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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庶子风流txt下载     庶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四百九十章:有死无生

    身穿戎装的叶景置身在白雪中,这一路的奔波,令他面上仿佛凝结了一层冰霜,整个人看上去格外清瘦。

    此地到处都是白雪覆盖,眼眸所及之处皆是白皑皑的一片,自然的这里也就没有道路可言,不过他很清楚,一路向东,自己就可以抵达锦州,只要抵达那里,自己就安全了。

    只是……

    他沉吟着,当所有人都看向自己的时候,这张饱经风霜地脸却看向了刘游击。

    他很认真的道:“刘游击,谢谢你。”

    这是发自肺腑的感谢,若不是刘游击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连夜带着叶景出了城,叶景是绝不可能出来的,此刻恐怕已经成了尸骸。

    叶景沉默了一下,疲惫的闭了闭眼眸,睁开眼眸的瞬间,继而接着道。

    “只是这个时候,老夫却不能走。”

    “不走?”这刘游击不由愣了一下,很是吃惊的张开嘴巴,“大人,这里的形势,已经彻底的糜烂了,辽阳被贼人占了去倒也不说,就算其他军镇,也未必能信得过。

    那杨玉做了数年的总兵,辽东遍布党羽,大人不走,可就来不及了。大人何不如现在就回京师,等到朝廷的兵马入辽东,岂不是好?”

    叶景似乎也有一些犹豫,回京师确实是再好没有的选择,只不过……

    叶景微微的眯了眯眼眸,徐徐给众人道来。

    “大道理,老夫也实在没有必要说,本官是巡抚,守土有责,若是落荒而逃,就算朝廷不责罚,老夫的心里也过意不去。只是……”任由冷风刮面,吹得戎装烈烈作响,叶景脸色却越发的凝重起来。

    “到了如今这个境地,忠君爱国,老夫就不说了吧,老夫有一个儿子,想必刘游击是知道的,这个儿子比老夫这把老骨头,实在是优秀了太多太多。

    说来也是可笑,我这做爹的,竟然远不如他,而今我作为辽东巡抚,若是落荒逃了,怎么对得住他呢?天下人都知道他是个了不起的人,老夫怎么能让他有一个临阵脱逃的父亲?

    哎……老夫也想活啊,谁会不怕死呢,可是这辽东,老夫既然守在这里,那么老夫要嘛死在这里,不失为英烈,要嘛就将朝廷失去的辽东,重新夺回来,唯有如此,老夫方才对得起镇国公父亲这个名字啊。”

    “我的儿子文武双全,深受陛下的厚爱,而今已为王侯,大有可为,我作为辽东巡抚,固然能力不及他的万一,却也绝不会给他抹黑和丢份,因此,我意已决,只好拼一拼了。”

    叶景说到这里,幽幽叹了口气,望着茫茫大雪,微微抿了抿嘴,眼眸里却已存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刘游击沉默了,他本还想开口去劝,可是听了叶景的话不禁哂然。

    “是啊,大家都有儿子,巡抚大人如此,卑下也有一个儿子,不过这个小王八蛋不学好……哈哈……不说这些,巡抚大人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只是……巡抚大人有何打算?”

    叶景将目光收了回头,看向刘游击,坚定无比的吐出话来。

    “我乃巡抚,那杨玉虽然裹挟了官兵反叛,可是这些官兵,却多是被他一时蒙蔽,只怕已经有不少人动手了,更有他的不少党羽,现在未必笑得出来,只怕现在也是担心,害怕朝廷派兵平叛,只要我一日不死,就代表了朝廷,若是在这时候,我能带一支兵马袭击辽阳,这辽东的情况,便能迎刃而解,我打算去朝鲜一趟。”

    “朝鲜?”

    这里距离朝鲜国确实不远,而朝鲜作为大明朝的藩属国,也一直和大明和睦友善,只是……刘游击皱眉,却是没有底气,声音不禁弱了几分。

    “朝鲜国只怕未必肯出兵,他们……”

    叶景却不以为然,微笑着说道。

    “假若女真人不反叛,反的只是一个杨玉,朝鲜人极有可能作壁上观,可是现在,女真人反了,大明一旦失去辽东,朝鲜必然出兵。我在辽阳,接待过许多的朝鲜国使,朝鲜人不忧大明,最担心的,却来是女真诸部趁势而起。

    因为女真一旦站住脚跟,第一个要侵夺的,就是朝鲜国。朝鲜国王与老夫有过一些书信往来,我能看出他的担忧,我只身入朝,以巡抚钦差的名义,只要告诉他,让朝鲜出兵,协助大明收复辽东,他们绝不会推辞。”

    “更何况,朝鲜的官兵,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把戏,据我所说,秦皇岛现在已经大规模的和朝鲜进行贸易,在辽东与朝鲜的边境上,那里有一个特地开辟出来的港口和市集,在那里,有数千上万的汉商和商贾们的护卫、伙计。

    你别小看他们,敢出海的人,大多都是亡命之徒,而且为了保障安全,他们大多佩戴了镇国府的兵器,一个个骁勇无比,我此番入朝,便是要在那里,以朝廷的名义招募死士。

    同时请朝鲜兵助战,而后趁着杨玉等人立足未稳,火速袭击辽阳,叛贼们虽是反了,且占住了半个辽东,可是此时人心却未稳,只要老夫带兵去,许多人势必以为朝廷已经用兵,一旦生了惧意,这些贼人,势必土崩瓦解。”

    叶景显出了几分把握的样子,身为辽东巡抚,他很清楚现在的时局如何,朝廷和鞑靼人已随时刀兵相见,已经很难有力量平叛了,现在唯一能平叛的机会,就是逃出生天的自己,他决心赌一把,输了,他便是英烈,而一旦大功告成,就是大功一件。

    刘游击皱着眉:“巡抚大人,卑下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无论是那些商贾,还是朝鲜人,只怕……”

    不是他没把握,他甚至觉得叶景有些迂腐,你让人家给你说漂亮话这倒是容易,可是在这辽东之地,想要让人为你拼命,可就不容易了。

    叶景却是一笑:“你错了,会有人为我效命的,你忘了我的身份,我除了是朝廷的辽东巡抚,还是镇国公的亲生父亲。”(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九十一章:你还有朕

    叶景说到镇国公亲生父亲这几个字时,脸上带着骄傲。

    这或许是他人生之中,令他感到最为璀璨的一点,所以他的口气显得不容置疑。

    这倒并非是他盲目的自信,而是即便是迂腐的他,因为儿子创建起了镇国府,若是别的士大夫,倒也罢了,或许对于这种‘新事物’采取漠不关心的态度,甚至有人会生出反感,可是叶景因为叶春秋,却多有关注。

    不理解的地方,他努力去理解。

    无法想象的地方,他就努力去看透镇国府内在运营的逻辑。

    若说天底下,有几个士大夫能熟悉镇国府的规则,怕也只有叶景了。

    这时代的商贾,为了谋取暴利,都是一群将一只脚踏在鬼门关的家伙,他们可以驾着船,无惧风浪,航行几个月的时间将货物卖到价高的地方,他们也可以在关外建立牧场,甚至面对那所有人都畏之如虎的鞑靼人,他们拼尽所有的勇气,活在那残酷的草原之上。

    叶景是多么的明白自己的身份,他是叶春秋的父亲,更是代表了朝廷,到了朝鲜,汉商们一定会响应,因为叶景相信他们很清楚能够为叶家效命意味着什么,只要攀上叶家,那就是黄金万两。

    他们是从秦皇岛出发,穿越了汪洋大海抵达的朝鲜,虽然绝大多数海盗已经肃清,不过那里依然有不少海盗出没,所以这些水手、护卫、伙计,大多是亡命之徒,他们的舰船上有足够的火器,以应对突发的危险,至少叶景知道,许多人都藏着骑枪,或是刀剑,有些大商队,甚至船上还拥有镇国府兜售的小型火炮。

    现在能借助的,也只有抵达了朝鲜,悬孤海外的这些人了。

    眼下的辽东,除了一些大军镇落入了女真和杨玉之手,可是其他各处卫戍的军马,大多陷入了混乱,他们现在可谓是群龙无首,有的蛇鼠两端,观望着风向,也有人暗中与杨玉暗通款曲,更多人心里还是向着朝廷的,只是固守在本镇,生怕被抢打了出头鸟罢了。

    叶景深信,只要自己能带兵回来,打出巡抚钦差的旗帜,以朝廷的名义进行平叛,势必会大大的鼓舞诸卫的士气,而后便能集结更多的兵马,同时断绝那些妄图观望的人与杨玉勾结的心思,更能震慑那些叛军。

    但是叶景也很明白,时间一定要快,半分都不能耽搁,而这……

    这才不是为了鬼劳什子朝廷,也不是为了叶家……叶景心里想:“我只为自己的儿子,为了春秋不被人视作是鼠辈之子,为了他不被人轻贱,为了挣个满门忠烈,好使朝廷更加信任他。”

    深吸了一口气,叶景手拉着缰绳,他的手已冻住了,在这没有温暖炉火的辽东,野外就意味着无数的寒气席卷身体,甚至做出那些想法的时候,叶景的身子都不禁抖了抖。

    他终究是一个平凡人,他也有些胆怯和畏惧。毕竟从前,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读书人,此后即便飞黄腾达,也并没有经过什么,这辈子虽不说养尊处优,却也未必有什么天大的灾难,可是现在,他很清楚自己未来的路途上将会有无数的凶险,甚至可能鲜血洒在这茫茫的雪原里。

    可是……叶景咬了咬牙,却终究还是凛然无惧地驾了一声,座下的马便如箭一般冲下了山丘。

    他的勇气从何而来,叶景再清楚不过了,他知道,这一切是为了当初对绣娘的承诺,也有从前这天真烂漫的小子脆生生的喊自己的爹,更来自于当初自己陷入宁夏叛乱的泥潭,那家伙从千里之外追寻而来,父子并肩的战斗。

    现在,终于该自己要承担一切了。

    无非……一死而已。

    数十骑包括了那刘游击一并骑马飞奔追了上去,叶景唏律律地勒住了马,不禁道:“你们为何不回关中去?”

    刘游击沉默了一下,才道:“大人,卑下人等也有儿子,卑下人等不为别的,只想跟着大人,为子孙挣一场功名。”

    叶景莞尔,随即一笑。

    他突然明白镇国府的成功关键了。

    那些所谓为国为民的大道理,其实在这个世界是行不通的,驱使人真正去创造财富和建立丰功伟绩的,远不是那高大的理想,每一个人都很渺小,甚至绝大多数人放在这世上都如蝼蚁一般的默默无闻,可是想要让这些不起眼的人成就一件大事,绝不是高尚的说教,而是利益。

    叶景没有说出任何阻止的话语,冻得通红的手依旧勒着缰绳,而后继续埋头,驱马向南驰骋。

    ………………………………

    而在同一天空下,在繁华的京城里,今儿朱厚照将叶春秋留在了暖阁。

    此时,兄弟二人正四目相对,朱厚照显得很忧郁,叶春秋则还是那张看不出表情的样子。

    朱厚照幽幽地叹了口气,他很清楚,留下来的叶春秋并不开心,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了,可是他能看出叶春秋那心中有愁,脸上却在拼命掩饰……

    哎……这个家伙终究还是不愿意让人为他担心啊。

    其实在朱厚照看来,这种行为挺虚伪的,他有时候很讨厌这种虚假的人,哭就是哭,笑就是笑,管这么多干嘛?心里不痛快,大哭一场就是了。

    而他发现叶春秋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却总是要摆出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

    可就算如此,朱厚照此时却讨厌不起如此的叶春秋,他突然有种觉悟,原来对方掩饰哭的笑容,有些时候,只是希望身边的人心里好受一些罢了。

    群臣都已经散了,在暖阁里关上了门,说起话来也就没有什么忌讳。

    朱厚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了想,才道:“朕也有父亲,所以能体谅你的感受,朕只能说,即便你的父亲没了,可还有朕,朕是你的兄长,啊……算了,朕方才已经有头绪了,可是说到这里,竟发现又说得不好了,不过……总而言之,你放心,你还有朕呢!”

    (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九十二章:出人意表

    朱厚照看着眼前一直强忍悲痛的叶春秋,心里挺于心不忍的,本是想好生安慰一番,可是话说到一半,他便感到一种无力,不由地抚额。

    他觉得有点无法组织措辞啊,毕竟捣蛋才是他的强项,可让他安慰人,这种事实在是有些赶鸭子上架。

    叶春秋沉默了许久后,终于抬眸看着朱厚照,道:“陛下,巴图蒙克会从哪里进兵?”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似乎有点前言不搭后语,让朱厚照不禁错愕。

    可朱厚照旋即便明白了,叶春秋既然决定留下来,就是预备和巴图蒙克决战了,最重要的是,他只怕也想排遣自己的郁闷之情,才转移开了刚才的话题。

    不过叶春秋提到这个,倒是令朱厚照顿时打起了精神,眼睛一眯,便道:“这个……朕也苦思冥想了几日,刘伴伴,刘伴伴,快,拿舆图,拿舆图来。”

    其实很多时候,对着舆图,总能消解掉许多愁绪,至少对叶春秋来说,大概便是如此了。

    叶春秋聚精会神地看着舆图,一点点地分析关外的兵力部署,眼睛扫视着每一处关墙。而朱厚照也在旁凑着脑袋,低声地念叨着什么。

    时间在飞逝……

    叶春秋对朱厚照是感激的,因为这些日子,他天天都被召入宫中来,每日被朱厚照拉着看舆图,偶尔会被扯去景山围猎。

    朱厚照此举,叶春秋当然明白朱厚照是不想他自己一个人带着黯然伤神,却也知道意味着什么,辽东的消息,实在太混乱了。

    各种各样真真假假的消息陆陆续续地被报了来,数十个军镇和卫所,各执一词,而朝廷根本无法分辨到底是谁反了,哪一处卫所已落入杨玉之手。

    想必也有着不少叛将假装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送来了急奏,希望能够鱼目混珠。

    叶春秋就这样度过了整整一个月,而这时,朝廷终于摸清楚了辽东大致的情况。

    那杨玉和女真诸部已经开始图谋锦州,大量的女真人开始在锦州一带活动,这就说明,整个辽东已经沦陷。

    而一旦他们拿下了锦州门户,就意味着固守在辽东的咽喉彻底陷入贼手,自此,朝廷与辽东便断绝了一切的往来。

    这对朝廷来说,不啻是一个极为糟糕的消息,辽东对于朝廷的意义重大,失去了辽东,无异于是一场大地崩。

    因此,各种坏消息便不禁传了出来,自然是引来许多人捶胸跌足,辽东的经营已经经一百多年,朝廷为了辽东,花费了无数的心血,甚至有人认为,一旦女真人占住了辽东,将来势必会成为大明的心腹大患。

    朱厚照和叶春秋也对此忧心忡忡,只是眼下被巴图蒙克所牵绊,却是无计可施,一筹莫展。

    而至于叶景的消息,却也是一片混乱,有说在辽阳城陷时,叶景已是死了,也有人认为他已被拘押起来,成为了杨玉将来保身的利器,也有一些流言,说是这位辽东巡抚并没有死,而是去了朝鲜。

    听到这里,叶春秋也只是苦笑着摇头,虽然朱厚照信誓旦旦地道:“锦衣卫传来的消息,想来是不会有错的,不过想要证实,却还需要一些时日,现在往朝鲜的陆路消息已经断绝了,海路倒是可以通,只是可惜这海路的往返,却需两三个月的时间。”

    叶春秋又是摇头,他又怎么不知道朱厚照想要安慰自己呢?

    叶春秋依旧是那副镇定的样子,道:“陛下,你的心意,臣弟明白,臣弟已经做了最坏打算了,现在针对辽东的消息,都是半真半假,消息隔绝,臣自然知道厂卫正在加紧打探,只是臣弟不敢有希望,一丁点的希望都不敢有。”

    有了希望,就怕将来要陷入更大的绝望啊。

    何况叶春秋深知父亲的为人,父亲并不是那种可以独当一面的人,假若他当真逃了出来,理应是赶在叛乱发生,叛贼们还没有站住脚的功夫,火速地撤去锦州才是,怎么可能会去朝鲜国呢?

    这不符合常理,有悖叶春秋对叶景的认知。

    听了叶春秋的话,朱厚照也只好苦笑道:“哎……你说的也是,就算要逃,确实不该是去朝鲜,那朝鲜与建州女真诸部相连,去那儿便要途径建州女真各部,若是往那儿去,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分别呢?哈,是不太可能。不过,带着些希望总是好的,不是吗?”

    不得不说,朱厚照确实是没有安慰人的能耐,叶春秋只是点了一下头,心里却是一片黯然。

    ……………………

    朝鲜的边界,是崇山峻岭,一条河流将辽东与朝鲜国隔绝。

    如朱厚照和叶春秋所知道的那样,在这里,有许多的女真人在此游荡。

    现在辽东已经变了大样,除了女真人与杨玉合谋,预备拿下锦州,彻底切断辽东与大明的联系,另一方面,就是防备朝鲜国了。

    这是那杨玉的主意,这位杨总兵做了这么久的大明武官,对大明的部署当然是知根知底的,虽说现在鞑靼人已经集结了无数的铁骑,随时准备挥师南下,在杨玉的判断中,朝廷理应不会派兵增援辽东。

    可是凡事就怕一个万一,朝廷若是当真大动干戈,一面是走陆路,先驰援锦州一线,还有一路,就可能在朝鲜登陆一支军马,随即直捣辽阳。

    只是虽是如此设想,这种可能依然是太低太低的,毕竟即便是要大规模渡海,筹备的时间也需半年以上,现在显然不是最恰当的时机。

    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人突然发现结了冰的那一条长河上,竟是出现了许多黑点,在这四处白雪皑皑的地方,这黑点显然格外的引人注目,更重要的事,在那平面上,越来越多的黑点开始密密麻麻地朝着河岸而来。

    率先发现这一情况的那个女真人,不由擦了擦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等他真正确定黑点是人的时候,勐地,他一脸惊吓地翻身上了马,接着疯了一般地朝向附近的部族营地疾驰而去。(未完待续。。)

过年说两句

最近几天三更,其实老虎心里感到不太好意思,想跟大家说明一下,中国人过年,特色之一就是给亲朋好友拜年,故此,这些天,老虎真是每天马不停蹄,工作不能不干,可是说到一些亲朋好友,也就过年这些天见到,过年后,大家又得忙工作顾家庭了,希望大家理解一下,不过说回来,拜年的确是体力活呀,但是老虎能码字都会坚持码字的,最近有些读者的抱怨,老虎看到了,但是水平不够,不能满足大家,真是万分抱歉!又到月初了,求点票儿吧,希望大家支持一下,算是一年好的开始!最后也祝大家都有一个好开始!

第一千四百九十三章:拼死一搏

    如那个女真人所看到的那般,那突然出现的人头越来越多,虽然并非是漫山遍野,不过那渡河的军马,绝对不是少数,至少在几千人以上的规模。

    浩浩荡荡的,在这漫天冰雪之中,显得格外的刺眼。

    在这白茫茫的天地间,这些人则在冰封的河上有序地挺进。

    这里是建州女真的范围,因而很快,附近的女真人便已赶到了,他们的人马其实并不算多,堪堪数百人,因为许多精壮都去了辽阳,因而留在这里的人数十分稀少。

    不过这些都是擅长渔猎的女真人,都是在艰辛的环境下,努力活下来的人,故此人人骁勇,一听说有人渡河,顿时热血沸腾起来,无数人蜂拥地骑上马,唿喝着举起了武器。

    此时,就在那河的对岸,叶景披着一件披风,正思绪复杂地遥望着对面。

    叶景选择了他认为最好的办法,赶往了朝鲜港口,在那里,他的招募却是十分的顺利。

    那里的人,一听到巡抚大人要招募人手,顿时踊跃起来,这些自秦皇岛来的商队人员,说是商人和水手,倒不如说是一群恶棍,但是叶巡抚的含金量很高啊,这是镇国公的亲爹,没错,简直就是二十四k的纯金。

    许多人摩拳擦掌,就算他们不是人精,也足够知道这里头的好处是数不胜数的,而这些人敢出海做商贾,早就将性命置之度外了,天不怕地不怕的,于是在利益的衡量下,众人纷纷投到了叶景的麾下。

    叶景很清楚,这一仗绝非是什么军事上的较量,而是一场心理上的对决。

    杨玉和女真人立足不稳,而此时,绝大多数反抗力量,还有那些忠于朝廷的人,虽然想要反抗,却是群龙无首,根本不敢揭竿而起,他们需要一面旗帜,需要有朝廷的名义,也需要有一队亡命之徒充当先锋,时间拖得越久,他们的耐心和希望就会被消磨得越多,所以叶景必须立即采取行动。

    因此他没有耽搁,几日之后,立即带人北上,另一面,则修书给朝鲜国王求援,很快,他就带着这一支拼凑的大军抵达了这里。

    手里持着望远镜,这是海商们的标准配备,叶景观察着对岸的稀稀拉拉出现的女真人,还有诸多先期渡河的人马。

    这是第一仗,冲过去,很快巡抚大人的威名就能传扬出去,他必须用一种闪亮的登场,来宣告自己这朝廷钦差回来的消息,从而振奋人心。

    对方的骑兵开始凝聚起来,有三百之多,还有数百步卒,看上去,似乎不是少数。

    叶景皱眉,犹豫地朝左右的人道:“刘游击,是否全数人渡河?”

    刘游击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因为这些跟随在他们身后的‘恶棍’实在不太像样子,章法不一,纯熟一群乌合之众,不过似乎绝大多数人又都还算彪悍,个个都不太怕死,他迟疑了一下,才道:“若是一次性渡河,等对方冲击,一旦不能战胜,对方的援兵也是源源不断,只怕……哎……卑下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卑下不是要长他人士气灭自己的威风,只是卑下害怕啊……”

    叶景沉默了一下,身后的披风被狂风卷起,他略略皱眉,却终究还是当机立断地道:“全数渡河吧,刘游击,我等自朝鲜入辽东,所靠的,只能是这匹夫之勇,需有破釜沉舟的勇气,若是瞻前顾后,如何杀回辽阳去?”

    说罢,他脸上露出决然之色,而后又道:“老夫先渡,传令下去,随老夫入了辽阳,老夫在此保证,朝廷的恩赏,镇国府的好处,都够他们享用不尽,对了,那几尊小炮,暂时不必渡河,就在此架设,我们将对方吸引到河对岸,便先行攻击。”

    叶景说出这番话,老脸不禁一红,他突然觉得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也变得疯狂了,宛如一个赔上身家性命的赌徒,居然有如此孤注一掷的勇气。

    叶景当先,无数人随即唿喝着渡河。

    对面的女真人见状,顿时精神一震,半渡而击,这是一个机会。

    于是轰隆隆的铁骑蜂拥而来,步行的女真人也是一拥而上。

    待到了一半,炮声却是响了,火炮是从船上卸下来的,因为装载在船上,所以是威力不大的小炮,征用了许多匹马,直接让人拉来,可是别看个头小,威力却是不小,于是唿啸着的火炮带着尾焰,尖啸着砸入女真人队伍。

    女真人有些发懵了,只有一枚炮弹精准的命中,炮弹砸入了雪中,倒没有伤亡,正当他们略略吃惊的心放下时,轰隆一声,那大雪瞬间扬起漫天迷雾,火光亦是一闪,无数的弹片和铁钉溅射而出。

    十几个骑兵顿时倒下,不可避免的引起了女真人的惊慌。

    “好啊,打得好。”

    “杀……”

    水手们看着女真人慌乱起来,不禁士气大震,一齐冲杀过去。

    那依靠渔猎而生的女真人,来是瞧不起汉人的,认为汉人往往没有多少勇气,而他们在苦寒之中熬练出来的体魄和勇气却远超汉人,只是可惜,这一次他们真的是失算了。

    他们不明白,环境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正因为环境恶劣,所以女真人在这恶劣环境之下,唯有强者和拥有巨大的勇气的人才能存活,而他们去不知道,在那汪洋的大海,海中肆虐的海寇,还有无数暴风骤雨,以及异国他乡的熬练,却早就造就了一群比女真人更加狠的人。

    这些人疯了一般,居然朝骑兵发起冲锋,虽然没有队形,也没什么组织可言,却如开闸的洪水,正在女真人震惊的功夫,还没有适应这火炮的巨大威力,紧接着,冲上前的汉人,有的弯弓搭箭,有的已发射了骑枪,有的手中举着大刀,面目狰狞。

    在啪啪啪啪的骑枪响彻天际之后,猝不及防的女真人立足未稳,居然便被这群没有任何章法可言的疯子们如洪水勐兽一般地淹没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九十四章:不战而胜

    渡过冰河后,开展了激烈的拼杀,而叶景带着他招募而来的‘军队’,开始横扫附近的女真部落,时不时地传出的枪声,必定伴来惨唿。

    叶景此时的想法尤其的明确,他要做的,就是搞出大动静,要的就是震撼所有人,要的就是告诉所有辽东人,朝廷是不好惹的,反叛朝廷的下场并不美妙,而勾结杨玉的结果,只会很惨。

    这里的消息,虽已与关内隔绝,想要传送消息,千难万难,可是在整个辽东以南,巡抚大人带兵平叛的消息还是传遍了诸军镇,而且据闻朝鲜国亦是出兵助阵,数万朝鲜官兵开始深入辽东。

    当然,唯有叶景十分清楚,朝鲜国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不过是数千朝鲜军入境。

    叶景对所出兵的朝鲜军并无太大的指望,他需要的,只是提振军心,要的就是告诉辽东诸镇,谁敢反叛,谁敢冒头,这位代表朝廷的叶巡抚就揍谁。

    消息传遍开来,接着便是无数的官军蜂拥而至,一路上倒是顺心顺意,只是当抵达镇江城,这镇江卫数千军马龟缩堡垒之中,叶景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当地的指挥张茂的心里显然是犹豫的,一方面,他不愿意反叛朝廷,他乃是大明的命官,所以那杨玉反叛,他并没有响应,只是命人固守原地,进行观望;可另一方面,他也没有下定决心平叛,因为他很清楚,当初杨玉还是大明辽东总兵的时候,他曾没少巴结那位杨总兵,自己有不少的把柄落在他的手里呢。

    谁能保证,等到朝廷要剪除杨玉叛党党羽的时候,会不会牵连到自己呢?

    正是因为这种心理,当叶巡抚的‘大军’抵达的时候,张茂依然下定不了决心,最终只好选择龟缩在镇江城。

    这镇江,其实就是一出军事要塞,靠近建州女真诸部,因此张茂龟缩于此,严令所有人不得出塞,剑拔弩张,只希望那叶景带着人绕开镇江过去。

    张茂不希望和这位代表朝廷的钦差起冲突,可也不希望彻底与杨玉反目,事实上,杨玉一直都还在与他联络,希望他能够一起共襄大业,甚至连官职都已经分封好了,只是张茂一直犹豫不定。

    可是好巧不巧的,张茂的设想并不如愿,叶巡抚的大军偏要往镇江堡这儿来。

    当兵锋抵达堡外,几门火炮已经架设好,接着便是轰隆隆几枚火炮朝着堡子轰来。

    轰隆隆……

    大地在颤抖,城楼上的积压的皑皑白雪扑簌簌而下,城墙上的镇江军顿时心中骇然,这火炮的威力,竟是直接将城墙打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那上头冒着滚滚的浓烟。

    下头的‘王师’已经是跃跃欲试,一个个摩拳擦掌,连那素来谨慎的王游击,也不禁变得激动起来,这些日子的顺风顺水,连他都不禁自信心膨胀起来,想要立些功劳。

    王游击看着那还在冒烟的城墙,一脸振奋地道:“大人,进兵吧,卑下人等,只需一个时辰,便能将这里拿下,拿下了这镇江城,也能杀鸡儆猴。”

    叶景坐在马上,他面色冷酷,早不像从前那个温文儒雅之人了,他抿了抿嘴,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却是道:“且慢,我先上前去打话。”

    “什么?”刘游击讶异地看着叶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叶景则是正色道:“我们虽是兵临城下,但是他们并没有攻击之举,可见他们未必就想做叛贼,即便是本地镇守想要反叛,可是其下的官兵当真也是想要做乱党吗?他们的心里应是早有恐惧,只怕是比老夫更加害怕,他们尚且畏惧成如此,老夫还何惧之有?若是说服他们,不战而胜,何不更好?我先上前说几句话,再观其变吧。”

    说罢,叶景再不犹豫,已是打马上前。

    那城上的官军,先是被叶景他们的大炮吓了一跳,而后惊愕地看着对方单骑而来,到了城下,许多人只需看到叶景头顶上的乌纱,还有那大红的官袍,便已知晓叶景的身份了。

    城上一个紧张的武官却是厉声道:“放箭,放箭……”

    他话还未说完,城下的叶景便大声喝道:“你们要向天子的钦差放箭?”

    接着,城上城下,俱都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那之前要求放箭的武官,一时也有些慌了手脚。

    此时,叶景又道:“是谁?是谁下令要射本钦差的,本钦差就在这里,今日众目睽睽,尔但可一试。”

    终究还是读书人,头脑绝非寻常的丘八可比。

    叶景没有把所有人都推到自己的对立面,而是直接将这个要求射箭的人,与其他的官兵分化开。

    你来射啊。

    而不是你们来射啊。

    前者既是挑衅,同时又展现出了巡抚的气度,而后者,则是拉嘲讽。

    那武官哪里敢亲自射?人都是从众的,他本以为自己一声号令,大家射过之后,自己便是完成了指挥大人固守镇江堡的军令了。

    可是让他当真在众目睽睽之下朝这钦差射箭,他却是没有这个胆量的,这可就等于是向全天下人宣告,自己是死心塌地的反贼,那就是一丁点的转圜余地也都没有了。

    面对现在的情况,这武官自是惊慌失措,退了一步,便快步消失在城头,再难寻觅他的踪迹。

    其他官兵见状,便更加泄气了,一个个神情更加紧绷起来,却是不敢轻举妄动分毫。

    叶景那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总兵杨玉勾结女真谋反,十恶不赦,万死莫恕,陛下已下旨命本官钦命代天子平定叛乱,诛杀不臣,尽戮杨玉与女真余孽,你们……难道也要反吗?一炷香之后,我们便要攻城,抵抗者,便是叛党,自此之后,便是大明死敌,尔等尽都是我大明驻扎辽东的将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本是本份,而今杨玉谋反,则杀杨玉一族,尔等何故要为虎作伥,误了自己的卿卿性命?”

    (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九十五章:战无不胜

    在叶景看来,这里的大部分人并不见得是真要与朝廷为敌,他们既有可能只是听从上级命令罢了,叶景的一番痛斥,其实用意很简单,不过是彻底将杨玉这个版贼和这些人分化开罢了。

    此时,叶景又道:“尔等是愿与本官平叛,还是要与杨贼为伍,皆都悉听尊便,若是尔等果真想反,本官就在城下,谁有本事敢来手刃本官,尽管来试。可若是愿意迷途知返,那便随本官平叛,平叛之后,本官自向朝廷上表尔等的功绩,使你们衣食无忧,死伤者,则可以得到抚恤。若是誓要做那不忠不义之徒,不但自身有杀身之祸,更是祸及妻儿和族人。而今反贼与女真已反,正是尔等忠心用命之时,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你们是要自取覆亡,或是把握时机,随本官诛杀乱党,给子孙谋一个恩荫,只在这一念之间。你们看看我手里的是什么?我身上带着的,便是一包火药,方才那火药的威力,你们是亲见的,你们要嘛射杀本官,要嘛,本官这就将这火药埋于城门,待本官引燃了火药,则城门破开,王师便顷刻杀入城中,你们的下场,与那女真诸部,不会有任何分别。”

    说罢,叶景便下了马,而后一步步地走向城门,接着道:“你们还有一个选择,便是立即开了城门,随本官一起杀贼,除此之外,别无出路,大明或许有亏欠你们的地方,可是本官许诺,绝不亏欠。”

    叶景一深一浅地踩在雪地上,瘦弱的身子,仿佛身子要应风而倒,可是步伐却很坚定,直直地朝着城门而去。

    城上的官兵们,已陷入了混乱之中。

    射杀钦差,这就是彻底地断绝了自己的后路,谁知道自己放了箭,别人会不会将自己绑了去向朝廷表功?这可是天子的钦差,如朕亲临,杀他,和杀大明天子没有任何分别,可是这样放任,那火药一旦炸开了城门,外头的军马就要杀进来,到了那时,他们说不定又是死路一条……

    混乱之中,突然有人高唿道:“我等哪里是反贼?我等是大明的官军,何来的作反?钦差就在这里,快开城门……”

    一道声音响起后,紧接着,无数人便轰然喊叫起来,他们大多人大字不识,尤其是这些军户,对朝廷未必有好的印象,可是在心理上,他们依旧还是将其视为依靠。

    所谓的顺天应运,某种程度来说,其实并没有错,以大明朝廷的名义,起先虽只是区区数千人入辽东,可是很快,这个队伍便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不日之间,辽阳已是遥遥在望,沿途阻击的叛军,早已慌了手脚,女真人听闻自己的巢穴被袭,自也是惊慌,在本部,都是些妇孺留守,而朝鲜和大明钦差皆是进兵,令他们完全没有料想到事情居然开始朝着他们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

    当浩浩荡荡的大军抵达辽阳城下,城下连绵不绝的大军,竟是延伸十里之远,这时候,城上已经人心浮动了。

    女真人不知自己本部如何了,心里忧心留在那里的妻儿,而杨玉的部众,却更加惶恐不安,他们本以为一个小小的叶景,是绝不可能闹出什么动静的,可万万料不到,这个平时看似柔弱的读书人,竟做出了这番作为,而今成了埋葬他们的掘墓人。

    叛乱的根本就在于出其不意,并且迅速地断绝与朝廷之间的联系,使整个辽东封闭起来,然后徐徐地开始稳住脚跟,最后再将辽东收入囊中。

    可是现在,当有人挺身而出,自然就成了一面旗帜,这面旗帜所过之处,各镇纷纷依附,当大军抵达辽阳城外,城内之人不免惊慌,很快就陷入了混乱,于是三日不到,大军便已破城而入。

    叶景带着无数的官兵,步入了这座已被劫掠过许多日的城池,在这些已经被破坏得破旧不堪的街道上,还有一些女真人在负隅顽抗,他们确实英勇,可是在城里,面对着无数急着抢功的军马,却是于事无补,至于杨玉的余党,则是早就鸟兽作散了。

    叶景火速抵达了此前的巡抚衙门,在这里他坐定不久,那刘游击便急匆匆地赶来禀报:“大人,杨玉已经拿获了。”

    叶景感慨地看着这已物是人非的衙堂,心里还是松了口气,总算是将杨玉这个最大的叛贼捉住了,便道:“立即将其绑缚起来,随时准备解送京师,他的家人都拿住了吗?”

    刘游击道:“拿住了不少,还有一事,在这里,除了拿住了一些女真的部族首领,有一人身份特殊,乃是巴图蒙克的女婿,鞑靼的诺颜。”

    叶景的眼睛一张一合,诺颜……

    自从巴图蒙克一统草原之后,便废除了元朝遗留下来的太师、太尉、太傅、太保、少师、平章、知院等官职。而代替以成吉思汗时代的济农、诺颜等官职。济农,相当于副汗,是大汗的助手,其职责是秉承大汗旨意管辖蒙古右翼政务。而诺颜,则相当于是宰相,蒙古的官职混乱,宰相也有多人,可不管如何,单单这个诺颜,在鞑靼部绝非是寻常人等,绝对算是一等一的贵族。

    “看来这一场叛乱,牵涉的人可不少。”叶景正色道:“这些人,都好生看押着,本官这就撰写捷报,这些叛贼,随时要准备解送京师,由朝廷处置。”

    刘游击喜滋滋地道:“是,卑下亲自看管,而今大人平叛功成,实在可喜可贺,不只如此,那鞑靼一直是朝廷心腹大患,而今拿获了巴图蒙克的女婿,鞑靼部的诺颜,更是大功一件……”

    叶景的脸色则是看不出喜怒,这一次的事,已令他对世界有了一种新的认识,他也渐渐练就了这沉稳的气度。

    此时,叶景忍不住朝向关内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禁不住在想,不知春秋……现在可好?

    (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九十六章:捷报

    平定了辽阳,各处还有一些散落的乱党,所以急需立即清除,一丁半点都不能怠慢。

    而杨玉等人叛乱的罪证,也需搜罗,牵涉到的女真诸部,到底是该安抚还是彻底的打击呢?

    叶景知道,这等大事,还需朝廷来做裁处,而自己能做的,就是暂时先稳住局面,肯请天子圣裁。

    虽然局势已经控制,可叶景心里并不觉得轻松。

    他现在最担心,最挂念的,只怕也是经了大难之后,远在京师的儿子,叶春秋了。

    辽东大乱,消息封绝,想必这时候,春秋已经急成了热锅里的蚂蚁,悲痛欲绝了吧。

    可惜,自己虽是归心似箭,却是职责所在,必须留守于此。

    念到这里,叶景心里感叹唏嘘。

    接着,他抖擞了精神,开始奋笔疾书。

    趁着现在,必须火速将报捷的奏疏送到京师去,现在辽东还未彻底平定,人心也还在浮动,此时此刻,他急需要朝廷有恩旨来。

    只有朝廷在这个时候,火速回复,并且对有功的人员进行大规模的恩赐,那些本还在犹豫,甚至心里不安的人,才会安定。

    就如那镇江的指挥一般,当叶景进了镇江,他不得不胆战心惊的跟着叶景平叛,他的心,一直都在不安的,他心里终究还有一根刺,固然他平叛有功,可是心里依然害怕朝廷追究他当初和杨玉暗通款曲的事。

    若是在这时,朝廷对他进行了封赏,承认了他是有功之人,如此一来,则是宣告他从前与杨玉之间的一些私密联系。

    朝廷决心既往不咎,从此之后,他也就安心了,可以一心继续平叛,成为稳固辽东的基石。

    所以对于许多的平叛行动,叶景采取的是虚虚实实的奏报方法,有一些功劳,尽量往大里报一些,某一些人,无功的也要有小功,有小功劳的则添为大功劳,有大功的,更该大书特书。

    他写下一个又一个名字,无意之间,便将这一次的平辽之举,演化成了无数场可歌可泣的战斗,水至清则无鱼。

    这是他在辽东独当一面时学到的知识,很多事,身处他现在的位置,其实本质上,已经不再是细究功劳多少的问题,凡事,不能认真,当你对别人认真的时候,这份维系着共同利益的关系也就打破了,一旦失去了这个基础,昨日有一个杨玉,明日,谁能保证一些胆战心惊的人,变成第二个杨玉?

    这里是边镇,王法未必能波及,靠的是实力,每一个军头,现在都需要进行安抚。

    所以在叶景的UU小说,与其是在陈述辽东叛乱和平叛的经过,倒不如说是在编织一个巨大的共同利益网,让许多人得以升官发财,让更多的人,安心下来,因为接下来,极有可能除了铲除乱党余孽,甚至还可能彻底剪除女真诸部,他需要有一群左右手,一群肯死心塌地为他效命的人。

    洋洋数千言的奏疏大抵写毕,叶景便吩咐了书吏,道:“叫张司吏来。”

    那张司吏在巡抚衙门里,乃是八面玲珑的人,甚至在城陷之后,他还为那杨玉效力,虽然这是情非得已,不过张司吏一直惶恐不安,此时更是小心翼翼的来到叶景跟前,面露淡淡的慌色,轻轻抿了抿嘴,有些担忧的问道

    “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叶景眼眸只略略一抬,接着将指了指案头上的奏疏,道:“封起来,打上本官火漆,火速送去京师,不得有误,要用最快的马。”

    张司吏原本还以为叶景要问责他,不曾想到一句责问的话都没多问。

    此刻他一颗悬着的心便落下来,紧张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巡抚大人入城的时候,许多差役回到了巡抚衙门,这张司吏生怕自己遭到打击,被巡抚大人翻了旧账。

    现在巡抚大人不仅没找他任何麻烦,还将这样重要的事让他来做。

    由此可见,巡抚大人对自己,并没有生出什么芥蒂,他整了整衣襟,忙是朝叶景赔笑道:“是,卑职立即去办。”

    说着,叶景已是长身而起,动身前去巡营。其他的事情他不用多吩咐了,张司吏知道怎么办。

    张司吏见叶景走了,则是匆匆走上前,准备将奏疏收起来,只是不可避免的,却还是看了一些文字。

    烛火下那文字像是有魔力一样吸引着他的眼眸,一瞬间他眼睛像是定格了一样直盯着文字,嘴角微微张开,一脸吃惊的看着。

    游击王贤,大变之后,与杨贼周旋,假意投效,暗中却与臣联络,相约举事,于是城领军至辽阳城下,王贤并同城中诸将……

    张司吏感觉自己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这是什情况?

    这游击将军王贤,可是杨玉的心腹死党啊,杨玉反叛,他是第一个附和,等到杨玉快要败亡的时候,这王贤方才叛了杨玉,带兵降了巡抚大人。

    这样的人,绝对算是一等一的杨贼党羽,也是罪不可赦的乱党,可是在这份奏疏里,反而成了一个忍辱负重之人,仿佛这辽东发生的所有事,坏只坏在一个杨玉身上,连王贤这样的死党,居然也成了有功人员。

    连他都如此,其他人就可想而知了,张司吏彻底的松了口气,心里想,这位巡抚大人,还真是网开一面啊,只这一份奏疏,不知活了多少人,王贤如此,其余那些和杨玉有一点关系的人,都可以高枕无忧了。

    他心中大石彻底放下,整个人变得轻快起来。

    张司吏甚至心里在想,自此之后,整个辽东,不知要多少人感谢叶巡抚的活命之恩,更不知多少人,今夜可以睡一个好觉,那些反叛的乱党,只怕也很快就会负荆请罪吧,还有……更不知多少人,会升官发财呢。

    自此之后,辽东再无杨贼党羽,只有叶巡抚的死忠了。

    他火速的将奏疏封起来,打上火漆,立即送了出去,只恨不得它立即插上翅膀,立即到内阁,到紫禁城中去。(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九十七章:国乱念忠臣

    京师渐渐炎热起来了。

    辽东的彻底失去,已令天下哗然。

    某种意义来说,一旦失去辽东,这就等于使大明彻底失去了一道屏障,何况辽东并非大漠,那里沃土千里,军事意义固然重大,经济作用也是巨大。

    当初为了巩固辽东,朝廷对辽东无数的军事重镇进行了扩建,动用了无数的人力物力,更是驻扎了无数的军马,可是如今,却是彻底地葬送。

    甚至有可能在十年二十年之后,那里会出现一个与鞑靼一样可怕的敌人,将大大地加重大明的负担。

    此前只听到叛乱,可当叛军出现在锦州一线,这才使人如梦方醒,朝廷各部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争议极大。

    于是朝廷不得不追加廷议,商讨此事。

    李东阳近日的心神很是不宁,他此前的全部心思都扑在如何令宗室绝俸这事上,朝廷内部的争斗,却因为这一次外患,被彻底地中断,李东阳毕竟是理智之人,当然明白这叛乱之患更重要一些,此时他不得不放下了针对宗室们的布局,将目光放在了辽东。

    今日一早,廷议在李东阳的主持下开始。

    几乎朝中所有的官员都已经到了,几个在京的国公也一并列席,朝鲜驻在京师的国使,也是忧心忡忡地参与了这次的廷议。

    显然,这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首先户部的抱怨是最多的,虽然辽东的饷银倒是少了,可是辽东的赋税也没了啊,这倒也罢了,失了辽东这一处重镇,就必须追加钱粮,招募更多的军士,固守于锦州一线,这几年,户部的亏空已经越来越严重,再这样下去,就只能加税了,可要加税,关系到方方面面,谈何容易呢?

    兵部这儿,也是损失重大,这自不必言;至于其他诸部,也都在不安之中。

    这样重要的事,朱厚照自然是要参与的,其实之前他就清楚,与其说这一次廷议是想解决辽东问题,不如说是商讨善后罢了。

    如何加固锦州的防御,对于死在辽东的忠臣烈士如何抚恤,本质上,其实朝廷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暂时无力考虑辽东,因为最新的探报是,鞑靼部的斥候已是越来越频繁,极有可能随时发起攻击。

    显然,相较于辽东叛乱,与鞑靼即将的战争,才是整个大明朝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事有主次轻重之分,可朱厚照还是感到很是气恼,身为天子,居然失去了战略意义如此重大的辽东,这显然成了他一块无法掩去的心病,所以从这场廷议开始,他便一直缄口不言,只是偶尔将眼睛投向叶春秋,露出几分忧心之色。

    叶春秋的心情是沉重的,若是细看他的眼睛,会发现他的黑眼圈非常的严重,他已是许多天都没有睡过好觉了,虽是直直地站在这大殿里,却一直是心不在焉地听着……

    这时听李东阳道:“诸公,此次杨玉叛乱,据闻巡抚叶景已是遇害,叶巡抚乃是朝廷忠臣,而今尸骨无存,实在可悯可叹,老夫以为,朝廷理应予以一些抚恤,以安天下人心。”

    急着抚恤,也是李东阳觉得稳妥的想法,现在人人自危,到处都是流言蜚语,奖励一些忠臣烈士,可以将消息传到辽东去,显示朝廷对其的重视,从而鼓舞人心,还可以大震锦州一线官兵的士气,使他们高枕无忧,安心剿贼。

    只是……一时之间,殿中安静了下来。

    叶景死了吗?

    一直面无表情的叶春秋,震惊地抬起了眼眸,他虽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李东阳的话吓了一跳,此时,神色紧张地看向李东阳。

    朱厚照听到李东阳的话,倒是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他手指头打着节拍,一面担心地看了叶春秋一眼,一面道:“朕还未听到叶爱卿殉国的消息。”

    李东阳叹了口气,道:“老臣也是希望叶巡抚能安然无事,可今早接到了奏报,才是得知此事,哎。叛乱发生之后,辽东的辽海卫指挥杨寅听到了消息,心知辽东不保,连夜撤回了锦州,他在锦州,已经送了奏报来。”

    说着,李东阳将今早的奏报取出,道:“这是他给兵部的奏报,里头叙说了贼情,说是杨玉与女真人勾结,突然发作,顿时辽东乱如一锅粥,杨玉使人占了辽阳,派兵杀入了巡抚衙门,斩杀七十九人,其余人等,俱都降了杨贼。”

    杀了七十九人……

    何况又没有得到叶景投降的消息,若是叶景降了杨玉,那杨玉势必会大肆地宣扬和鼓噪,朝廷这儿不可能没有得到消息,既然没有降,那巡抚衙门都被一锅端了,还死了这么多人,想必叶景也……

    想到这里,众人心里不禁戚戚然起来,无论如何,巡抚乃是朝廷的钦差,挂的乃是都察院右副都御使之衔,差不多算是一脚踏入了庙堂高官的行列了,叶景却在这场叛乱里……

    正在不少人为叶景感到惋惜之际,李东阳又道:“这杨寅还有奏报,说是根据他的来的传闻,那杨玉拿获了巡抚叶景,要他归降,叶景不肯,杨玉便咬牙切齿,深痛恶绝,欲以死要挟,叶景痛斥他为国贼,这杨玉面带惭色,遂恼羞成怒,便当场将他杀了,叶景引颈受戮,依旧骂声不绝,其刚烈,人所罕见啊。”

    众臣悚然。

    其实当时的场景,大家大致上可以脑补出来。

    至于这个传闻到底是否真实,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朝廷眼下,最重要的是树立一面旗帜,所谓家贫思贤妻、国乱念忠臣,在眼下辽东的时局之下,一个忠臣的意义重大。

    叶春秋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

    这些日子,虽是努力地掩饰,可他的心里是极不好受的,他并不需要自己的父亲有多英勇,或是如何刚烈,他宁愿叶景为了苟且偷生,保住自己的性命,因为这是自己的至亲,再亲不过的人。

    叶春秋只想他好好地活着!(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九十八章:厚赐

    听了李东阳的述说,朱厚照不禁为之感动,不由道:“辽东动荡,逆贼不知凡几,更有不少人亦是屈服杨贼yin威之下,叶爱卿慷慨就义,朕心里,甚是不好受啊。”

    “正是。”就在此时,王华站了出来。

    说起来,叶景与他毕竟是姻亲,此前,他便一直注意着叶春秋的反应,当看到叶春秋眼眶发红,不由于心不忍,心知这时,理当说几句话了,便道:“陛下所言甚是,巡抚叶景,品行端正,自步入仕途以来,从未有过过失,实乃天下百官的楷模。”

    人都死了,说好话有什么用?

    不过在这个时代,却往往有个传统,叫做死者为大,这人若是一死,且不说关系与你亲近的人会追思你,便是平时并不和睦之人,也会拼着命地来颂扬你,毕竟从前大家虽然有隔阂,可现在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冲突的呢?

    王华此话一出,这朝中百官纷纷点头,皆是一副痛失良师益友之状。

    正在这时,突听哇的一声,众人错愕看去,却见一官员竟是没有忍住,放声大哭起来,仔细一看,竟是新任的左都御史邓健。

    这叶景的亲子叶春秋,听到生父已是身死,不过是两眼发红,固然还能拼命忍住自己的情绪,反是平时性子最烈的邓健,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了。

    邓健泪眼磅礴,倒是身旁的人要劝他,邓健则放声道:“陛下,臣万死之罪……万万不该在此……可叶伯父,平时待臣甚好,臣……多蒙他的教诲,而今忠烈已逝,可是音容笑貌仿佛俱在眼前,臣……”

    说着,邓健已是泣不成声。

    邓健其实一直都是直肠子,他和叶春秋相交甚厚,逢年过节都是在叶家过的,当初叶景还在京师,交流也是不少,而今听到这个噩耗,自然也是心痛到了极点。

    叶春秋见他哭,心里犹如被一块大石重重地压着,他将眼睛别到了一边,只生恐自己一直极力压抑的情绪无法抑制。

    朱厚照看着邓健,顿时也被这情绪传染了,竟也不知怎的,心里生出了悲凉之感,他吸了吸鼻涕,道:“朝廷所需的,正是这样的栋梁,而今他已就义,该如何恩赏才好?”

    百官们不禁默然,倒是李东阳仿佛早有腹稿似的,徐步而出,道:“叶巡抚生前,功勋显着,其子叶春秋,更是我大明肱骨之臣,而今叶景就义,其忠烈不亚苏武牧羊,国朝以忠孝为本,若不从重优恤,如何教化天下?老臣窃以为,何如追授叶景为郡王,命人寻捡其骸骨,以王礼下葬,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追封郡王?

    这倒是有例可循的。

    比如明初的常遇春、李文忠、邓愈、沐英诸人,就分别追授了开平、岐阳、东瓯、黔宁王,之后靖难之役,朱能、朱勇、张玉、张辅诸人,也都追授成了郡王。

    李东阳这一手,实在太过漂亮,他不让叶春秋以宗室的名义封王,这一次碰到机会,索性先让其父追封为郡王,有了这个铺垫,接下来就可以为叶春秋成为藩王做足够的铺垫了。

    不得不说,任何一丁点的机会,似乎李东阳都能抓住,可见他的心机深到了何种的地步。

    朱厚照听了,心里倒是宽慰了一些,这个追授,可谓是太重了,大明被追授为王的人之中,每一个都曾战功卓着,虽然叶景也是忠烈,可和开国和靖难的功臣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不过朱厚照却觉得,李东阳的话深得自己的心,于是他不假思索地点头。

    其实他的心思也很简单,这样,也可以给叶春秋一些安慰吧。

    只是,当他抬眸看了一眼叶春秋的时候,心里又黯然了起来,因为叶春秋的脸色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有所缓和,即便叶春秋努力压制着,可还是让人感觉到他身上那深深的悲痛。

    事实上,叶春秋的心情犹如锥心一般,不单对李东阳的‘大礼’没有半分的动容,甚至,他的心里没来由的竟有些反感。

    李东阳将机会抓得如此之牢,本质上,不过是因为他冷静罢了,在任何时候,这位内阁首辅大学士心里都满满的是算计,每一个身边发生的事,都可能成为他达到目的的手段。

    这时,朱厚照道:“叶爱卿,意下如何?”

    叶春秋一时恍然,待朱厚照连续唤了几次,叶春秋这才反应了过来,走到了殿中,拜倒在地道:“陛下厚爱,臣弟谢恩。”

    还能说什么呢?此时的叶春秋感觉自己的口齿也变得木讷起来了,即便是刚刚说出的这八个字,都仿佛已经耗空了他的所有气力。

    朱厚照心里叹息,倒是李东阳道:“镇国公,汝父得此优恤,实乃实至名归,叶家父子一心为国,本该有如此厚赐。”

    李东阳虽是极力地表现出沉痛之色,甚至在此前叹息了一句,宛如与叶春秋的心情一样沉重。

    只是叶春秋却是瞬间明白了李东阳的意思,他这是告诉自己,自己又欠了他一次人情。

    叶春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经这一次父丧,心中悲痛到了极点,以至于自己变得格外敏感和愤世嫉俗,心里却没有半分的感激,只是机械式地点了点头,无言以对。

    朱厚照又道:“朕以为李师傅所言甚是,论功行赏,实属情理之中,不知诸卿家以为如何?”

    这是照例的询问,本质上,这是内阁首辅大学士的提议,而且显然宫中也表示了极大的支持,所以基本上,是不可能有人反对的了。

    虽然这有些不合情理,因为于叶景的生平来说,这恩赐确实是太重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表面上是追授叶景,实则却是为了优待镇国公,否则寻常的巡抚,哪里会有这样优渥的待遇?

    若是陛下一意孤行,倒也罢了,偏偏是内阁首辅大学士开的口,这就使得那些觉得不合理的人,大多都选择了缄口不言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九十九章:不畏强权

    任何时候,天子若是得到了内阁的支持,许多事要办起来,可就顺畅得多了,虽然朱厚照爱胡闹,不算是个勤奋的皇帝,却也明白,内阁在百官里算是一个风向标。

    朱厚照见无人做声,心里也松了口气,正待将这事定案,不妨这时候,有人突然道:“陛下,臣以为优厚过重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不禁让人感到错愕。

    是谁这样大胆,竟连内阁首辅大学士的面子也要反驳?甚至没有看出陛下也是支持李公的这个提议的吗?

    等众人看去,却发现出班的不是别人,竟是方才因为得知叶景已经身死而悲痛不已的邓健。

    却见邓健拜倒在殿中,他双目依然是通红,声音带着嘶哑和疲惫,道:“臣与叶叔父感情深厚,只是叶伯父固是大义,可他毕竟只是就义,数我朝追封王爵者,无一不是大功于朝,巡抚叶景若是封王,那么大明能追封王爵之人,不知凡几,可谓数不胜数,以臣之见,若是该当给巡抚叶景恩荣,告慰他的在天之灵,理应是以功论功,否则,他若是泉下有知,岂不有愧?”

    真是好大的胆子。

    李东阳的面色显得有些僵硬起来。

    某种意义来说,这邓健有点儿朝他吐口水的意思。

    李东阳虽然也清楚这样不合程序,可无论怎么说来,李东阳善谋,所谓的谋略,本质上就是绕过规矩的束缚去达到自己的目的,对他来说,眼下急需解决宗室的麻烦,既然叶春秋非要封王不可,不妨卖他爹一个人情,并为接下来瓦解宗室,对叶春秋的拉拢来做铺垫。

    这是李东阳的计划,理应是不会出问题的,一方面,陛下偏袒叶春秋,肯定是准许的,另一方面,其他内阁大学士,如王华和谢迁,也不可能强烈反对,毕竟这二人与叶家的交情太厚了,不可能拉下老脸,就算是新入阁的杨一清,其羽翼未丰,和自己相交莫逆,更加不可能。

    谁料到,好巧不巧的,偏生这个叶春秋的挚友邓健居然跳了出来反对。

    这家伙满口说以功论功,不就是说自己不是以功论功,是以公谋私吗?

    李东阳眯着眼,并不作声,他是不可能和一个御史去起争执的,毕竟拉不下这个脸,跌份。

    这时候,李东阳甚至有点后悔了,本来当初的意图是将这个刚正不阿的邓健送到都察院,以左副都御史的名义去检举宗室,因为这个世界,敢和真正的强权对着干的人并不多,即便是某些想要攀龙附凤的家伙,你让他说人好话,他们眉头也不皱一皱,可若让其去得罪人,得罪的还是宗室权贵,只怕也没几人能横得下心来,在李东阳左思右想之后,邓健就是这最适合的人选了,可李东阳却是怎么也料不到,竟被邓健直接反噬了。

    朱厚照的脸色亦是微变,不知怎的,见了邓健就觉得不舒服,从前好不容易将邓健打发去了通政司,虽然也是宫中的职位,不过毕竟只是间接的联系,眼不见心不烦,谁料这家伙又回来了。

    朱厚照带着几分明显的怒气道:“胡说,难道叶爱卿殉国,功劳还不大吗?”

    邓健是牛脾气,一点没有受朱厚照的怒气受影响,却是道:“臣与叶春秋兄弟也,他的父亲,便如臣的父亲,臣以父执之礼而待叶巡抚,可若是论功,敢问陛下,叶巡抚之功,可与开国的诸王相比吗?那么与靖难的河间王相比如何?若是不及河间王,那么与东平王相比呢?臣绝非诋毁叶巡抚,实乃国家法度如此,若是今日网开一面,陛下这是要将此前殉国而死,而只封侯伯之人,置之何地啊?若自此之后,一切以今日为准,那么百年之后,大明追授的王爷又有几何?臣……”说着说着,他的眼睛又红了,哽咽着道:“臣期期不敢奉诏,愿陛下收回成命。”

    邓健说罢,朱厚照的怒火更盛了,喝道:“不敢奉诏,你以为你是谁?朕心意已定,朕这就下旨,这是朕的事,与你何干?”

    邓健凛然道:“陛下家事,既国事也,陛下私情,亦是天下事,臣是大明之臣,家国之事,如何与臣无关?”

    朱厚照一时有点懵了,这话的意思,倒像是朕什么事,你邓健都管定了,是吗?

    朱厚照简直气得想要吐血,只觉得此人定是疯了,本来这些日子就很不痛快,这家伙是往枪口上撞啊,于是冷笑连连着道:“住嘴。”

    殿中顿时沉寂起来,虽大家都足够了然邓健的性子,可是惹得龙颜震怒,足以让人心中一寒,何况另一边……

    邓健之前就公然反驳内阁首辅大学士的提议,李公现在还拉着一张老脸呢,偏生这邓健仿佛不信邪一般,他的声音依旧在殿中回应:“臣不敢住嘴,臣乃言官,陛下若要臣住嘴,还请陛下先革去臣的都察院左幅都御史之职,否则,臣若住嘴,则为失职。”

    “你,你,那好,好得很。”朱厚照气得发抖,道:“好你个邓健,好一个左幅都御史,你……你这混账……”

    “陛下慎言!”

    “来啊,朕这就革了你的……”

    “陛下要革职,需先下旨。”

    “朕的口谕即是旨意。”

    “错了,陛下,臣忝为三品,若无明文旨意,经吏部核验,是革不去的。”邓健昂首看着朱厚照,一副拼命的架势。

    朱厚照目瞪口呆,老半天有点回不过神,这么些年来,各种碰瓷的言官,他倒是见得多了,可似邓健这样的,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朱厚照目光凛然起来,带着几分狰狞,忍不住朝李东阳看去,他在指望李东阳这时好生约束一下这个不怕死的家伙。

    李东阳对邓健,却是有着几分忌惮,他很清楚,这家伙是个不怕死的人,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啊,更何况,李东阳很爱惜自己的羽毛,他只是双目微阖,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未完待续。。)

第一千五百章:高风亮节

    朱厚照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往日里,也没少给邓健这硬骨头的性子气过,这一次的事情,更是关系到叶春秋的生父,本来好好追封,却又遇到了邓健这个‘程咬金’,朱厚照自是气得不轻,甚至恨不得扒了邓健的皮才好。

    倒是这时,一个声音突然道:“陛下,臣有一言。”

    陛下正在气头上呢,大家不禁纳闷是谁想来凑这个热闹,却是讶异地看到叶春秋站了出来。

    朱厚照见是叶春秋,松了口气,心里想,好你个邓健,朕说不过你,春秋还说不过你吗?

    朱厚照的语气立即缓和了一些,道:“噢,春秋有什么话要说?”

    众人则是同情地看着邓健,邓健方才的话倒是没有说错,不过这个人,真是太不着调了,大家都知道你与叶家交情深厚呢,却在这时候在背后捅叶家一刀,实在是千不该万不该啊。

    谁不知道镇国公叶春秋当初还是状元出身,口才自是了得,且看这镇国公如何驳得他哑口无言吧。

    此时,叶春秋道:“臣弟以为,邓大人所言甚是。”

    嗯?

    一下子,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叶春秋这话是什么意思?

    连李东阳也有点回不过神,他勐地将眼睛张开,错愕地看着叶春秋。

    叶春秋竟然赞同邓健的话?难道他不知道他的生父被追封为王会是什么好处吗?

    突然之间,李东阳竟是发现自己有些失策了,细想一下,自己的表现实在过于理性,而对叶春秋拉拢的手段,不过是以利相交罢了,这在别人那儿有用,对叶春秋,当真有用吗?

    朱厚照本是因为邓健的话而气恼不已,还等着叶春秋去反驳邓健呢,可料不到叶春秋的表现,竟与他所期望的截然相反,顿时气结地看着叶春秋道:“他怎么就说得对了?”

    叶春秋正色道:“臣父就义,不过是职责所在,固然有功,可是臣为人子,却是以为追授郡王确实是过了头,凡事有度、过犹不及,臣心中感念陛下恩德,在此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无可否认,追封叶景为郡王,对叶春秋有着莫大的好处,或许别人不明白叶春秋为何要拒绝,可叶春秋却十分明白,来作古之人的身份,是子孙挣来的,像现在这般破格的追授,表面上是获得了尊荣,可是后世的子孙又会怎样看呢,他不希望自己的父亲,因为如此,反而被人笑话,与其如此,反而不如实事求是,若是当真人有在天有灵的话,叶景怕也能够心安吧。

    朱厚照看着叶春秋一副真情实意的样子,一时无言,既然连叶春秋也反对,似乎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坚持,他只得瞪了那坏事的邓健一眼,方才道:“既然如此,那就作罢吧,此事先放一放,爵位之事,暂且作罢,不过叶卿家殉国而死,朕要亲自主祭,好让天下人知道,朕绝不冷了忠臣之心。”

    朱厚照说话的时候,眼睛里似乎带着不同寻常的神色,此时,谁也想不到这小天子在打着什么主意。

    只是陛下要祭祀叶景,似乎也无可挑剔,邓健忙呜咽道:“谢陛下。”接着很复杂地看了叶春秋一眼。

    反对这件事,邓健是出于公心,可是出于私情上,他心里只怕对叶春秋也有愧疚,反是叶春秋站出来支持自己,令邓健足见叶春秋的胸襟。

    何止是邓健如此,对朱厚照来说,叶春秋拒绝了这桩好事,也不禁为叶春秋的品性感到佩服。满朝文武,心里都是唏嘘,也不禁肃然起敬。

    唯有李东阳,却突感自己失策了,面上没说什么,心里不免还是有些不快,毕竟自己破格的‘提拔’,被邓健一句呛成了自己没有以功论功,有失公允,现在叶春秋居然也认了,岂不是表示叶春秋的心里也是这样认为?

    祭祀是在社稷坛进行,因为叶景死在乱军之中,尸骨怕已难觅,所以叶家上下,虽已是白衣素缟,设了灵坛,府中上下,皆是哭声一片,叶家各宗,都修了书去,命他们抵达京师奔丧,老家那儿也要筹备修葺衣冠冢,叶春秋作为这一家之主,不得不勉强忍住悲痛,接待各方人物。

    那社稷坛的祭祀,还有两日,礼部对此格外的重视,先期已是进行筹备,可是登门而来祭祀的人,却还是如过江之鲫。

    叶春秋带着满腔的悲痛,浑浑噩噩地领着叶东和自己在京的一些叔伯纷纷去见礼,另一面,也开始顾念起叶老太公的身体来。

    经此噩耗,叶老太公的身子更是大不如前了,因此叶春秋只好让夫人王静初和琪琪格随时照料,免生意外。

    这一日大清早,头戴着孝帽的唐伯虎匆匆而来,寻到叶春秋,道:“公爷,那邓健来了,几个门房不肯让他进来。”

    叶春秋错愕地道:“为何不让进。”

    唐伯虎义愤填膺地道:“他平时没少受叶家恩惠,却在朝堂上说先老爷功不配位,府里上下的人,都是厌透了他。”

    叶春秋脸色一冷,呵斥道:“这是什么话,人在哪里?”

    于是叶春秋匆匆赶到了中门,却见中门外哪里有邓健的踪影,问了门房,方才知道邓健在门前磕了头,便匆匆离开了。

    叶春秋站在门前,这锦绣的叶家门前,何等的气派,可是这正对的长街上,虽车马如龙,叶春秋却仿佛看到了邓健那孤独的身影离群索居般的徐徐远去。

    叶春秋心里叹了口气,人情,人情,这世上谁逃得过呢?偏偏这位邓兄弟,却将人情躲得远远的,这邓兄走的是比世上所有的人都更艰难的路,走在这条路上,想必会孤独得很吧。

    叶春秋摇摇头,回眸看了一眼唐伯虎,道:“等祭祀之后,请邓兄来府上一趟吧,他与家父感情也是深厚,理应让他来祭奠一二。”

    唐伯虎显得欲言又止,最后却是苦笑道:“他就是这样的性子,想骂他,竟也发现不知如何下口,真是怪哉。”

    (未完待续。。)

第一千五百零一章:居心不良

    唐伯虎随口而出,叶春秋却是觉得唐伯虎的这句话精准无比。

    像邓健这样的人,在人眼里,确实是讨厌,可是这个让人讨厌,唯恐避之不及的人,你却会发现,你竟没有道理指责他。

    最可笑的是,这天下人都在学圣人的大道理,每一个人都希望有一个恪守圣人标准的君子出现,而实际上,这个人真正出现,就如邓健这般,可是大多数人却都捏起了鼻子,恨不得将他一脚踹去爪哇国。

    虽是对着邓健感到有几分同情,可是现在正是叶春秋丧父之痛之时,叶春秋并没有太多的心思顾念其他,摇了摇头,便回身要进府。

    叶春秋虽是头戴着孝帽,身上穿着素缟,面上显得有些疲倦,昨夜守灵,已是耗费了太多精力,可是却一直硬要自己打起精神,父亲的死,令他脾气有些糟糕,可是他绝不能让父亲的丧礼失了体面,父亲生前是那么一个谨慎之人,甚至为了他去了辽东,才是有了今日的身死,他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表现得懦弱吧!

    可是,只有叶春秋才知道,叶景与他那些年的相依为命,对他来说,这个父亲的亲情是谁也代替不了的,而现在,那个曾与自己相依为命之人不在了,叶春秋感觉,这世界像是一下子失去了色彩。

    叶春秋挪着沉重的脚步往府里去,只是走了几步,门房却是追了上来道:“公爷,李阁老的车驾到了。”

    李东阳来了?

    府里的宾客,是有三六九等的,有的是府上下人来招待,有的得叶春秋的叔伯或是叶春秋的堂兄弟们负责款待,可有一些人,却非叶春秋亲自迎接不可,就例如李东阳这样的。

    叶春秋只好驻足,过不多时,便见李东阳穿着一件朴素长衫,带着几个家人挑着一筐锡箔、香烛、黄纸来,由人在侧门领着进去了,刘东阳则走中门,叶春秋上前作揖:“李公……”

    李东阳压压手道:“哎,春秋,可是无恙吧?我来送一送你父亲。”

    叶春秋道了谢,便领着李东阳至灵堂,李东阳便上前,摘了头上的入京方巾,三跪九叩,凝视了牌位一眼,唏嘘不已的样子。

    叶春秋在旁答谢,李东阳深看了一眼叶春秋,又见叶春秋的儿子叶小海也是披麻戴孝,跪在叶春秋脚下,一脸懵懂的样子,便摸了摸叶小海的头,才接着道:“春秋,可否移步,老夫有几句话说。”

    叶春秋想了想,朝身后的叶东使了个眼色,叶东连忙抱着叶小海拜下,叶春秋方才与李东阳一前一后出了灵堂。

    到了书房,唐伯虎也率先回到了这里,正在处理往来的文书,见了叶春秋和李东阳来,连忙向李东阳行了礼。

    李东阳和颜悦色地道:“早知镇国公的府上藏着一个才子,啊,你不必回避,唐先生乃是镇国公的亲信之人,听一听也无妨。”

    叶春秋请李东阳坐下,便道:“不知李公有何事见教?”

    “是这样的。”李东阳皱着眉,道:“本来镇国公丧父,老夫是不该来叨扰的,只是老夫听闻了一些事,特意来提个醒。”

    能让李东阳亲自来提醒,肯定不是小事,若是以往的叶春秋,只怕要警惕起来,可是现在,他实在没有太多的精神,只是点了点头,道:“还请见教。”

    李东阳正色道:“近来老夫在南京的一个门生送了一封急书来,说是有人听闻镇国公父丧,说镇国公权柄过重,又说镇国公虽有爵位在身,可毕竟是读书人出身,圣人门下的子弟,父死居丧守制,乃是常理,希望镇国公能够为读书人做一做表率,回宁波守制三年,春秋啊,这些人真是居心叵测啊,你乃国公,而今并非文臣,岂有居丧守制的道理?”

    这种事情,倒是应该谨慎处置的,只是叶春秋的连忙依旧没有太多的反应。

    守制即为守孝,在这个时候,父母或祖父母去世,儿子和长孙需在家守孝二十七个月,期间不得婚嫁、应考、上任,现任的官员需离任,这个规矩,当然是针对读书人的,叶春秋是公爵,没有离任的可能,不过若是回乡守制,就意味着三年与京师乃至于和镇国府切断联系了,那么这京师的事怎么办,镇国府怎么办,关外的镇远国又当怎么办?

    这里头有太多变数了。

    显然如李东阳所说的,这是有人居心不良!

    是想借此接收镇国府吗?叶春秋乃是镇国府的主心骨,这自不必待言,一旦去了宁波,山长水远,等到三年之后,却又不知是什么光景了。

    尽孝本是人之常情和本能,可若是有人以言论为刀,逼迫叶春秋愚忠愚孝,借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叶春秋只是微微皱眉道:“噢,多谢李公提醒。”

    一旁的唐伯虎,顿时变得忧心起来,他深知此事关系重大,可想要反驳,却是无从出口,因为孝乃大节,假若真有人借此来带起舆论,还真没有人敢为叶春秋辩护。

    刘东阳这时却是道:“这事也不算是小事,不过请镇国公放心吧,这件事,老夫已经严密关注,南京那边的人,大多都是愤世嫉俗,有这样的心思也不足为奇,你自管放心,好生在此守灵,其余的事,老夫来为你处置,总不会让有心人借此滋事,谁若是敢惹是生非,老夫也绝不心慈手软。”

    听了李东阳的保证,一旁的唐伯虎不禁松了口气。镇国公和李公不同,这镇国公在镇国府里说一不二,甚至宫里的人,也对其有巨大影响,这是李公做不到的。

    可在这百官内部,镇国公的分量就远远及不上李公了,李公既然决意维护,这件事自然就好办了。

    叶春秋便道:“多谢李公美意。”

    李东阳颌首道:“那老夫便告辞了,汝父新丧,你要保重身体啊。”

    叶春秋又再作揖,接着才亲自将李东阳送了出去。

    (未完待续。。)

第一千五百零二章:贵人到来

    等送走了李东阳,唐伯虎陪在叶春秋身后,看着憔悴而疲倦的叶春秋,不由道:“公爷,真真是幸赖了李公呢,否则这言论也是可以杀人的啊。”

    叶春秋心里却是有一股莫名的烦躁,若是以往,大抵也只是缄默不言,可是今日却是面上带着几分不耐烦,道:“就算真有这样的舆论出来,我即便守孝,难道陛下会肯吗?鞑靼南下在即,军机大事,这里离得开我?既然离不开,陛下是一定会夺情的。”

    所谓夺情,却又是一个礼俗,官员若是遭遇父母丧应弃官居家守制,称之为丁忧,服满三年再行补职,可若是遇到特殊情况,即国家夺去了孝亲之情,可不比去职,也不必回家,可以素服办公,不参加吉礼,夺情虽然少见,不过对于叶春秋来说,却有正当的理由,比如说现在国家危及,即可‘百善孝为先,金革之事不避舍孝尽忠’。

    唐伯虎听罢,不由身躯一震,他勐地明白,原来这只是一个根本莫须有的问题啊,可既然莫须有,那……

    唐伯虎心里有疑问,终究忍不住地道:“公爷,既如此,何以李公特别交代呢?”

    唐伯虎的逻辑很精简,以李东阳的身份,当然不必杞人忧天,他既然专程来说,那势必就是极为严重的吧。

    叶春秋却是冷笑道:“你说呢?”

    唐伯虎沉默了,他勐地发现,自己接触到了人性最黑暗的一面,道:“公爷的意思是,李公是拿着一个莫须有的事跑来向公爷示好?”

    叶春秋抿抿嘴:“不只是这样。示好和威胁,就得看我怎么看了。”

    唐伯虎愣了一下,心里不禁发寒起来。

    他像是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接着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愣颤。

    叶春秋的意思是,李东阳并不知道叶春秋对李东阳的看法是如何,因为人心隔肚皮,所以专程来说这番话,假若叶春秋对李东阳是真心实意的礼敬,那么对于这个忠告,必定是心怀感激的,这叫示好。

    可若是叶春秋对李公的印象并不好,那么这一番话,何尝不是一句警告呢?

    这件事,老夫会帮你压下来,当然,也有可能不把他压下去,甚至在背后煽风点火,一群南京的官员成不了什么事,可若是背后有大人物支持,影响就全然不一样了,即便夺情,也未必能顺利。

    所以,如何解读理解,完全存在于叶春秋心里,可无论如何去解读,效果都是一样,叶春秋必须和李东阳维持密切的关系。

    唐伯虎终于想明白了这复杂的关节,却是苦笑,忍不住摇头道:“世上的事,和这世上的人,真是越发教人看不透了啊。李公……难道真是这样的人?”

    叶春秋却是回答:“能入阁的人,谁会简单呢?”

    唐伯虎便彻底不说话了。

    他看着憔悴和几分忧愤的叶春秋,突然觉得公爷的性子变了不少,从前即便遇到一些不愉快的事,也是极少点破的,可现在不但点破,面上还现出似笑非笑的样子,显得有几分森然。

    不过唐伯虎很能理解叶春秋现在的心情,丧父之痛,确实可以改变一个人。

    正说着,外头有人来禀道:“公爷,太子殿下来了。”

    听到太子殿下来了,倒是令叶春秋微微一愣,太子来做什么?

    他年纪这样小,莫非是来玩儿的?他和小海倒是在一起读书,现在小海在家守灵,去不得詹事府,莫非……

    方才叶春秋的性情里带着几分尖酸,现在听到小太子,心情居然不知觉地平和起来,对这个孩子,叶春秋既寄以了厚望,同时心里也有一种莫名的温情,仿佛他和叶小海一样,都是自己的孩子。

    叶春秋连忙领着唐伯虎再至中门,果然看到朱载带着几个宦官来了,他没有穿朝服,只是一身寻常富家孩子的打扮,唯有头上戴着一顶梁冠,显示着他不同寻常的身份。

    叶春秋上前作礼。

    朱载则是摇摇头,他不过七岁,个头却比寻常孩子要高一些,面上带着凝重道;“本宫也是听师傅们说起了这件事,心里便想,此时叶皇叔和小海一定是难过极了,本宫禁不住就来一趟,想给叶巡抚磕一个头,叶皇叔不会责怪吧?”

    叶春秋唏嘘着,忙道:“太子请吧。”

    朱载到了灵堂,郑重其事的叩拜,叶春秋答谢,朱载红着眼眶道:“至亲新丧,这是锥心之痛,叶皇叔要保重才好。”说罢看向叶小海道:“小海,你的功课,不必担心,到时我让师傅们到府上来教授。”

    他沉默了一下,却接着叹息道:“叶皇叔一家,尽为忠良……”却又不知说什么,只是摇头。

    朱载显得很成熟,只是拉住叶春秋的手,觉得叶春秋的手有些冰凉,这小孩儿虽未必当真懂事,便索性捂着,想将叶春秋的手焐热。

    叶春秋感受着手上的温度,见这宛如玉琢出来的孩子这般善解人意,宛如那能融化坚冰的阳光一般,不禁道:“太子殿下有心了。”

    朱载挤出一些笑容,道:“我听说叶皇叔的学问最好,不妨有闲去詹事府走一走,教授本宫一些课业也好,本宫冒昧而来,皇叔勿怪。”说着,不舍地放下了手,朝叶春秋作揖道:“叶皇叔于本宫有活命之恩,于国家有甲兵顿弊之劳,于父皇与本宫有亲人之情,本宫在詹事府,甚为挂念皇叔身体,还望节哀。”

    说罢,朱载才告辞出去。

    叶春秋将朱载送出去,只是太子殿下的出现,令前来出悼念的宾客不禁哗然,太子自灵堂出来,等有人认出来,纷纷回避,朱载挡开想要抱他上车的宦官伸出来的手,突朝叶春秋笑道:“皇叔抱本宫上车吧。”

    叶春秋便将他抱起,使他借力登上车厢,朱载深深地看了叶春秋一眼,才道:“本宫去了。”

    马车的轮轴滚起,贵人已是远去。

    这接二连三的访客,却使叶春秋无数的念头涌上心头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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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零三章:先斩后奏

    到了吉日,社稷坛已是装束一新,因是天子主祭,而这社稷坛又是至关重要的地方,是在天an门西侧,所谓的社稷,社是土地神,稷是五谷神,这土地与五谷,乃是这时代最重要的根基,土地能滋养万物,而五谷活人无数,因此所代表和寓意的,便是天子的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概念,这是大明的根基,许多隆重的场合都在此进行。

    此次失了辽东,令天下震动,在这里祭祀忠臣,亦是代表了天子要恢复辽东的决心。

    一大清早,百官便已到了戟门之外齐聚,各穿着朝服,浩浩荡荡的,无数的乌纱帽汇聚成了海洋,这些平时个个在外鲜衣怒马的朝廷重臣,而今在这恢弘的社稷坛面前,却显得格外的不起眼。

    叶春秋就在这其中,他表面正刻意地掩饰心中的悲戚,可心里却是伤痛到了极点,众人见了他,也只是眼神劝慰几句罢了。

    朱厚照来到这里时候,诸人三唿万岁,朱厚照换了朝服,神色郁郁的,只匆匆地和叶春秋对视一眼,接着走到了主位。

    在朱厚照的带领下,众臣鱼贯进入戟门,绕过神库、神厨、宰牲亭,来到社稷坛的核心‘江山石’。

    社稷坛中,江山石乃是最核心的地方,坛中有五色土,这五色土,即中黄、东青、南红、西白、北黑,象征金、木、水、火、土五行,也象征东、南、西、北、中五方。坛中央便有一方形石柱,便是江山石,象征江山永固。石柱半埋土中,露出一截。

    早有礼官在此候命已久,见君臣浩浩荡荡地各司其位,便朗声道:“起祭。”

    冗长的仪式便开始了,朱厚照亲自念了祭文,悼念叶景,说到动情之处,朱厚照也不禁泪眼汪汪,陛下如此悲痛,其余诸臣其敢闲着?于是个个显得沉痛无比,叶春秋反而作不出这悲恸万分的样子来,只有在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掠过无数个父子相依为命的场景。

    待念完了祭文,朱厚照便一本正经地朗声道:“神明、列祖列宗在上,臣祗承丕绪、愈十年余矣,虽无开疆辟土之功,却有守成江山之劳,而今辽东皆反,逆贼杨玉者,不孝不义,暴虐yin,鬼物凭附,狂易成疾,有血气者岂忍为之?臣实恨之。今又杀巡抚叶景,此其二恨也,皇天后土,臣即为上天之子,护境安民,誓报此恨。而巡抚叶景,尽忠职守,善莫大焉,臣今告列祖列宗,追授其为青龙郡王……”

    听到这里,群臣都不禁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先斩后奏?

    上一次,因为邓健反对,这追授郡王的事,便就此作罢了。大家还当陛下已经绝了这个念想,谁料到,陛下居然在这个时候将叶景追封为郡王,这不是先斩后奏,是什么?

    只是在这社稷坛前,既告了神明和祖宗,便算是生米煮成熟饭了啊。

    难道皇帝当着神明和祖宗的面,还能说胡话不成?一口吐沫一根钉,陛下在此开了金口,又是当着上天和祖宗的面,这便是任谁也无法更改了。

    于是这百官的表情可就精彩了,有人做出一副错愕吃惊的样子,有人瞠目结舌,有人一脸古怪,偏偏在这时候,即便是邓健差点气得吐血,却也作声不得了。

    在社稷坛前,谁敢胡言?何况木已成舟,再闹就没意思了,因为这已造成了既成事实,在这个时代,你可以忽悠别人,甚至可以忽悠臣民,可以忽悠任何人,唯独不能忽悠的,就是上天和祖宗。

    朱厚照说罢,便慎重其事地朝江山石三拜,这才长身而起,眼角依旧还有泪痕。

    他的举动已是震撼了所有人,这时连那礼官也有一些慌了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看着朱厚照站了起来,才终于醒悟过来,便连忙匆匆地道:“礼成。”

    听他一扯嗓子,大家也才反应过来,纷纷轰然拜倒。

    朱厚照回眸,看着身后无数人匍匐于地,虽然他的主意算是得逞了,可是心情却一丁点也不轻松,这只怕是他第一次做这并不太好笑的恶作剧了。

    紧接着,朱厚照便移步神库小憩,李东阳诸人自然是尾随其后。

    在这里,自然有人给备好了茶水,朱厚照幽幽地喝了口茶,方见内阁学士,几个在京的国公,还有几个在京的宗,以及六部尚书俱在,只是现在却无人再敢提及方才朱厚照告祭祖宗的事。

    大家都是聪明人,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就算有任何的意见也没有任何的用处了,也就没有讨论的必要了,礼部自然会记下朱厚照的话,接着准备好追授的仪式。

    想让陛下收回成命?这是笑话,若是收回成命,这就是欺蒙祖宗了,国朝以孝治天下,教唆天子去蒙列祖列宗,谁敢?

    朱厚照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才看向叶春秋,本是想说些安慰的话,可当看着叶春秋那张毫无表情,只是显得疲累而憔悴的脸时,朱厚照像是能感觉到叶春秋心里那心头里最深的悲痛,一时间也说不出那些原本要想好的锦绣的宽慰话,最后只是道:“春秋,你要节哀。”

    叶春秋抬眸看了朱厚照,颌首道:“多谢陛下。”

    这一句话显然是一语双关的,朱厚照当然听明白了,却只是摇头。

    其实他很清楚,当日在廷议上,叶春秋认同邓健反驳追封叶景为郡王,就可看出,叶春秋未必在乎这个追封,追授毕竟只是安慰死者的,人都死了,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朱厚照还是今日如此做,其实只是想稍稍给叶春秋一丁点安慰罢了,哪怕一丁点也好。

    只是这对叶春秋来说,他又怎么不懂朱厚照对他的心意,陛下这样做,显然也不容易啊,在如此正式的场面上,出其不意地玩了这么一出,这玩笑开得有些大了。

    叶春秋的心里自然对朱厚照感激起来,只是现在心乱如麻,却也难以有太多的喜悦。(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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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风流介绍:
本是个平凡少年,意外得到光脑,一朝回到大明正德年间,成为士绅家族的一个私生子。 聘为妻、奔为妾,老爹居然是和娘私奔才生下的自己,生母身份卑微,作为庶子,叶春秋誓要活出一个精彩的人生。 在家族不被重视?那就科举来打你脸! 生母出身低下,不妨就为她去讨诰命! 朝堂上明枪暗箭,无妨,无妨,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伴君当真如伴虎?不然,不然,而今天子是正德。 传奇人生刚开始,美女太多挑花眼,娶娇妻,立高门,叶春秋从此不再低调做人,就是这样狂拽霸气狠炸天,美好生活从此开启。庶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