞭,又回归成了脚店的掌柜,并眨眼间又成了正店的东家,货真价实的黄老爷。

    对于这黄家的突然咸鱼翻身,倒是有跟多说法,其中被人认为最接近现实,也最能够令人信服的说法,就是这一切的起因,都是从黄老倌的儿子黄大郎救了万家的小姐万春奴。

    什么万家小姐漏夜被万府的贼官家请的拐子掳走,那拐子正要行事坏了万小姐清白时,却叫黄大郎给救下,并且一斧子将那拐子给劈死。后来又是黄花荡的浪里子寻仇,掳了万家姐弟,还是黄大郎神勇的与浪里子在江上大战了三百多个回合,最后还是全须全尾的将姐弟俩就走。于是万家感恩戴德,不但许了万家小姐与黄大郎做妾,还赠了许多的金银,所以黄家这才有钱赎回了老店,还扩建了食汇街云云。

    这街头巷尾的小道消息,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反正这半信半不信间或许真相的部分就暗藏在其中了。

    第二天一早,黄大郎起身后先用药酒揉了揉双耳和身上的淤青,这才在齐姨和贾婆婆的帮助下,穿起了全套新郎官的衣帽。这两日前黄家已经已经给万家送去了催妆的花髻、销金的盖头和按规制该要送去的物件,昨日万家也来黄家铺了床、挂了幔帐。虽说娶的是小妾,走的却是迎娶正妻的礼节,因此万家送来的衣帽吉服也是正式的公裳,也就是一套绿色的九品官服和花幞头。

    《东京梦华录》中记载,这北宋汴梁的婚俗,首先婚礼的前一日或当天一早,男家要给女家“下催妆冠帔花粉,女家回公裳花幞头之类”。可见新娘的吉服是男家送去“催妆”的,新郎的吉服则是女家回送。新娘的冠,同书又称之为花冠子,帔是古代妇女的披服。

    而新郎的公裳即朝廷公服,这本来是有官阶的人才能穿的;幞头是当时男子贵贱通服的头巾,但花幞头则是婚礼行用的吉服。民间习俗,结婚是大喜之日,在服饰上出现一些僭越,正式规定庶民结婚可以用九品命服为吉服。

    只不过这套行头穿起来,到让黄大郎有些为难,那就是花幞头上的红花太小,绿叶太多,这一身绿色官服也不说了,再配个绿茵茵的幞头……似乎有哪里不对啊!

    不过这也为难黄大郎了,他自然不知道这绿帽子的说法,还是元朝以后的事情。元朝主政华夏之后,规定妓院娼寮之中的男性工作人员都要系绿头巾和佩戴绿帽以区别,这宋时尚且还无绿帽子的说法。

    不过习俗如此,也不多说了,便按照之前定下的仪程,先去自家正厅给父母问安,又去了舅父家里给舅父舅母以及未过门的正妻问安,这才骑了借来的高头大马,带了迎亲的队伍登门去了万家。

    由于是迎娶小妾,也不敢太招摇了,只是让人买足了炮仗沿街乱放。没错,就是炮仗,不是爆竹也不是鞭炮,是用厚纸筒裹着火药做成的炮仗,拇指粗细,分为单响和双响两种。如今黄家买来的炮仗都是产自荆湖南路(今湖南),价格也是便宜,单响的两个大子一枚,双响的五个大子两枚。

    刚进了午时,黄大郎就稳稳的骑着马,由人牵着顺黄州主街就往万家行去,瞧他家这等迎亲的架势,倒也少不了有人疑问道:“娶的是小妾,至于这般招摇吗?”

    这话自然要引来议论,肯定有人会说:“懂个甚,万家的小姐虽然因为名声污了,只能当做妾室出嫁,可这样家事的小妾,你可娶的上?再说这黄大郎的正妻,可是如今黄州主薄的女儿,可尚未及笄。这万家小姐去了黄家,名义上虽然是妾,可还是要做大、管家的,这般礼数自然不会差了。”

    这议论黄大郎自然听不见,到了万家,按照迎亲的规制都使一遍,也不敢巡城招摇,便径直回了本家。将新娘送入洞房后,便去摆宴的食汇街给街坊邻居亲朋好友敬了喜酒,直到差不多未时才回了家。

    不过这还不能消停,还要等晚上行了家礼,两人才能同入洞房,因此黄大郎便招呼着月梅给万春奴送了点心和茶水,又隔着窗子说了几句话后,便去了姚家。

    此时,姚政已然下值回来,听下人说正在书房,黄大郎便径直去了,在房前刚准备开口禀告一声,就听见房里咣当一声,黄大郎便推了门进去,恰好瞧见地上一枚碎裂的镇纸,以及脸色发青的舅父姚政。

    “舅父,这是如何了?”黄大郎当然是不知道姚政为什么要发火的,但他猜测应该是与自己今日纳妾无关,心里倒也不忐忑。

    姚政看了黄大郎一眼,想了想便将桌上一份桑黄纸写的东西递了过来道:“杰儿瞧瞧。”

    黄大郎接过来一看,却是一份朝廷的邸报,抬头倒是没有什么,看到中间也是惊呆了,只见上面写着政和二年(1112年)九月初,蔡相(蔡京)更定官名。更改开封府臣为尹、牧,由是府分六曹,县分六案。改六尚局,建立三卫郎;又更两省之长为左辅、右弼。武将的旧寄禄官名称则改为各种大夫、郎等新寄禄官名称,称武阶官,以太尉为武阶官之首,甚至黄冠道流,也充朝品。

    黄大郎这些时日不但要读张思之老夫子布置的课业《春秋》,也继续看县志府志和舅父积下的朝廷邸报。知道这元丰年间朝廷搞了个官制改革,解决了文臣京官以上的官职名称与实际不符的问题,但其他方面未能涉及,如今这蔡京显然就是钻了个空子,就把这事办了。

    不过黄大郎吃惊的地方,却是:“舅父,这蔡京何时又成了宰相?俺却怎么不知道?”

    姚政咬牙切齿的答道:“乃是五月初官家召复回京辅政,八月中抵京执宰相位。”

    这杭州离东京汴梁约有两千里,水路近三千里,蔡京从杭州回汴梁都要三个月,这黄州离了汴梁陆路也是一千多里,蔡京召复回京这种消息延迟两三个月倒也是正常的,毕竟这蔡京又复出的消息,对很多人而言可不是一个喜事,而是一个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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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二章 【闹心】

    黄大郎一眼将邸报扫完,发现邸报下还有两封信,便继续往下看。

    这两封信上都没有抬头,字体看起来也非常怪异,不过上面的消息却是与前不久传闻的铸夹锡当十钱和黄州的茶榷开襟有关,看这头一封信上称,五月的时候,永嘉知县的虞防上书称:“朝廷昨行当十钱,最富国便民之良法也,所贵推行之得其人而已。前日异议之人,务快一日之私,上欺天听,改为当三,亦误国之一也。望特许兴复,以便上下。”

    结果是官家下诏:“虞防除名勒停,送循州编管。”

    如果不是黄大郎最近都在看姚政往年积下的邸报,只怕会对这封信的内容感到摸不着头脑,实际上这个事情说起来的确非常复杂。简单点说,就是这当十钱最早是蔡京在第一任宰相的任上发明的,结果造成通货膨胀百姓被坑害,于是在蔡京第一次被罢相后,当十钱就被朝廷禁绝。

    这长期以来,古代的百姓多使用小平钱,但在古代发生战争的时候,朝廷就拿出发行虚币大钱的手段,铸造一些一个可以当一百个,或者当一千个的大钱。而蔡京这家伙铸造的当十大钱,不用铜却用铁,且根本无法等值。想想看,用当十的铁钱买个一文钱的饼,对方可能要找给你九个铜钱,然后你用着九个铜钱又买来铁料铸钱,这是不是眨眼间获得几倍的利益?

    结果是,蔡京每一次复出就搞一批当十钱,每次遭罢了相后朝廷就禁绝一批,并且把黑锅给他背,如此往复遭殃的是老百姓,得利的自然是朝廷。所以这封信的意思,就是这六月里朝廷命诸路铜钱监改铸夹锡钱,强使与铜钱等价行使,拒绝收受者有罚的事情,根子是在这上面。

    这也就是为了迎合蔡京复出,永嘉知县虞防上书请铸当十钱,不过这次官家赵佶认为事不过三再也不敢这么干了,就把上书虞防给撤了职,却架不住这里面的利益,于是改为铸造夹锡钱。

    所谓夹锡钱,就是在铜里面掺价格低廉的锡,铸造出来的钱体积个头不变,却省了很多铜。

    至于第二封信里说的事情,就叫黄大郎原本还算舒缓的眉毛都皱起来,却是传闻这蔡京回到汴梁后,就开始四处活动准备要大改盐酒茶铁税法。而这所谓的“大改”,是准备废黜所有官营盐场、茶场、酒场,以及所有禁榷制度下的产品,其生产、运输、销售都可由民间自定,但唯一的重点就是经营者想要交易盐酒茶,就必须要跟朝廷换领钱引,也即是“以钱买钞(钱引),以钞买盐酒茶。”

    钱引这东西,已经在之前玩崩了好几次,搞得天下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就是朝廷百官也是非常闹心。现如今这又是夹锡钱,又是大改税法,这个事情如果分两面来看的话,这褒的一面就是这蔡京太公忠体国了,太为大宋朝廷着想了,铸钱这等大事自然不会是蔡京自家的作坊来干,所以改铸夹锡钱最大的得利者是谁?

    自然是大宋朝廷啊!

    再来就是改了税法之后,百姓要盐酒茶,就得用真金白银去买官府的钱引,然后就可以用钱引去买盐酒茶了,只不过就是朝廷换了一种收税的办法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呵呵!谁要是这么想,那可就信了他蔡京老贼的鬼了!

    如此看起来,这想要在黄州开茶榷之事,怕是要黄啊!

    姚政看着黄大郎的眉头直拧巴,又看到他两个红肿的耳根,终于想起来今日可是黄大郎娶妾的日子,便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道:“哎呀!舅父也是糊涂了!杰儿此时过来,可是都安排好了?”

    被姚政这么一打断,黄大郎便也放下了心思,将邸报和书信放下后,便道:“正是来请舅父的!”

    姚政便道:“不用了!舅父还要细思此事,你把玉儿带过去行礼就成了。来人,去唤了小姐来。”

    不一会表妹姚玉便来了,却瞧见她双眼红肿,见着姚政目光有些躲闪,步子也是迈得小心,姚政却是当着她的面对黄大郎道:“昨夜玉儿胡闹的事情,舅父也听你舅母说了,这孩子如此胡闹都是舅父管教不严。今日里,舅父已经责罚过了。往后她若再敢胡来,也莫要与人说道,该责罚该打骂自是你黄家的家事,可记下了?”

    黄大郎一听,也不敢忤逆,便答应:“孩儿理会的!”

    姚政又道:“娶妻、纳妾,都是人生大事,也是命中宿缘。这万家小姐虽蒙你两次相救,却因坏了名声才不得不委身下嫁与你做妾,你却万不可委屈了人家。你爹爹二十九岁方才有你,只盼你能早日为黄家开枝散叶,因此这子嗣嫡庶之事,也不需操心!”

    “是!孩儿受教!”黄大郎听得分明,舅父也是通情达理,想着万春奴已经快要十七,过了黄家的门来结了珠胎自然容易,因此便明说黄大郎就算让万春奴先怀上孩儿也是无妨,不用担心嫡出和庶出这个问题。毕竟姚玉才十二岁,还得三年才及笄,总不能让黄大郎三年都不碰万春奴,或是让万春奴三年都不能怀孕吧?

    最后,姚政又对着姚玉道:“玉儿!你与你表哥虽然是早就订下的亲事,可为父这些年来的教导,都叫你当做耳旁风了?为人妻者,最忌为何?乃是善妒、跋扈、狠毒!若你再敢犯下如那昨日之事,为父便叫你表哥写下一纸休书与你,到时是青灯古卷还是一丈白绫,为父都随你,可记下了?”

    姚玉红着眼撇着嘴,颤巍巍起身给姚政行礼道:“父亲,玉儿记下了!”

    又对黄大郎行礼道:“表哥,玉儿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黄大郎忙去扶了,却也不好说什么,不论是他还是舅父姚政,都知道昨儿个的撕扯可不是为了去留仙居做喜郎之事,姚政今日若是真不点破,只怕这事日后也要变作一件闹心的事儿。

    这男人去青楼狎妓在宋代可是正儿八经的夜生活娱乐活动,不但不犯法,还是读书人所特有一种非常有品位的文化活动。这要是一个读书人和一个屠夫都去青楼,哪怕屠夫给出再多的钱,姐儿们怕也只愿与读书人行那好事,叫屠夫还是自己懂事去找那半掩门(暗娼)的泻火才是。

    当然,做喜郎与人关扑这种活动,叫官宦人家看来还是有些不齿的,不过谁叫黄家目前就是这般的层次,便是姚政也不好说什么。

    随后这小两口拜别了姚政,姚玉便跟着黄大郎去了黄家。待到了吉时,黄大郎便牵着万春奴出来,拜了天地高堂和未过门的正室,这才一齐进了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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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看到有书友说老黄哥这种半穿就等于是开了【困难模式】的全穿,俺深以为然啊!

    大伙儿!这简单模式的全穿小白文,看起来真有意思么?

第一百二三章 【红月】

    这北宋时的洞房规矩,倒也不算繁琐,毕竟朱熹生在南宋。

    只说二人入了洞房后,便有万家陪嫁的丫鬟按照规制给两人一项一项的行起了礼来。

    这《东京梦华录之娶妇》内记载:新人“用两盏以彩结连之,互饮一盏,谓之交杯。饮讫,掷盏并花冠子干床下,盏一仰一合,谷云大吉,则众喜贺,然后掩帐讫。就床,男向右,女向左坐。妇以舍钱彩果散掷,谓之撒帐。”

    饮了交杯酒,又撒了帐后,待丫鬟们退下,黄大郎便伸手揭了盖头。还好,眼前的良人果然还是自己认识的万春奴,到没有发生奇梦中瞧过的新娘变作他人的事故。

    借着房中红烛光亮,看着脸上扑了粉,额头上贴着凤纹花钿,嘴角边也点了面靥,唇上涂了口脂的万春奴,若是原先有七分美,如今至少九分半,黄大郎不由呆了呆,便玩笑道:“哎呀呀!这位仙女姐姐,可是从天宫下凡而来顶替了俺家的春奴儿啊?”

    万春奴一听,不由好笑又好气,先用衣袖遮了口,便也配合着点头道:“是吔!妾身乃是九天仙女下凡,凡人见了还不跪拜?”

    黄大郎便伸手搂了柳腰,又勾指抬了下巴,凑近了口花花道:“来!且来让俺仔细瞧瞧,到底是也不是?”

    这人若是一搂一抱凑得近了,自然都是血气上涌面红耳赤起来,再说黄大郎早有奇梦中的种种手段,又在昨夜积了实战经验,那还不知如何入巷。再说万春奴家又不是什么诗书传家的人家,也没有弄出个什么绝对或是洞房诗来为难,于是这二人便如干柴遭了烈火,久旱遇了甘霖一般,这便**了起来。

    内中详情,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未予显示。

    只说约有半个时辰,这初行的**,便也云收雨歇。万春奴招呼一声,两个陪嫁的丫鬟便进了房来,先伺候黄大郎着了便服,又上床帮万春奴整理,最后两人却是举着一张二尺见方的了事帕与黄大郎瞧看,只见上面落梅点点,还有些处子的幽香与血腥子气味。

    黄大郎脸色一红,便扭头道:“与老夫人观去就是!”

    两个丫鬟应了,便自出了门儿,倒是万春奴艰难的挪着下了床,便也福了身子,与黄大郎道:“妾身之躯,今日与君。往后此身皆托与郎君,勿以它日见弃,使妾有白头之叹矣!”

    黄大郎倒也知道这话严重,急忙起身扶了,又将她搂在怀中,伸出三指盟誓道:“得春奴儿不弃,乃是俺黄杰之幸,日后若敢见弃,定叫俺受那五雷轰顶之惩,万箭穿身之罚!”

    黄大郎说得快,万春奴想要掩口却来不急,便伸手握了他盟誓的手道:“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二人又温存了一会,便坐了歇息,瞧着桌上的酒菜已冷,万春奴便唤了丫鬟来重新热过,瞧着两个丫鬟脸有喜色,黄大郎倒也想起方才那了事帕的事情,便问其中年纪稍大的那个道:“冷枝儿,可是得了赏?”

    这冷枝儿乃是万春奴的贴身丫鬟,两人同年,且六岁便在一起,是内定的通房丫头。听黄大郎问了,便也开口道:“回姑爷的话,方才老夫人赏了奴和绿萼一人五两银判子,还许了……”

    冷枝儿说道此处便愕了,急忙打住,黄大郎自然是不明白,但看她脸色却也还是想知道,就问绿萼道:“绿萼,老夫人许了什么?”

    绿萼是万春奴来到黄州之后才与她做丫鬟的,今年刚及笄,本就是黄州人士,便笑道:“姑爷,老夫人许了冷枝姐姐和奴奴,若是也见了红,便赏百贯的体己钱儿!”

    冷枝儿面上一红,便推了绿萼一把啐道:“死绿萼,有你什么事儿!今日是小姐的大喜日子,也敢来说!”

    黄大郎见了便笑道:“好好好!莫要打闹,此事日后定不叫你们落空,如今快去热了酒菜来才是正理儿!”

    两个丫鬟听了心中都是暗喜,倒也手脚麻利的取了酒菜去热,不一会便整治好了。

    黄大郎开了后窗,抬头一看月才偏西,也不过三更。正要回头与万春奴调笑几句,想说时间还早,用了宵夜之后还可以再来一发,却恍然间感觉那里不对,回头再看时,这才发现月面竟然暗暗发红,便叫了万春奴来看,果然是红月。

    黄大郎师从朱桃椎六年,医卜星象虽然还没开始学,但神神叨叨的本事多少还是蹭了点儿,知道但凡月染鲜红定是灾祸之征兆,这红月至阴至寒,兆示人间正气弱邪气旺,怨气盛戾气强,一地一域见之有灾,若是天下共见,便会天下动荡。

    一时间,黄大郎心中一动,想起了下午在舅父姚政那里看的邸报和书信,以及蔡京再次复出的消息,不由感慨万千,竟也消了再来一发的心思。

    翌日,万春奴作为新妇,自然早早起身,独力为家人整治了一餐朝食,老倌和姚二娘也不起早去老店盯着,辰时二刻便准时进了花厅。

    还别说,万春奴除了女红刺绣的名声响亮,这下厨的手艺也是不错的。

    今日的朝食,主食是一道黄州传统捞面,配菜是一碟下江肉碎炊饼、一碟醪肉、一道鱼羹、一碟烩蛋、一碟油煸时蔬,还有五色糕饼和五色签菜。

    这老倌和姚二娘,一个是脚店的老板,一个是老板娘,吃食之道自然不会差了,看了看也明白这新媳妇儿也是用了心的,除了这五色糕饼和五色签菜能提前备好,其他都得现做。加上这些菜食的摆制、花样也是规整,便也笑着点头尝了,却很快就收起了笑容。

    一旁正喝着鱼羹下炊饼的黄大郎见了,便笑道:“爹娘可是觉着不对味儿?春奴儿才来,应该还不会用鸡精,便也就没放。”

第一百二四章 【忧恼】

    老倌搁下筷子,便拍手道:“是了!这些时日,嘴都让鸡精养叼了,看来以后还是少吃为妙!”

    姚二娘却是摇头道:“若敢不用,看这黄州城里的食客,不砸了老店才怪!”

    黄大郎看一旁不明白情况的万春奴满脸的委屈,便笑着让万春奴坐了,又让月梅去厨房取了鸡精来,然后给万春奴盛了一碗鱼羹,放了鸡精后叫她来尝,自然是让她的眼珠儿险些瞪了出来。

    瞧着万春奴的表情,黄大郎倒也想到自己还真没给岳父家里送过鸡精,便悄声道:“待你回门时,可捎些回去。”

    鸡精这种黑科技黄大郎可是没想过发卖,只是专供自己家的老店和食汇街,想要品尝这美味,自然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用过了朝食,老倌夫妇自然去了老店,黄大郎便领着万春奴回了房。他自然知道,为了这餐朝食,万春奴可是五更就起身了,足足忙了快两个时辰。幸亏他昨夜心有所扰,没有再来一发,不然今早叫万春奴如何起得了身,这便让她上床睡了回笼觉。

    瞧着万春奴气息渐渐平稳,沉沉睡去,黄大郎心中也是饱满的感觉,这感觉该是那叫做“幸福”的东西。

    想了想便来到书房研磨铺纸,这便沉思起来,不久便动笔写下了:“万花争艳,春来迟,娇娥谁人怜惜。窈窕英眉,袭绣衫,不施粉黛花钿。年华似锦,当折直须折。如仙画靥,耗费几多机缘。”

    吾本黄头少年,却得此美眷,月老当酬。生亦有涯,岂相负,但求此生白首。天若有情,却能不笑我,天亦不老。两情相悦,携手合鸣萧瑟。”

    写完之后,又在落款处题字道:壬辰年九月十七,黄杰纳万氏春奴留念,愿执子手,此生不负。

    万春奴这一觉便睡到午后时分,起身抬眼一看,却发现房中无人,倒是床前的桌上铺开了一卷,便起身来瞧,待她读了卷上的词儿,泪珠儿便忍不住垂落下来。

    而此时,黄大郎却是身在姚政的书房,那书桌上又摆放了机封书信,黄大郎也刚看过,不过抬头和落款,以及其中一些字句却是用墨涂了。当然,主要内容和大概的意思还是十分明确,那就是蔡京八月返京后,是如何钻了改制的空子强行改革官名,又是如何整治了许多官员。

    整治官员这事,昨天的邸报书信里倒是没提,说是蔡京还朝后封鲁国公,提举淮西学士苏木献议给蔡京搜取五年来的考试题,进行询问比较,以观向背。这什么意思呢?也就是此时的各地和朝廷学官很多都以时政为题考试,蔡京被贬黜离朝后,学官们也就出题:请问蔡京这个大老虎终于第二次落马了,大家怎么看?

    于是就有三十多人因此获罪,撤职的撤职,贬黜的贬黜。

    然后其他的书信里还提到蔡京回到汴梁以后,又是如何的跋扈嚣张,惩治罢黜曾经看他不顺眼的,以及现在他看人家不顺眼的。不过这些黄大郎可是一点都不关心,他关心的问题就是到底蔡京是不是真的要搞什么盐酒茶的税法改革,而信上的消息显然都是负面的。

    姚政看着坐在一旁眉头紧锁的黄大郎,这孩子回家后的这些时日,尤其是最近几个月的变化身为舅父他自然看在眼里。或许别人还真不知道黄大郎的师尊是谁,但他却是知道的,再加上黄大郎只是拿出几个方子,就让这黄家老店咸鱼翻身,让食汇街凭空出现,还有那“烟锁池塘柳”的绝对,以及与苏澈对答如流,争名夺利的气势……如今的姚政可是不会小看自己这的半子了。

    等黄大郎放下了书信,姚政便也接过,随手就仍在了一旁的铜盆里,信纸被水侵了之后慢慢融烂,姚政又拿了裁纸随意搅动几下,便彻底的毁尸灭迹。

    随手搁了裁纸,姚政便问:“杰儿,此事你怎么看?”

    “无有看法!”黄大郎摇摇头,想了想道:“说起来,不过是神仙打架,殃及池鱼罢了!蔡京如今得势还朝,整治些人也是常理。更别说要改革税法,我等也是鞭长莫及,想来以舅父的官职身份,且不说上书能不能递到官家面前,就算真递到了官家面前,官家会不会看还是两说。所以,如今只能是静观其变,反正若果出了祸害,也不是俺黄州一家倒霉。”

    姚政听了也是点头,他这个主薄在黄州虽然有分量,但却达不到给官家上密折的层次。再说这黄州知府曹大人既不是蔡京的人,也不是反蔡京的人,所以不可能让他就改革税法的事情去强出头,更别说这家伙想要回汴梁的想法在衙门里也是人尽皆知。

    黄大郎继续安慰道:“舅父倒也不必为此费心,孩儿如今已经寻到能走水路的好手,孩儿的意思,这大路走不通,便走小路好了。”

    姚政却摇头道:“黄州不产盐铁,百姓唯一能够牟利之物便是茶了,若是真改了税法,就算开了这茶榷,怕也不能让民获利啊!叫舅父如何不忧恼?”

    这宋代是历史上著名的“积贫积弱”封建王朝,与契丹(辽)、西夏(党项)、女真(金)烽火不息,财政困难、战马短缺是两大难题,而能拿出去换战马的东西委实不多,茶叶便是其中大头,所以朝廷倍加重视榷茶制度。

    据《宋会要·兵》记载,买马经费的来源是“布、帛、茶、他物充其值”,茶课是国家财政的重要来源。宋高宗末年国家财政收入为5940余万贯,茶利占6.4%;宋孝宗时为6530余万贯,茶利占12%,由此可见茶课之丰厚。而由于“夷人不可一日无茶以生”,茶成了博马的必需物资。茶的政治属性已远远超过商品属性,故入宋后皇帝、大臣、经济学家都直接参与茶法的制定和修订,而且争论非常激烈,变更也很频繁,使茶法日臻完善。

    北宋建都开封,受契丹、西夏军事威胁,而国家财政主要依靠东南。太祖乾德二年(公元964年)开始禁榷东南各省茶叶,于汴京、建安、汉阳等地置榷货务,后调整为六个,“令商人金帛京师,执引诣沿江给茶”,“令民折茶税外.悉官买,民敢藏匿而下送官及私藏者,没入之”,并禁园户(茶农)“毁败茶树”和卖“伪茶”,官吏私贩者同罪。

    另外,又在淮南设立十三场,在其管辖内的园户隶属于山场,山场是征收茶租、收购茶叶和贩卖茶叶的场所。这样,形成了“天下茶皆禁,唯川峡两广听民自卖,禁其出境”的局面。尔后,于嘉祐四年(公元1059年)驰禁,崇宁元年(公元1102年)复禁。

    谁想到,不过十年之后,蔡京把当十钱和花石纲都玩过了之后,心思最终打到了盐酒茶上,这就要了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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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黄哥最讨厌抄诗党,本章《念奴娇·合鸣》系百分百原创!

第一百二五章 【绿林粉】

    感谢“山人自有妙姬”和“梦想从未完成”两位的打赏,今晚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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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听舅父的心思,他还真是忧国忧民,担心这盐酒茶的禁榷真要是被蔡京给玩坏了,老百姓会受到伤害。

    想了想,黄大郎却也笑道:“舅父何须忧恼,且不说今日就算舅父绞尽脑汁也解不开此事,就算明日、后日、大后日,这日日忧恼,也是解不开的!”

    被黄大郎说的一窘,姚政倒也答应道:“舅父理会的,的确轮不到咱们忧恼。”

    黄大郎眼珠儿一转,便道:“舅父,如今还不如想些可行之事,比如说可在黄州开一个猪牛羊市。俺听家中的老账房孔伯说,如今附近的大宗牲畜交易多在鄂州,黄州除了初三、十八两日大集之外,贩售牲畜的客商多选择鄂州落脚,孩儿想着如今城西还有大片空地,何不如圈下新建一个市场,再弄些优惠的花头,将客商们都吸引到黄州来。”

    姚政听了没有感觉意外,反而问道:“每月两集还不足够?新建市场?引来客商容易,可若是牟利不足,却也留他不住啊!你道昔日黄州没有草市么?却是难以维持下去,便也裁撤了!”

    黄大郎只能解释,这虽然与万家达成了协议,用了他家在麻城县内的庄子来搞作坊和养猪场,但进过仔细核算之后,发现至少在三年之内,罐肉的原料是无法自给自足的,再加上这罐肉也不是非得用猪肉这一中,牛羊肉和鸡鸭肉也是可以做罐肉的,以其派人去各地收购,还不如就在黄州建设一个市场,然后发动黄州附近的民户养殖鸡鸭和猪羊,把民间的养殖业慢慢发展起来,就算以后朝廷真要搞什么税改,也不至于波及到改行搞养殖业的民户。

    提到养殖业,还是这几日黄大郎突然想到的,既然万家应承可以敞开了供应谷糠酒糟这类饲料,以其自己下大本钱去搞养殖场,还不如散到民户家中去。这百姓家中本就有养殖的传统,就算是贫家小户也总要养上几只鸡鸭应急,稍好一点的就会养头年猪或者养上几条山羊。还有耕牛虽然官府规定是不能随意宰杀,但牛肉稀少好吃,因此总会有人弄来跌累病老而死的牛,这发展养牛业自然也是很有前景的。

    听了黄大郎的说辞,姚政从眉头紧锁到逐渐展开,最后听黄大郎愿意出一千贯本钱建设市场,而官府只要把城西的空地拿出来就行,并且以后市场的税收也将会是一个大进项,倒也觉得是个好路子,便答应考虑谋划一下。

    这舅侄俩又商量了好一会,黄大郎这才告辞回家。

    然后,无所事事的黄大郎也就和万春奴窝在家里又过了两日没羞没躁的生活,待到了回门之日也才陪着万春奴回了娘家,进一步敲定了庄子的事情。

    万年青这些日子可没闲着,除了原有的庄子和土地之外,他又动了脑筋将万家在黄州各地的田土又归拢了一下,在没花一文钱的情况下,又与人置换了庄子周边的三百多亩田地,最终将庄子的总规模确定在一千九百二十亩,这其中上田四百五十亩,中田五百五十亩,下田八百亩,还有一百二十亩的桑田和林地。

    万年青倒是明白,自家出的田地越大,这四成份子的含金量自然也就水涨船高,倒差点是没把黄大郎给吓着。想着如今要进十月,天气也渐渐凉了,再说负责前去东京汴梁开拓市场的苏澈也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总也不能这么拖着。

    黄大郎便于万年青商议,是不是现在就开始平整土地,把养殖场和作坊的架子先搭起来,至于工料钱黄家可以先拿出三千贯来,不过这钱却要算在万家的头上。万年青可不知道黄大郎拿出的这比笔钱是“黑钱”,误以为是黄大郎想要把这笔钱算在万春奴的头上,自然觉得这女婿果真地道,很会做人。

    等到了九月二十一,黄大郎终于结束休假和没羞没臊的日子返回学馆上学的时候,这天道盟在光州的固始县境内,胆大包天的劫了花石纲并且就地捣毁的光辉事迹也在黄州城内传开了。

    而且让黄大郎意外的是,在学馆里眉飞色舞传播小道消息的人,居然是曹知州家的衙内曹阿宝同学。

    “却说那天道盟的好汉,哇呀呀大叫一声,便使了一双烂银锤迎了上来,与那太师府的供奉双枪蛟盘马大战,双方那是枪来锤挡,锤来枪架,打得是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才堪堪战了一百多个回合,就听好汉虎啸一声,一锤就拍在了双枪蛟的脑门之上,再一锤就打中他的胸口,便叫那双枪蛟当场了帐!”曹阿宝眉飞色舞的说着,好似那茶馆中是说书人,自然让一班小学生都听得痴了,不过倒是有个头顶梳着一撮毛的毛孩子不解问道:“宝哥儿,这书上不都是说要分胜负,最少要大战三百回合么?”

    曹阿宝却是不屑与他解释什么,口中呼啸一声便要走,还是黄大郎拉住他问:“衙内,你这消息可是当真?俺听舅父说,这花石纲可是与俺黄州解出的税银一道走的,押司姚榕可俺家的堂舅爷,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曹阿宝听了,倒是答了黄大郎道:“这消息可是昨夜由押解税银的马快传来,天道盟的好汉亮明旗号只劫花石纲,你家堂舅爷和税银倒是无恙,听说就是那些好汉也无一折损。”

    黄大郎脸上忙露出喜色道:“俺家堂舅无恙便好,说来这什么天道盟的好汉也是厉害,居然杀败了押运的官差,还毁了花石纲。”

    “那可不是!”曹阿宝一副洋洋自得的表情,似乎他也是天道盟的一员般,只听他道:“哎!若不是俺有官身,只怕给家中招了祸患,不然也去投了天道盟!这应奉局坑害百姓,无恶不作,俺空有一身好武艺,却是徒呼奈何啊!”

    黄大郎听了觉得好笑,心说这曹衙内居然还是个绿林粉,便调侃道:“咦!宝哥儿,你可是知州家的衙内,却说什么落草?”

    曹阿宝却是一脸的神往:“做什么衙内,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落草,过那刀头添血、快意恩仇,替天行道的日子。这个中的爽利,你却是不懂的!罢了!俺去练功了!”

第一百二六章 【洗尘】

    到了晚间,黄大郎回家之后又去与舅父问起,倒也得了确切的消息,孙立他们果然得手不说,做出的事也的确只得称道。

    又过了三日,终于等来了这群好汉。

    这日午前黄大郎便得到福寿传信,知道孙立等人一早陆续回了家,却也不敢随意旷了下午课业,直叫福寿去了明秀楼订下了最好的席面与众人接风,下学之后这才不慌不忙的返家。

    不用说,此时这帮好汉都是酒过了十三巡,菜吃了十五味,还能有正形的也就是只有孙立和孙家四老,以及两眼贼眯眯瞧着孙七娘的胡仁了。

    雷豹这假和尚喝得貌似最多,如今摊开胸襟就睡在厅里的地席上,还用腰带把自己个门柱拴在一起。其他的人也是喝得恶形恶状的,就连卢家父子也是不堪酒力,卢鱼儿直接坐到了地上抱着凳子小睡,卢二则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模样。

    黄大郎见了也不去理他们,便拿了凳子坐在孙立身旁,问道:“如何?”

    孙立看样子也喝了不少,不过此时仅有些脸色微红,便道:“金子两千五百两、银子七千两,还有一箱珠宝首饰未曾仔细点算,仅是金银怕就有五万贯。”

    “这么的多?”黄大郎眉头一皱,按照先前雷豹的说法,不是大约只有三万贯的钱财。

    孙七叔便笑道:“俺等也觉得蹊跷,因为这些钱财果然是如大郎猜测的那般藏在木柱之中,所以又延展了两天,悄悄弄了个人回来查问,这才知道此次运载的可不仅仅是蕲春一地的花石纲,而是和了蕲春、滁州、庐州、安庆府四地的花石纲一道转运。还有就是大郎猜错了一事,那就是真正的大头其实还是在当日走脱上船的那批,据说有十万贯钱财上了船,不过却不往下江去,而是与鄂州的水师回合后,直接去往江宁府,走襄州、唐州一线去往东京。”

    孙九叔却是用左手拿起酒碗吃了口酒笑道:“也不算全料错,至少大郎是料对他使了连环计。”

    黄大郎瞧了,便问道:“九叔如何使左手,可是受伤了?”

    孙九叔轻轻摆了摆右臂,笑道:“小伤,想不到这应奉局的官差里居然有太师府的人,还藏了神臂弓,被射了一箭,擦破点油皮。”

    算算日子,这都过去快十天了,伤都没好,黄大郎自然知道肯定不是擦破油皮那么简单,还是关心道:“九叔说是无恙,俺也不多嘴了,如今这事起了头儿,往后还需要九叔劳心劳力,可千万要养好了身子。大兄,俺听说城里的吴家药铺近些日子弄来了不少好物,明日你便去抓药。”

    孙立点头应了,便开始讲此次劫取花石纲的来龙去脉细细说了,大致也跟曹阿宝说的情况吻合,并且少了几分夸张。而后,倒是十三叔拿出了一本册子来交给孙立,便见孙立拿了册子给黄大郎道:“大郎,这是此次的花销通胀,你且瞧瞧。”

    黄大郎打开看了一眼,发现是没头没脑的流水账,也就懒得看了,便搁下道:“俺岂能信不过大兄和几位叔叔,你只需大致报一下便成了。对了,可按照计划,散了钱财在光州?”

    孙立道:“此次出门,以一千贯做本,吃喝用度约购置马匹兵器共七百余贯,后来为了藏匿行迹,又把缴获的马匹和牛在光州各地散了,赚回一千两百余贯,到时不亏。至于花石纲,我等在光州各县共散出一万贯钱财,都按大郎的吩咐,贫家三五贯、闲家二贯这般散去,朱高和张合兄弟一开始写的纸条还是天理昭彰道法自然,代取花石与民生息,后来写得苦了,干脆就写了天道盟三字。”

    “好!”黄大郎点点头,看着东倒西歪的朱高和张合两人,也不多多话:“休息几日,也拿一万贯去蕲春散了,几家遭祸的苦主多散一些。既然此次的钱财有五万贯之多,那么回头还拿一万五千贯出来与诸位哥哥都分润散发,算做红利,其余的便入了公账吧!”

    一听要拿一万五千贯出来与大家分润,孙立等人倒也没反对,可胡仁却是醒了神,忙起身道:“东家,可使不得!俺们行此事,乃是奔着替天行道去的……”

    黄大郎笑道:“替天行道不错,可也要先吃饱了肚子,就拿眼前这席面,连带酒水可就是十余贯钱。再说若受了伤,还要外敷的伤药和内服的汤药,没钱怎么能行?总不能天天找俺来支吧?”

    倒是一边闭着眼的花通猛然睁了眼,伸手一拍桌子道:“没……没错,俺……俺……也要使钱……报恩!”

    说着,这胖汉居然开口哭了起来,然后又灌了自己半碗残酒,便哈哈一笑钻到了桌下。胡仁见了急忙将他扶了躺在地席上,回头对黄大郎道:“俺家这哥哥,本是青州府清风山清风寨人士,只因恶了知寨军官而被族中驱逐了出来,三年前流落到了安庆府,数九寒冬病倒街头,被一户人家所救,谁知这户人家不久遭了难事,举家牵连。哥哥空有武艺,苦无钱财相救,这才做了夜行的梁上客,与俺等结识。”

    “三年了,还没救出么?”黄大郎听了,觉得奇怪,想来这花通武艺不弱,这都做了三年的梁上君子,居然还凑不够钱财救人?

    胡仁听了尴尬,不知如何作答,还是孙立解围道:“大郎,这做梁上君子岂能就如劫花石纲这般简单,入手就是数万贯钱财?”

    黄大郎想了想,就对胡仁道:“胡家哥哥,待花哥哥醒了,你便与他问这救人还需几多钱财,只管与孙大兄要就是。”

    又道:“这席面也残了,只能算作洗尘,便就此打住。大家伙都自去歇息,今夜再开正席算作接风。这几日杨宗保哥哥的伤势也大好了,晚上叫他也来吃两碗入伙酒。”

    几人都道了一声好,黄大郎便也将许多事吩咐了下去,这才回了屋。

第一百二七章 【贼婆子】

    黄大郎回屋没多久,就瞧见孙立叫了孩子们搬了许多小布袋一个只尺五见方的木箱来,一股脑的都堆在了书房里。

    布袋打开几个一看,装的都是金银锞子和古玩字画,木箱里则是各式的首饰珠宝,孙立便道需要分润和拿去蕲春散发的钱财都分好了,这些便是余下的钱财。

    黄大郎也懒得点算,便点头收了,而后就开始准备张老夫子交代的课业,没多久万春奴就带着冷枝儿端着一碗茶汤来了,见黄大郎在安心写字便将茶汤放好,却发现书房里突然多了许多布袋和一口木箱,便好奇起来,准备前去探看。

    正写着字的黄大郎见了,便喝住她道:“春奴儿,你过来!”

    “夫君,何事?”万春奴被喝得一跳,便指着布袋堆儿问道:“这些却是何物?”

    黄大郎想了想,觉得这事可能瞒得了一时,定然是瞒不了一世的,便对她伸手道:“你来坐下,俺说与你知!”

    又对准备退出去的冷枝儿道:“冷枝儿,你也莫走,都来听了。”

    万春奴皱着眉头坐下,冷枝儿也站在她身后,黄大郎便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道:“俺的家事,你也大致知道,如今俺便将你不知道的说与你知。七年前俺爹发病,四出求医问药,以致家道败落。后来遇了俺的师尊,师尊答应出手医治俺爹的条件,便是要俺做了他老人家的道童,这一去便是六年。你可知道,俺的师尊是谁?”

    万春奴自然摇头,虽然这一节在她过门后,婆婆姚二娘与她说过,但却没提黄大郎师尊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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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大郎便道:“俺师尊唤作朱桃椎,前不久才被赵官家封为真人。”

    万春奴听了吓得合不来嘴,冷枝儿也是呆了,她们原先在杭州时,每月的外出机会只能是赶赶庙会或去寺院道观上香,对宗教方面的信息还是接触不少。黄大郎的师尊朱桃椎,在被赵佶册封了真人后,天下道门自然是大肆宣传过的,这主仆俩当然知道。

    黄大郎见她们表情呆滞了一阵,倒也缓和下来,便继续推出重磅消息:“今日午间,家中摆宴之事你可知道?”

    万春奴答道:“妾身问了贾婆婆,说是家中的武教习还有帮闲护院,前些日子外出办事,今日返家。妾身寻思倒也不好出面,一切都托了孙七娘子打理。”

    黄大郎娶亲之后,自然是将留守的孙七娘介绍给了万春奴,这些日子两人也算相熟了,便道:“说是武教习和帮闲护院也不错,只是你可知道他们外出办什么事去了?”

    “这个妾身如何知道?”万春奴眼中有了哀怨,虽然她的名分是妾,可黄家暗中许诺过让她来管家理事的。

    黄大郎点点头,便正色道:“所以今日,俺就说与你知道,你可听好了!如今俺家中的武教习,以孙立孙大兄为首、还有孙新二兄、孙七娘子、雷豹师父,帮闲有卢二、卢鱼儿父子、花通、张合、朱高、胡仁,还有这几日让你去照料的杨宗保哥哥,此外孙家兄弟的族叔七叔、九叔、十二叔和十七叔虽然算不得帮闲,但日后肯定要请为家老的。他们除了这武教习和帮闲的身份之外,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绿林中的好汉!这一次,他们乃是去光州固始县,劫了运往汴梁的花石纲!”

    “啊!”万春奴听得目瞪口呆,还大叫了一声,她身后的冷枝儿也吓了一跳,却反应甚快的道:“姑爷,这等大事,可开不得玩笑!”

    黄大郎一脸正色的答道:“不错,这等大事,自然开不得玩笑!你们身后的布袋里,就是此次劫回来的花石纲,且去打开一瞧!”

    主仆两人对望一眼,都是震惊模样,万春奴随即跳了起来,便去扯开一个布袋,发现重手就往地面倒,只听嗵嗵嗵三声,掉下了三枚金锞子将夯土的地面生生砸出了三个小坑儿。这五十两的金锞子,换算过来一枚就有三斤多重(宋斤以十六两计),冷枝儿拾起一个瞧看,便愣神说道:“小姐,果真是金子哩!”

    万春奴自然瞧了,却也不信,又连着打开好些个布袋,全都倒了出来,却发现清一色的全是金银锞子。又寻了几个瞧起来鼓囊的布袋打开,里面装的也是古玩字画,最后咬着牙打开了那尺半的木箱,自然也就看清了里面的首饰珠宝。

    万春奴觉着腿突然软了,便一跤坐倒,傻了眼儿瞧着面前的一座小金银山儿,喃喃道:“这是……这是……这是进了贼窝儿?”

    冷枝儿却是战战兢兢的瞧着黄大郎,见黄大郎突然起了身,便冷不丁的扑了过来,一把抱住黄大郎的腿道:“姑爷饶命!姑爷饶命啊!小姐定不会报官的!求姑爷饶了俺家小姐的性命啊!”

    这真金白银、古玩珠宝摆在眼前,任谁都明白黄大郎说是去打劫了花石纲之事定然是真的了,倒是冷枝儿误会黄大郎要杀人灭口就叫黄大郎意外了。

    黄大郎不由疑惑的问道:“冷枝儿,你想些什么?俺可是明媒正娶的将你家小姐娶进了黄家,如今又将家中的隐秘全盘托出,你怎会觉得俺要害了她性命?撒手!”

    “不!”冷枝儿这丫头也是倔强,却是抱得更紧了一些,黄大郎很是无奈,又瞧着万春奴似乎陷入了失神的状态,便唤道:“娘子!春奴儿!可听俺一言?”

    见万春奴没有反应,想了想黄大郎灵机一动,便吟道:“万花争艳,春来迟,娇娥谁人怜惜。窈窕英眉,袭绣衫,不施粉黛花钿。年华似锦,当折直须折。如仙画靥,耗费几多机缘。”

    吾本黄头少年,却得此美眷,月老当酬。生亦有涯,岂相负,但求此生白首。天若有情,却能不笑我,天亦不老。两情相悦,携手合鸣萧瑟。”

    这首词,也算是黄大郎与万春奴定情之物,如今黄大郎念了出来,自然将她的魂儿勾了回来。

    见她神色复明,黄大郎便问:“春奴儿,如今你知了俺的底细,是要与俺就此恩断义绝,还是随了俺,做俺的贼婆子?”

第一百二八章 【旺夫】

    万春奴的神色虽然是复明了,可听了黄大郎的话后,却是怔怔的回头瞧着黄大郎,说不出话来。

    黄大郎倒也不急,便自站着,让冷枝儿抱着腿。

    过了快有半盏茶的时间,万春奴这才幽幽的叹了一声,轻声道:“都说嫁鸡随鸡,嫁叟随叟,妾身若当真嫁了个贼寇,自然是要跟着满山走的。夫君说这些便是花石纲,妾身信,只是如此多的金银,为何如今摆在俺家书房?夫君要说自己是贼头,妾身万万不信!”

    “这笔花石纲共有五万贯左右的金银,此处约有一万五千贯,以及不好折现的古玩字画和首饰珠宝。其余金银,一万贯全在光州散了出去,都与了贫家。一万贯将要拿去蕲春发散,还有一万五千贯将要分与此次去劫了花石纲的众好汉,至于这眼下的金银,却是公账!”黄大郎瞧见万春奴居然只是半盏茶的时间就理顺了思维,心中倒也暗暗点了个赞,继续道:“至于俺,要说是贼头,倒也真是不差!如今,家中的这些好汉,武艺最高并且主事的人,就是孙家大兄。而孙家大兄又是俺请来的武教习,俺既是他们的东家,又是这次劫取花石纲的幕后策划之人,也是保管、支配公账的人,你说这贼头俺是也不是?”

    他记得师尊朱桃椎与他解释过“处变不惊”这个成语的意思,知道人不可能天生就胆大,或胆量过人,这胆都是一点一点练出来的。

    就如当初杨宗保突遭家变,换了常人只怕哭死在当场十之二三,茫然发傻的又是十之二三,想着去报官的怕也要占上十之三四,如杨宗保那样冷静、睿智、老练的定然是万中无一,可这也是与他经年习武又是杨家传人有着实打实的关系。

    换成普通人,若没有一身武艺傍身,又岂能冷静得下来?

    而万春奴之前的惊讶和呆滞,自然是没跑出正常人的范畴,可她惊讶过了之后,问出来的问题却显示了她的心智与同龄女子的差别之处。就拿冷枝儿来说,她知道此事之后,首先想到的问题就是怕黄大郎将她主仆杀人灭口,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倒也算是有个参照。

    也就在黄大郎将这几个念头在脑海中电转之时,万春奴却似被人点了跳穴一般从地上弹了起来,眼珠儿一转,便对冷枝儿道:“还不撒手?”

    不知道何时弄出满头大汗的冷枝儿听了一呆,但还是下意识的松了手,万春奴却是两步抢了上来道:“夫君,如今这物证俱在,妾身不得不信。只是这劫取花石纲的之事,太过令人惊讶,因此妾身一时乱了心智。如今妾身已经嫁与了夫君,生是夫君的人,死也是夫君的鬼,岂可轻言恩断义绝?”

    见万春奴居然这般回应,黄大郎倒也没有什么心中安定的感觉,只是觉得本该如此,但还是上前执了她的手,道:“春奴儿这般想,叫俺还有什么话说。俺谋划此事,也不是为了这些金银,更不是做贼落草,此事原委且听俺细细道来……”

    当即便拉了万春奴坐下,又让还赖在地上的冷枝儿也坐在一旁,就将当日这卢二在船上放了他走,他却用卢二留下的手叉子杀了人,留下了祸患。后来卢二落难被关了水牢,黄大郎亲自带着孙立等人去救,更带出了雷豹这个与孙家颇有渊源的和尚,才从雷豹口中得知了花石纲之事,以及最后攒齐了人马,如何在光州固始县内劫了花石纲,就地将花石奇木砸碎焚毁,又将劫来的金银散发与百姓的事情细细说了。

    至于与众人的分润和公账,道理黄大郎也用之前说服众人的道理与万春奴说了,却不想万春奴竟拍手道:“夫君做得对,替天行道也要吃饱肚子!叫妾身想来,这劫取花石纲之功有三,这一是涨了百姓志气,灭了应奉局的威风。二是夫君劫了花石纲,却不是挪做私用,而是散发出去接济百姓贫家,应了替天行道之宏愿。这其三,只怕此役传开之后,天下义士竞相效仿,那应奉局定然焦头烂额,怕再难有胆压榨百姓搜取那花石奇木了。”

    黄大郎听了大吃一惊,便问:“唉呀!春奴儿,你怎会有如此见识?”

    万春奴却是白了黄大郎一眼,道:“妾在家中也读诗书经史,知专诸聂政、豫让荆轲之义也!夫君如今所行之事,亘古未有,妾身当为夫君贺!”

    “亘古未有?”黄大郎听了不解,却问:“这绿林好汉劫富济贫之事多如牛毛,俺这般作为如何敢当亘古未有四字?”

    万春奴笑了一笑,道:“这天理昭彰,道法自然,替天行道之说,妾身可是今日才听夫君说道,且绿林好汉也劫富济贫,却也没有如夫君这般公然劫了花石纲,又将奇石花木毁了,以此警示朝廷,涨天下人志气的事例。妾身也算熟读史书,却还真不曾在书中见过这般的义举,说是亘古未有,倒也不错!”

    万春奴越说越兴奋,竟道:“夫君不知,妾身自愿嫁与夫君为妾,其实多还是为感夫君两次救下妾身性命,又保了宝哥儿脱难之恩。当初归家之后,爹爹也曾派人打听了夫君的家事,只知道夫君家道中落,公公如今是赶车的掌鞭,虽然舅父乃是黄州主薄,可瞧上去与妾身定非良配。妾身道这救命之恩岂能不报,便也死了心,愿与夫君粗布麻衣,相濡以沫,了此余生也就是了。谁知道夫君家中眨眼之间便赎回老店又设食汇街,夫君又进了学,如今竟然还做下了这般大事,妾身谢天谢地尚且不及,又岂能与夫君恩断义绝?”

    黄大郎听了眼热,却笑道:“说了这么多,怎听着是自夸旺夫啊?”

    万春奴啐了一口,道:“思来想去,妾身果真旺夫,如何?”

    黄大郎便道:“好好!俺便认了你是旺夫,如今你当真是认了嫁鸡随鸡嫁叟随叟,要跟俺这贼……呃!义士,满山走么?”

    万春奴便也正色的三指盟誓道:“此生愿随夫君左右,不敢弃也!”

    万春奴发了誓,瞧见一旁的冷枝儿还是傻傻模样,便掐了她,冷枝儿忙也举手盟誓道:“姑爷,冷枝儿也愿!”

第一百二九章 【管账】

    黄大郎也不矫情,便道:“你我夫妻,既然拜了堂成了亲,就是一体。这般劫取花石纲的事,俺也知道不是玩笑,往大了说极有可能是抄家灭门之祸,只是如今形势如此,义不容辞而已。俺日后行事,自会小心,就算事情败露,俺和家的武教习和帮闲,也定然能保了俺们一家大小。”

    万春奴便点头道:“妾身理会的!”

    毕竟万春奴也才不过十六岁,正是懵懂的年华,虽然隐约知道这事干系重大,可再大也大不过自家夫君的想法,再说这如今她也嫁入了黄家,可谓是生是黄家人,死也是黄家鬼,就算有一万个不愿意也没什么用了,只能是嫁个绿林好汉随他走。

    万春奴跟着扭头看了一眼屋中堆放的金银等物,却问道:“如今,这些金银如何打算?”

    黄大郎也愁这事,便道:“既然今日都与你说开了,这以后家中的大帐肯定是由俺娘掌管,至于俺的小账,还有这公账便交给你掌管如何?”

    “小账?”万春奴眼睛一亮,问道:“是何小账?”

    黄大郎倒也实诚,便道:“房中床下的箱子里,便是俺的小账,以后也归你管就是!”

    万春奴听了当即蹦了起来,指使冷枝儿撅到床下将箱子拖了出来,打开一看眼睛又是一亮,箱子里的东西自然是师兄公孙正搞来的黑钱,如今怕还有万贯之多,黄大郎还真没细数过。

    见她主仆都是一副色眯眯的表情,黄大郎忙道:“这些钱财是俺师门交与,是用来做事的本钱,与你家合建庄子和养殖场的钱财,便是从这里出的!”

    万春奴摆了摆手,做了个明白的手势,就和冷枝儿将箱子抬到了书桌,开始一五一十的点算起来,不过倒是冷枝儿摸出了一枚腰坠子好奇问道:“这是……”

    黄大郎瞧了,便也答道:“这是俺去做喜郎时,那彩娘赠的,俺娘说此物带在身上不好,便收起来了。”

    冷枝儿听了,脸色当即就白了,万春奴却是面无异色拿过来瞧了瞧,咂舌道:“这翠玉怕要值数百贯钱,那彩娘倒也舍得!这喜郎是什么,人家要送夫君这等贵重之物啊?”

    黄大郎正要如实答了,却看见冷枝儿却在那猛使眼色,旋即明白过来,想了想还是说:“这……就是关扑的一种,是借了俺的童子运气,与人做赌!”

    万春奴听了似懂非懂的点头道:“原来如此,夫君既是童子,那彩娘定然是童女了,这关扑得来之物,有什么不好带在身上的?”

    “俺娘的交代,俺听着就算了!”黄大郎看着冷枝儿喘了大气的模样,便只能把话给圆了。

    万春奴想想也对,既然婆婆不让带,也就放起来是了。便不再理这腰坠子的事,专心点算起来。点算好箱中的银钱记录之后,又去点算公账,还把首饰珠宝也倒出来一件件整理好,当她开始整理古玩字画的时候,才打开了一幅画轴,便惊叫了起来:“这是阎立本的仕女图!”

    “阎立本是谁?”黄大郎偏头想想,似乎没听说过,正疑惑的时候,见万春奴另打开了一轴画,看了几眼又惊呼道:“这是颜真卿的《干禄字书》摹本!”

    接着便如发狂一般将字画卷轴全都翻开,看了一会又拿出一轴叫道:“这是张旭的《肚痛帖》,夫君若这些都是真迹,只怕所值不下十万贯钱财!”

    黄大郎听得糊涂,虽然不知道阎立本和张旭是谁,但颜真卿是谁他却是知道的,一听万春奴如此说道,便问:“春奴儿,你还认得这些东西?”

    万春奴答道:“去年易安居士来杭州赏玩并鉴赏金石文字,妾身跟着家中姐姐拿了几幅字画与易安居士鉴赏,便学了些辨识的法子。”

    黄大郎又是一呆,再问:“易安居士是谁?”

    万春奴想想,便也道:“妾身也不详知,只晓得先生与她夫君都是金石鉴赏的大家,当时便是杭州知府也亲自请她夫妇前去鉴赏。”

    黄大郎想了想,还真是不知道这易安居士的消息,不过听说这些字画或能值上万贯钱财,便动意道:“哦!这易安居士还是女子,不过她这本事也好,不若改日请了她来鉴赏这些字画如何?”

    这易安居士在后世的名声甚大,也就是著名的北宋女词人李清照是也!

    建中靖国元年(1101),十八岁的李清照与赵明诚结婚。这婚后,她把整个身心都放在文学艺术的深造和金石文字的收集研究上。她同赵明诚互相砥砺,进行词的创作,技法日臻成熟。一年重阳节,李清照作了那首著名的《醉花阴》,寄给远游在外的丈夫:“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秋闺的寂寞与闺人的惆怅跃然纸上。

    据《嫏嬛记》载,赵明诚接到后,叹赏不已,又不甘下风,就闭门谢客,废寝忘食,三日三夜,写出五十阙词。他把李清照的这首词也杂入其间,请友人陆德夫品评。陆德夫把玩再三,说:“只三句绝佳。”赵问是哪三句,陆答:“莫道不**,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崇宁二年(1103),赵明诚结束太学求学生活,出仕为官。

    然而好景不长,朝中新旧党争愈演愈烈,赵李两家相继被卷入,并都蒙受了重大打击。先是赵佶受蔡京蛊惑,决意继承父兄遗志,重新推行新法。受此影响,李清照之父李格非被列入“元祐奸党”,罢免官职,赶出京城。清照向公公赵挺之献诗救父而不得;继而任右仆射的赵挺之亦在与蔡京的党争中败北,大观元年(1107)罢相不久即病卒于汴京。

    赵明诚兄弟受到牵连,一度入狱,不久都被罢官。其后,李清照随赵家屏居青州(今属山东)十年,夫妇猜书斗茶,花前月下,相从赋诗。两人共治金石之学,她又独撰《词论》,阐述对词的看法,伉俪之谐古今罕见。

    直到宣和三年时(1121)赵明诚这才复出。

第一百三十章 【分金】

    话说回来,这对夫妻的牛逼时间还未到来,所以黄大郎不知道他们也还正常。至于万春奴因为金石字画与李清照一晤,蹭了点鉴赏知识,也是机缘巧合而已。

    黄大郎瞧了万春奴似乎还真懂那么一点,便道:“反正这些都是不义之财,若能将它们折现,也可拿来多帮困扶贫,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好了。”

    万春奴倒也答应下来,却问:“夫君,这书房乃是读书做学之地,将这些钱财金银存放于此似乎不妥啊!”

    黄大郎想想也对,就如现在他还有课业要做,结果万春奴却把他书桌给占了,就道:“是有不妥,不如搬到你房中去?”

    旋即万春奴就如小鸡啄米一样的忙点其头,道:“也好!房中的衣笼箱柜还有空闲,倒也好收纳,算出账后便报与夫君知道。”

    然后万春奴就和冷枝儿开始了蚂蚁搬家,两人便一趟趟将书房里的公私两账一股脑的都搬到了卧房之中,甚至惊动了绿萼也不要她帮手,只是让她准备了茶水汗巾在一旁伺候。

    等她们忙完,天也快黑了,黄大郎倒是忙里偷闲的写出了一千多字的课业,便吩咐福寿又去要了一桌上好的席面儿,约好初更末刻送来黄家。

    随后黄大郎去了万春奴的房中,陪着快累瘫了的万春奴和冷枝儿用了些点心之后,这才重新回了花厅。

    花厅里,几个醉汉结果几个时辰的歇息,也都是缓了过来,瞧着花通和卢鱼儿湿漉漉的头发,也就知道了让这两人醒酒的办法。

    黄大郎坐下一看,却是发现人虽然到齐,却没见杨宗保,便叫了福寿一到去了杨宗保房中,将他请了来。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杨宗保腹部的伤口也大致好了不少,也是能下床下地了,只是还不能做激烈的运动,按照孙三婆婆的说法至少也得养上百日才算初步康复。

    等人都坐定,趁着席面儿还没送来的档口,孙立和孙新拖进来一口箱子摆在众人面前,打开一看里面全都是金灿灿的金锞子,都知道这是要分金了。

    孙立道:“大郎下午听了我等在光州的行事,命我拿出一万五千贯来与大伙儿分润,这里便是一千三百两金子。”

    旁人瞧了金子还没什么反应,倒是杨宗保激动了起来,忙问:“敢问诸位哥哥兄长,这劫取花石纲之事果真成了?”

    雷豹哈哈一笑,半醒半醉的他此时还处在醺然之中,便解说起这劫取花石纲的过程来,直听得杨宗保是双目尽赤,热血沸腾。黄大郎瞧了,忙拍着他脊背道:“哥哥且心平气静,待你养好了伤势,自然能与他们一道去替天行道,做这好事。”

    被黄大郎打断了一下,杨宗保憋在心里的一口气也才吐了出来,便笑道:“大郎说的是,是俺急切了。”

    随后黄大郎便道:“下午俺与孙大兄商议了一下,有道是皇帝都不饿差兵,更何况大家做下如此大事。虽然这花石纲都是不义之财,但济贫助困的事情俺们也做了,总不能让大伙儿饿着肚子行此大事,因此俺和孙大兄的意思,此次行事的人,每人分润一百两金子花销,大伙可有异议?”

    这一百两金子便等于是一千多两银子,换成铜钱怕也有一千四五百贯的样子,自然不是一笔小钱。花通四人和卢家父子都没有说话,雷豹却是暗暗点头,至于孙家四老,下午的时候该说的话黄大郎也都说了,此时自然不会再做推辞,见大家都没有异议,孙立也就取了金锞子分了,不多不少正好每人两枚,也不用什么大秤来分。

    黄大郎等孙立分完,便拿出了一本册子,道:“下午俺让春奴儿点算了冲入公账的金银,计有金一千一百两正,银三千二百两,古玩字画一百六十七件,首饰珠宝价值无算,待大伙儿歇息几日之后,再从公账支出一万贯钱财,去往蕲春发散。这剩下的钱财虽然存放在俺这里,但却会用作日后行事的打算,大伙儿可有异议?”

    众人都是摇头,在光州就已经散去万贯,如今又要去蕲春再散万贯,这般散财的举动,谁人会有异议?

    算起来,这已散和将散的两万贯和眼下分润给大家的一万五千贯,这笔价值约有五万贯的花石纲这便去了三分之二,绿林道中虽也有劫富济贫的好汉,却还没听说谁人把劫来的钱财散出三分之二的。

    黄大郎瞧了瞧众人,却又拿出了三枚金锞子摆在桌上道:“再来,便是俺听闻花通哥哥还有些私事未曾打理好,要支他一百两金子,大伙儿可有异议?”

    花通听了神色一变,正要起身辩解两句,却被他身旁的胡仁伸手按下,并道:“俺等都无异议!”

    黄大郎便将两枚金锞子推到了花通面前,又对大伙儿道:“宗保哥哥之事,大伙儿也是知道,俺也早问明了哥哥心意,如今宗保哥哥既然入伙,所以这五十两金子,算是宗保哥哥的安家费,可有异议?”

    众人自然也是全无异议,倒是杨宗保忙道:“大郎,俺如今孑然一身,要钱做甚?只要诸位哥哥兄长能接纳俺入伙便好了!”

    黄大郎便道:“宗保哥哥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岂能没有亲朋好友三亲六戚,这安家费与你,你便拿着,拿去安顿亲戚也好,或者再娶一房妻妾也成,休要多说。”

    一旁的孙七叔也道:“不错,大郎说的是。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今脱得大难,切不可就此断了你杨家香火,娶一房妻室也是正理。”

    一旁的九叔也摸着胡须笑道:“俺瞧宗保这娃子不错,老十二家的十九娘如今正好及笄,不若许了他为妻如何?”

    一向不怎么喜欢开口说话的孙十二叔听了,却瞪眼道:“九哥如何打了俺家十九娘的主意,你家十三娘今年都快十八还不许人,叫俺看来十三娘的倔驴性子与宗保倒是更般配一些,不若许了十三娘与宗保?”

    孙十二叔说完,手中暗暗动作,他身旁的孙十七叔便也道:“不错!俺也觉得九哥家的十三娘与宗保更般配一些!”

    孙九叔当即就面起了怒色,本想给杨宗保打算一门亲事,谁知却把自家女儿给摘了出来,正要发怒的时候,孙七叔却是将掌一拍道:“好!这事不错,过几日就叫十三娘和十九娘都来与宗保见上一见,宗保瞧上谁便是谁!”

第一百三一章 【太湖石】

    别说杨宗保了,就是黄大郎自己也没想到,婚事居然如此就定了,孙七叔话虽然说是瞧上谁是谁,可杨宗保他敢一个都瞧不上么?

    别看杨宗保也算是杀人如麻了,可碰上这种拉郎配的事情也算头一遭,也闹了个大红脸。不过他最终还是把安家费收了,也不知是准备拿来做聘礼还是别有他用。

    待众人都收好了金子,黄大郎便要福寿把席面上了,又取来了酒这便开吃,或许是中午醉酒未醒的缘故,众人吃起酒来也斯文了许多,杨宗保也如愿与大伙儿干了三小碗入伙酒。

    只不过黄大郎倒是瞧出,这众人中真正开心的没有几个,雷豹和卢二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花通成了闷头的葫芦,而胡仁却是坐立不安,眼神老往门口扫来扫去,似乎在盼着什么人。

    这酒足足吃到了三更才罢,第二日黄大郎照例辰时起身练武而后去学馆上学,等下午放学回来时,便听孙立说,今儿一早孙七叔就把杨宗保领到孙家去了,此时都还没回来。至于花通,中午的时候跟雷豹和孙立招呼了一声,说是要外出办事并且准备会一趟青州老家,至多三个月便转回。

    这夜,烂醉的杨宗保是被孙九叔背回来的,瞧着孙九叔红光满面的样子,不用猜都知道好事近了。

    此后众人在黄家又好生歇息了几日,直到十月初三的头集时,孙七叔便领着孙新、张合、朱高、胡仁和卢二带着一万贯钱财出了黄州,直奔蕲春而去。

    政和二年的十月初九,苏州吴县的太湖岸边,正有数百号人拉着索子在拖拽两艏趸船缓缓北行。趸船用索子连成一体,上面载着一方硕大无比的太湖石,瞧模样应该是刚刚出水不久。

    这太湖石、又名窟窿石、假山石,为中国古典园林中常用的园林石,中国古代著名的四大玩石、奇石之一,因盛产于太湖地区而古今闻名,是一种玲珑剔透的观赏石头。

    太湖石原产于苏州洞庭山太湖水中,分水石和干石两种。水石是在河湖中经水波荡涤,历久侵蚀而缓慢形成;干石则是地质时期的石灰石在酸性红壤的历久侵蚀下而形成。太湖石形状各异、姿态万千、通灵剔透,其色泽以白石为多,少有青黑石、黄石,黄色的最为稀少,充分体现“皱、漏、瘦、透”之美,由于长年水浪冲击,太湖石产生许多窝孔、穿孔、道孔,形状奇特竣削,是以自古受造园家青睐,可单独摆设,或叠为假山,具备很高的观赏价值。

    可以说,这花石纲的主要构成就是这太湖石。

    拖拽的队伍里,几个衣衫褴褛的民伕,一边使力的拖拽,一边却埋着头用苏杭土话在暗中商议着什么。

    只见其中一个六尺多高,肩背肌肉纠结的汉子,用土话道:“草鱼子,你听来消息当真,果真有好汉将那花石纲毁了?”

    一个瞧起来二十出头的后生奋力的拉着索子,低声道:“寅哥儿,此事当真,如今苏州城里都传遍了!还说那些自号天道盟的好汉,还劫取了十万贯钱财,却在光州各地发散,贫苦人家发散十余贯,寒门小户发散五七贯,如今许多人家都偷偷供着天道牌呢!”

    那寅哥儿嗤笑一声道:“不说是上月十五才做下的案子,如今都还没足一月,能有消息传来也算跟脚儿了,却如你说的都供着天道牌了,如何了得?再说这几日你与俺们同吃同住,如何又得了苏州的消息?”

    那草鱼子听了面色一红,便争辩道:“寅哥儿莫要不信,待下了工,可去县里吃一碗茶听听。”

    正说话的时候,啪的一声,草鱼子脊背上的衣衫瞬间破了个口儿,一条血痕鞭印立时显现了出来,草鱼子哎呀一声便被抽得、扑倒在地,拉索的众人都回头怒视一眼,却不敢出声,只能闷头向前。

    那使鞭抽打草鱼子的官差瞪着眼瞧着趴着的草鱼子,喝道:“还不起来,想再吃上一记?”

    草鱼子咬牙忍着背上火辣辣的痛楚,急忙起身跟了上去,拉着索子继续向前,又走了百十步后,瞧见监视的官差走到了远处,便又低声问:“寅哥儿,如何?”

    寅哥儿扭头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回去再说!”

    这一日,民伕们拉着趸船北行了近四十里,直到一处埠头这才停下歇息,官差出钱让民伕购了米粮又租借了锅碗和柴草,就在湖边造饭吃,又伐来柴草搭了草窝子,民伕们便钻进草窝里休息。

    这些民伕本来都是吴县征来修缮城池的募役,半途借与应奉局的官差运送花石纲,而那寅哥儿却是歙州(徽州)乡下的石匠,除此之外私下还有一个身份,便是明教的一个小令主。

    明教也即摩尼教,唐时从波斯传入,延展至今,在公元3世纪所创立,当时大约相当于中国的魏晋时期。到了宋代,摩尼教被意译为“明教”,教义被简明地归纳为“清净、光明、大力、智慧”八个字。

    教众中有农民、秀才、吏员、兵卒、绿林好汉、江洋大盗、武林俊彦等。教徒白衣乌帽,秘密结社,共同尊奉明使为教内尊神。当时因为处于秘密结社状态,为了避人耳目,免遭官府的查禁,于是教名也有了多种别称——除浙江称摩尼教、福建称明教外,据陆游《渭南文集》卷五《条对状》,淮南称“二桧子”,江东称“四果”,江西称“金刚禅”,福建又称“揭谛斋”等。

    明教在宋元时期进一步和中国本土文化结合起来,成为下层人民和江湖人士对抗朝廷的斗争形式,由于明教长期受到朝廷压抑,行事极为诡秘,有时也为江湖“白道”所误解,比起一般的江湖人士,明教徒面临着更大的压力,因此反抗朝廷也更坚决,在历史上几次掀起大的波澜。

    只说这夜,寅哥儿的草窝子内相当热闹,不时人进人出,而出来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瞧看湖边上停泊的趸船和在船上吃酒烤火的官差,目露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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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的错字率越来越高,想了很久终于省下了辣条钱换了键盘,唉!

第一百三二章 【王寅】

    接下来的几日,队伍走走停停,到了十月十八这日下午,终于拉着趸船沿着水道来到了吴县左近,应奉局的官差发了钱让众人造饭歇息便去了吴县。到了日头将落时,这才押了十几辆大车回来,同来的还有吴县专管民伕的小押司。

    到了民伕歇息的驻地,那吴县的小押司先上了趸船瞧了那块刚出水的太湖石,啧啧有声的夸赞了好一会,把那负责带队的应奉局制使夸得美得冒泡儿,这才下了趸船让人将两辆大车使来,摆了公案便要核算工钱。

    小押司摆好架势大声道:“诸人本是吴县征来的各县力役,今与应奉局征募,募金每日四十文正,粮菜差额六文、脚钱两文、汤钱两文,合算每日五十文正,九月二十七至今,足算二十二日,每人募金一贯又一佰文,便来画押领取!”

    随后便开始唱名发钱,民伕们便听唱名去领。

    不一会唱到了草鱼子,便领来一大吊和一小吊钱,草鱼子抱着钱来到寅哥儿身边坐了,便埋怨道:“每日五十文,二十二日便该是一千又一百文,瞧瞧这到了手里,却是一贯只有七百文,一佰也才七十文,这便折了多少?”

    “俺来算算!”旁边一个相熟的民伕便折了一个树枝,就在地上画起了道道来,他这一条道儿比作一枚算筹,很快就算了出来:“哈哈!折了三百三十文。”

    倒是寅哥儿笑道:“俺等本就是来服劳役,这般征募转运也有苦力钱拿,还呱噪个甚?”

    草鱼子却是扭扭身子道:“那俺受的鞭子怎算?”

    寅哥儿道:“旁人都在使力,你却躲懒闲话,是俺也得抽你!”

    这话说来,旁人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不一会叫道寅哥儿的名字,他便去领钱,拿回来的却是足足三贯多钱,旁人看了都是惊讶,寅哥儿笑道:“那周制使说咱歙州出来的人卖力,他都瞧在眼里,这多出来的是额外给的赏钱,叫俺与大伙分润。”

    随后就当面按照百文一佰,拆散了两贯多钱给大家分了,草鱼子拿着分给自己的一佰,道:“寅哥儿,都分给了俺等,倒叫你自家吃亏。”

    寅哥儿看着周围的人,都是跟他从歙州一道出来的乡亲,便笑着做了噤声的手势,只道:“周制使人也不错,要是招募俺等去苏州,便都答应了吧!”

    众人瞧他眼色,都明白了过来,便齐声应了,却见他对草鱼子道:“草鱼子,你便不要去了,俺瞧着好些人要回乡,不若俺们的工钱都由你带回去好了。”

    草鱼子听了大急道:“寅哥儿,俺出来的时候,俺爹可是说了要俺跟死了你,这般回去怕是要被俺爹打死。你们要去苏州,俺便也去,正好见见市面。”

    寅哥儿却摇头道:“不行,一来你年岁太小,二来托了别人带钱回家大家也不放心,你带了俺们的工钱回家,你爹自然不会打你。此事就这么说定了,莫要再呱噪!”

    不一会,小押司将大伙的工钱都发了,便又大声道:“可听好了,如今还要送这花石去苏州,周制使体谅大家,知道这路途遥远道路艰难,便许了每日六十文的募金,且到了苏州也应承足额与了大伙儿,有想去的便来画押,可先支了一贯的安家钱。”

    寅哥儿便领头起身道:“俺等愿去!”

    便领着众人都去画了押,领了安家钱和号筹,那周制使便上前对愿意去苏州的百多个民伕道:“今夜容你们去吴县歇息,也好托人将钱财带回家里,明日午时来此点卯就是了。”

    又专门对寅哥儿道:“王寅,明日将这花石上岸装车,可少不得你的手艺,可要早些来!”

    王寅忙叉手道:“周制使,俺理会的!”

    那周制使便上前来拍拍王寅的臂膊笑道:“这一路水陆倒转,好好做,到了苏州说不得俺还可以给你谋一个作匠的差事。”

    王寅忙感激涕零的谢道:“哎呀!俺便先谢过周制使了,这大恩叫俺如何来报!”

    说着,就想把手上的铜钱送上,却被周制使一把推开,笑骂道:“去休!难不成俺还谋你这点作苦钱?”

    说着从怀里摸出了约有三两的碎银子,丢到王寅怀里道:“拿去,快带了你这伙弟兄,去县里吃酒泡汤,莫要误了明早差事!”

    王寅忙接了,便带着大家谢过,这便往吴县去了。

    进了城后,众人先找了钱铺将铜钱都兑换成了银子,而后寻了家便宜的酒店吃了酒饭,再寻了汤馆(澡堂)泡汤解乏,这才寻了要回乡的乡人将草鱼子和银子托付,便各自散去。

    王寅则一个人去了县城里的红灯区,熟门熟路的找了条街巷进去,瞧着巷中人家都挂着五彩的灯笼,就知道这条巷中做的都是半掩门儿(暗娼)的生意。

    王寅走进去不远,瞧见一户人家的门边摆着一个地龛,低头一看地龛里面供奉的是个黑脸的土地公,便上前叩门,将门叩子敲出了三长三短。

    不一会,便有一个头上戴着顶乌帽的白衣老头儿来应门,他瞧了瞧王寅后便将他让进门来,遮掩了门后,却道:“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

    王寅伸手做了火焰燃烧的手势回道:“彼受欢乐无烦恼,若言有苦无是处。”

    老头当即也回了个火焰的手势,便问道:“敢问是白莲鞭上那一支?”

    王寅便揭开衣衫,露出了右肋上的一幅花绣,只见这花绣是一幅色彩非常清秀明晰的白莲出水图,在两朵莲花中的一个莲蓬上燃着一豆小小的火焰。

    王寅答道:“一条鞭上花九朵,莲子落在黄山边。俺便是歙州王寅。”

    “原来是王令主,快请!”老头当即邀了王寅进门,又去里屋奉了茶,还叫来一个娘子与王寅欢好解乏,便掩上了门出去。

    约至三更时分,老头才来叩门,王寅便挥退了娘子去了正屋,进门就见前不久才去与众人发钱的小押司正笑盈盈的在主位相迎。

第一百三三章 【商讨】

    那小押司行了教中礼节后,便直接开口道:“王令主,你要俺打探的事情有了眉目,这次应奉局将要押去苏州的花石纲虽然不多,却也可观。计有大小花石五车、古玩字画两车,钱财多少虽然没有探得仔细,估计万贯该有!”

    王寅便道:“吴令主,俺想问问,那天道盟在光州所行之事,令主以为如何?”

    小押司姓吴,单名一个行字,只见他伸手捋捋胡须,沉吟道:“此事,方旗主昨日才来信相询,俺还不知如何答复。”

    王寅便问道:“可是睦州的方腊方十三哥哥?与俺乃是同乡,前年才去睦州发展教务,这消息如何便传到他处去了。”

    吴行笑道:“却也不慢了,九月十五事发,消息二十五便传到了苏州,本月初三俺就收到了邸报,方旗主在睦州公门自然也有耳目。”

    又道:“说来这天道盟,的确之前是不曾听过。传言他等的口号,乃是天理昭彰,道法自然,替天行道,悄无声息的就做下了这般大事。俺还打探到消息,说是他们劫下花石纲后,就地在光州便发散了所劫来的数万贯钱财,当真叫人不得不敬佩啊!”

    王寅听了,眼中神色也是发亮,问道:“这发散钱财之事果然是真?近些日子送那花石在途,缺了不少消息,道上传言,这天道盟的人发散了十万贯钱财之多。”

    吴行摇头道:“据光州传来的消息,这钱财的确是散发了,但绝没有十万贯,估高一点也就三五万贯的样子,却也不少了。”

    王寅点点头,便道:“来吴县的路上,俺与令下的弟兄商议,想要效仿这天道盟的做法,干下一件大事,吴令主以为如何?”

    吴行道:“你要俺打探此番转运苏州的消息,俺就知道王兄弟有此心意,不过俺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王寅忙叉手道:“还请吴令主点拨一二。”

    吴行抚须沉吟道:“周凤虽是应奉局制使,但其官声甚好,又是专职在太湖沿岸合买水石,并未做下什么天怒人怨之事,其一也!此次转运,花石无算,这押运的钱财也非压榨百姓所得,而是吴县府库周转的库平银钱,且一路上还要支用民伕吃住用度,劫之不祥,其二也!我等教众虽然庞杂,精通武艺者却不多,再说如今教务艰难,历任光明使皆训导韬光养晦,等待时机,万万不可因一时小不忍而乱了大谋,此其三也!”

    王寅听后,眉头紧锁,前后思虑了约有半盏茶的时间,这才起身做教中礼节道:“多谢吴令主点拨,的确是王寅想得差了。”

    吴令主便伸手要王寅坐了,瞧着眼前的汉子笑道:“比起王令主,俺身在公门,自然见闻多些。如今沿湖各地,倒也没有多少人恶了应奉造作两局的官差,盖因本地虽然盛产太湖石,但民风彪悍,不易欺压,再说干石水石也是依湖产出,官家使钱合买便得,无需巧取豪夺。王令主若想行事,不妨跟着周凤走一遭苏州,若能使他为王弟兄在苏州谋一个作匠的差事,可坐地细细打探花石纲转运之事,暗中抽调人手,轻易不做,要做便做下一番大事,王弟兄以为如何?”

    王寅想来,拍手道:“这办法好,不做便罢,要做便要做下一番大事。”

    这之后,吴行又与王寅聊了许多有关应奉造作两局的事故,都是些公门内部流传的消息,也让刚从乡里出来的王寅开了眼界。原来这两局一开始并非就是蛮横搜刮,而是拿着真金白银搜购百姓手中的花石奇木,虽然价格方面有些出入,倒也还算公道。可是几年过去,百姓手中的花石奇木再多也空了,便又安排了专门司职的制使来太湖各县组织人手打捞发掘太湖石,至于各地欺压乡邻、巧取豪夺的应奉局官差,实际上多数都是近两年招募的白做(临聘人员),凭着身上的狗皮做下了许多恶事,这才让应奉造作两局的名声臭了。

    所以,看事既要知道来龙,也得明白去脉。就比如说,为何这次天道盟在光州做下了大事,淮南各地都是一片褒奖之声,是因为天道盟劫取的这批花石纲,就是由应奉局的恶官差在蕲州等地搜刮豪夺得来,其中还弄得好些百姓家破人亡,家财散尽,因此当地的民愤民怨极大,换言之也就是等于有了舆论基础。

    而王寅想要效仿,就不能简单的囫囵吞枣,粗暴的随便去打劫花石纲。

    再有,便是这应奉局的由来,应奉局虽然是蔡京所设,但实际后台可是大宋官家。如今苏州应奉局和杭州造作局的管事朱勔与其父朱冲,原先只不过是苏州的一介小贾,是因蔡京过苏州时,献上了一名绝色官妓而抱上了大腿。

    这朱家父子虽是小贾,可对花石奇木的研究却是颇高,其时正好赵官家也对花石来了兴致,又得了道人进言,称:“京城东北隅,地协堪舆,倘形势加以少高,当有多男之祥。”

    当时赵官家子嗣不旺,于是就选石筑山,结果一发而不可收,每筑成一山,便有皇子降生,往复几次,赵官家这才命人设计了艮岳,然后这两年才开始增派了两局的人手,大力搜集花石奇木,为即将建造的艮岳备材。

    这其中苏州的应奉局专门负责组织花石纲,走运河送往汴梁,而杭州的造作局则负责将收来的花石奇木经行制备、选材、分拣和加工,各有司职不同。应奉局中有官身的正式差人也不过百人,白做却有近千,而造作局里的作匠也有千人之多,却是并不负责派人外出收集花石。

    这王寅虽然如今是明教之中的小小令主,可出身是个石匠,虽然因为刻写碑文的需要学过几年文书,但见识如何能与身为押司的吴行可比,这番谈话下来自然是受益良多。

    两人一直谈论到四更时分这才罢了,吴行安排让人伺候王寅留宿,便自回了自家,却不就寝,而是去了书房将一页信笺取出来仔细又读了一道,便在烛上点了。

    铺纸续墨,动笔写了一封书信,将方才与王寅说的话,精减之后罗列其中,最后在封皮面上写了睦州清溪方腊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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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一更,这两日咳嗽,血痰,容俺歇息几日,也存些稿,看看再冲一波!

第一百三四章 【变数】

    翌日一早,王寅便去了吴县城头将一众同乡都聚集了起来,赶在辰时中回到了驻地。

    之后便是埋头干活,王寅身为石匠的缘故,倒也能找准这花石的中心和支撑点,当天下午便安安稳稳将趸船上的巨型花石搬运到了特制的车上,活儿干得很是漂亮,随后自然随着队伍往苏州行去。

    从吴县往苏州去,道路虽然不远只有八十余里,可要运载如此巨大的花石平安抵达,难度可就不是用趸船拖拽那么简单了。第二日一早启程后,虽然找来八头健牛拖拽,可还是需要近百人牵了索子拖拽和控制平衡,遇见道路不平的还要停下来重新铺路,一日劳顿不过才走了十五里。

    所以,这不过八十余里的日子,算上装车的一日,足足走了十日才到苏州城的西门外,然后就被城门给难住了,便停在城外等待。

    应奉局中对这块巨型花石也是头疼,便快马去杭州请了几个朝奉来,可几个造作局的朝奉仔细瞧看后都觉得这花石大而无当,整体瞧来不堪一用,若是肢解开来到也能制作成好几块不错的散件。这些局中的朝奉可不是朝廷的官员,而是朱勔父子特意找来的花石专家,所以他们的意见自然受到了重视,于是应奉局的几个管事商议了好几日后,便觉得还是将这花石转运杭州造作局,由造作局来负责设计和改解。

    而且这花石也太过巨大,还走不了运河,只能是从陆路运往杭州,因此吴县的民伕还不允解散。

    这一来二去,又是十余日的延展,倒也让王寅等人白赚了许多力苦钱。并且这期间在苏州城里,王寅也得到了两个消息,其一就是朱勔父子如今既不在苏州也不再杭州,极有可能随蔡京去了汴梁,至于去汴梁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其二就是,十月中天道盟的好汉居然在蕲州露了脸,这一次据说又是好几万贯钱财的发散,甚至还跟蕲春县的公人干了一架,只听得王寅和他令下的明教兄弟热血沸腾,可王寅倒是将吴行与他解说的道理细细与兄弟们分说了,便只能隐忍。

    然而,任谁也没想到,变数却来得如此之快。

    这一日,已经是十一月初二,那周制使早早便来了城外民伕们住的车店,便宣布道:“局中有了定议,要将这枚大花石送去杭州作解,俺想着用熟不用生的道理,还请众人再与俺走上一遭。”

    这话一说出来,除了王寅等人早有心理准备外,许多民伕都瞪了眼起来,一个老汉便打着胆子上前叉手道:“周制使,按说也轮不到俺多口,只是如今已经是冬月,花石又巨大难行,还走不了运河。如今这从吴县到苏州便走了十来日。再从苏州走陆路去杭州,怕没有两三个月如何能达,不若容了俺等先回家过年,来年开春再与制使运送花石,如何?”

    周制使听了,便也点头承认要将这巨大花石运去杭州,没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估计不成,可他也道:“眼瞧这时近年关,俺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只是此事干系重大,走与不走,却不是俺做的了主。如若不然,俺与众人打个商量,大伙儿帮忙先将这花石上路,路上俺再沿途招募人手,到了腊月初十,便放你等还家过年可好?反正只要花石上了路,走快走慢,何时走到杭州,便是俺来做主了,也不叫俺难做啊!”

    众人听了一想,也觉得是个道理,便也答应了下来,跟着王寅来的乡亲见王寅并不做声,也就没有出声。

    初三一早,众人便又启程,送了花石上路。

    然而,才走了不过三日,离了苏州也不过三十余里的样子,却是来了几十个应奉局官差追上队伍,领头的年轻制使上来一棍就打掉了周制使的官帽,道一句周贵你的事发了,便用四十斤的大枷将他拿了去,并且周制使手下的十几名差役也都一根索子捆上押回了苏州,而后这趾高气扬的年轻制使便喝令众人加快赶路,一定要在腊月三十之前抵达杭州。

    这苏州与杭州相聚也不过五百里前后,按说每日要能走上十五里,一个月时日倒也足够。但实际上,因为花石太过巨大,便是官道也有许多路段无法行走,需要使人铺路填埋,沿途若是遇到路旁人家或许还要设法改道,路上要是碰上溪流小涧还得设法搭建便桥,所以这一日能走上十余里,还是因为才出苏州的缘故,要在腊月三十之前抵达杭州便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这里要说一句,古代的道路分为御道、驰道、驿道、官道和县道,御道最宽有九个车道约宽六丈至九丈(18米至27米),当时的车宽约在六尺左右,的确是很宽了,而官道不过是两车道的夯土路,宽不过一丈二尺(3.6米),县道更是只能一车通行。

    而他们将要运送的这块硕大无比的花石,全长差不多十仞(周制八尺,汉七尺,宋继汉尺,宋尺一尺约合三十一厘米,既一仞约2.1米),宽两仞三尺(约5米),运载的特制大车轴宽三仞(6.3米),长十一仞,又无转向轮,负载又高,如何能走得快?

    如此一说,民伕自然不敢了,一个应奉局专门管车的老作匠便只能出面与这年轻的制使分说,哪知他还没说完就被一鞭抽在门面上,生生将这老作匠抽晕了过去,只听他道:“尔等都与俺听好了,俺朱荣接了当今相爷的令谕,定要在腊月三十之前将这花石送到杭州,尔等若干怠慢误了行程,便莫道俺的快刀不利!”

    随着这朱荣一声喝骂,与他同来的十几个官差便也都喝骂着拔出朴刀便驱赶起民伕启运花石,众人见他势大便也忍了。哪知到了夜晚,这朱荣竟然没有使人去购买粮菜柴草,队伍停下之后无法生火造饭,众人思来想去只能又推举了一个老作匠去讨要,朱荣这才让了官差前去购买,等到粮菜柴草买来时,已经是二更时分了。

    更让人气炸的是,这菜是发臭的酱菜也就不说了,粮食竟然是夹杂着谷糠的陈粮,更不见一点油腥,民伕们咬着牙造饭吃了,王寅倒是一面吃着,一面瞧着围坐火堆正在喝酒吃肉放肆大笑的朱荣,脸上露出了弄弄的笑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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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道介绍:
这世上人心皆坏,人人皆想过上自己想要的好日子,不管他人死活。 正如那些旷世枭雄们说过:要做人上人,便要人杀人。杀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不过,这世上也不乏一些追求道法自然的人,做些‘念我生民苦兮,义士舞干戚’的抗争。 何为道法自然? 不外呼是那: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天有道,便顺其自然! 天无道,便替天行道! 大道通天,以道兴宋!宋道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