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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庶子风流txt下载     庶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三百三十九章:主少国疑

    初冬下的紫禁城,雾气皑皑,空气里弥漫着刺骨的寒冷。

    这天还没亮,晨钟已是响了,这诺大的紫禁城,便出现了许多神宫监宦官的身影,开始清理秋末之后的落叶。

    坤宁宫里早早点了灯,夏皇后起得早,倒不是习惯早起,只是陛下不知所踪,张太后出了关,于是由太子监国,这宫中,便正宗成了孤儿寡母。

    夏皇后心里惦念不下,想着今儿又是筳讲,早早起了,又亲自叫人抱了朱载垚来,给他穿衣梳洗。

    既然成了监国太子,就不能再是孩子了。

    或许年岁相同,可是被人看的目光却是不同,没有陛下在的紫禁城,太子殿下现在就是天下的主心骨,是暂时维系社稷的所在。

    越是如此,夏皇后就愈发地能感受到这一份沉重,这种沉重甚至压得她很多时候有些透不过气。

    朱载垚也是刚被呼醒,目光惺忪,在这添了无数炭火,温暖如春的寝殿里,夏皇后亲自给他穿着尨服,小小的尨服下,罩着一个眼睛都睁不开的孩子。

    可他现在已不是孩子了啊,他是大明朝的监国太子。

    夏皇后看着戴上了小梁冠的朱载垚,见他依旧眼睛睁不开,便蹲着身,露出温和的笑意,轻柔地道:“垚儿,该醒了呢,若是待会儿去了崇文殿,让诸师傅们看到了垚儿这个样子,可是要不高兴的。”

    “可是我还想再睡一睡。”朱载垚的身子倾着,揉着眼睛,童音里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

    夏皇后又好气又好笑,她抿了抿朱唇,道:“殿下要努力地学本事,要学着长大,殿下难道忘了,现在殿下是代父皇守着这个家吗?现在殿下才是一家之主了呢,一家之主,怎么能赖床。”

    “噢。”朱载垚只好勉强挺起了身板,背起手,终于恢复了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又开始闷闷不乐起来,幽幽地道:“可我不想去筳讲。”

    夏皇后皱起秀眉,慈爱地道:“殿下可不要这样说,师傅们要讲大道理,要传授治国之道,还有国史经义,这都是殿下该当学的,你父皇不在,你难道不该为他分忧吗?而且多学一些本事,将来才好克继大统,不是?”

    这些话,夏皇后很不避讳地说出来,大明的继承制度已是完善,所以也不担心说这些引人遐想,朱载垚是太子,那么他就是要学习帝王之术,没什么秘而不宣的。

    何况,张太后在宫里的时候,每日说的也是这些,甚至陛下还没有离开宫里的时候,也总是摸着朱载垚的头神神叨叨,说着垚儿要长大,长大了你做天子,朕做将军之类的昏话,夏皇后现在也便没什么顾忌了。

    朱载垚的小脸上,却是写满了沮丧,他低垂着头,兴致缺缺地道:“儿臣不是不爱学这些,师傅们倒是挺和气,只是每一次筳讲,他们总是说叶皇叔这里错了,那里错了,总是说个没停一样,可是母后不是说,叶皇叔才是对的吗?儿臣想争辩,可又争辩不过他们,儿臣有时候也在想,或许叶皇叔当真错了。”

    这话不说还好,这朱载垚无心说了出来,夏皇后却是惊得花容失色。

    她的心头顿时笼上了一层阴霾,一双方才还慈爱的眸子,此刻却多了几分疑心,她豁然而起,瞪视着朱载垚道:“是哪几个人说的?”

    “朱师傅,赵师傅们都这样说的。”朱载垚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李师傅也是这样说的。”

    若只是几个翰林说几句,倒也罢了,一听李师傅,夏皇后自然知道所说的是李东阳,顿时脸色骤变。

    夏皇后露出严厉之色,认真地看着朱载垚道:“殿下,可不要信这些昏话。”

    “呀。”朱载垚抬头,看着脸色严厉的夏皇后,道:“可是儿臣……儿臣觉得他们说的也是有些道理的。”

    “胡言乱语。”夏皇后厉声斥道,她咬了咬银牙,面色越加凝重,道:“儿啊,皇儿啊,你还是孩子……”

    朱载垚挺起胸膛打断道:“方才母后还说儿臣要长大呢。”

    夏皇后怔了一下,随即露出苦笑,道:“不要插嘴,你啊……哎,皇儿,你要谨记着一件事,母后是个女人,也是不分对错的,可是却需告诉你,皇儿,现在父皇不知所踪,这诺大的宫里,可就是你我母子二人了,皇儿年纪小,这叫什么?这叫主少国疑,你知道吗?”

    朱载垚似懂非懂,愣了愣,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夏皇后知道他不甚懂,自然要把道理说个清楚明白,她冷着脸,继续道:“可若是你的父皇当真有了个万一,会怎么样呢?皇儿啊,这天下,会是谁的?”

    朱载垚便像倒背如流一样道:“父皇若有万一,自然是……”

    “错了。”夏皇后正色道:“规矩是死的,可是人是活的,大明的法典,祖宗的法度里,确实是这样说,可是人心难测啊,母后方才和你说主少国疑,若是有人想立功呢?有人动了歪心思呢?天子富有四海,这是多少人动心的事啊,假若有人借口殿下年少,迎藩王入宫呢?历来多少人想从龙,又有多少人想做迎立新皇的大功臣,他们护着殿下克继大统,这是法度,是理所应当,所以这不叫功劳;可若是迎立了不该染指天下的人入宫,这就叫从龙,是大功一件,这样的诱惑,谁能把持得住?”

    朱载垚错愕地看着夏皇后,他还是第一次见夏皇后如此的认真。

    夏皇后冷笑道:“咱们娘俩,到时候该依仗着谁呢,靠百官吗?呵,皇儿需记着,眼下的内阁大臣,在皇儿的朝廷里是内阁大臣,到了阿猫阿狗的庙堂里,他也是阁老,这百官,可以给皇儿磕头,高呼万岁,给别人,他也是臣子,照样也是万岁,皇儿与其他宗室相比,又有什么分别呢,他们需要的,不过是一个万岁,一个皇帝而已。”(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四十章:休戚与共

    夏皇后自知太子还小,有些话,这么年少的要走可能很难明白,可是不管明不明白,也要说清楚。

    于是夏皇后继续道:“大臣们,要的是皇帝,因为他们受的是国恩;可你叶叔父则不同,他受的是君恩,任何人做了皇帝,大臣们都可以大呼万岁,照样还是皇帝的臣子,他们磕头磕得勤,反而有了迎立的功劳;而你叶叔父却非如此,除了垚儿,任何人做了天子,都不会敢信他。在这世上,能信他的,除了陛下,也只有垚儿了,因为他和陛下与垚儿,实在太近了;同样的道理,你我母子,一旦你的父皇遭遇了不测,朝中动荡,能完全信任的,也只有你叶叔父了,外间的大臣和百官,不是不能信,既要信,也要提防。”

    夏皇后看着认真听她说话的朱载垚,叹了口气,又道:“现在,他们闹得厉害,或许有什么图谋也是未必,说不定他们见你父皇一直没有音讯,生死难料,从而想要剪除你的叶叔父,在密谋什么大事。这些也可能只是虚妄的事,可还是不能不防,垚儿,你记着,叶叔父不会有错,他的对错,是外人评论的事,可是你谨记着,他和我们是休戚与共的,对本宫,对你,他不会错。”

    垚儿似懂非懂地点头。

    不管朱载垚是否真懂了,夏皇后看他听得认真,倒是终于满意地笑了笑,摸了摸朱载垚的头,心里却不免还是生出了几分警惕。

    宫里的人心思深,大抵鸡毛蒜皮的小事,可能在宫里人看来,都有可能透着什么阴谋,这倒也并非是夏皇后风声鹤唳,实在是眼下是多事之秋,太子实在太小太小了,半分都马虎不得,一旦大意,就可能是灭顶之灾。

    而信任叶春秋,也是夏皇后最有利的选择,若是陛下有事,太子克继大统对百官们来说,可能不是最优的选择,可是对叶春秋,却是至关重要的事。

    毕竟,当初有叶春秋才有这个太子,太子登基,他就是最大的从龙之功,何况他与陛下实在太亲密了,有这份关系在,若是任何宗室入主紫禁城,都不可能对这个掌握兵权的镇国公太放心。

    太子克继大统,则叶春秋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太子若是有失,藩王入京,则叶春秋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样的人,才值得依靠。

    而其他人……

    夏皇后给朱载垚整理好了仪容,命人取来了膳食,看着朱载垚吃下,这才让宦官抱着朱载垚出去。

    待朱载垚一走,夏皇后盘膝坐在靠里的小炕上,叫人上了茶水和糕点,却是不吃,而是漫不经心地道:“刘瑾可是有些日子不见了。”

    她这样一说,便立即有小宦官火速赶去了司礼监。

    过不多时,刘瑾便匆匆赶来了,边擦着额上的汗,边赔笑道:“拜见皇后娘娘,奴婢给娘娘请安。”

    “免了。”夏皇后的脸上,此时看不到半点的慈爱,而是绷着脸道:“司礼监有批红之权,看来这些日子,刘公公都忘了自己是内行厂的督主了,怎么,现在陛下不在,刘公公就顾不上内行厂了吗?”

    刘瑾吓得脸都绿了,而今可是太子监国呢,外朝的事,或许还管不来,可是内廷的事,都是监国太子做主的,太子做主,不就是夏皇后做主吗?

    刘瑾连忙道:“哪里,奴婢管得来的,呵呵……呵呵……娘娘,奴婢是钢筋铁骨呢,做奴婢的,给娘娘分忧,自然是跟牲口一样,哪里有管不来的理?”

    其实这些日子,刘瑾也在忐忑,他越发觉得宫中可能要大变了,陛下人不在,这里的一切都是夏皇后和太子做主,等张太后回来后,紫禁城里,又是张太后做主,他是陛下的旧人,是绝不可能跟人去迎立和从龙的,人家宗亲和藩王,在自己的王府里都有自己的大伴,哪里轮得到自己?

    所以他的选择只能是仰赖着夏皇后,仰赖张太后和太子,毕竟,自己凭着陛下的关系,总和他们还有情分在,换做别人,就不好说了。

    夏皇后的脸上露出了几分黯然,叹气道:“既如此,怎么厂卫还未寻到陛下?罢了,还是不说这些事了,陛下那边,还是得继续细心查访,不容有半点马虎,可是在这京师里,哎……本宫和你交个底吧,本宫担心哪,天下承平,可是太子太年幼了,谁晓得会不会有什么幺蛾子呢。”

    说到这里,夏皇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刘瑾,才接着道:“我听说,你从前和镇国公有嫌隙?”

    “这……”刘瑾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心里也在纳闷夏皇后为何此时问起了这个。

    夏皇后则道:“这都已是过去的事了,宫里的事,本宫和太子,还得仰仗你,宫外,可得靠镇国公,可是现在,本宫总觉得不放心,有人想要给镇国公找不自在呢,本宫自然知道你和镇国公并不和睦的,可是刘公公,现在这说不准,大水就要泛滥了,真要算起来,其实你和本宫,还有镇国公,可都在一条船上的,本宫之所以和你这些,是让你明白,眼下这个理是什么。”

    说到这里,夏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刘瑾,像是想要看出刘瑾内心里的真正想法,接着道:“真是多事之秋啊,你看,叶落了,天气也凉了,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关外却还是一点音讯都没有,到处死气沉沉的,若是这个时候,有人胆大包天,勾结藩王呢?这些日子,本宫睡不着啊,是真的怕,陛下没了音讯,就剩下我们孤儿寡母,手上却握着天下这么大的权柄,能安心吗?所以非常的时候,得靠刘公公的耳目,也要靠镇国公的威慑,谁敢闹幺蛾子,镇国公是势必要入京勤王的,本宫信得过他,所以本宫很明白,若是真有人野心勃勃,想要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对我们母子不利,就是得先针对镇国公了。”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四十一章:风光得意

    夏皇后这话里,怎么听,都是警告之意。

    刘瑾把头埋得很低,大气不敢出,可是心里却是挺复杂的,虽然叶春秋已经远离了这京城,可是刘瑾是怎么也对叶春秋提不起喜欢。

    不过夏皇后的道理倒是一丁点都没错,刘瑾就算再糊涂,也知道这个道理,更何况他若是个真蠢货,就不会有成为司礼监秉笔的能耐了。

    夏皇后抬眸,目中掠过了一丝厉色,声音也变得清冷起来:“本宫是个女人,别的时候,有人要怎样,本宫不敢管,也管不了,可是今时今日,牵涉到了本宫和太子的根本,有些事,却是非管不可了,今儿,本宫就和你说个明白吧,若谁跟镇国公过不去,就是和本宫和太子过不去,谁现在反镇国公,本宫和太子就不得安生,现在镇国公在外,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厂卫不但要继续在关外寻找陛下,在京师也不能闲,尤其是近来一些闹得凶的,管他是位极人臣也好,是什么清流也罢,先死死盯着,有什么消息,随时来报。”

    说罢,夏皇后目光灼灼地看着依旧不敢抬头的刘瑾,好半响……

    “刘瑾。”夏皇后叫了刘瑾一声,声音慈和了一些。

    刘瑾抬眸,看着深深凝望着自己的美眸,不禁有点恍惚,想当初,他是看着夏皇后嫁入宫中的,当初的夏皇后,犹如栀子花一样的洁白,宛若白纸,可是现今,当初那盈秋水似的眸子里,早已多了几重掩饰不住的复杂。

    刘瑾吞了吞口水,没有继续多想,而是恭顺地道:“奴婢听着。”

    夏皇后浮出了几丝笑意,别具深意地道:“你应当知道怎么做了?”

    “奴婢知道了。”刘瑾趴在地上,毫不犹豫地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谁让娘娘不痛快,奴婢今儿就让他完蛋。”

    夏皇后这才举重若轻地端起了茶盏,轻饮了一口,风淡云轻地道:“你的忠心,陛下知道,本宫也是知道的。噢,还有,司礼监的批红,其实也不必急,太子今日在崇文殿筳讲呢,你也该去听一听,多学一些国史经义,总不会有什么坏处的。”

    ………………

    而另一边的朱载垚,到了崇文殿的时候,翰林们早已等候多时了,这李东阳也早早地来了,对待太子,李东阳还是很尽心的。

    朱载垚升座,众人行了礼,朱载垚则是眼带疑色地看了看诸人,却没有急着问师傅们今日筳讲的是什么,而是憋红着脸,开口即道;“师傅们讲错了。”

    这突然其来的一句话,真真是把人吓死了,大家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李东阳倒是一副镇定的样子,而这时,有个年轻翰林排众而出,朝朱载垚拜倒道:“敢问太子殿下,臣等何错之有?”

    李东阳便将目光朝那年轻的翰林一瞥,其实这个年轻的小翰林,本是没有资格在此说话的,不过这人却是个例外。

    此人叫杨慎,乃是杨廷和的儿子,正德六年,高中状元及弟,于是授了翰林编撰,虽是年轻,老父却是内阁大学士,自己又是状元,可谓是前途无量,风光得意。

    杨慎比他的父亲,显然更加刚烈一些,有着年轻人的冒失,因此成为翰林编撰之后,便上书言了几事,处处针对的是朝廷的积弊,也是眼下,士林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对李东阳来说,杨慎是贤侄,对他这样的冒失之举,不过是莞尔一笑罢了。

    朱载垚看到有人气势汹汹地走出来问自己,反而是愣了一下,又憋红着脸,显是受了一些惊吓,可是他执拗的性子发作了,直直地看着杨慎,奶声奶气地道:“镇国公,没有错。”

    短短六个字,却再一次令整个崇文殿的翰林们面面相觑。

    太子怎么能贸贸然说这样的话呢?镇国公也是臣子,臣子怎么就没有犯错的可能?何况,太子年幼,是谁教他说的?

    李东阳捋须,面色依旧显得平静,可是心里却是惊起了惊涛骇浪。

    能影响到朱载垚的人,想必是不多的,除了身边的几个大伴,便是……

    而太子身边的伴伴,敢议论这样的事吗?唯一的可能,就只有……

    李东阳忍不住朝向宫禁深处看去,涉及到了宫中,李东阳谨慎甚微的性子便发作起来,索性不置可否。

    却在这时,殿外突然一个人影徐徐而来,犹如鬼魅一般,他身子佝偻着,面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他走路时,蹑手蹑脚的,尽力地不吵到任何人。

    因为穿着一件钦赐的麒麟服,所以李东阳特意看了一眼,这人不是司礼监秉笔刘瑾,是谁?

    刘瑾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进了来,而后犹如隐形透明人一般,安静地站到了一处殿角,笑吟吟地佝偻着身子站着。

    绝大多数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个迹象,即便是发现了,那也是不以为意,这是内廷的事,说不准,刘瑾找太子有事呢?只是现下不便打断筳讲罢了。

    只是朱载垚方才的话,却令杨慎的鼻子也差点被气歪了,他不由想起自己的爹从前就曾被叶春秋坑过,老父耐得住性子,不代表他这个春风得意的宰辅之子能沉得住气。

    杨慎忍不住道;“太子莫非说的是马政?马政误国误民,这是公论,现在两京十三省,怨声载道,殿下怎可轻信人言……”

    轻信人言四字,杨慎觉得自己说得没有任何问题。

    李东阳却在这个时候开始咳嗽了。

    咳咳……

    他这咳嗽的声音,令殿中许多人错愕地看着他。

    李东阳却是面带微笑,就仿佛只是自己的无心之举。

    杨慎错愕地看了李东阳一眼,却是隐隐感觉到,这是李世伯对他的警告。

    是让自己慎言吗?

    杨慎细细一思,觉得自己的话可能说得有些重了,轻信人言,这话本身是不错的,可问题在于,这个言的人是谁呢,可能只是一个宦官,难道就不可能是张太后或是夏皇后吗?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四十二章:孰是孰非

    谨言慎行对于杨慎这种年纪的状元是不存在的。

    虽然他抬眸之间,还看到了角落里的刘瑾。

    刘瑾依旧是卑微的佝偻着腰,憨笑可掬的立着,那人畜无害的眼眸只略略和杨慎咄咄逼人的目光接触,这位已是历经了宦海的秉笔太监,竟是立即将目光闪开,全无斗志。

    杨慎很不喜欢李世伯这样的谨慎甚微,太软弱了。

    他旋即抬眸看向朱载垚,咽了咽一口吐沫,面色凌然,义正言辞,声音之中带着悲戚。

    “殿下啊,殿下乃是监国太子,怎可随意轻信于人,国之九鼎,有若泰山之重,须知人心难测。

    殿下不宜偏私,这历朝历代的前车之鉴,难道还不够吗?

    殿下,这世上,对错难明,忠奸难辨,马政之事,殿下难道只因轻信镇国公,就可以将朝野内外的仁人志士之言,俱都废之不理吗?若是如此,不免让人心冷,这朝中,多的是有识之士,若殿下只信镇国公,未尝不让人叹息痛恨哪。”

    他说的冠冕堂皇,却是将朱载垚吓到了,还从来没有师傅这样严厉的叱责自己呢,他小手搭在案上,一时显得茫然,忙是抬头去看其他的师傅,这些师傅们有的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靴子,有的捋须颌首欣赏的看着杨慎,也有人呆若木鸡,似乎也嫌话重了,却不敢发表谏言。

    朱载垚心里顿时恐慌起来,浓浓的眉头不由轻轻拧了起来,小嘴微微撅了起来,小小的他瞬间有些困惑,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他看向李东阳。

    李东阳此刻板着脸,一张老脸里也是不置可否的神色。

    朱载垚不过是才满六岁的孩子,一时愈发惊慌了,晶亮的小眼眸微微转动着,四处望去,这一刻他突然想找皇祖母张太后,又想靠在母后的怀里。

    杨慎见朱载垚无言以对,立即乘胜追击,正色的问道:“殿下以为如何?”

    他这样一质问,朱载垚脸色唰得一下像是开染坊似的,青白颜色晕染在脸颊两边,嚅嗫着想要乖乖顺服。

    可是想到母后的话,想到叶皇叔偶尔会叫人寄来的各种小玩意,朱载垚便咬了咬牙,一脸认真,倔强地反驳道。

    “母后说的,母后这样说的,叶皇叔不会错,本宫是太子,是储君,这是你们成日说的,你们说,做天子的都圣明,本宫将来也做天子,难道就不圣明吗?本宫既然圣明,那么说的话就不会错。”

    他猛地厉声开始咆哮,小小的脸蛋涨得通红。

    只是这一番话道出,却令不少翰林诸官心里摇头,李东阳沉着脸:“殿下不要动怒,注意威仪。”

    朱载垚还在扑哧扑哧喘着粗气,憋红着脸,非常生气的道。

    “你们总是说错了,错了,只有你们才对,你们对了,父皇错了,叶皇叔错了,母后错了,本宫错了,既然都是错,那么还要父皇和本宫做什么,那天下交给你们可以了。”

    这一句顿时把所有人吓了个魂不附体,杨慎差点没有被气死,他突然意识到,你跟一个小娃娃讲理,实在是愚不可及,因为自己所谓的道理,人家未必听得懂,可是人家童言无忌,却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倒好像是,是自己不要皇帝,不要太子的意思一样,这……不就成了无君无父吗?

    杨慎只得拜倒,迭声道:“殿下,殿下,臣的意思是……”

    “不要再说了,你对了,你统统都对了。”朱载垚咬牙切齿的站起来,非常愤怒的打断道:“那天下让你说了算好了。”

    此刻他觉得杨慎很可憎,非常的惹人厌,眼眸冷冷的瞪着杨慎。

    因着朱载垚的话其他人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杨慎的话,其实大家是心照不宣的。

    杨慎说的很有道理,我等翰林清流,不就是要矫正太子走正道吗?亲贤良远小人,这肯定不会有错,可是眼看朱载垚震怒,蛮不讲理,却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毕竟他们不擅长哄孩子。

    只有刘瑾依旧是笑吟吟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甚至别有深意的看了杨慎一眼。

    他没有做声,只是抿嘴不语,似乎自己只是个冷静的旁观者,是超脱于殿中君臣之外的人。

    “殿下,臣就是对的,马政误国误民,臣敢拿人头作保。”大家还是低估了杨慎的傲气,换做别人,怕是早就知难而退了,可杨慎不是别人,他是正德六年的状元,是阁老之子。

    这一番话,振聋发聩,发出了翰林的最强音。

    众人错愕的看着杨慎,很快,大家的心情平静起来,小杨编撰,不愧是杨公之子啊,杨编撰以谏诤为心,耻君不及尧、舜,此乃真社稷之臣也。

    杨慎说罢,铁骨铮铮的昂头,目视着朱载垚,在这目光之下,朱载垚毕竟年幼,这时心里又害怕的打鼓起来,冷漠的眼眸也变得暗淡起来。

    “请殿下亲贤良,而远小人,如此,将来克继大统,才可做圣君,若如此,臣死而无憾。”他提到了死,大有一副随时引颈受戮的模样。

    朱载垚阴沉着脸,呐呐不言。

    受了杨慎鼓舞,几个师傅也纷纷出来:“殿下,杨编撰所言甚是……”

    “殿下万不可轻信于人,何况,马政误国,人所共知,殿下不可受人蒙蔽啊。”

    他们一个个痛心疾首的样子,发着感慨。

    朱载垚此时终于有些吃不消了,他眼眶里湿润润的,竟有泪要夺眶而出,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委屈,红彤彤的眼睛,犹如兔子一样。

    刘瑾看到了这里,已是知道这一场筳讲怕是结束了,他蹑手蹑脚,准备离开。

    娘娘让自己来,只是让自己做一个旁观者而已,所以他小心提着袍裙,轻轻的要跨出门槛,回去禀告,只是前脚刚刚跨出去,却见一个小宦官手里拿着一个红绸奏疏,探头探脑。

    奏疏……

    通政司这样急的送来,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

    刘瑾带着疑惑,跨出了崇文殿,默然无声的朝那小宦官伸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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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四十三章:捷报

    这通政司的小宦官本就是急着要将急奏送内阁的,可眼下内阁的另外三位阁老已经跟随太后去了关外,只剩下了李东阳,李东阳人不在内阁,而事情紧急,所以便送到了这里来。

    这奏疏的流程,本该是经过通政司,再送内阁,内阁才再转送司礼监,可现在刘瑾伸出手,小宦官哪里敢不给,连忙拱着双手将奏疏递了去。

    刘瑾老神在在地接过了奏疏,漫不经心地看了起来。

    这不看还好,一看,刘瑾的身子顿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刘瑾也不是个没有见识过大场面的人,而且经过了数年的磨砺,他早已不再是初入宫那个咋咋呼呼的刘瑾了,恰恰相反,现在的刘瑾早有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气度,只是……这一封奏疏,却是令刘瑾固态萌发。

    刘瑾倒吸一口凉气,哪里还有什么气度。

    而此时,耳边还能听到从崇文殿里传出某些翰林的高谈阔论:“殿下,事大众而数摇之,则少成功;藏大器而数徙之,则多败伤;烹小鲜而数挠之,则贼其泽;治大国而数变法,则民苦之。是以有道之君贵静,不重变法。故曰:‘治大国者若烹小鲜也’,近几年来,朝廷数度变法,先是焦芳治京察,此后又是镇国公之马政,数度变法,百姓困苦,臣不得不言……”

    “殿下……”

    刘瑾继续埋头去看奏疏,里头则是有一个令刘瑾要吓尿的捷报。

    镇国府新军灭数万鞑靼精锐,大捷。陛下亲率牧民,奔袭土谢部,毁其巢穴,诛大济农与其子十三人,各处牧场,遭遇鞑靼袭击,奋起反抗,土谢三万户部,几乎全灭,部中壮丁死伤殆尽,而新军与牧民的损伤,竟不过数千,真正战死的,不过千人而已。

    马政……马政……

    这其实还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陛下终于有了音讯了,而且平安无事,甚至还亲率牧民诛土谢部……

    得到朱厚照平安无事,刘瑾几乎要泪流满面。

    陛下,总算还好好地活着。

    只是这一次,是何其大的功劳啊。

    马政的效果已经显现,显现即意味着什么?

    刘瑾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突然感觉到,一场巨大的变故就在眼前。

    这一场风暴已经开始,只是绝大多数人却还未察觉。

    这些自以为是的蠢货。

    刘瑾忍不住在心里鄙夷地骂了一句,而他心里的惊骇,已不知该用什么来形容了,马政成与不成,其实反而不重要,重要的是……

    陛下率牧民直接奔袭了土谢部,这就使得事情的性质完全变了模样。

    这代表什么?

    代表否定马政,就是否定陛下的功劳啊。

    刘瑾的眼睛,瞬间变幻了无数眼色,他从未有过如此的紧张,而后,他十分小心地收起了奏疏。

    那通政司的小宦官惊愕地看着刘瑾举动,刘瑾则是不以为然地继续往前走,等刘瑾离崇文殿走远了一些的时候,那小宦官才意识过来,连忙追上,正要脱口说些什么……

    刘瑾却是站住了脚步,朝这小宦官阴测测地笑道:“过几日,去御用监当值吧,这份奏疏,就当从来没有送来过。”

    这小宦官先是一喜,御用监负责督造宫里的御用器物,相当于半个外朝工部的职责,油水丰厚,最重要的是,宫里的事,大多是利益均沾,上头的大太监固然是大笔的银子入账,可下头当值的小宦官,也多少能分一杯羹,反观通政司,看上去职责很要紧,可实际上只是传送公文的,是最苦哈哈的差使,出了问题,干系还重,若是因此惹来陛下或是内阁乃至于司礼监的不喜,他这种小宦官,是肯定要背黑锅的。

    难得刘公公提携,他当然是心花怒放。

    只是……小宦官看着已被刘瑾藏进了袖子里的奏疏,却还是怕担着干系。

    刘瑾看了看小宦官的神色,继续道:“奏疏的事,若是让人知道,你也就不必去御用监了,去恩济院吧。”

    恩济院……

    这小宦官顿时吓得脸色苍白,甚至身子瑟瑟发抖,而后连忙拜倒在地,战战兢兢的。

    恩济院,说穿了,便是义庄,乃是宦官们死后草葬的地方,刘瑾说到此处时,目露凶光,不再理会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小宦官,而是急急地朝着坤宁宫而去。

    这奏疏里的事是大事,刘瑾是不敢做主的,得和夏皇后商量。

    不过刘瑾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从前他虽是跟随在朱厚照的身边,可是和夏皇后的关系很疏远。

    可以说,在夏皇后生下太子之前,刘瑾甚至没有把夏皇后当过一回事,原以为只要巴结住皇帝就可以了,反正陛下是没心没肺的性子,和宫里的女人,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就可以了。

    可现今不同了啊,现今夏皇后乃是太子的生母,太子迟早是要克继大统的,自己现在的恩荣来自于陛下,可是以后呢,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后呢?

    这一次绝对是绝佳的攀附夏皇后的好机会,攀附到了夏皇后,就等于是攀附到了太子,这个机会,决不能错过。

    他几乎是气喘吁吁地奔到了坤宁宫,接着让人传报,过不多时,便入了夏皇后的寝殿。

    还未见到夏皇后的身影,他跨入门槛便急匆匆地拜倒道:“奴婢见过娘娘。”

    “什么事,崇文殿那儿有什么消息?”夏皇后的声音,自殿侧的屏风后传来。

    刘瑾急促的呼吸之后,忙道:“娘娘,崇文殿的事,暂先搁下,奴婢……奴婢得了个惊天的消息,不,不,不是消息,是捷报,是足以掩盖历代天子彪炳战功的捷报。”

    “呵……”屏风后的夏皇后轻笑一声,旋即道:“刘瑾哪,是现在已是司礼监秉笔了呢,你这性子,怎的还如此毛躁了。”

    刘瑾却是不敢怠慢,连忙将袖中的奏疏高高拱起,道:“娘娘一看便知。”

    一个宫娥便徐徐上前,拿起了刘瑾呈上的奏疏,接着送进了屏风里。(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四十四章:投名状

    刘瑾就这么趴着,纹丝不动,他很耐心地在等,等着夏皇后的反应。

    屏风的后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整个坤宁宫的寝殿,此刻没有半分的声响,唯有那侧殿的琉璃窗开着,风吹拂进来,帷幔飘飞……

    终于,屏风后的人像是长出了一口气,而后,夏皇后竟是赤足及地,自屏风后走了出来。

    夏皇后方才显然还是在榻上,却因为过于激动,所以竟连鞋都忘了穿,就这样裸着脚,急促地走出,她的手里还捏着奏疏,面上满是惊诧:“陛下有音讯了?”

    刘瑾连忙昂头道:“是,已经找到了,不但如此,还立了大功劳,这是伴驾的御史张汤所书的捷报,不会有错的,也绝不会是虚报功绩,恰恰相反的是,奴婢以为,镇国公的南人牧马之政得到了极大的成效,娘娘,这是天大的功劳啊,何况还有陛下奔袭土谢部,娘娘………”说到这里,刘瑾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接着道:“这份奏疏,奴婢已经扣起来了。”

    扣奏疏,这绝对不是开玩笑的事,夏皇后旋即明白了什么,道:“你有什么主意?”

    夏皇后只是定定地看着刘瑾,而且没有显露出半点怒气,这代表……

    刘瑾嘻嘻笑地道:“奴婢在想,奴婢从前和镇国公确实有些不对付。说起来,当初是奴婢不太懂事,以至于镇国公对奴婢有一些成见,所以……奴婢想和镇国公交个朋友。”

    “……”

    夏皇后看着刘瑾,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过了半响,双眸一剪,却是扑哧一笑。

    是呢,人嘛,换了位置就要换一换脑袋。

    这刘瑾倒是精明得很哪,当初叶春秋在京师,甚得圣宠,自然成了刘瑾最大的威胁,而如今,人家都已经放去了关外,说穿了,双方再难有什么利益冲突了,既然如此,那倒不如以和为贵。

    只是这一次,让刘瑾终于意识到了镇国公的能耐,这个镇国公怕是更要炙手可热了,这一次南人牧马之政,可是大功一件,这镇国公而今越来越显赫,再这样仇视下去可不成,那么不妨,找个由头去接近一二。

    所以,刘瑾想要交个朋友。

    用别人的尸骨来作自己的见面礼。

    至于夏皇后,与叶春秋的关系不言自明,说穿了,刘瑾现在这是在纳一份投名状,这投名状既是给叶春秋的,也是给夏皇后的。

    你看,娘娘,奴婢其实也是自己人呢。

    夏皇后此时心情很是愉快,陛下寻到了,终于令她可以松一口气,她可一丁点都不希望陛下出什么事,毕竟现在太子年纪太小了,而今陛下在关外立下大功,又证明了叶春秋的牧马之政乃是善政,这即意味着,镇国公的地位已经巩固。

    夏皇后的笑容更深了几分,对刘瑾道:“你想怎么办,就去怎么办吧。”

    “是,奴婢知道了。”刘瑾笑了笑,磕了头,他很清楚,夏皇后的意思虽是不愿干涉,其实却有暗暗鼓励的意思。

    说穿了,夏皇后这一次也想给叶春秋送一份礼,毕竟这太子将来还是得镇国公撑着,在太子没有登基之前,叶春秋的支持实在太重要了。

    那刘瑾告辞而出,等太子朱载垚被人抱了回来,夏皇后带着温和的笑意上前,用巾帕给他擦拭了鼻涕,一面心疼道:“垚儿,可是冻着了,这大清早的……”

    朱载垚却是怒气冲冲地道:“真是可恶,几个师傅总是说我错了,错了。还说我……”

    夏皇后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道:“殿下何须和人置气呢?他们说殿下错了,殿下就当是错了吧。”

    朱载垚愣了一下,不由疑惑地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的母亲,道:“母后清早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夏皇后嫣然带笑,轻柔地道:“殿下别急,殿下很快就会明白的了!”

    朱载垚当然不明白夏皇后这话里的深意,只是夏皇后说罢这话后,便吩咐人给朱载垚送糕点过来,没有继续往这事说下去。

    ………………

    自入了关内,初冬的细雪终于沸沸扬扬地飘落而下,朱厚照则是兴致勃勃的,不肯安分地坐在马车里,而是非要骑马,叶春秋也只好陪着他一路疾行,将大队人落在身后。

    对朱厚照的性子,百官们可算是早已免疫,也懒得去说了,而起……就算说了,也明显没有作用!

    朱厚照很享受这最后一刻自由自在的时光,白日行路时,总是先行骑马,到了下午时分,再寻个地方等候后队的人马。

    这天的傍晚时分,众人扎营,叶春秋回到自己的营房,便脱了厚重的靴子,刚刚歇下,外头有人来报:“公爷,内行厂的档头杨哲求见。”

    叶春秋不由觉得奇怪,面上却是不露声色,沉声道:“叫进来。”

    一个穿着常服的人进来,纳头便拜道:“卑下见过镇国公。”

    叶春秋只眼皮子一抬,淡淡地道:“内行厂的?不知有何公干?”

    “小人是奉刘公公之命来的,有一封书信,定要送到公爷手里不可。”

    叶春秋听到刘瑾,脸色并不太好看,却还是道:“拿来吧。”

    书信到了叶春秋的手里,叶春秋打开一看,却只是寥寥几语。

    叶春秋看过了书信,将书信收了,重新看着这杨档头道:“刘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杨哲笑着道:“公爷,也没什么,公公只是想和公爷交个朋友,这份大礼,等公爷到了京师便知了。”

    叶春秋目光阴晴不定,书信里只是几句客套之词,令他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刘瑾又是玩的那一套,不过……他旋即笑了,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杨哲磕了头,又道:“公公还说,到时保准让公爷能开开眼界。”

    叶春秋却显得谨慎,依旧淡然地道:“知道了。”

    对待刘瑾,叶春秋觉得怎样谨慎都不为过,很多时候,对方笑吟吟地凑上来示好,未必就是当真想要共弃前嫌,所以他并不显得太过热络。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四十五章:大张旗鼓

    靠着国子监不远,有一处德胜茶坊,这里历来是读书人歇脚的地方,今儿,刘瑾穿着常服,带着几个常服之人来到了这里。

    他没有去楼上的茶座,反而是在一处一楼的厅里,靠着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

    刘瑾点了糕点和茶水,待伙计送了茶水来,他伸出了白皙的手,便好整以暇地吃起了茶。

    若是细细地看,便会发现他的嘴角上带着几分笑意,只是这笑意有点意味不明。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读书人打扮的人上前,到了他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方才从圣驾那儿有人送来了急报,被我们劫了,是杨公的书信。”

    刘瑾颌首,淡淡地道:“料理干净。”

    “是。”这人说了一句,便匆匆离开了。

    此时,天色已是大亮,许多读书人亦是纷纷地来了,一些熟客更是彼此寒暄。

    读书人在一起,就不免要说一些近来的时事,因而这里很快就人声鼎沸起来。

    喝上了热腾腾的茶,一个读书人显得义愤填膺,口里道:“南人牧马,实在是害人,这陛下……”

    有他开了头,不少人便忍不住大发议论起来。

    说起来南人牧马,确实妨碍了不少人的利益。

    现在许多佃户已经无心务农了,这对不少士绅家庭的妨碍不小,虽然现在出关的青壮还不算太多,可毕竟不少人害怕将来这出关的人如雪球一般地壮大,士绅与读书人是不分家的,此时有人开了头,叫骂的声音自是不小了。

    刘瑾则是继续端坐在茶座前,只是安静地抱着茶盏,轻轻地吹着茶沫,手里翘着兰花指头,捏着茶盖子。

    他笑容可掬地听着这诸多的议论,不发一言。

    等到非议声起,读书人们议论得不可开交之时,突然,他的手轻轻一松,手里的茶盏便啪的一声落地,茶盏已是应声而裂,里头的茶水和茶叶湿哒哒的落了一地。

    而这时,刘瑾已是长身而起,接着徐步朝外走去。

    这么大的动静,引得不少人朝他看来,待刘瑾走出了茶楼,突然之间,无数的锦衣卫便蜂拥进入了这茶楼,茶楼里一些便衣的东厂番子亦是呼喝着,一齐涌上去。

    几个生员突然遭袭,被人制住,他们立即大声呼唤:“你们是何人,这是要做什么?”

    一个穿着儒衫的汉子阴冷冷地走上前,从袖里掏出了一个铁牌子,哐当一下丢在了茶桌上,接着狞笑道:“内行厂办事,查妖言之事,尔等妄议朝政,诋毁大臣清誉,真是不知死活,来人,都拿下了。”

    一个读书人大喊道:“家父是户部……”

    啪,这个读书人还没把话说完,脸上便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打他的,正是那穿着儒衫的汉子,而后阴测测地笑着道:“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那读书人被打得牙齿飞出,一口血亦是喷了出来。

    数十个生员,尽都被押了出去。

    这时,外头的刘瑾已坐上了仙鹤车,舒舒服服地靠在了车上,他眯着眼,似在打盹,为首的那个汉子气喘吁吁地赶了来。

    方才在读书人面前凶神恶煞,可到了刘瑾面前,这汉子却是温顺得如一只小猫,他一脸阿谀的样子道:“公公,事儿办妥当了。”

    刘瑾只点了点头:“去吧。”

    说罢,刘瑾又舒服地靠在沙发上,翘上了腿,唇边浮出了几丝得意的笑。

    有好戏瞧了……

    那档头却是嗫嚅了一下,道:“公公,为了拿几个生员,何须如此大张旗鼓?”

    刘瑾淡淡地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这句话,听说过吗?”

    刘瑾还不等那档头回应,便已放下了车帘子,而马车也缓缓地绝尘而去。

    ………………

    圣驾终于到了朝阳门。

    看着这巍峨的京师,朱厚照可谓是感想万千,此时,他不得不收起了他的任性,乖乖地坐回了仙鹤车里,接着在大队侍卫的拥簇下,果断地朝大明门而去。

    已有急报往宫里去了,而事实上,这个时候,李东阳在内阁最先收到了消息。

    终于找到了陛下了,这令他心中喜不自胜,只是这奏报,实在来得迟了一些,令他不禁觉得奇怪。

    按理来说,早几日就该有消息来的,就算其他人不来消息,杨廷和难道不该派人修一封书信来吗?

    可是此前递进内阁的奏报,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透露,连私底下的信息,也是一概没有。

    他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奇怪,可是现在陛下已经入京,很快就要回到宫里来,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这时,却也来不及去计较其他的了。

    李东阳正准备前去大明门迎驾,却有通政司的官员匆匆赶来,焦急地道:“不好,不好了。”

    李东阳的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事实上,从他收到陛下已进朝阳门的消息后,他就一直觉得不对劲,现在听到不好了三个字,令他这种不详的预感更加重了。

    还不等李东阳询问,这官员便接着道:“禀李公,翰林编撰杨慎带着一干人跑去大明门外哭告。”

    李东阳瞳孔一收缩,他本是极沉得住气的人,可是现在,却脸色一沉,声音也少了点平日的沉着,道:“他没事,跑去哭告什么?他疯了吗?”

    这官员连忙道:“说是昨儿厂卫拿了几个读书人,治的是妖言惑众之罪,国子监今儿清早已是沸腾了,说是牵涉到了马政,杨编撰听到了消息,义愤填膺,便带了头跑去大明门,要哭告夏皇后和太子,营救生员,同时请求废黜马政。”

    李东阳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眸也不由幽深了起来。

    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既然陛下已经找到,按理是早有消息传来京里的,可是前几日,陛下一丁点消息都没有出现,这倒像是被人故意封锁了消息,而有这个能耐封锁消息的人会是谁?

    况且,厂卫早不拿人,晚不拿人,偏偏就在昨夜却是动了手,今日又恰好陛下到京,这一切的一切,若不是阴谋,那就出鬼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按照杨慎的性子,事情会演变成怎样,李东阳几乎是可以预料的。

    杨慎的父亲乃是阁老,而且近来极力反对马政,得到了不少读书人的支持,他自己又是状元,可谓是春风得意。

    在这个时候,怎么会把厂卫放在眼里呢?

    昨日厂卫突然拿人,杨慎这个时候不跳出来,那就真的有鬼了。

    李东阳怎么想这件事,都觉得是有人故意安排好的,似乎是故意要引蛇出洞。

    这一边,陛下扬眉吐气地回京,从奏疏来看,南人牧马之政,效果显著,不但成就了叶春秋,也成就了陛下,陛下这个时候一定是心情欢畅。

    而另一边,一群人居然堵在了大明门,高呼着要反对马政。

    这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李东阳深吸了一口气,要出事了啊。

    能弄出这种事来的,在这里京师里,除了刘瑾,还能有谁?

    只是刘瑾……刘瑾为何要这样做呢?

    李东阳有些不明白,刘瑾和叶春秋往日不是谁都看谁不顺眼的吗?

    李东阳想了想,他约莫可以想到,刘瑾或许是想和叶春秋重归于好,所以才决心给叶春秋安排一个大礼,可是他绝不相信刘瑾敢封锁京师的消息。

    陛下找到的时候,肯定会有奏疏送回京师来,可是奏疏呢?即便是刘瑾,也不敢私藏奏疏吧。

    那么……

    想到这里,李东阳不禁打了个愣颤,他终于明白了,单单一个刘瑾,是不足以有这样的魄力的,可若是刘瑾得到了夏皇后的支持呢?

    联想到太子殿下在筳讲时的举动,若说夏皇后在这件事上没有施加影响,那就真正见鬼了。

    李东阳脸色阴晴不定,他是怎么也料不到,一场风暴早已经开始了,更没想到,只因为翰林们反对马政,引发了太子的反弹,就闹出了这么多的事。

    可是,夏皇后为何要这样做?

    只是因为袒护叶春秋吗?这个理由显然是不充分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夏皇后的心底深处,似乎将镇国公当做了太子的最后一道保险。

    不错,镇国公有兵有钱,任何人想要对太子不利,都绕不过叶春秋。

    即便有一日,陛下突然驾崩,有人迎立了藩王,那镇国公也势必会带兵勤王,支持太子,这可以说是百分百的事。

    因为太子与镇国公太紧密了,这朝中谁不知道,没有镇国公就没有太子?除了当朝太子,任何一个新皇帝,会放心这么一个实力强劲的人物在关外自立为王吗?新皇帝信不过镇国公,镇国公也不会相信其他任何帝位的人选,所以只有太子登基,镇国公才可以高枕无忧。

    也正因为如此,镇国公和夏皇后,乃至现在的太子,可以说是共存的关系,任何人失去其中一个,都可能遭致灭顶之灾。

    支持叶春秋,就是支持太子。

    想明白了这些关节,李东阳这时反而举棋不定起来了。

    刘瑾的举动,是夏皇后要借故敲打一些人,确定镇国公的权威,或者说,确定太子殿下的地位,这……就关系到了储位的问题了,任何人去阻止这件事,怕是都会成为夏皇后的敌人。

    若是现在,自己立即去给杨慎解围,那么后果会是什么呢?

    “李公,李公……事到如今,只有李公亲自出面,才可将杨编撰劝走,事情紧急,耽误不得了啊。”这通政司的官员显得很是着急。

    “噢。”李东阳的脸上突然变得谨慎起来,他只是噢了一声,却没有太多的举动。

    要破坏这件事吗?得罪了刘瑾,并不可怕,可是得罪了夏皇后呢?得罪了夏皇后,就是得罪太子啊。

    他突然朝着这通政司的官员抿嘴一笑道:“伯之啊,近来可好?”

    伯之,是此人的字,这字伯之的人愕然地看着李东阳,一时有点搞不清状况,这都火烧眉毛了啊,李公还有心情问这个?

    这官员还是乖乖地回道:“李公……尚可。”

    “你是正德三年中的进士,对不对?通政司的职责很要紧,你不可懈怠啊。”李东阳叹了口气,才接着道:“你是南直隶镇江府人,呵呵,恰好与杨应宁是同乡,他现在已经致仕,赋闲在家,若是有闲,你该去拜望拜望他。哎,这朝中哪,纷纷扰扰的,公务要紧,却也不能什么都放在公务上。”

    “李公,我……”

    李东阳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突然脸色晦暗不明地叹着口气道:“年轻人总是不免气盛,老夫少年时也是如此,可是现在磨砺了许多年,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啊,有时候啊,为人,还是吃一些亏好,吃了亏,才能记住教训,吃了许多小亏,往后就不会摔跟头,不会跌倒了,哎,老夫看来是老了啊,人老了,就不免要絮絮叨叨的,可有什么法子呢?谁都会老,你听老夫这样唠唠叨叨,一定已经不耐烦了,你们年轻人,都听不得劝啊。”

    这伯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深深地看了李东阳一眼,他突然拜倒在地道:“李公,你说实话吧,杨编撰那边……”

    “呵……”李东阳笑了,道:“你知道抓田鸡吗?老夫幼时就喜欢抓田鸡,要抓,就要先打草惊蛇,等它受到了惊吓,便会蹦出来,这时候就可以手到擒来了,猎人们要捕猎,总会做好万全的准备,而这时候,猎物已经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了,有些猎物耐不住性子,就只好成了别人的猎物,有些事,不是老夫不肯施以援手,只是……已经迟了啊,这件事,你不要多问了,回通政司去吧,今日外界发生了什么,你都要默不作声,两耳不闻窗外事,就当你今日是从前进学的时候吧。”

    伯之看着意味深长的李东阳,只好拜了一拜:“下官领命。”说罢,他连忙起身,动身便走。

    看着伯之的背影,李东阳的面色更加沉了。

    为什么这一次对付的是杨慎呢?除了是因为杨慎性子刚烈,可不可能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

    不知不觉又到月中了,希望有票儿的能支持老虎,老虎在此谢过!(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四十七章:乱臣贼子

    大明门外,吵闹不休,一群人已是哭作了一团,因为事发的紧急,所以来的人并不算太多,不过有了杨慎打头,倒是鼓舞了一些人,众人跟着杨慎跪在这里,一阵怒斥,情绪自是异常激动。

    还有没有王法了?

    生员言事也拿人?

    这绝对是触犯生员逆鳞的事,这消息只要出来,势必要天下哗然,毕竟能哗然的,都是读书人,任何针对读书人的事,都会引起读书人巨大的反感。

    杨慎身为翰林清流,既是当朝阁老之子,又是状元,此番站出来,想必锦衣卫也是不会敢拿他怎样的。

    所以这绝对是一笔好买卖,既没有任何的风险,又可以站出来,狠狠地表现一番自己对抗强权的勇气,这完全就是一个刷名声绝佳机会。

    眼下毕竟不是弘治朝了,刷存在感有风险,入行需谨慎,可是这些在杨慎的身上,却是无效的,没有人敢动杨廷和的儿子。

    何况,杨慎见了内阁首辅大学士,还要亲昵地叫一声世伯呢,料来,他刘瑾没有这个胆子。

    现在杨慎表现出了决然的态度,宛如自己即将也要被厂卫残害一般,完全一副不畏***挺身而出的模样。

    面对要驱赶他们的禁卫,杨慎怒目而视,口里振振有词地道:“请刘公公出来吧,总要说个清楚,为何要随意捉拿生员?那些都是我大明的读书人,乃是我大明的栋梁之才,国家怎么到了这样的地步啊?难道拒谏饰非、闭目塞听,这国家就可以安定吗?”

    “我听说他们是因为议论马政而被拿的,哈……可笑,真真是可笑,你们到底得了叶春秋的什么好处,这样袒护他?今日本官反而不信邪了,你们索性连我也一并下了诏狱罢。”

    接着,他吐沫横飞,振臂一呼:“马政误国,马政害民,请废马政,否则国本动摇。”

    身后的人见杨慎起了头,纷纷激动地道:“马政误国害民……”

    那为首的大明门守备也是觉得自己日了狗了,遇到这么个糟心事,若是寻常人,他早就下令驱逐,甚至直接拿办了事,偏偏此人却是杨公之子,是清贵的翰林修撰,他自是不敢做主,不得不连忙叫人去通知了内阁和司礼监。

    可人去了之后,却是一丁点音讯都没有,内阁那儿,似乎是泥沉大海,而司礼监,刘公公也是不为所动。

    现在这杨慎咬牙切齿地在此发难,这守备心里焦急,却只得赔笑道:“杨修撰,这儿可不是胡闹的地方,有什么话,等……”

    杨慎昂首,大义凛然地打断守备道:“等什么?国家养士百二十年,仗义死节,只在今日,而今庙堂之上,豺狼当道,百姓困苦,社稷危如累卵,难道还要封住我们的嘴嘛?我等深受国恩,今日便是报效国家的时候,今日若是不将我打死,我就绝不后退一步,我原料那镇国公只是愚蠢,妄自借马政来误国,谁料他竟黑心至此,勾结厂卫,戕害生员,今日,我与他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身后的人听到他的鼓舞,亦是一个个双目充血,甚至有人流出泪来,激烈地喝道:“不错,否则厂卫为何拿人?”

    “镇国公害国害民!”

    守备不禁苦笑,却只是道:“杨修撰慎言。”

    慎言……

    杨慎虽然取名为慎,性子却是恰恰相反,他自觉得自己此时已隐约成为了清流领袖了,只怕今日之后,自己在这里的事迹传开,就更不知有多少人要将自己视作是忠臣烈士。

    杨慎不屑地朝这守备一笑,道:“国家到了这样的地步,还慎言什么呢?我等皆为大明子民,深知国有奸臣,怎可罔顾圣恩,坐视不理?呵……难道你也是要为虎作伥吗?还是说,你也得了镇国公的好处?”

    他直直地瞪视着这守备,口里的话毫不忌讳,可这番质问,令这守备不禁一时间找不言辞,只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对杨慎的不客气有些恼火,偏偏又作声不得,他只当自己是好心劝杨慎,哪里晓得杨慎压根就是拿自己来刷名望的。

    这外头吵闹个不休,很快,杨慎越来越激动,在他的领头之下,众人将大明门围了个水泄不通,禁卫连忙阻拦,偏偏又动不得粗,结果是僵持不下。

    恰在这时,御道上,一队人马已是赶来,不由引起了不少人的主意。

    杨慎还看不清来人,可是见有人来,也不在乎,甚至巴不得人越多越好,他声音便更加洪亮了几分,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刘瑾这狗贼,别人怕你,我杨慎才不怕你。还有那叶春秋,行此卑鄙手段,勾结阉宦,其心可诛!”

    他话音落下,这一次,却怪异地不见有人附和。

    杨慎不由皱眉,回头去看,却见许多人错愕地看向后队抵达了门前的车马队伍。

    杨慎还是觉得奇怪,就在此时,只见几个人骑着高头大马往这边走来。

    为首的一个,正是朱厚照,朱厚照骑着马,他非要骑马自大明门入宫,方才觉得不虚此行,几个大臣屡屡劝他,他却依旧视若无睹,在他看来,唯有打马入大明门,自己的关外之旅,才算是圆满地划上句号。

    所以叶春秋诸人只好也骑马,这叶春秋便陪在圣驾一侧,其余如王华、谢迁等,亦都尾随左右,还有杨廷和,杨廷和这一路回程,完全心不在焉,一直想着心事。

    杨廷和已派人送了书信给李东阳,将事情原委说了,有几分想要请李东阳出主意的意思,可是左等右等,偏偏不见李东阳的回书,这令他心里多了几分忐忑。

    好在他毕竟沉得住气,细细推敲,觉得虽然不为陛下所喜,可自己好歹还是内阁大学士,是廷推出来的宰辅,陛下即便不喜欢自己,甚至生出了恶感,只要自己不犯什么大错,倒也不担心秋后算账。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才刚刚回来,伴驾进宫,就看到了在此吵闹不休的杨慎。(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四十八章:绝不饶恕

    持才傲物的杨慎,其实是很受杨廷和欣赏的,年轻人嘛,有才华,最重要的,这个还是自己的儿子,表现得激进一些,得到士林的交口称赞,再加上有自己这么一个爹,大明顶级官二代、大明朝的状元公,配合上一个好名声,将来迟早是要一飞冲天,扶摇万里的。

    所以有些时候,年轻气盛的杨慎与朝中的某些贵人作对,杨廷和不但没有阻止,反而暗中给予了鼓励。

    可是现在………

    正在自己风雨飘摇的当口……

    在这个南人牧马之政大获成功,而且几乎无可挑剔的时候……

    在皇帝陛下借着南人牧马的东风,叱咤了草原,立下赫赫功劳的时刻……

    自己的儿子杨慎居然跑到了大明门外,召集了这样多的人,在此叫嚣着马政之害,而且还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与叶春秋不共戴天的样子。

    杨廷和身子一颤,脸都绿了!

    这儿子此番所谓,等于是在这个时候捅了自己一刀,然后很愉快地在自己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啊。

    在这大明朝里,可从来不讲究什么儿子是儿子、老子是老子这一套的,否则哪里来的株连?哪里来的祸及家人呢?

    杨廷和的脸由绿变青,几乎要昏死过去,他感觉这个世界充满了深深的恶意,更为杨慎的出格举动感到有些恼火。

    可是恼火有什么用?陛下就在身边,他只能乖乖地坐在马上,然后看着事态往自己最不希望看到的方向去发展。

    说起来,杨家这几年,确实靠着这一套碰瓷谋取到了极大的声誉,杨家能有今日,也正是靠着巨大的声誉才奠定了今日的基础,可是现在,杨廷和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这种碰瓷式沽名钓誉的手法。

    杨廷和心里忐忑地侧目去看朱厚照,却见朱厚照的脸色已经铁青。

    其实这很好理解,皇帝老子正是春风得意,一路吹着各种牛比入关来,讲述着自己的功绩,说着南人牧马的好处,可到了紫禁城,不但没有得到如英雄凯旋一般的欢迎,反而听到了这种恶言恶语。

    结果可想而知……

    朱厚照的好心情,彻底地被毁了。

    朱厚照虽然偶然爱胡闹,可也算是个很讲理的人,虽然他自知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即便被人骂一骂,他也不在乎,你们要骂,就骂吧。

    可是朱厚照也是认死理的人,明明自己对了,明明他见证了马政的巨大成功,明明他看到了希望,现在却有一个不知所谓的人,可笑地在自己的跟前义正言辞。

    骑在马上,朱厚照再不是往日那个动不动就暴跳如雷之人,此时,则是似笑非笑地盯着杨慎,而后道:“来者是谁?”

    杨慎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陛下……不是不知所踪吗?

    陛下怎么回来了?回来的时候,为何没有消息?

    杨慎看向杨廷和,而他的父亲,现在却阴沉着脸看着他。

    杨慎第一个反应,就是感觉到了不妙。

    不过,遇到这样的事,换做别人,肯定是会胆怯退缩的,可是现在,杨慎发现自己没有退路。

    对,没有退路。

    杨廷和之子,正德六年的状元公,最近正声名鹊起的翰林新秀,若是当着众目睽睽,只因为见到了皇帝,便立即转过头去跪舔,只怕到了明日,他就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成为世人眼里的沽名钓誉之徒。

    若真用一句话来形容杨慎现在的心情,大抵就是,自己约的炮,就算含泪也要打完。

    杨慎的心里不禁生出无数的疑惑,也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可是已经来不及让他慢慢去抽丝剥茧地寻找真相了。

    杨慎只能拜倒在朱厚照的马下,道:“臣翰林修撰杨慎,见过陛下。”

    杨慎二字出口,朱厚照总算想起此人是谁了,于是,朱厚照便朝杨廷和看了一眼,却见杨廷和的脸色苍白如纸,接着朱厚照便一脸值得玩味的样子道:“噢,卿家带着人在此气势汹汹的,所为何事?”

    杨慎所带来的诸多清流和读书人,虽然浩浩荡荡上百人,可是真正见到了天子,却绝大多数人还是有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顿时哑了火,都是沉默以对。

    更多人则是将目光放在杨慎身上。

    杨修撰乃是大家的带头大哥啊,大家满腔勇气地跟随他来到这里,到了现在这个境况,自然而然还是需要这位清流少壮派领袖发声了。

    其实他们这样是挺不厚道的,可问题在于,谁让杨慎要做出头鸟呢?

    杨慎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回陛下,昨日有生员言马政之事,被厂卫拿了,朝廷就是这样对待读书人吗?读书人忧国忧民,何错之有?何况马政误国害民,军民百姓,皆深受其害,陛下乃是圣君,理应改弦更张,废黜马政,惩治相关人等,以儆效尤,我大明……”

    他正待要侃侃而谈。

    朱厚照却是气得想吐血,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奢谈什么马政害人?

    本来朱厚照在关外尽力了这段时间的磨砺,遇事也变得镇定多了,可是现在,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朱厚照脸上的表情霎时间冷了,怒气腾腾地看着杨慎道:“朕来问你,马政如何害人?”

    杨慎看着朱厚照明显浮现出来的怒气,倒没有给吓着,而是渐渐掌握了节奏,摇头晃脑地道:“出关的百姓都是被人误导而去,一旦出了关,在那荒芜的关外,过的是颠沛流离的日子,难道这些不是害民吗?在那关外,百姓们甚至要沦为胡人案板之肉,而且这镇国公,勾结阉宦……”

    他正说得振振有词,事实上,他是认为自己的话是极有道理的,因为满天下的士大夫,都是这样的言论,读书人怎么会是错的呢?

    可是这时,朱厚照手里的马鞭突然飞舞了起来,而后如毒蛇一般朝杨慎劈头盖脸地砸去。

    啪……

    在所有人意想不到之下,鞭梢如毒牙一般卷在杨慎的面上。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四十九章:你这蠢物

    只在顷刻之间,杨慎的面上便多了一道刺目的血痕。

    在这突然的变故下,无数人不禁惊呼起来。

    那杨廷和见状,心头更是猛地一紧,几乎摇摇欲坠地要摔落下马。

    他所害怕的,还是要发生了……

    呃啊……

    杨慎猛地遭袭,疼得他就差眼泪直流,第一个反应就是捂住脸,不禁在地上翻滚起来。

    所有人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蛮不讲理的朱厚照,而朱厚照的脸上,浮出的不再只是怒气,有的更是一种彻骨的寒意。

    朱厚照依旧高高地坐在马上,不以为然地收了鞭子,冷若寒霜地看着地上翻滚的杨慎。

    这杨慎只是个细皮嫩肉的读书人,哪里吃得消这个?再硬地骨头,也已哭得几乎要哭爹叫娘,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顿时将人惊呆了。

    与此同时,一股怒火,在清流和读书人的心里燃烧起来。

    陛下居然……动手了。

    杨修撰忧国忧民,拳拳为国为民之心,陛下竟然如此对待?在陛下心里,堂堂翰林,就这样不值钱吗?

    于是众人纷纷红着眼睛,滔滔痛哭起来,仿佛理想突然间被破灭了一般的悲痛。

    纷纷有人哭诉道:“陛下,陛下,何至于此啊,陛下理应爱护大臣……”

    “陛下……”

    少顷,那杨慎终于是缓过劲来了,轻喘着气,想要张开眼睛,却是半张脸淤青,那带血的鞭伤更是触目惊心。

    杨慎的一只眼睛睁不开,只能微微地张开着另外那只眼睛,一脸滑稽的样子,口里却是依旧振振有词地继续道:“陛下,今臣即使受鞭之责,也要如实所说,臣之所奏,俱都肺腑之词,陛下怎可听信小人……”

    只是,小人二字才刚出口,却是有人一下子冲到了杨慎的面前,毫无预警地扬起了巴掌,啪的一声,狠狠地摔在了杨慎的脸上。

    这巴掌声很是清脆,令不少人听了个真切,也令不少人听得心颤。

    暴徒,居然敢行凶?

    所有人都露出了怒容。

    皇帝动手倒也罢了,可在这御前,居然还有人敢打杨修撰?

    可是等众人定眼细看,却一个个倒吸了一口凉气,打人的不是别人,正是杨慎的亲爹,杨廷和。

    杨公素来清直,不站在杨修撰一边倒也罢了,居然……居然……

    这一巴掌是真的下了重手,几乎是用尽了杨廷和所有的气力,杨廷和打出这一巴掌的时候,心都在淌血,可是此刻,他却如疯了一般,非要如此不可。

    杨廷和很清楚,不能让杨慎继续说下去了,再继续说下去,只会显得杨家更加可笑,也会让陛下龙颜震怒,接下来,不但会葬送掉杨家,更会令杨家成为天下笑柄。

    这一巴掌直接将杨慎打翻在地。

    杨慎痛得又是嚎叫,哪里还有方才仗义执言的风流之姿,他忍不住大叫道:“爹……”

    “逆子!”杨廷和手指着杨慎,怒斥道:“你这逆子,胡言乱语什么?当今陛下,乃是圣明天子,镇国公,更是赤胆忠心,人所共知,这朝中,哪里来的小人?当今陛下,励精图治,文治武功,不可多得,何来你所谓的弊政?你这畜生,如此不晓好歹,真是家门不幸!”

    父子之间,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几乎和割袍断义没有任何分别了。

    杨慎是怎么也料想不到,过来捅自己一刀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父亲。

    那些本来要卖弄悲情的读书人和清流,也是一个个的目瞪口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却听杨廷和震怒道:“你这逆子,难道不知马政效果已经显著,出关的牧人,非但没有被鞑靼人打倒,反是将那鞑靼人杀了个片甲不留?难道你不知道,关外的牧场虽是遭受胡人骚扰,却并没有太大的损伤,这马政……它……它实乃善政啊,逆子,你不分是非,糊涂啊!”

    一下子,全明白了。

    就在大家还在骂马政之害的时候,谁能预料,这马政居然大获成功呢?

    所有人都以爱民的借口来反对马政,又哪里想得到,他们所爱的民,跑到了关外,不但没有过得可悲,而且个个龙精虎猛,各种吊打鞑靼人。

    马政……是善政。

    诸人个个倒吸着凉气,竟是老半天,都是瞠目结舌。

    这就如同大家找了无数个理由,去挖苦镇国府的愚蠢,可是最后却发现,真正蠢的人却是自己。

    这是价值观的崩溃。

    杨廷和此时又是冷笑道:“你这蠢物,只知闭门造车,哪里知道是非好坏?你可知道,陛下带着牧民,奔袭鞑靼土谢部,深入大漠,一举踏平了土谢三万户部,你可知道,镇国新军迎击土谢部精锐,将这土谢精锐,杀了个片甲不留,你什么都不知道,无知可笑,还敢带着人在此惹是生非!”

    杨廷和虽在痛骂,实则却是隐晦地将事情的真相告知杨慎,让他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省得这杨慎继续拎不清。

    马政的事,不能再纠缠了,再纠缠下去,不但他杨慎要完,杨家也要完了。

    可是这些话自杨廷和口中说出来,却令所有人又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但马政无害,甚至因为这马政,竟是让镇国公又立下了巨大的功劳,就连陛下也借此立下了赫赫战功,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谁特么的反马政,就是反大明对鞑靼地国策啊,谁反对马政,就是反对陛下啊。

    马政若是有害,岂不是说,陛下立的这赫赫战功也是假的?

    杨慎想明白了这一切,不禁打了个激灵,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铸下了一个怎样的大错,而身后的清流和读书人,此刻也是瞠目结舌,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竟是无话可说。

    一开始,大家义愤填膺地来,是以为自己是忠臣,是在维护正义。

    可现在,大家却发现,原来他们这一切的所为,真真是笑话。

    于是诸人脸上的表情,便精彩起来了,都如便秘一般,就像是被人强行喂了什么。

    朱厚照只是高高地坐在马上,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显然,他怒气未消。(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五十章:触怒天颜

    朱厚照眉头微微一拧,面带寒霜很是难看,乌黑发亮的眸子沉沉一眯,冷冷环视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杨慎等人。

    其实这很好理解,从前听某些人讲着大道理,朱厚照理论知识不够丰富,似乎觉得颇有道理,所以他觉得这些人是好人。

    既然你们是好人,朕是坏孩子,那么干脆井水不犯河水好了,你们要骂就骂吧!反正朕做一只鸵鸟就好了,将头埋在沙堆里,假装不曾听到,懒得理会,也懒得争辩。

    可是现在,朱厚照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纸上谈兵,什么叫做清流误国了,什么叫做夸夸其谈。

    杨廷和跳出来,狠狠收拾了杨慎,却没有让朱厚照脸色缓和,因为他仿佛终于洞悉了这父子二人背后的举动。

    颠倒是非,心计叵测之人,他绝对不会宽宥。

    朱厚照透着寒意的眼眸轻轻扫向杨廷和,仅是一眼杨廷和吓得面色发白,身躯一震,忙是拜倒在地,凄凄惨惨戚戚的道。

    “犬子无状,触怒了天颜,老臣有万死之罪,请陛下责罚。”

    责罚吗?

    呵……

    朱厚照抿嘴一笑,当着这么多清流的面,若是责罚,岂不显得朕没有气量?

    他愈发不喜杨廷和起来,却只是打了个哈哈,深深的看着杨慎。

    杨慎早已被打蒙了,只是现在,他心里生寒,第一次他感到了深深的恐惧,感到后悔。

    那历史上,总是义正言辞的杨慎,其实并非是因为他真的有对抗强权的勇气,而是因为,有一个阁老的爹,杨慎本身就是强权代表。

    身为强权,却假装自己是弱势群体,打着各种名义去抗争,营造自己是铮臣的气氛,说穿了,这不过是沽名钓誉而已。

    可是现在当他意识到连自己爹都保不住自己的时候,已是吓得脸色铁青,忙是趴在地上叩首,颤声求饶:“臣……年少狂妄,万死。”

    这一点上看,他绝不是个表面上咋咋呼呼的人,他特意在请罪的时候,添了一个年少二字。

    事实上他确实年轻,可要说到年少,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意思无非就是,陛下我年纪小,所以狂妄,你惩罚我吧。

    大明虽没有未成年人保护的法则,可是面对这么个恬不知耻说自己年轻不懂事的人,你这天子若是责罚我,就显得心胸太狭隘了。

    朱厚照其实很想笑了,这人真是城府深沉,可他便没表现出自己内心的情绪,只是眯着眼盯着杨慎一动不动的看,倒是叶春秋优雅的打马上前,朝朱厚照抱手道。

    “陛下,此事是因为读书人议论朝政而被厂卫缉拿而起,生员们虽是行事孟浪了一些,却也有赤诚之心,臣弟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陛下宜早下旨意,释放相关人等,至于这些生员,也请陛下宽恕。”

    这就是刘瑾送的大礼。

    确实很有意思,可是这并不代表,叶春秋得完全收下,因为他不是刘瑾,可以任意的凌辱读书人,叶春秋深知自己曾经是读书人的身份,若是这时候坐实了勾结厂卫戕害读书人的罪名,对叶春秋来说并不是好事。

    而现在,杨家的脸已经丢尽了,成了笑话,这杨慎一通鞭子,也被打的屁滚尿流,颜面尽失。

    这个时候,叶春秋一番劝谏,反而显得叶春秋光明磊落,既在朱厚照眼里,留下了一个好印象,又与曾经那些对自己敌视的读书人,缓和了关系。

    朱厚照愕然看了叶春秋一眼,第一个念头就是春秋太特么的厚道了,人家骂的可是你,朕都在为你打抱不平,你却为人求情,实在……

    可是见叶春秋一脸认真的样子,朱厚照又不禁想,朕若是惩治了他们,只怕又有人骂朕独断专行、闭塞言路了,这一次是朕有理,虽然教训了他们,可若是当真重惩,反而有理也说不清,春秋这样说,莫不是也是为了宫中的声誉?

    如此一想,朱厚照本拧着的眼眉缓缓舒展开来,朝叶春秋一笑,道。

    “一干读书人,本该好好任事、读书,却来此喧闹,朕本欲重惩,可看在镇国公的面前,就此作罢,尔等统统面壁思过吧。”

    此言一出,让不少人长长松了口气,他们本是认为自己占着大道理,所以激愤而来,可一旦知道自己并不占理,心里便开始恐惧了,在天子面前胡搅蛮缠,会是什么下场,最轻的,若是革了自己的功名或者罢官,都是无法接受的事。

    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最终是叶春秋为他们求情,想到方才杨慎对叶春秋的痛骂,自己居然还深以为然,这时不禁面色臊红,叶春秋固然是骑着高头大马,徐徐与天子靠拢,此时不少人都抬眸,感激的看叶春秋一眼。

    而叶春秋,对此只当没有看到,自己是读书人出身,读书人的想法,他是再清楚不过了,用刘瑾或者是朱厚照的办法对付读书人,只会适得其反。

    杨家的人,故意和清流和读书人捆绑一起,强行去对付他们,只会引起舆论的反弹,所以叶春秋索性做一个顺水人情。

    朱厚照想通之后,便不在纠结和气愤,面色也是缓和了不少,正色的吩咐道。

    “告诉刘瑾,放人,往后,再不可这样拿生员了,他们爱说,就由他们说去,朕从登基到而今,被多少御史骂过,还会在乎几个生员?”

    说着,他朝叶春秋一笑,眨眨眼。显示他理解了叶春秋的意思,无非就是做好人罢了,朕也会,朕上马能奔袭鞑靼人,下了马,也能假装自己宽厚。

    不过……是不是该找刘瑾把这些人统统记下来,下一次,再找一个由头秋后算账呢。

    叶春秋与他心意相通,自然知道朱厚照是抱着别样的心思做出的决定,于是忙是不失时机道:“陛下宽宏大量,这是国家之幸。”

    朱厚照开心的哈哈一笑,便打马,带着诸人,朝着大明门的门洞进去。

    ………………

    含泪求票。(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章:高枕无忧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境况,朱厚照被破坏的心情总算又好起来了。

    叶春秋吐出了一口气,便打马随着朱厚照的身后继续入宫。

    只是他眼角的余光看向杨慎时,这位跟他一样同样是正德年间的状元,叶春秋的后进,而今的翰林院修撰,却是朝着叶春秋投射来了一股怨毒的目光。

    叶春秋心中一凛。

    在叶春秋的求情下,朱厚照总算放过杨慎和那些读书人,叶春秋如此做,并不奢望自己能收获什么感激之情,虽然有不少清流和读书人朝自己露出感激之色,可是至少,叶春秋很清楚自己这样做,只是不愿意和士林为敌,从而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可叶春秋有一点很明确的,他做了好事,虽不求感恩,可绝不愿意接受仇恨。

    杨慎这个人……

    叶春秋突然回眸,目光深深地注视着杨慎,而后朝他如沐春风地一笑。

    这一个举动,却是完全出乎了杨慎的意料之外,杨慎顿时有一种深深的羞辱感涌上心头。

    在这大明朝里,他春风得意,要家世有家世,要才华有才华,本来至少也该是个人人敬仰和羡慕的对象,可而今却成了天大的笑话。

    叶春秋若是这个时候请陛下严惩他们,杨慎尚可以表现出一点‘风骨’出来,可是被陛下痛打不说,父亲又给了自己两个耳光,而叶春秋最后却做了一个好人,反而显得叶春秋人品高尚,他则无理取闹了。

    同是状元,这叶春秋是青云直上,而今已是独当一面,成为天下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反观自己……

    杨慎不禁恼怒万分,至于叶春秋朝他露出的微笑,令他更是妒火中烧,手不由捉紧了起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让他忍下有可能做出激进之举的冲动。

    这笑容真是太刺眼了,这不就是传说中胜利者的微笑吗?

    呵,叶春秋……

    杨廷和依然还跪着,因为陛下没有让他平身,所以这本该伴驾入宫的阁老,现在却只好随杨慎诸人一样,在此饱经风霜。

    这一次,杨廷和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实在是亏得太大了。

    杨慎跪行上前,靠近了杨廷和,低声道:“父亲……这叶……”

    “住口。”杨廷和低声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个时候,还逞什么口舌之快?”

    杨慎便打了个寒颤,却忙是住了口,不再多说什么了。

    ………………

    朱厚照带着诸臣入宫,先是安顿了张太后,接着是李东阳带百官请见。

    李东阳进入暖阁,见王华和谢迁都在,唯独杨廷和不在这里,他大抵已经明白了什么,进来的时候,刘瑾就在门口,这刘瑾朝他笑吟吟地打了招呼,李东阳自然也是微笑以对。

    见了朱厚照之后,行了礼,朱厚照的心情又爽朗起来,正要说话,外头却又有人请见,便听到脆生生的声音道:“儿臣请见父皇。”

    朱厚照一听到朱载垚的声音,便和叶春秋的目光交错,俱都笑了,忙道:“进来说话。”

    这朱载垚一身蟒袍,虽不过五岁光景,却行礼如仪地入阁。

    见到朱厚照,便拜倒在地,郑重其事地磕了头:“儿臣见过父皇,吾皇万岁。”

    “哈哈……”朱厚照拍着腿大笑,自豪地道:“虎父无犬子,春秋,诸卿看看,朕的太子这般的伶俐。”

    众人都笑了,可不免有些尴尬,这陛下还真是见缝插针,各种变着花样的夸奖自己啊。

    此时,朱载垚奶声奶气地道:“儿臣听说,父皇在关外,与叶皇叔驱逐鞑虏,立下了赫赫战功,儿臣特来道贺,儿臣早说了,父皇和叶皇叔是不会错的。”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也现出了自豪之色,如所有的孩子一样,他们在懵懂的时候,都面临了一个认知障碍的问题,他们自幼深信的东西,等接触到更多的人时,却发现别人口中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自己最亲近的人有所不同,朱载垚就有这个烦恼,他的世界是黑白的,只有好和坏,叶皇叔是好人,所以理应什么都是对的,可是当有人说叶皇叔做错的时候,他便会本能地反感,接着便是潜移默化地产生怀疑,同时又会生出抵触,只是说的人越来越多,隐隐约约的,朱载垚一直都处在焦虑之中。

    可是现在,他终于觉得自己扬眉吐气了。

    自幼开始,朱载垚就接受了皇家教育,而这皇家教育的重点,却是大臣们不断警告太子殿下一定不可忽视来自北方的敌人,为了使太子不可掉以轻心,所以往往对鞑靼的恐怖实力予以了夸大,毕竟土木堡之变,已酿成了惨痛的教训,这种观念已经深植朱载垚的内心深处。

    可是现在,不但证明了叶皇叔对了,更是证明了叶皇叔和父皇的厉害之处。

    朱载垚露出了天真的笑容,给朱厚照行礼之后,站起来,再去看李东阳,李东阳却面色如常。

    朱厚照朝朱载垚招招手,朱载垚上前,朱厚照便一把将他搂在怀里,让他安坐在自己的膝上,道:“什么不会有错?垚儿,半年功夫不见,你长高了,这样大,就可以为朕监国了,哈哈……朕的太子了不起啊,朕内有垚儿,外有春秋,可以高枕无忧了。”

    这句话说出来,挺无耻的。连叶春秋都有一些看不过去了,令人发指啊,一个五岁的孩子,你都想利用。

    朱载垚却是认真地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朱厚照便笑着摸着朱载垚的头道:“真是朕的麒麟儿。”

    百官又是尴尬地笑着。

    自始至终,大家都很尴尬,皇帝说话口无遮拦,跟一个五岁大的孩子竟是相谈甚欢,不少人心里只能默默摇头。

    倒是叶春秋却觉得这是好迹象,朱载垚看向自己时,叶春秋不失时机地朝他眨了眨眼,朱载垚则是朝他咧嘴一笑。

    这真挚又可爱的笑容,在叶春秋看来是带着真挚的,令一路赶回来已有疲累的叶春秋感到了一种舒畅和暖意。(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五十二章:归心似箭

    自出关外,这是叶春秋第一次回到京师,心里对妻儿的思念更深了几分,自是归心似箭。

    朱厚照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磨砺,也懂得了不少人情世故,也很体贴地没有继续留叶春秋在宫里,让他早早出宫。

    自宫中告辞而出,叶春秋如释重负,连忙从午门出去,早有一队人在此等着了,叶春秋也不坐车了,带着急切的心,骑马而还。

    人还未到家门,巷口这里已是热闹非凡了,以叶老太公为首,其余如邓健、张晋这些人,早在这里翘首以盼。

    叶春秋看着一个个熟悉的人影,连忙下马,看着众人拥簇着叶老太公而来,叶春秋先是朝叶老太公拜下,道:“孙儿见过大父。”

    叶老太公年岁渐大,一段时日没见,似乎身子也没有从前硬朗了,手拄着杖子,脸上已是老泪纵横,口里嚅嗫着,不断唏嘘:“回来……回来了就好啊,哎,一直想见你,就盼着你的佳音,今儿清早的时候,叶东说你回京了,老夫还不信,想不到真的回来了,来,春秋,你上前来,上前来。”

    叶春秋便起身,徐步上前去,叶老太公一把将叶春秋的手握住,道:“听说你已立了大功,家门有幸啊。”

    他目光显得很浑浊,似乎看不清了,从前叶春秋比他矮半个头,现在叶春秋身子已渐高,而叶老太公的身子却仿佛缩了,走路时都是蜷着身子,这年过花甲的老人,仰着脖子,眼眸满带欣慰之色地看着叶春秋,握住叶春秋的手微微颤颤,口里哆哆嗦嗦的,只是哽咽。

    叶春秋在人前,总是想摆出一副大人物的高高姿态,可是在这里却绷不住了,这时猛地想起,自己只是叶春秋,那个曾经的小书生,就算他做着再大的官,成就再大的事业,可他心底里还是顾念亲情的。

    虽然这些日子,他出了关外,可是那段跟叶老太公在京师相处的日子,叶老太公对他的关心和看重,他还是能真切地感受到的。

    此时,叶春秋吸了吸鼻涕,眼眶也不禁发红起来,道:“大父送来的书信,都说身子健硕,可是……”

    “别忧,别忧,大父的身子还好,好得很呢。”叶老太公死死地将叶春秋拉住,似把叶春秋当做了风筝,就怕手一放,就飞去天边了。随即,又接着道:“我是日盼夜盼,就盼着你回来见一见,可是男儿志在四方,若是让你回来,又怕耽误你的公务,现在可算回来了,而且还是凯旋而回,叶家上下,与有荣焉啊。哈……哈哈,走,咱们回家,一起回家去。”

    叶春秋点着头,将叶老太公搀住,一边的叶东帮着叶老太公收了拐杖,叶春秋便扶着叶老太公穿过街巷,这时叶春秋也顾不得其他亲朋好友了,只朝他们点了点头,便搀着叶老太公直接往叶府走。

    叶府依旧还是老样子,却更热闹了,到了厅中,叶春秋服侍着叶老太公坐下,正待要亲自给叶老太公斟茶,身边却有人道:“公爷,我来吧。”

    叶春秋侧目看去,却见一个个子高高的人,显得有些腼腆和含蓄,看起来和自己年纪相仿,身上却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官服,头上的乌纱帽还没有除去。

    叶春秋觉得此人越看越面熟,不禁定定地看着他,却又一时间叫不出名字来。

    这青年‘官员’朝叶春秋行了个礼,道:“我是辰良。”

    原来是叶辰良……

    对这个堂兄,叶春秋历来提不起太多的热情,虽然大房和二房之间已经摒弃了从前的不和,不过叶春秋对于二房的关心,实在欠奉。倒是三房的俊才,在锦衣卫里做事,叶春秋是时时关心的,叶俊才而今已升任了锦衣卫副千户,这就是叶春秋托人运作的结果,成了副千户,未来的运作空间可就越大了,虽然眼下没有权利,可有了这个起点,又有叶春秋父子作为依靠,叶俊才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可即便如此,终究还是亲戚,叶春秋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堂兄,想不到这样大了,竟差点认不得。”

    说话的态度,倒像是对自己子弟说话一样。

    只是叶春秋确实有这样说话的资本,他是镇国公,何况现在还是叶家的大家长,权力与族权集于一身,在这叶家,无论是对谁,甚至有生杀夺予之权。

    叶辰良神色带着谦和,道:“是呢,去岁的时候,我中了榜,公爷忘了吗?是二甲三十七名,蒙诸位大人不弃,准我入了翰林。”

    入了翰林了?

    他的这个考试成绩,其实并不算高,二甲三十七名,一般是很难进入翰林成为庶吉士的,而且叶家也没有走什么关系,不过细细一想,吏部那儿知道此人乃是叶家的人,就算叶家的人不打招呼,想到叶家一个镇国公,一个辽东巡抚,叶春秋的泰山又是内阁阁老,再加上叶春秋与谢迁的关系,这叶家的人金榜题名,好歹也是二甲,何况还年轻,大有可为,点进翰林,也无不可。

    叶春秋便笑道:“想不到如此有为了。”

    “哪里?”叶辰良忙道:“若无公爷,就没有辰良的今日。”

    他倒是识趣。

    叶春秋只是点点头,接着便与诸人欢聚一堂。

    叶老太公高兴极了,却不知该说什么,嚅嗫着一时说不出话来,叶春秋说了几句问候的话,见了邓健,这邓健笑吟吟地道:“春秋此番立了大功,真是一件大喜事啊,太公,你是不知,春秋驱逐鞑靼,这是自太祖时期,蓝玉和中山王才可以比肩的功绩,据说廷议很快就要论功了,到了那时,叶家怕是更了不起了。”

    咦?

    叶春秋看向邓健,心里不禁有些感到不可思议。

    这家伙,什么时候居然也懂人情世故了?

    叶春秋自是深知叶老太公最是爱听好话的,果然开怀地大笑起来,可是得意和欣慰的笑声到了一半,突然戛然而止。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五十三章:触怒

    看着前一刻还在大笑的叶老太公,下一刻突然将脸上的笑意一收,叶春秋不禁一怔,只见叶老太公轻描淡写地捋须,换上沉重的口吻道:“哪里,哪里,尺寸之功,怎么当得起了不起这三字呢?邓御史太严重了,只不过……是比别人多尽了一份心罢了,折煞人也,以后万万不可在外这样说了。”

    在这一点上,叶老太公显出了很大的克制和隐忍,若是其他时候,早就敲锣打鼓了,此时,似乎多了一层功高盖主的忌讳。

    叶春秋不由地在一旁露出笑意,听着这边在吹牛bi,另一边却在礼让谦虚,却也觉得有趣。

    当天夜里,叶家自然要设宴,款待诸人,叶老太公跟众人热闹了一番,很快也乏了,便去后堂歇息,邓健这些人都是老熟人,也没什么避讳,叶春秋去后厅里换了一身新衣出来准备待客。

    此时,他心里知道王静初一定在等自己,不过女眷不便抛头露面,现在又有宾客在,只好让她多等片刻。

    叶春秋信步要穿过月洞,却见叶辰良已在这等着,只见他也已换了一身儒衫。

    见了叶辰良,叶春秋只是抿嘴一笑,随即道:“辰良也在?”

    叶辰良连忙给叶春秋行礼。

    叶春秋只是不咸不淡地摆摆手道:“兄弟之间,不必多礼了。”

    叶辰良道:“我在这儿,是专等公爷来的。”

    这句话就值得推敲了,除去他对叶春秋公爷公爷的称呼,叶春秋也没有特意的捅破,让他保持一些敬意,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他说在这里专门等候,就值得玩味了。

    有话对自己说?

    叶春秋便背着手,左右看了看,只见几个家仆在远处端着酒菜过来,叶春秋便离了小径,走入了不远处的园林。

    叶辰良亦步亦趋地尾随其后,叶春秋在林间驻足,才回眸,带着几分笑意道:“辰良有什么事吗?”

    叶辰良道:“我在国史馆里公干,顶头上司是戴大宾,想必公爷是认得的。”

    叶春秋听到戴大宾三个字,顿时莞尔:“是我好友,怎么了?”

    叶辰良道:“是他打探来的消息,今日正午,那戴侍讲看见杨慎气冲冲地回到翰林院,后来才知道清早发生的事,本来这也没什么妨碍的,只是不久之后,那杨慎却是和几个翰林在茶房里商议着什么,戴侍讲和其中一人熟识,后来约莫得知这杨慎想叫人查一查公爷的底细。”

    这些话,没有说得太深。

    不过只需知道查一查底细,叶春秋便知道,那杨慎是图谋不轨了,在这个时候,叶春秋不禁想起了之前杨慎看着他的那抹怨恨的目光。

    这厮……显然是想整自己。

    可千万不要小看杨慎的能耐,他虽是个官二代,却和清流走得近,这种人要整人,往往是想方设法地挖出你的隐秘,而后公布于众,带着一群人振振有词地跑去弹劾,就算不让你获罪,也要恶心死你不可。

    叶辰良说罢,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叶春秋的脸色,却见叶春秋听完之后,面色如常,表情竟没有半分的波动。

    叶辰良心里不禁对叶春秋佩服起来,换做其他人,怕是早就气急败坏了,这个堂弟,倒是真正的坐得住,喜怒不形于色。

    “是吗?”叶春秋只是一脸值得玩味的样子道:“还有其他的吗?”

    叶辰良想了一下,道:“倒是没有,那几人,都是杨慎的朋党,相交莫逆,也只能听到一些风声,至于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戴侍讲在下值的时候将我叫去,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说起这件事,我便知道,这是戴侍讲想借我之口给公爷提个醒,我觉得事关重大,所以……”

    叶春秋颌首道:“嗯,我知道了。戴大宾已经升任了侍讲,呵……明日你当值的时候,代我向他问个好。”

    “是。”叶辰良连忙应声。

    叶春秋随即浮出了几分笑意,道:“走吧,还有许多亲朋好友在等着我们呢,有朋自远方来,怎可怠慢呢。”

    叶春秋说着,便负手率先朝那前堂去,只是他方才还是风淡云轻的样子,可就在离开了叶辰良视线的那一刻,便布满了寒霜。

    说起今日的事,幸得有叶春秋转圜,否则这杨慎就算不罢官,怕也要被申饬一番。可是他不但不领情,转过眼去,就跑去与人密谋怎么对付叶春秋,这个人虽然行为幼稚,显得可笑,却是彻底地触怒叶春秋了。

    眼下这个当口,马上就到论功请赏的时候,廷议即将开始,杨慎打的怕就是这个主意,若是这时候出现一些叶春秋不好的流言,多多少少还是会打击到叶春秋的。

    叶春秋忍不住在心里说一句,这种人,还真是如苍蝇一般的讨厌啊。

    叶春秋的脚步轻快地走着,心里却在想:“既然如此,那么这就是你自找的。”

    就在此刻,他的眼里掠过了一丝不可捉摸的残酷之色。

    很多时候,叶春秋是个性子温和的人,即便是对叶辰良,虽然从前有过节,可多少还会顾念着之间的亲情,只要二房的人真心改过,他也绝不会仗着自己现在飞黄腾达,而秋后算账。

    可是有些时候,当一个人累教不改,接二连三,就是另一回事了。

    叶春秋的心情很阴沉,待到了前堂,见到了亲朋故旧,又不禁露出了笑容。

    邓健已是喝高了,口里结结巴巴地说着话,叶春秋一出现,便成了众人的焦点,少不得也是喝得醉醺醺的,这才被人放过。

    脚下蹒跚,叶春秋带着一身的酒气回到了后院,王静初早已在此等候了,见了叶春秋回来,连忙去取了热水,上了茶,给他醒酒。

    叶春秋一面脱了靴,待静初斟茶上来,不待她开口,便一手将她拉住,王静初脸一红,道:“今儿夫君辛苦呢。”

    “不辛苦,为……”叶春秋几乎要脱口而出一句现代词汇,猛地有些清醒,只觉得红烛摇曳,在这灯火冉冉的卧房里,犹似梦中。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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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风流介绍:
本是个平凡少年,意外得到光脑,一朝回到大明正德年间,成为士绅家族的一个私生子。 聘为妻、奔为妾,老爹居然是和娘私奔才生下的自己,生母身份卑微,作为庶子,叶春秋誓要活出一个精彩的人生。 在家族不被重视?那就科举来打你脸! 生母出身低下,不妨就为她去讨诰命! 朝堂上明枪暗箭,无妨,无妨,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伴君当真如伴虎?不然,不然,而今天子是正德。 传奇人生刚开始,美女太多挑花眼,娶娇妻,立高门,叶春秋从此不再低调做人,就是这样狂拽霸气狠炸天,美好生活从此开启。庶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