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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普祥真人     督军txt下载     督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五十九章 牺牲

    山东,烟台。

    这是当地人起的土名,另有一名则以是芝罘。

    此处三面负山,一面临海;芝罘山环抱于西北,烟台山兀峙于东南,崆峒岛屏障于东方海面,港湾内水深风静,是栖泊巨舟的上佳地点。自开埠至今,这里已经变成一座商贾云集、五方杂处的大型集镇。在烟台设有海关道衙门亦有兵备,又造了一座炮台,放置巨炮作为海防。

    即使是夜里,码头上也有灯火。那些辛苦一天的苦力,会用自己赚来的钱,到附近的小酒馆,或是破木板房里,找最下等的纪女取乐子。

    低劣的脂粉味道,混合者劣酒以及人和动物的泄物,乃至其他什么东西的味道,裹在海风里,令人阵阵做呕。在码头的角落,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就是一处下等苦力找乐子的窝子。

    这是一片用木板拼搭而成的小木屋连成的建筑群,每一间木屋都极简陋,既不能遮风,亦不能防雨。住在这里的人,一如阴沟里的垃圾,只能慢慢的等着腐烂……发霉。

    月光照不到这里,码头那明亮的灯火也照不到,这处所在,始终被黑暗所笼罩。里面的纪女心疼钱,也为了遮盖自己的模样,很少有人点灯。当然,偶尔也会有例外。一间小木屋内,一盏昏暗的油灯就被点燃,灯火摇曳之中,浓妆艳抹,也掩盖不住岁月无情的女人,低着头,将手中十几个铜钱,递到了面前的男子手中。

    这个男子是个三十几岁,满面络腮胡须的大汉,生的高大结实,举止动作带着很重的江湖气息。在他身后,是十几个精明干练的年轻人,身上穿着扶桑制式校服。他们相貌各异,高矮不等,但却有一个共同点,每个人的眸子都很亮。在这黑暗的夜晚,黑暗的角落,他们的眼睛仿佛是两团点燃的火,里面充满了热情与希望。

    “阿秀嫂……这钱,我们不能拿。这两天吃你的喝你的,又住你的房子,我们却只能付你葛明债券给不出现金,这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那妇人却不肯收手“嫌脏?我知道,这钱来的不干净,可是我一个寡妇,除了用这办法,又哪有什么路子赚钱。”

    “不,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们是说,你的生活也很难,我们筹饷……总是会有办法。”

    那妇人苦笑一声“没啥,我多接一两个客人,辛苦一点就可以了。李爷你们的葛明债券,比给我金条还让我开心。拿着这债券,我就觉得和你们是一路人,大家一起干大事,就连陪男人的时候,我也是想着,这不是在卖,是在救国家,不管多苦,也都能忍下来。你们为了国家,可以拼命,我送几个钱算什么?只要……一想到你们拿下烟台,那时候我就说一句,我阿秀嫂也为光复出过力,死了也觉得有面子。”

    大汉不再推辞,接过了铜钱,吩咐深厚的人道:“小武,你给我记上,今收到阿秀嫂葛明捐款十七文。打下烟台,占领海关衙门之后,必须用关税百倍奉还。谁敢把这件事忘记了,我要他的命!”

    “不……李大哥,我不要什么百倍奉还,我就是想看看,见官不跪,有饭同吃的好世界是什么样子,只要过一天,我也认了。”

    兴中会原本把发展的重点放在长江中下游的湖广地带,可是山东的光复,是意外之喜,断没放弃这么一个富庶省份的道理。孙帝象除了发出4e电报以外,又在扬基紧急发报,调动兴中会手头资源,向山东方面提供援助。

    一来是要确保起义成功,二来也是要保证,山东的军饷能够及时接济其他地区经费,解决最为严重的财源问题。

    这支队伍的头领李凤桐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大豪,学过军事,也有一些不怕死的手下。与卧龙山主谭人凤,是极好的朋友,这次攻打烟台的计划,就是他想出来并担任行动负责人。

    烟台不是县城,没有城墙,全部的武装力量,就是炮台的守兵。只要解决了他们,夺烟台并不为难。而海关关库里所存放的白银,就可以当做军饷,还可以就地募兵,也能向洋行购买军火。

    他这一支人马,加起来不到二十人,与烟台守军力量对比悬殊,几可称以卵击石。但是阿秀嫂道:“这里的兵,都被银子养骄了,不能打仗。而且今天,是炮台的守军管带过生日,叫了我们几十个姐妹去炮台,一定是去陪官兵。这个时候,人早就睡下了,根本打不得仗。只要你们有胆量,事情一定可以做的成。你们就用我的脏钱,多拉一个弟兄到你们那边,就好象是我,也能跟你们杀敌一样。我心里也高兴。只要是跟你们干葛明的……我……可以不收钱。”

    李凤桐道:“若是做不成,就没资格再见阿秀嫂了。虽然我们的人少,但是我在漕帮里有朋友,帮里的人,答应了我,只要咱们一开始得手,漕帮就会帮忙。弟兄们,为了阿秀嫂,我们也得把事情做漂亮点,准备,出发!”

    走出这片区域,看着远方炮台处,就能看到那里隐约的灯火,一名部下道:“老大,我们手上的子药太少了一些,再说一共只有二十个人,炮台上,守军也有一百多呢。”

    “怕什么,我们有武器。大家把我给你们的武器准备好,不许给我半吊子。只要胆子大,就一定可以赢。控制了炮台,我们的大船就可以把武器和人员运送过来,到时候就不用怕了。”

    每名部下身上,都有四个布袋,里面包裹着圆滚滚的东西,这是他们拿下炮台的秘密武器。烟台的炮台上空无一人,不过这对于偷袭一方来说,没有什么意义。炮台上的岸防炮,要想掉转炮口轰击金兵,二十个人一个月也未必干的成。他们的目标不是炮太,而是炮台驻守部队的营房。

    营房有灯火照明,却没有守军站岗,很顺利的就能摸到营里。等到那些宿舍门外,里面有的传出吆喝赌博的声音,还有的房间里则是酣睡声。酒气隔着门板,都能透出来。

    “动手!”

    李凤桐摸到正中间的营房门外,这是整个军营里最大的一间房子,必然是防营管带的住处。他飞起一脚踢在门上,木门发出一声巨响,随即倒了下去,李凤桐举起了手中的左轮手枪,准备发射。

    可是在他面前出现的,并非是防营管带,而是一个二十出头,一身军装的男子,双手各持一把左轮枪,正坐在房子正中等着,仿佛是在请君入瓮。在他身边,放着一个酒坛,里面的烈酒,正向外散发着酒气。

    李凤桐的手摸到了扳机,但是对手的枪却明显更快一筹。一声枪响中,李凤桐的身体向后倒去,手枪与那十几枚铜钱,在地上滚来滚去,在他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阿秀嫂那充满期盼眼神的目光。

    军营里,已经彻底乱了起来,伴随着一声枪响,一扇扇房门打开,枪弹如同雨点般扫在进攻者身上。十几个人被围在里面,顿时被打乱了阵脚。

    只能拼命的向外逃,可是好不容易退到营门处,黑夜里几声马撕传来,十余匹高大的阿尔比昂战马,如同幽灵一般,自暗夜中杀出。马上的骑士挥舞马刀,开始自己的狩猎之旅。这些逃亡者,还不等想到办法,马刀就已经在空中划起一个圆弧,随后带着鲜血飞起,死尸无力地倒下去。

    十分钟之后,孙美瑶在营房内听着部下回报,脸上不喜不怒,冷声道:“你们这两年养的太娇了,从明天开始,全部加强训练。我要你们变的更强一点,更快一点。打淮上军咱们没赶上,吃十八条小虾米,这没什么可自豪的。我这次到济南,得跟大帅说,给咱们加点担子,我们骑兵标,不是养老标!”

    “大人,其实这已经不错了。这些乱贼可不得了,胆子大的很,居然拿着苹果,就想来攻炮台。”

    炮台的镇守管带,虽然不知道孙美瑶和赵冠侯的真实关系,却听说过,这位炮兵标的帮统,在大帅面前说句话,比协统都好用。何况这次是自己办事不利被抓了痛脚,哪还敢不奉承。边说,边将那布袋里的秘密武器倒出来,正是山东特产品之一:苹果。

    孙美瑶哼了一声“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要不是我们来,这些人拿着苹果说是炸蛋,你的炮台是否守的住。一百多人对付二十个人,是否有把握!把兵带成这样,我啥也不说,只能据实回奏,请大帅定夺了!”

    那名管带知道要糟,连忙的说好话赔小心,又连忙着把一张银票递过去,随即又献宝似的,将缴获的那个本子拿过来“大人,这是从乱党身上搜出来的,都是资助过乱党兵费的。看这最后一篇,阿秀嫂,十七文……这个表子我认识,就住在码头上,您发一句话,小的这就把她抓来……”

    一记耳光,猛的落在这名管带脸上。孙美瑶身形一动,一把匕首就顶在了管带的喉咙处“给我听好了,我叫孙美瑶,沂蒙山抱犊崮出身,谁敢动这上面的人一根手指头,我杀他的全家!滚!”

    把人赶出去,她的脸色依旧难看,本子上捐献的数额最多不超过一百文。一帮纪女、苦力,没有一个士绅阔老。他们没什么钱,却肯支持这些乱党,这让她的心里莫名的惊慌。好在,本地漕帮的头领,是顾念漕帮情分的,主动卖了消息过来,否则这一仗打不了这么顺利。她又叫来孙桂良

    “叔,我让漕帮的人,再去把乱党后续的援军骗来,一锅给他端了。咱们在这是一个骑兵营,乱党来的人不会超过两百,怎么也吃的下。我想明天就去济南,这小本子上的东西,得让冠侯看看,这回的乱党,跟长毛子大不一样,看着可是要成气候。”

    孙桂良点头道:“那是要抓紧,这边有我就好,你自己多小心。”

    孙美瑶所不知道的是,次日,当李凤桐等人的尸体,被官军示众时,一个名叫阿秀嫂的土娼,跪在地上磕头,向人讨了十八张芦席,将行动者的尸体全部包裹起来。又自己在乱坟岗,为这些人挖坑,掩埋。

    自始至终,她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机械的挖坑,埋尸,挖坑埋尸。当最后一具尸体掩埋之后,天色已经大黑。一些专吃死人的野狗,开始在附近游荡。那些狗很大,并不怕人,像阿秀嫂这样的女人,原本见到这些野狗就怕的要死。可是今天,她并没有恐惧,只拖着铁锨,向前走去。野狗发出了几声叫声,但当她即将接近时,野狗飞快地逃开了。

    夜色中,阿秀嫂就这么踉跄着,走出乱葬岗,走向炮台,最后一路,走向了海里。

    孙美瑶到了济南时,正是那琴轩一行到山东查案的日子,赵冠侯接了她,并不让她回府,而是吩咐着跟自己一起来接上差。

    同来的,一是十格格毓卿,一是曹仲英,再一位就是幕僚王鹤轩。后两人,都是吃喝玩乐的行家,陪这三个人恰如其分,用人最是得当。趁着火车没到,孙美瑶先把本子递过去,毓卿看了几眼,也有些担忧

    “这帮人好厉害,居然在烟台闹出点格局来,烟台的县令,实在是不堪其任,这回要参他一本。”

    “参是要参,不过没什么用,换了谁来,也不会太好。能比过葛明党的官,本就凤毛麟角,还多在上面。如果比大员,葛明党的能力不如咱们,可是到了府县一层,咱们多半是要吃亏的。除非是等到葛明党占了天下去,用起自己的人当府县,我们才有希望和他们较量。”

    毓卿默然不语,好半天之后才道:“幸亏我先留好了旗地……”

    火车到站,先下来的是扈从,后下来的是一行三人。彼此见面,不等赵冠侯施参,那琴轩就拉住他“冠侯,你可别来这套礼数。要论这个,我得喊你声爵帅,我们讨这个差事,就是为了咱们的关系不同一般,见面无拘无束,想说什么说什么,你这一见礼,我们可就不好办了。咱先到衙门里,把旨意读了,赏赐贲下来,再聊其他。”

    承振问着妹妹的身体,殷盛则说起自己在普鲁士当大使,每天和普皇威廉喝酒玩乐的情景,那琴轩则在旁补缺。这三人都是长于应酬之人,不愁没有话题聊,也不会冷场。

    等到宣读完了圣旨,赵冠侯请几人到了签押房的卧室,由曹仲英与王鹤轩陪着他们抽烟。虽然赵冠侯不抽,但是烟具都是极为精美的上品,土也是顶好的公班土。阿九是打烟的好手,人生的更美,由她这松江最红的长三侍奉,让三人都颇为惬意。

    一连抽过二十四筒烟,那琴轩才长出一口气“痛快!这土真是好土,人也是妙人,冠侯懂享受,没白活啊。这遏必隆刀,过去是斩人用的,到了文宗朝时,就只能用来吓人,到现在是既不能斩,也不能吓,彻底成了无用之物。不过这是个心意,是太后的一点意思,也是释疑。之前那点不愉快,冠侯,你可不能往心里去,两口子过日子都要打架,何况是朝廷与督抚疆臣,有些磕碰很正常。要是为这个小事伤了君臣感情,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殷盛也道:“是啊,其实这次,要依着我的想法,就保你做陆军部的侍郎,监管练兵事宜。可惜啊,这本我是递上去了,让庆邸给否了。现在把个练兵的差事放到我头上,我哪干的过来。还是你运气好,海外天子,逍遥自在。”

    承振的目光则落在阿九身上,手拉着阿九的手轻轻摸索着,把后者看的面色绯红,直向后躲。承振笑着问道:“这丫头有主了没有?”

    “有主了,振兄就别惦记了,兄弟我房里的人,不往外送。你要是喜欢别的,我给您拿。”

    承振连忙一笑“别,你误会了,我是说要是没主,我给她做个媒的。有主就算了,不提她了。说真格的,这济南的珍珠泉,我是光听可没见过,走带我出去看看。曹四爷,王先生,你们也别闲着啊,抽完烟不得玩几把?这位姑娘,赶紧预备着牌,一会谁赢了,都得赏你几个。”

    那、殷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戏肉到了,不会去碍眼,连忙闹着要打牌。赵冠侯也知,逛泉是假,恐怕承振也有一些机密的话,要和自己说,而且这话,多半是庆王借他之口,向自己传达,自己也非听不可。(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章 退路

    这巡抚衙门占地很大,两人走了百十余步,后面就听不到两人说什么。承振这才小声道:“冠侯,我这逛泉是瞎扯,正经是有话跟你说。这事,错非是你,交给谁也不成。我先问问你,你跟华比银行那洋娘们,现在是什么交情?”

    “……还跟过去一样吧。”

    “那就好了,我不是兴师问罪,我也不管那闲事。我问你这话,是有个事想说。假比说,我要是把一笔钱托给你投资,你有几成把握,保证那洋娘们不骗我们。这笔钱数字很大,你能保证她不出毛病么?”

    赵冠侯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内兄,你要说小数字,我可以保,大不了我赔给你。你要是说数字很大,那我就多问一句,大概有多大?”

    承振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二百万阿尔比昂镑。”

    “两百万?阿尔比昂镑?”现在一阿尔比昂镑大概可以兑换八两五钱左右白银,也就是一千七百万两。赵冠侯饶是见过大钱,脸色也微微一变“好大一笔数字,这是?”

    “家底。咱们自己人,我也不瞒你,老爷子一辈子苦熬苦业,攒下这么一份微不足道的家当,你说容易么?当初闹拳的时候,听老十的话,把银子都买成了洋镑,到后来,镑价高而银价低,阿玛就觉得,还是洋镑靠的住,后面就把钱大多买镑。剩下就是些黄鱼,都在保险柜里锁着,那个暂不提它。洋镑现在是存在汇丰,那是洋人的银行,倒是保险,可是利息太低了一些,谈了半天,也只肯给两厘。这是吃准了我们用他那地方,是为了保密,不让外人查到,故意着压我们一头,先不说多少,这气就难受。更别说,保险柜也要钱,一来一往,利息实在就少的可怜了。每年吃利息,钱不够花的。我想,换一个地方存。”

    “换华比?”

    “是啊,原本阿玛是怕华比不如汇丰,一旦倒闭吃了倒帐。可是现在看,连道胜都让你给打坍了,华比应该是能立的住,银子存到那里也放心。不过利息上,咱们可得说好。第一,保险柜里的金条和地契珠宝,我们是白用,不给钱。第二,利息最少也要五厘。”

    这笔存款数字太大,再给高息,等于是要每年付出一笔高额现金给庆邸使用。不要说外国银行,即使是四恒钱庄要借庆王的势力,也是万万给不到的。

    但是赵冠侯考虑了片刻,这么大一笔钱的转移,帐户上往来周旋,自己把麦边的银子过境的事,就更容易办。点头道:“我尽量去谈,就算谈不到,我自己也要担承几分,保证让它到五厘就是。至于存折和印章,回头等谈的差不多了,振兄来办。”

    “要的就是这个话,转存的手续,我可不出头,跟洋人银行交涉,我不擅长。总之是一条,动作要快,把钱都存过来,阿玛的心病去一半。回头在租界买几栋房子,也许哪天,我们就得搬过来住。”

    赵冠侯一愣,随即问道:“事情这么严重?”

    “怎么不严重?老五都差点挨了颗炸蛋,这是皇帝本生父!要是换在前面几位主子在位的时候,怎么不得抄家灭门夷三族。你猜怎么着?善一给那刺客的处置是关押,说爱惜他是个人才,不能加害,想要说的他拱手来降。人才?这话就他自己信,两人没事在牢里关上门一聊半天,谁知道说些什么。反正就知道那刺客吃好住好,没人难为他,公堂上还不许动刑。公堂上未动刑,他已招认……,你说这是坐监狱啊,还是住店啊?连堂堂的亲王都如此,这个江山还怎么有救。不说他们,单说我自己,你知道我是怎么从东三省回来的吧?”

    赵冠侯自知,承振在关外胡作非为,闹的很不成话。单是公使银子一项,就交代的不清楚。

    东北办新政,很是积累了一笔官款,自他上任之后糜费无度,每天都要开戏,每天都要摆酒席。厨子只做一道菜,就可以找地方聚赌,或是到哪里喝花酒。阔绰程度,不亚如当年的河工衙门。

    结果几个都老爷要紧参了他一本,弄了个革职换将,而他自己,本身并无其他差事,现在在京里实际是赋闲。

    可是承振笑了两声“我跟你说,那参劾是我自己花钱买的,找人参我自己。为的,就是我赶紧着调回京里,离开是非之地。你是不知道,我在东北那段日子,挨了几次炸蛋了?葛明党在关外闹的虽然不像关内凶,可是一样有不少,不是发船单,就是弄一帮学生上街,再不,就是要杀官夺府。关外的红胡子,有一些跟他们有联络,攻打县城,甚至连府城都敢打。多亏你保的那个张雨亭,打仗很得力,要不然,我可没法待。”

    “不是说组建了一个二十镇?难道压不住乱贼?”

    “快别提那二十镇,一帮子当兵的都读洋书,他们就是第一个葛明党!用他们保我,等于黄鼠狼看鸡窝。也就是从你山东调走的两营护路军,我还敢用,其他部队我可是不敢相信。葛明党里,连旗人都有。那小子的爹是黑龙江的一个副都统,寿山一服毒,他就把儿子送到扶桑,去找葛明党投奔,回来以后,帮着葛明党对付大金。你想想,连旗人都反了,这个江山,还能靠谁?”

    赵冠侯笑了笑“振兄,你想开一点……”

    “我没什么想不开的。有大金我是吃喝玩乐,没大金,我也是吃喝玩乐。我的性子,当不了官,当个逍遥自在王就挺好。所以关键是,得有钱。这笔钱放在京里不安全,谁知道出什么变化,放到自己人眼皮子下面,我才能放心。再在你这买点房子,置办点田地,自己的妹夫有兵有枪,住你这,我还放心一点。”

    赵冠侯心内一动“振兄,你回到京里之后,不妨问一问,有没有好朋友愿意跟你一样,到山东买房子置地的。如果有的话,小弟双手欢迎。”

    晚上的酒席自是热闹,山东这里有大批升平戏署的内廷供奉留下,席前献艺,让那琴轩等梨园圣手全都拍案叫绝。连连称赞着,如今皮黄正音,只能在鲁地欣赏。在京城之中,反倒是听不到这等好戏。等到散戏之后,曹、王二人陪着三人到济南府内的平康去找乐子,赵冠侯则去找毓卿与她商议着

    “我想在山东,成立一个宗室基金。一旦将来时局有变,这笔基金,就是宗室旗人的后路。他们大多不会理财,虽然现在很阔,可将来时事变迁,就不好说是什么结果。如果有一笔基金,他们只取息不动本,就等于是一笔变相的铁杆庄稼,也够他们过活。于山东而言,等于是一大笔银子在我们手里,跟咱们做资金,这是对谁都有利的事。”

    毓卿想了想“这倒是个办法,可是那帮子旗下大爷们,真能觉得江山危在旦夕的不多,肯把钱存到你的银行里的,未必有几个。这群人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不见棺材不掉泪。总得事到临头,才能想起来找退路。要我说,你现在说这个话,他们也不会听,总得到吃几个亏之后,才能想着求你帮帮他们。咱们到时候,再勒肯一笔,基金每年收一笔管理费。”

    “那样他们就不存了,他们把钱存到银行里,本就是帮咱们发展,等于是借鸡生蛋。至于管理费,就从利息里出好了。再说,我一当巡抚的时候,就把租界里大批的地皮屯了起来,现在就可以起造房子。到时候,把这一片划为宗室居住区,每栋楼都能赚不少钱。配套、物业都得用咱们的,这也是不小的收益。”

    毓卿扑哧一笑“你这铜钱里翻跟头的本事,我是知道的,总之,我信的着你,都听你的。”

    她将头靠在赵冠侯怀中“几年前遇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一文不名的穷小子,现在啊,都是腰缠万贯的一省督抚,我阿玛和大哥,说不定将来还要仰仗你关照。人生无常,真是难以想象,如果不是有当初那段缘分,哪有今天的结果。我……不知道,阿玛那南酒还有没有。”

    “不需要什么南酒,对我而言,你就是我最好的南酒,十格格,咱们给孝慈添个妹妹……”

    “不……我要给她添个弟弟。”

    曹仲英与王鹤轩在外场交际上,都是很有手段的,吃喝票赌抽,样样都能来得,赵冠侯又肯出钱。几天下来,将三名大员及其随员都招待的非常满意,于案子上,根本就没人在意,随赵冠侯怎么写,他们只是附署而已。

    山东名胜多景致好,几人流连于山川景色,平康风光,承振与济南一个刚出道的清倌也打的火热,颇有些乐不思蜀。直过了十天,那琴轩才约来赵冠侯回请。请客的地方,正是凤仪班九妈等人所开的得意楼。

    那琴轩与九妈及凤仪班一干姑娘是很熟的朋友,故人重逢,别有一番感慨。虽然她们已经上岸从良,可是遇到旧日恩客,尤其那琴轩相貌出众,才情过人,也愿意前来陪酒招待。

    等到用过了几杯酒,那琴轩也不避讳身边陪酒的女子,对赵冠侯道:“冠侯,我也不瞒你,这次我们来,所谓会审或是贲赏,都是个幌子。真正的用意,是请你进京的。玉山那个奴才的事,闹的朝廷和你生了点嫌隙,其实说到底,就是七爷跟你不痛快,这是一件小事,也没必要再谈。总之,当此官,行此礼,你个地方督抚,总不能让亲王上门,给你赔不是认错吧?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进京,我给你们打个合,也就作罢了。再说,现在的局势你是知道的,正需要起用良将之时。正是,你不挂帅谁挂帅,你不出征谁出征。”

    他最后两句用的旦腔,俨然有几分梅巧玲的味道在里面。殷盛哈哈笑道:“小那,我看你也快赶上善一了,说话就犯戏迷。”他又对赵冠侯道:

    “冠侯,不是我提旧事,你还记得你当初投军到新农吧?我可没少给你帮忙,连你去武备,都是我亲自送去的。我跟你,跟容庵,都是过的着的朋友。小那和容庵是亲家,那是什么交情不用我说,你不信别人,也得信我们对吧。你担心什么,我能知道,谁也不想当韩信,到了未央宫,混掉了脑袋。你放心,我们几个给你作保,怎么进京城,怎么能出来。就是走个过场,让地方督抚都知道,是你先服的软,朝廷的面子也就下的来了。”

    承振那里票了句黑头“有老夫做樊哙,怀抱铜锤站在一旁,料也无妨。”

    赵冠侯笑着给三人敬酒“三位,咱们之间的交情,扯这个就有点远了。其实也不用三位担这么大的沉重,小弟进京,是必然要进的。至于保,也有人保。阿尔比昂公使朱尔典,普鲁士公使雷克斯,这两人保我平安无事。我想,这洋枪,比铜锤厉害。再说,也好久没进京,要去看看岳父老人家,否则就不是人子之道。”

    “行,有这句话,那就最好,我们这次的差事,总能交代。”那琴轩长出口气,又问道:“你牢里关的人,准备怎么发落?怎么着,也得砍几个吧?山东自制,这要是闹成了,得是多大的篓子,朝廷的意思是,杀一儆百!”

    “这……再说吧。”赵冠侯笑了笑“刺杀五爷的那个都没杀,我这杀人,不合适吧。来,几位,咱们喝酒。”

    今晚上,赵冠侯是宿在翠玉房里,见他将头枕在自己肚子上,听着胎儿动静的模样,翠玉掩口而笑。良久之后道:“我今天去了次模范监狱,见了一眼那个刺客常玉冠……没想到,就为了一句戏言,他竟然那么认真。”

    “于你而言是戏言,于他而言,可能就事关尊严、面子,非得维护不可。人人想法不同,不能一概而论。再说,像你这么漂亮,换了我,也得维护到底。如果你不忍心的话,我发句话,把他放了。”

    翠玉却摇摇头“他的态度很坚决,到了这一步,还认为错在于你我,这就没什么好说,杀了他吧。我不希望有人能威胁到你,或是我们的孩子。”

    赵冠侯愣了愣“真没想到,翠玉也有杀伐的一面。”

    “也不光是我,还有咱家的美厨娘。”翠玉一笑“她今天是跟我一起去的,跟另一个刺客聊了很久,又哭又笑的,可是出来时,她跟我说,她会亲手为这个刺客做一顿断头饭,看着他被枪决才能放心。”(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一章 再次进京

    即使是模范监狱,死牢的环境也不会好到哪去,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味道。终年见不到阳光,人的精神就不会太好,加上自知无幸,死囚牢内,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息。墙壁上,班驳的暗红色,呈现出喷溅状态,让人没兴趣探究,这些颜色的来源。

    模范监狱里,死囚不算太多,即使这次自制军事件中被逮捕的犯人,也大多以监禁或是苦役处置,处死刑者不过十几个人。其中包括柳家的卫队长,因为强爆罪案发,加上试图绑架邹秀被赵冠侯特批死刑。另外就是几名趁火打劫,抢钱行间的柳家护兵,再有,就是制作炸蛋,参与行刺的几名敢死队以及数名读书会成员。

    相比起这一案件的性质,这种处置,已经算是最为克制。即使是支持葛明的报馆,也无法对处置做出指责。

    这些死囚,有的大笑,有的大哭,还有人大呼小叫着,诉说着自己的冤枉。一些人高喊着“我写过自白书了……大帅答应,写自白就放我的……”

    在这阵阵鬼哭狼号的声音之中,只有一个人不紧不慢的唱着“从空降下无情剑,斩断夫妻两离分……”

    常玉冠收拾的干净利落,他人本来就极英俊,刻意修饰之后,就越发的俊秀潇洒,并不像其他人那么邋遢。因为有杨翠玉关照,他没被难为,身上脸上都没有伤。

    其手脚都砸着镣铐,动弹不得,就靠着栅栏门,用心唱着这段高坡子,脑海里回荡着,杨翠玉那绝美的容颜。她本来该是自己的妻子,与自己夫唱妇随,举案齐眉……自己明明有婚书,明明是说好的……

    到此时,他也没有什么惧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不公平!

    住在他隔壁的铁虎,眼泪早已经哭干了,两只眼睛又红又肿,虽然戴着镣铐,依旧用拳头拼命的向墙上砸。这墙用的是泰西钢瘤子砖,就算是用工具,也不容易挖开,这种拳击的结果,只是在墙壁上留下斑斑血痕。

    他的手早已经血肉模糊,却依旧不知疼痛的继续轰击,仿佛想要靠着蛮力及血勇,把四边的墙壁轰碎。

    他并不怕死,但却伤心,伤心于凤喜对自己的态度。在关外见面时,凤喜分明是犹豫彷徨,左右为难。可是这次见面,他却只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绝情两字。甚至于看自己的目光里,已经有了几分厌恶与憎恨。他惧怕这种眼神,这种态度,远胜于惧怕死亡。

    “几位,恭喜。”管狱面无表情的说了声道喜,将几个海碗放进去,里面除了蹄膀就是肘子,再不就是坛子肉。几个死囚心里有数,吃完这顿,明天就要上路了。

    有的人发疯似的大哭,或是将碗扔向墙壁,还有的人则大喊着冤枉。常玉冠一言不发,低头猛吃,这饭菜是家乡口味……大概是翠玉的手艺?铁虎吃了两口,忽然向前一扑,猛的撞在门上,大喊道:“我要见凤喜!这是她做的饭,我能吃出来,我要见她最后一面!”

    管狱看了他一眼“喜太太没工夫见你,大帅进京,喜太太这当口正忙着收拾行李,明天还要去送行,哪有工夫来这。好好吃你的吧!”

    等到赵冠侯前往车站时,只见大批百姓如同赶集一般,向着城里涌,凤芝侧骑在马上,一看就知“这是去法场,看杀人的。这个热闹不多见,尤其是乱贼,更是要看,回去好有的吹。凤喜,你不去看看?”

    凤芝知道铁虎与凤喜是差点做了夫妻的,有意的问道,凤喜摇摇头“给他做了一顿断头饭,也算是对得起他,过去的事,还提他做什么。看不看的,总归是要杀头,早死早托生,免得接着害人。老爷肯放我哥哥一次,我已经感激不尽,不会再去帮其他人说话。”

    寒芝看着凤喜“你如果想保下他一条命,现在还来得及,铁虎是最后一批砍头的,你要是想保他,我替你说句话,可以把他送出山东,就像二哥他们一样。”

    凤喜在怀里的敬慈脸上亲了一口,摇头道:“放了他,他还会来丢炸蛋,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对他的性子最熟悉不过,是个一条路跑到黑的,怎么拉也拉不回。我不想每天都提心吊胆担心敬慈的安危,还是不必了。”

    “总是你自己将来不要后悔就好。”寒芝一笑,接过敬慈“等这次冠侯回来,我会和他说,给你一个正式的名分。”

    火车到了前门,接车的一是庆王府的马车,另一部则是东交民巷所来。与赵冠侯同来的是毓卿,她自然要先回王府拜见父母,再安置行李,赵冠侯则跟着使馆的马车,直接到了东交民巷。

    接他的,是阿尔比昂公使朱尔典,两人是在之前秋操时相识,相谈极为投机。阿尔比昂在山东的利益,得到了赵冠侯的维持,两下的关系,也就越发亲近。见面之后寒暄一番,随后朱尔典说道:

    “这次贵国的太后,将你进京看成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信号。她要向各地的督抚证明,朝廷对于各省,依旧有着强大的约束力。即使是手握重兵的你,也要服从于朝廷的权威,其他人,就更不在话下。为此,外务部特意向我和雷克斯做出过保证,确保你在京期间人身安全,不会发生任何不愉快。我在这里,也向你承诺,如果金国朝廷对你有丝毫不利举动,你可以马上进入租界,阿尔比昂帝国将保证你的安全。”

    “多谢公使阁下厚爱,本官表示感激,不过我想,现在的朝廷,怕是也没胆子把我抓起来。那样对他们而言,实在没有好处。”

    朱尔典点点头“你说的很对,恕我直言,你们的朝廷,处于随时可能垮台的边缘。财政上,如果不是你在松江的救市,现在金国的财政已经崩溃了。即使如此,现在金国的经济,也不容乐观。至于正直上,我只能说是一团糟。在这个时候,他们需要一些有能力的人出面担任要职,才能把这个国家拯救出来。否则的话,用不了多久,京城里就再也看不到黄龙旗了。至于有能力的人,我在贵国见过不少,比如现在被重用的盛大人,但是在我看来,真正能办成事的人,只有赵宫保你一个。”

    “感谢公使大人的夸奖,我可是有些惭愧。盛补翁是北洋旧臣,追随过章相办洋务,论出身资望,都比我强出十倍,我可不敢和他老相比。”

    “不必谦虚,我的朋友。他或许很优秀,但是他也同样自大,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在冒什么样的风险。他向我们几国银行借款,希望收购全国的铁路路权,将民办铁路全部改为官营。这原本是一个很有效的经济整顿方案,但是到具体实施上,他太激进了。尤其是对四川铁路的态度,在我看来,那等于是间接表态,对于四川铁路的亏损,朝廷不承担任何责任。这样的态度,无助于解决问题,只会激化矛盾。如果不能妥善的处置,帝国将再次迎来战火,而能够带兵打仗的人,要么赋闲,要么得不到重用,要用的,就只有你了。”

    赵冠侯想了想“朱尔典先生,你的意思是,我这次进京,实际是有人希望我挂帅到四川去?”

    “据我所知,确实是这样。但是我并不希望你真的成行,四川情况的复杂,远超出你的想象。即使你带着你的基本部队进入四川,也不一定能稳定局势。何况这件工作,本就会为你带来骂名,做成了也没有好处。这样的蠢事,是不该做的。”

    “公使所言甚是,多谢您的提醒,我看来需要想个办法,推掉这次四川之行。”

    朱尔典一笑“办法很容易找,今天晚上,我将在公使馆为你举行一次欢迎宴会,再一起谈一下山东租界开发的问题。这样的开发,必须有我们信的过的巡抚一起做,才能进行下去。此事未完成之前,我是不会放人的。”

    两人对视一笑,朱尔典又道:“根据我国所掌握的情报,贵国国内,现在存在着严重的官民矛盾,以及种族矛盾。叛乱随时可能发生,战争与死亡,随时会降临在这块美丽的土地上。朝廷的权威,已经大不如前,稳定局势依靠的,将是自身的实力,以及……朋友。”

    “朋友?我想,朱尔典先生与我,就是最好的朋友。”

    “你说的很对,我们两家本就是最好的朋友。你大概在火车上,还没有看到山东拍来的电报,看看这个。”说话之间,朱尔典将一份电报递过去。

    这是自烟台方面发来的报告。孙桂良于烟台设伏,大破葛明党的后援部队。葛明党在南洋招募了一批华侨担任选锋,又募集了大笔的起义经费,为占领山东所用。这些人由于距离的关系,并不知道起义已经失败之事,依旧按照约定前往烟台增援。

    孙桂良以烟台炮台的大炮轰击,击沉来援的船只两艘,阿尔比昂海军也出海助战,将试图逃离的选锋全部抓捕。是役或杀或擒,足有三百余人,缴获武器一百余件,另有炸蛋百枚。

    赵冠侯进京之时,山东得此大功,足以为他在京城赚足脸面,也提高了身价。这样辉煌的胜利,固然有读书会里内应的配合,但是阿尔比昂海军的协助也同样密不可分。

    “感谢公使阁下与贵国舰队的慷慨帮助,贵我两国,今后将有更好的合作……”

    朱尔典打断了赵冠侯的话“恰恰相反,我国海军在很多时候,都会严守中立,你……明白的。只有在山东问题上,我国海军才会公开助顺,至于原因,除去我们之间的友谊外,也是我国正府的意见,我们不认为贵国朝廷,能够长期的维持下去。即使我们帮助朝廷,也是一样。何况,在贵国朝廷内,向来有着强大的顽固守旧力量,拒绝着其他人的慷慨相助。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未来的中国,将属于有魄力有能力的人,来担任主导,我们认为兴中会比起贵国朝廷,更有可能获得胜利,所以,我们在这个问题上,选择不与他们为敌。可是,在山东一点上看,则宫保比葛明党更有前途,所以我们愿意帮助你。”

    他喝了一口咖啡“山东自制虽然是一场闹剧,但原因不在于自制,而在于没有力量的人,妄图主导自制。按照贵国哲学家的观点,这样的行为,属于给疯子以宝剑,于谁都没有好处。但是如果是由有力者主持的山东自制,则局面完全不同。我们在山东,看到了文明与开放的潜力,如果……如果阁下愿意给山东带来更大的改变,阿尔比昂方面,愿意提供全力的协助。你会发现,你所得到的,比普鲁士方面更多。”

    “感谢阁下的慷慨,这个问题,我想我会慎重考虑。”

    朱尔典点头道:“我相信,宫保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如何选择。另外,我还要以私人身份提一个建议,伏尔铿造船厂虽然优秀,但是他们制造的战舰,并不适合山东。山东虽然是沿海省份,但是没有必要武装这种兵船,事实上,即使是泰西,也并不怎么看好锅炉蒸汽舰,你要知道,锅炉出故障的概率太大。而一旦锅炉出了问题,你将失去所有的动力,结果成了标靶。基于朋友的立场,我的建议是,购买一艘二手的蒸汽明轮船,就足以在山东跑航运。至于你想拥有一支水上力量的话,阿尔比昂舰队可以随时为你护航,而且我在皇家造船厂认识一些朋友,他们会卖给你一些非常不错的风帆船。我保证,这些风帆炮艇的威力,足以保证你在国内的战争中所向无敌,贵国没有任何一支海军,能是你的对手。阿尔比昂会帮助你培训军官,训练船员水手,并且你会发现,一艘铁肋木壳舰的造价,足抵的上数艘风帆船。而在战场上,几艘船永远比一艘船更为有力。”

    赵冠侯心知,这是阿尔比昂不愿意在国内,出现一支可以与阿尔比昂舰队抗衡的水师,而进行的限制。想要购买蒸汽战舰的事,多半不能成功。即使自己坚持,对方也会多加阻挠,最后的船还是买不成。便只笑着点头,表示诸事好议,只是款已经付给普鲁士,这便不好换家。

    朱尔典道:“这不是什么问题,在酒会上,我会和雷克斯好好谈谈,相信,他们不会压下这笔款不给。”

    “那样总归是治一经,损一经,也不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贵国与普鲁士,都是我的朋友,我不想让两个朋友之间生出嫌隙。我倒是觉得,与其这样,不如两国合造,各得一部分合同,工价款,自普鲁士划拨。”

    “合办……这倒也是个办法,这些问题,就交给那些船厂的人去沟通,我相信,他们肯定可以讨论出一个彼此都满意的结果。我们不需要对此过多关注,还是为了长久的友谊,好好喝一杯。虽然世界元帅夫人已经离开京城,但是我想,这个舞会,我们也不会太寂寞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二章 宗室基金

    第二天赵冠侯刚起床,泰晤士报就已经出现在案头。上面用一整版介绍着昨天晚上的舞会,以及几国公使对于赵冠侯的夸奖与赞扬。毓卿伸出胳膊,接过报纸看着,得意的笑道:

    “果然是我的额驸,这么多洋人能夸一个人的时候可不多,上次得到这么高赞扬的,还是章爵相呢。有了这份报,我看看,京城大小衙门口,谁还敢动你!”

    “没这报纸,他们也不敢动我。”赵冠侯哼了一声“我又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带着警卫营呢,惹急了我,把京城闹个天翻地覆也不在话下。再说,我的第五镇不是吃素的,他敢动我,就是自己找死。穿好衣服,我带你出去转转,买点衣服首饰,好好玩玩。反正我来京城,也没有明确的公事可办,就只当散心。”

    军咨府内,承涛眼前也放着这份报。赵冠侯虽然进京,但还是没来军咨府投公事,似乎不准备跟他这个名义上,能够管理全国陆海军的大臣,交代第五镇与第二协的公事。

    北洋六镇,理论上全归军咨府管理,经费军火,也由军咨府统一调拨。可是第五镇自行其是,经费固然不讨,军火也是自行购买。仗着和普鲁士人的关系,根本不肯买军咨府的帐。

    山东有海口,朝廷的兵船既不能侵入租界也不敢阻拦洋船,封锁是锁不住的。山东方面又靠着这个自养士兵的借口,拒绝税费上解。自慈喜死后,山东报解京饷一文不见,现在进京更是不曾投名刺拜见,让他的怒火已经烧到了脑门子。

    在他对面,坐的是其倚为臂膀的禁卫军训练大臣良辅,承涛于军事上造诣平庸,一切全靠良辅赞画,对其言听计从。良辅出身宗室,又留学过扶桑,气度上颇为雍容,微笑着开解

    “七爷,别恼。这件事也在意料之中。他敢进京,一来是那琴轩等人的面子,二来,就是他仗着有洋人撑腰。我们若拿他,洋人必要干涉,再说山东那事一出,他一被拿,第五镇与第二协立刻就要哗变。现在我们手里没有兵费,想要武力解决山东,怕是办不到。”

    承涛本来筹措了一笔款,准备用在对山东进攻上,可是却因为受道胜倒闭风波影响,而血本无归。不但如此,他自己名下的财产,也在道胜银行倒闭里损失惨重,自然更恨及了赵冠侯。

    “自古来纵虎容易擒虎难,这回要是不办了他,将来这山东,可就说不上是谁的了。各地兵弁都听他的话,不肯给朝廷解款,也不服从朝廷调遣,这不是成了藩镇了么?”

    良辅道:“比这更严重的是,其他各省如果有样学样,则天下就不复为我们完颜家所有了。我知道,您家和小恭王闹意见,可是这就是一家人闹家务,不是大事。这偌大的家业,要是落在外人手里,那才是真正要紧的。”

    承涛不住点头“贲臣,你说的很对,这是真正的肺腑之言。我也知道,像这种督抚挟兵自重的风气断不能涨,他的可恶,不亚于之前的增其。可问题是,增其好拿,他可难办,正如你所说,我们手上没有实力,根本不敢动他。听说他今天带着十格格在京里大肆采买,招摇过市,没有一点闭门悔过的意思,可见,他根本没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于朝廷的威仪,骨子里就没在意过,这样的人,就是祸根。要想动他,可是又难,要不然……咱找几个好枪手?”

    “七爷,这事万万使不得。”良辅忙阻拦着“五爷被刺那事,已经在京里闹的沸沸扬扬人心不安,若是再有督抚大臣被打黑枪,咱们京城就没有个首善之地的样子了。您别忘了,前几年闹拳的时候,也是因为京里乱的不成话,接着就出了那么一场大祸。再者,他既与洋人交好,若真是中了枪弹,洋人也不会罢休。”

    “那就这么放他?”

    “自也不能。”良辅微笑道:“盛补楼那个办法倒是不错,让他到四川做铁路督办,等于是撤水拿鱼。可是按我想,这个办法多半成功不了,洋人这报纸上写着,要合作开发山东,你让他到四川,洋人必然要问,你这是不是有心破坏邦交?这么大一顶帽子下来,谁也戴不起。下官倒是想了个办法。您还记得,当年世宗爷拿年羹尧的办法么?”

    “你是说?明升暗降?”

    “正是,我想是咱们上一道折子,保他做陆军部的帮办大臣,再多给一些赏赐,先把他稳在京城。十格格是京里人,家人也都在京,比起来,自然愿意在京城,不愿意在山东。她一准是赞成的。何况以督抚而为部堂,等于是升官,接下来还可能进内阁,这没有不当的道理。只要他留在京里,两三年的时间,就可以切断其与部队的联络。到时候再炮制他,也不为难。”

    承涛听的频频点头“好办法,就是这么个主意,我这就写折子。”

    庆王年事已高,在内阁虽然任总办,但是不能长期坐班,到了下午三点一过,就回了府。

    见了女儿女婿,自然少不得一番询问,毓卿这次也带了孝慈来。孝慈虽然是初见庆王,却不怕生,乖巧的叫着外公,随后就坐到庆王腿上。看着美丽可爱的外孙女,庆王的两眼有些模糊,低声说着“像……真像老十,简直是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

    伸手,把自己戴的玻璃胎翡翠扳指摘下来,递到孝慈手里。

    “真是个讨人稀罕的小丫头,来,外公赏你个这个。”

    毓卿心知,那是庆王心爱之物,即使自己也不敢讨要。而且在京城里,见了这扳指,几乎等于见到庆王,是个身份象征。连忙道:“不行,阿玛,这个我们不能要。”

    “闭嘴,我给我外孙女的,有你什么事,别跟着掺和。长者赐,不能辞,好好收着,等孝慈将来出阁的时候,这个就是个陪嫁。”

    他又看看毓卿“你啊,给我多生几个外孙,还有的是好东西赏他们呢。冠侯,你跟我过来,我这有点事跟你说。”

    翁婿两个转到书房,庆王自袖子里,把承涛的奏折给拿了出来“老七跟我斗,他还嫩点,他阿玛活着的时候,还差不多。这折子想要瞒过我的眼进宫,白日做梦!你且看看。”

    赵冠侯看了两遍,冷笑道:“七爷对我倒是不错,我这岁数就保我当陆军帮办,督练全国陆军,等我到五十岁的时候,是不是就得摄政监国了?”

    “这帮混帐东西,真是不让人省心,好不容易把局面维持下来,他们一来,就要坏事。算了,我也是看开了,我都这个年纪了,还能活几天?不定哪天,就去伺候老佛爷了。随便他们怎么折腾,我不管了不行么。冠侯,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不用考虑我,我也不会再管这些破事,到时候,我去胶州养老,天塌地陷与我无干。我倒是承振跟我说,你打算成立个宗室基金?”

    赵冠侯点点头,基金分红,乃至个人理财之类,在眼下的大金还是个新生事物,所知人不多。他一张好嘴,能说的死人翻身,说服庆王自不为难。等他描述了这基金的未来前景之后,庆王道:

    “好是好,不过有点太好了,凭什么啊?你费力去为他们经营,他们就要平地分肥,这也太过容易了。这样,基金跟他们说明白,有亏有赚,自己算计着走。利息么,明是六厘,暗是七厘,另外一厘,是承振给他们牵线的好处。你在六厘给付的时候,自己扣一份水钱,也不能让你白白忙和。”

    “多谢岳父的厚爱,只是这事还不一定成不成功,先说水钱,未免想的太远。”

    庆王微笑道:“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我带头把钱交给你这个基金,他们又怎么会不相信我?你再怎么坑人,也不会坑自己的岳父,有我领头,自然有的是人跟上来。”

    “可是振兄跟我提的……”

    “我知道,他是想把钱存到华比,要一个八厘利息,那是他不会办事,成心让你为难。我知道,那是绝对办不到的事情,你无非是贴自己的钱出来,补这个窟窿罢了。你有孝心是好,我却不能让你为难,这个钱我不能拿。再说,这个存款一办下来,还有谁会去买基金?还不都想着把钱存到银行里吃高息,你又能贴补几个?”

    庆王说到这,又有些惆怅“我知道,大金的官场上,都说我是饕餮,贪得无厌。实际上,他们是不明白我的难处。承振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很清楚,我活着的时候好办,将来我没有了,难道要他指望你这个妹夫养活?怎么着,我也得给他留下一份吃喝不尽,享受不完的家当,由着他折腾,也能够他养老。再者说,这江山好比一间破房子,我不拿点东西,它也会塌下来。与其将来塌了什么都没有,我还不如先拿点东西回家,总比便宜了外人好。老十也是我的骨血,我虽然当初给了二十万,可是不能说就此一刀两段。等到我百年之后,还得有她一份产业。再说还有三代,像是孝慈,她将来出阁,嫁妆绝对不能寒酸,等你们有了儿子,娶妻也要一份极风光的聘礼。我不多弄一点,又怎么行?我的存款是大概两百万镑,古董字画不算,在直隶,我还有一些田地,我准备把它们都卖了,大概还能卖上百十万的银子。”

    赵冠侯打坍道胜,也不过是三百万镑,比较起岳父,自是望尘莫及。心里佩服,岳父果然是清廉典范,几年军机没有白当,但还是建议道:“这……不好操之过急,这么多田地,都卖了?”

    “自然是都卖,留着不知道便宜谁。钱存在银行里,房子在租界,谁来也拿不走。地和庄稼,都在华界,将来江山易主,不都是拱手送人?我还不如趁早脱手,搞一笔现金在手里呢。”

    “局势……或许还不至于这么坏……”

    “当今太后,效法慈圣故智,也想垂帘,又要两宫共治。一个她,一个瑾太妃,两人一人弄个帘子,在宫里学老佛爷。可惜啊,两人捆在一起,才能都未必比的上孝贞显皇后,就别说比老佛爷了。外面,又是北府一干人当家,而孙帝象的才具不提,单是格局,就不是洪火泉所能相提并论的。两下对比,又怎么能赢的了?”

    “那个行刺老五的刺客我也看到了,审问的时候,面无惧色,侃侃而谈。再看看咱们自己,温生才刺孚奇,本来倒没什么奇怪的。可恨者,堂堂广州将军的小队子,遇到一名刺客,居然四散奔逃。温生才去而复返,给孚奇补枪,都没人拦他,事后那卫队长居然吓的得了疯癫之症。彼此对比,这江山还怎么维持?大水未来先筑坝,我是得早做个准备,免得到时候抓瞎。我现在都怕,时间上来不及。”

    赵冠侯想了想“如果说拖延时间,倒未尝没有个办法。小婿这里倒是有个想法,我们不如,再组织一次会操。如今葛明党活动猖獗的地方于南,而不在北。我们这次会操,以北洋六镇为骨干,再命令东南各省,将所有的米尼步枪及大炮、手留弹、地雷,都集中到六镇手里。使其手中失去利器,就算是生变,战力也要打几分折扣。放心的部队,手上都有精良军械,至少,可以保存一分元气,多耗一些时间。再者,我们以兵威示之,葛明党心生畏惧,或许就此罢手,不敢作乱,也大有可能。”

    庆王听着不住点头“好!你且把这事仔细拟个说贴给我,我回头给你递到宫里去。进一次京,不能白来,怎么着也得露个脸。也让人知道知道,我义匡的女婿,不是个无用之人,是朝廷里尽是一干混帐东西,才让贤才不能施展抱负。等露完了脸,你就回山东,什么陆军帮办,督练全国新军,全是虚衔头,我们可看不上眼。”

    这份说贴拟起来并不为难,赵冠侯这两年也随着瑞恩斯坦读了不少著作,接受了培训,制定一份演习计划毫不为难。等到说贴递上去,没过两天,庆王忽然提前回府,直接叫来赵冠侯

    “你准备一下,咱们这就进宫,面见太后和太妃。”(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三章 奏对

    慈喜死后,隆玉占了慈宁宫,瑾妃则紧随其后,占了永和宫,复形成两宫并立的局面。只是这两宫既缺乏才具,也缺乏手段,无论声望与威信,都不能比当年那东西两宫。

    于朝臣之中,两宫权威甚弱,压不住北府醇王,只有承泽及小恭王等人,以两宫为手段打击北府。太后太妃,只不过是竞争中的工具,自身的权威不彰。

    召见的地方,是在东暖阁,刚一进宫,小德张就迎出来,先给庆王请安,又喊一声兄弟,与赵冠侯见礼。他如今已经是大总管,地位一如当日之李连英。

    两宫虽然权柄不重,但有名位在,他靠着隆玉,也能卖出些官职,或是为人开脱免罪,很是发了笔财。

    赵冠侯进京之后,虽然没去看他,却给已经成为小德张外室的凝珠,送了一笔颇为可观的银两。一有交情,二有银子,小德张自然就倾向于赵冠侯一方。

    因此两人见面,寒暄没几句,小德张就道:“今个给兄弟道喜,两宫召见,是好事情。到里头别害怕,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今天是您二位的起,北府几位都不曾在,不用担心有人打岔。”

    隆玉与承沣争权,也不是什么秘密,今天秘密召见庆王翁婿,内中自然就有联庆而牵醇之意。既要联合,必有好处,这多半就是小德张所说的好处了。

    等来到暖阁内,见两道珠帘已经扯起来,隔绝了内外,不让人看到里面两宫真容。赵冠侯与庆王按规矩行了礼,却听不到里面的动静,赵冠侯心内有气,难不成先要给一个下马威,跪着对话?

    过了很有一阵,才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赐……赐座!”

    结巴?随即赵冠侯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之前皇帝大行时见过,太后不结巴,那就是……紧张。这便明白了,刚才根本不是有意为难,而是太后实际上已经紧张的,忘了怎么处置,到现在才刚醒过味来。

    这也不奇怪,隆玉没有过接见外臣,处理政务的经验。慈喜死的太突然,之前又没有栽培过这个外甥女,导致隆玉只能拼命效法自己的姨母,可是学的东西,就全不成样。就像这秘密召见,本是个极为有效的手法,却忽略了自己根本没有和陌生男人交谈的经历。如果单纯是庆王,两下是亲戚,倒是可以交谈无碍。

    赵冠侯是青年男子,她是孀居寡妇,更是个有名无实的皇后。等于是以闺阁之身,与个青年男子对答,心一想到这一层,就未免想着这种召见大为不妥。两下说话是否应当,神思不属,对答也就不流畅。

    瑾妃在逃难路上见过赵冠侯,与十格格也说过话,赐婚的时候,还帮着翠玉及凤芝布置过新房,倒是不怕生。可她这个太妃,又不好压过太后,只好强忍着不说话。

    小德张额头上微微有些见汗,对于这个扶不起的阿斗,心里委实有些急,只好问道:“太后,您看要不要给庆王来一杯参茶?”

    “啊……是。你这奴才真是的,人来了这么半天,怎么不给上茶,庆叔是咱们宗室里的长辈,哪有这么对待尊长的,快去!”

    两碗人参茶端上来,隆玉也总算把气喘匀,问赵冠侯几时到的京城,山东今年收成,河工,赋税。几个问题是早就想好的,君臣对答自如,她的心渐渐也就平稳下来,从初时的紧张,到渐渐恢复自如,开始隔着帘子端详起外头的赵冠侯。

    两人见过一面,但当时是天子驾崩,惊鸿一瞥。满眼的宝石顶子还看不过来,哪还顾的上一个红顶外臣?此时等于对面交涉,仔细看过去,却见一个玉树临风,年轻英俊的男子,就在自己御座之外,与自己只离一道珠帘,隆玉的心,竟是莫名的一紧。

    他……好俊。

    看着外面这位年轻英武的督抚,隆玉不由与当年的文祥、曾李左等人对比,最后在心里浮现出的名字却是:韩荣。虽然旗汉有差,但英武相貌更盛,兼之年少,两下比较,此竟胜于彼。

    当日慈喜身边有韩荣保驾护持,自己凭什么不能也有这么一位有事负其劳的大臣?甚至于那些内帑,此时都已经不重要了。之前两下的矛盾,主要是一个钱字,再有,就是小恭王以及大姐夫承泽等人的煽动。现在人在对面,她的心境竟是一变。

    这样一个人,比银子更值得自己关注。左右有权在手,还怕弄不来银子?反倒是现在,自己连一个督抚疆臣都掌握不住,才真的是无从筹款。若真弄反了他,那不就是一场大祸?

    咳嗽两声,隆玉开口道:

    “你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巡抚,这是朝廷的恩典,亦是国朝从未有先例的事,你要感恩,也要报恩。我和瑾太妃,都还记着你宣化救驾,关外建功的功劳,这次山东杀乱贼的事,做的也很好,这些功劳,我都记着。你看,朝廷还封了你一个世袭二等男,这叫与国同休的勋贵,只要有大金国一天,就有你家的俸禄爵位,这江山,等于也有了你的一份。你办差事用心,就是给你自己家效力,这个关系,能明白么?”

    “臣明白,臣自当尽心效力,为太后及陛下尽忠。”

    “尽忠就好,尽忠就好。”隆玉说到这,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另一边的瑾妃,她的口笨舌拙,词不能及意,只好乞援于瑾妃。

    瑾妃忙接过话来“赵冠侯,还记得在榆林堡的时候,老佛爷赐婚,我和荣寿大长公主,帮着你的新娘子拾掇。咱大金国立国以来,能享受到这份光彩的女人,怕是你家那两个是头份了,前既无古人,后也不会有来者。而你备办酒席,接待两宫的功劳,我也都记得。当时要不是有你的豆粥点心,怕是也就没了后来的和议。你年纪轻,行事毛躁,很多地方做的欠考虑,被人参劾,也该自己检点一下。比如那个玉山,你是他的上宪,他有什么不对,你直接写本参他就好,难道送到京里,太后还会驳你的本么?以抚劾藩,本就是你的正办,朝廷自有王法办他。自己动武,这成什么体统?又自作主张的跑到松江去,这论罪是可以杀头的,今后可不许再这么胡来。”

    “臣遵旨。”

    “你自己心里有个数就好,眼下各地督抚里,就数你年纪轻,又有庆叔的关系,是自己人。当初老佛爷快宾天的时候,两次托孤,你都在场,你的身份,与普通的疆臣可是不同的。将来立宪之后,你做个总办大臣,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虽然咱们大金异姓不王,可是一等侯爵,也不比王差到哪去。好好的做,朝廷不会亏待你。”

    隆玉这时,却又嫌瑾妃话多,抢了自己风头。将来虎将归附,到底是为她效劳还是为自己分忧?连忙道:

    “赵冠侯,太妃说的,就是我的意思,明白了么?别害怕,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就到我这里告状,我给你做主,不许由着自己的性子胡闹。这回的事,就都过去了,咱们都把它忘了就好。我今天叫你来,是问你这会操奏折的事,庆叔说,是你写的。”

    “正是。”

    “奏折写的不错,别看没念过书,可是文字写的很好,我都能看的明白。这会操是个好主意,但是有一节你也要想到,它得要银子啊……松江那事不说,道胜也倒闭了,朝廷银根紧张,数镇大兵会操,这得要多少钱。”

    赵冠侯立即回奏“太后,臣以为,这部分钱是不能省的。兵事关乎社稷安稳,在这上面省银子,就等于给反贼留空子。不管怎么说,秋操总比兵费省钱。至于具体银两筹措,泽公管度支部,想必有办法。按臣看来,银子不但不该省,还该好好的花一花,既让洋人看看我们的兵威,免得生出轻贱之心,也是太后与太妃两位的威风体面。”

    “威风体面?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之前我新军阅兵时,亲贵观操之外,老佛爷也常去观操,三军将弁得知慈圣观操,人人都卯足了力气,拿出周身的解数,士气也很足。臣想,如今虽然老佛爷宾天,但是规矩不可废,太后与太妃仍应观操,激励士卒。太后威仪关乎国家体面,必须要准备仪仗器物,银子是不能节省的。”

    “我……我们姐妹去观操?这行不行啊?”隆玉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听的出,她的情绪变的非常激动。对于军事,她没什么兴趣。但是她知道,要想夺权,必要有兵。

    自己要想实现设帘的目的,必然要掌握住军心。北府弟兄掌握军咨府,实际就是为了控制六镇新军。可若是自己视察观操,像老佛爷一样,把这些官军的心掌握住,六镇虎狼,尽为自己所用,北府弟兄又何足为论?

    她原本召见赵冠侯,只是希望掌握一个懂军事的督抚大员,以抗衡北府势力。可听到赵冠侯这个建议后,就不由转起无数念头。乃至对于朝局,都有了很大希望。于赵冠侯的看法,也有变更。京城之内,内外隔绝,可是观操之时,乃是在外,这中间可就有不少变通之处。

    “回太后的话,这当然可以。以孝钦显太后为先例,如何不能?臣以为,此次两宫若能前往永平,亲观会***六镇将弁必大受激励,各国见我军之兵威,必不敢生轻慢之心,区区乱党,更是不在话下。”

    “好!说的好!”隆玉赞道:“庆叔,你真的是找了个很好的女婿。他的才干,当一个巡抚,倒是屈材了。”

    “谢太后的夸奖,他年纪轻,想事不周全,还得在地方上磨砺些年,做地方官,倒是正合适。”

    隆玉道:“赵冠侯,我跟你交个底,朝里参你的人很多,不光是大臣,也不只是旗人,有些参你的人分量很重,连庆叔怕是都保不下你。但是有我们姐妹在,你就只管放心,没人能动你。你的官职和你的岁数,是有些不般配,只好先委屈些年,等到你年纪一到,自有恩典赏赐。可是这回,你立了大功,我也不能不赏。七爷保举你做陆军部的帮办,这个保举就很好,你对军务熟悉,练新军定有奇功。可是山东也离不了你,这就让我有些为难了。”

    瑾妃道:“太后,不如让他兼个差。”

    “兼差?这倒是不错,那就这样,你的山东巡抚不动,再兼一个陆军部帮办大臣的差。山东的公事不忙的时候,就来京里办差,这倒是要辛苦你,两个地方来回跑。好在你年轻,身子骨好,这点苦还能受的住。只要你把兵带好,将来,还有你的好处。”

    赵冠侯道:“太后,臣还有个下情回禀。”

    “你说。”

    “臣在山东行新政,亦是为朝廷的新政做个试验,若是有什么不当之处,错在山东,纠正容易。错在全国,则难以挽回。这过程里,难免有些地方不如人意,甚至有些地方,有较大的纰漏,这就得要地方官与臣齐心合力,上下一心,才能把事情解决的顺畅。若是各自有各自的想法,人心各异,则事情就办不成。玉山之事,就是前车之鉴,因此臣斗胆,请太后恩准,臣在山东用人之上,可以保荐自己得力的人选。”

    瑾太妃道:“这没什么,当初洪****兴的时候,地方督抚带兵剿贼,哪个不是任用自己得力的干将。否则一来一往,军机都贻误了,如今虽然没有长毛那样的乱贼,却有孙帝象那样的匪党。为害比长毛更甚,你这本,我们姐妹准了。”

    隆玉也道:“是啊,这一本我准了你,山东用人上,你说了算。”

    君臣奏对已毕,翁婿告辞,等出来时,又有太监将赏赐送来。乃是两根老参,外加一条宝带。

    小德张边走边道:“今天两宫可高兴坏了,兄弟你放心,就冲你今天这番奏对,四川的差事,肯定是免了。盛补楼要是再让你做铁路督办大臣,一准碰一鼻子灰回来。”

    “一切还得靠大哥在两宫面前多美言几句,等过两天,小弟去看你,咱们弟兄得好好聊聊。”

    “你后天来,我后天请假,正好有事找你,咱们真的得要好好聊一下。”

    等回到王府,庆王道:“看来两宫对你倒是看的很重,颇有些君臣相得的味道。不知冠侯你看来,对两宫又是什么印象?”

    赵冠侯思考片刻“若是老佛爷在日,小婿可不敢像今天这样回话。兵费应问泽公这种话,那是一准要吃排头的。瑾太妃人说是厚道,依我看,也是因为有老佛爷在,她不敢不厚道。如今老佛爷一去,太妃抢起话来,可是一点也不客气,太后是压不住她的。乃至于才干上,就更不必说,您老人家心里有数。”

    庆王无奈的叹口气“听你这么一说,我这地还是得卖,而且还得快,希望时间还来得及。”(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四章 逃之夭夭

    小德张与赵冠侯见面的地方,是在内城里的一栋小四合里,院落不大,但收拾的很整洁,下人只有两个仆妇外加一个凝珠。

    由于赛金花在松江另立码头,京城里的旧部或南下投奔或另觅出路。由于凝珠与小德张当初就是相好,这回干脆就真成了他的外室。

    她应酬交际很有手段,知道今天的场合特殊,早早的把两个仆妇发放回家休息,自己亲自下厨,备办了一桌酒席,随后就要退出去。小德张叫住她“没有外人,这是我结拜的兄弟,你就不用避嫌,在旁伺候着倒酒。”

    两人喝了几杯之后,小德张叹了口气“兄弟,要说大哥我,别看是个阉人,其实心里向不怎么服人,尤其宫里,能让我服的没几个。可是这回,我是真服了皮硝李了。过去看他当大总管威风八面日进斗金,心里主要是一个恨字,现在我到了他的位置,心里就只剩了一个敬字。不到这一步,你是不知道有多累,也不知道有多凶险。走错一步,就可能粉身碎骨,每天都得小心谨慎,站的高,摔的狠,总怕脚步不稳,摔个粉身碎骨。就连说话,也得在脑子里转十几个弯,想想别让人抓到毛病,还不如我在升平戏署里,唱戏打把子时来的舒心。”

    “大哥,这话说的也不尽然,大总管这个位置,可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也羡慕不来。个人有个人的苦,哪一行,都不容易。”

    “这话倒也是,要不是做了大总管,而已挣不下这么一份家业。可是你看皮硝李,他走的多是时候,告老出宫,到租界里去享受。捞了他上百万的银子,在租界自在逍遥,我还得在宫里应卯受罪,担惊受怕。他是命好啊,想退就能退的下来,我想退可走不了了。”

    他又喝了两杯酒“兄弟,我也不瞒你,哥哥我当大总管不算太长,但是手里,很赚了一笔银子。毕竟太后虽然不如老佛爷的权势大,可安排个人总是行的,给谁说句话免罪也是行的。太后认识谁啊,最后还不都得我给他们办。家业有一些,银子存了不少,可是,这银子光存没用,我得保证握在自己手里。今天请兄弟来,就是请你帮我个忙,把银子给我想辙,弄到安全的地方。”

    赵冠侯一笑“怎么,大哥的银子还不安全,谁还敢动?”

    “一朝天子一朝臣,改朝换代,抄家的事不是很寻常么?戏文里也没少演,这个我都明白。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多说什么。”小德张也笑了两声

    “老庆正在张罗着卖田呢,这事我也知道。他一个宗室,都想着找退路,我一个阉人,难道还要为国尽忠?”

    庆王除了田地以外,在华界还有不少房产和店面,这也是他不动产的组成部分之一。老人心理,多是许进不许出,尤其是不动产,视为安身立命的根本,希望可以传辈。

    但是庆王倒是个很有决断的亲王,在他看来,一旦改朝换代,这种房子必然要被没收。与其便宜给葛明党,还不如便宜自己,已经着手找人发卖。第一批卖的,就是他在京城的部分物业。

    这些店面由于有庆王的关系,都算是旺铺,找户头卖出不算太难。可是他的产业太多,一下子处理干净不大可能,还可能导致其他谣言,只能缓缓图之。不想,还是被小德张打听到了根脚。

    小德张并没有告发的意思,反倒是苦笑两声“人都说老庆糊涂,依我看,他才是真明白。京里面一帮旗下大爷们,还以为天下太平呢,人家庆王,就已经想好要留后路了。他留,我也得留,兄弟,你就是哥哥我的后路。”

    他一指凝珠“我所放心不下的,两件事。一是我的钱,二是她。我想这江山这么大,就算再怎么不行,十年八年总是能熬下来,这些年里,我要狠狠地捞一笔钱,作为日后的根本所在。至于这段日子赚的钱,就是我的老本,也就是所谓的保命钱。将来的银子另说,眼下的保命钱,都在凝珠手里。她要给我来个卷包会,我可就什么都没了。”

    凝珠白了他一眼“你要是怕这个,就拿条链子把我栓上好了,要不,带我进宫去,把我放你眼皮子下头,不就跑不了了?”

    小德张哈哈一笑“凝珠,你这话就说错了,我要是不信你,能把家里的大钥匙给你么?可我是说,怕!京里不太平,你一个妇道人家,住一个小四合,不是总嚷嚷着害怕么?这回好,你跟我兄弟到山东,他那一大家子人家,到时候有一帮人陪着你,你也就不怕了。那银子,你存到华比银行里,这就是咱们日后的根本。等到真有了那一天,我一个奴才,什么都不怕。他葛明党排旗也好,还是旗人排汉也罢,总归排不到我头上。到时候我出宫,到山东过好日子去。”

    凝珠听这话,眼眶一红,把酒壶向桌上一丢,双手挡着脸就跑到了卧室里。赵冠侯道:“大哥,这……”

    “别理她,就那样。等她哭完了,也就好了,你越理她越来劲。”

    “不,我的意思是说,银子,我可以存在华比银行,这是很容易的事。可是凝珠没必要跟我走,要是不放心她在京里,可以让她到津门去住租界,那不是有房子么?”

    小德张摇摇头“兄弟,你我之间,没有必要说假话,我是什么情形,你是知道的。女人么,早晚有熬不住的时候,尤其她这种行院出身的女人,知道男女之间的事,熬起来更难。在这,有我和下人看着她,她不敢胡来。到了津门,没有我的眼线,她想怎么着,就能怎么着,就算不来个卷包会,用我的银子养小白脸,我心里也不会痛快。”

    赵冠侯道:“那既然如此,我就越发不能带她了,说出去,人要说闲话。”

    “兄弟,你这说的就是笑话了。你身边都是什么女人,能看上她?再者说,要是看的上,也就没有今天,在赛金花的公馆,不是什么事都做了?正因为你们早就认识,我才信的过你。到山东,替我看着她,别让她偷男人,再让你的太太们陪她说说话,打打牌,只要不教她抽烟,其他什么都行。在山东不是有个女子学校么,你就送她到那读书,好歹把她的脑子占住,别让她想男人就好。”

    赵冠侯推辞不过,只好点头道:“我尽力而为。”

    “要的就是这话。”小德张一喜,身子向前一倾,压低声音道:“兄弟,我也不能让你白帮忙,哥哥这也有好处给你。你想不想做点古董生意?”

    自从慈喜死后,隆玉既为威望,也少才能,宫里太监宫女皆不怎么惧她,也就敢于欺她。原本是小打小闹的偷窃之风,已经越演越烈,几乎到了无人不偷,无人不拿的地步。

    小件的金银酒具器皿,倘或是瓷器,都可以立等变现。但是大内的珍宝古玩,价值固然是高,可是要出手就比较困难。京城里的古玩店都是人精,大内之物一看就知,太监也不敢到那里去卖。

    洋人虽然敢买,太监又没有门路和洋人交涉,更别说这种事搞不好变成被人白夺去宝贝拿不到钱,是以不敢去和洋人交易。结果变成不拿难受,拿了销不出去的尴尬境地。

    小德张作为大总管,深知不挡财路的道理,不但不去约束部下,反倒是与他们同流合污,大肆偷盗。另外,他还替一干太监们销脏。

    能吃下这么多好东西的人不多,可靠的就更少,原本小德张是与洋行里做过两次交易,固然安全,可是得款太少。

    买办都是极精明的主,吃准太监急于脱手,又怕惹祸,价格压的很低,且见面就得交易,不能不卖。小德张吃了两次亏,就不和他们来往,目光就落到赵冠侯身上。

    他不但胆大,而且有钱,还有销洋庄的路子,正是卖古董藏珍的绝好人选。至于价格上,小德张出面,价格自然能压的很低。他另外吃一成回扣,中间也留下了极大的利润空间,也算是对赵冠侯的报答。

    “大哥,你这好生意关照着我,兄弟不能不念你的好,可是我过不了几天就得回山东。具体交涉的事,我让十格格跟你谈。”

    “好,就这么说定了,跟十主子谈,跟和兄弟谈也是一样的。咱们弟兄这算是合伙做买卖,保证发大财。你放心,有哥哥我在宫里,一准不能让你吃亏。今天,可是太后赏我的假。”

    小德张说到这,目光一挑,看了赵冠侯一眼:“你那会操的折子上的很好,太后和太妃那都很喜欢,这一两天之内,还会有赏赐。现在的宫里和醇王那边,别劲别的厉害着,太后想要抓兵权,但是女人不能典兵,一准得用男人。太后亲口跟我说的,你就是她心里的那个韩仲华。两宫要捧你,北府那边就不好动你,趁着这当口,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能拿多少拿多少,总比便宜了外人强。”

    赵冠侯一愣“太后真是那么说的?韩仲华?不是诸葛亮?”

    “没错,就是韩仲华。”小德张脸上笑意更盛“兄弟,话我给你带到了,你有什么话,让我捎回去么?”

    “这……事关非细,我要好好想一想。”

    “对,想一想是应该的,再说,也不是急能办的事。听我一句劝,当韩荣,也没坏处,破船也有三斤钉,反正吃不了亏。”

    果然,这次会面之后不久,宫里又赏下了一枚八角双龙宝星,复赐紫缰。荣宠之厚,疆臣少有。赵冠侯却想起隆玉的模样,以及仲华之比,只觉得阵阵不寒而栗。匆匆递了谢恩的折子,立刻说省内不靖,准备启程回山东。

    宗室基金的事,已经正式提上日程,先是由朱尔典出面协调,将庆王在汇丰内所存的两百万镑巨款,划入华比银行帐上。随即庆王又陆续将一部分外省的田地、房子、店面的契约交给赵冠侯,这部分财产的处分就交给他来做,最后折价,都折到基金里。

    承振和大福晋表达过一些不满,但没什么用,最后只能听庆王的安排。一如庆王所想,他的带头,在宗室里掀起了很大风波,不少宗室开始把手头的闲钱,投入到宗室基金里。

    虽然这个基金名义上说,收益属于全部宗室,算是富人出钱,穷人享受性质。但是这些投资者自然不信这种鬼话,有庆王作保,不会吃亏,既有利息,还能落个好名,何乐不为。

    再说,橡皮股票一事,京城里宗室损失极巨,也需要找个财源弥补亏空。像是基金这么高的回报,也着实打动了一干世袭勋爵的心,拿钱拿的很痛快。

    基金以及从太监们手里收买古董的事,急切难就。赵冠侯却是一刻也不想在京城多待,留下十格格在京里操办,自己带着女儿联系火车回山东。

    出发时,火车上除了来时的人之外,又多了两个女人。一是凝珠,另一个则是许氏。庆王的福晋不愿意出京,更不乐意到山东去,自然不提,许氏因为是苏寒芝的干娘,到山东也算名正言顺。这也是庆王预留的退路,先把家眷转移,再转移资本,等到日后不妙,就可逃之夭夭。

    许氏对于孝慈也很喜欢,上了车,就把孩子叫到身边,摸着她的头发,慈祥的笑着“好孩子,长的真像毓卿小时候。来,叫外婆……外婆给你买糖吃。”

    她是个柔顺性子,对于依附女婿生活,也没什么反对。唯一所考虑者,就是住的是租界,周围都是洋人,让她颇为恐惧。赵冠侯安慰道:“岳母放心,到了山东啊,您先住在小婿那里,不去租界。寒芝也想念您想念的很,您娘两个多说说话。租界那边的房子是买好了,可是不必忙着住进去,什么时候想住,就可以住。”

    许氏这才点着头“好,不住租界就好。只要跟着自己的女儿女婿,就算是粗茶淡饭,也没有什么关系。”

    等火车到了山东,凝珠暂时安置在巡抚衙门附近的一处小院落里,由几个凤仪班的女人陪伴着解闷。她所带来的存折,加起来约莫有八十几万银子,一小半本就是存在华比,其他都存在正金、汇丰,一由华比出面划汇。这笔钱只取息不动本,也足够她过活,生计上也不为难。

    寒芝因为许氏到来很是高兴,抱着敬慈爱慈去给外婆磕头,又拉着她说话。许氏虽然不喜欢另外两个并非十格格所生的孩子,但是表面功夫敷衍的很好,让人看不出来。

    阿九则找个机会,把赵冠侯叫到一旁,满脸神秘的说道:“老爷,松江有电报来了。”

    “哦?二少爷给你发的?”

    阿九脸一红,低头道:“才勿是,我和二少爷的缘分早就断了,他怎么会有电报给我。是三小姐,三小姐来电报说,要到山东过年,怎么样,老爷高兴吧?”

    赵冠侯笑了笑“我是很高兴,不过估计冷荷会不高兴,我这就给她发电报吧,今年过年不要到山东来,要过年,也是到河南去过,让她到山东转车,跟我一起去河南。”(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五章 何时再展经纶手

    洹上村以村为名,无村之实,原本是盐商何某的一处别墅,现在送给了袁慰亭来住。乃至养寿园,也是修在洹上村内,所谓的村庄,只是袁家一家的住宅。

    袁慰亭虽然开缺,但并没有交地方官严加看管的言语,威权不堕,兼有庆王、那琴轩、赵冠侯以及北洋各镇带兵官为奥援,地方上对其依旧恭敬。作为一省父母的巡抚藩司要递手本拜见,另调官兵护卫安全,以示对前任军机阁臣的重视。

    这住宅用了大笔银子修建,山东就报效了五十万银子,修的很阔。参考了不少泰西人的想法,把整个袁宅,修的仿佛是一座巨大的泰西城堡。四面有高大的围墙,墙里,则修有中西样式不同的望楼。

    养寿园,是修在村里的一处花园,内中移植了中外的无数奇花异草,即使是这冬令时节,依旧有不少花草可看。而在一处望楼上,一个年轻的男子,手里拿着双筒望远镜,趴在窗户边,向下张望。

    他的侍从在后面小心伺候着,提醒道:“三爷,您留神,这天冷,可别冻着。您的身子别往外探了,留神摔着。”

    窥视者回过身,恶狠狠地瞪了仆役一眼“你他娘的就不许小点声,怕下头听不见是怎么着?”

    仆人挨了骂,反倒赔着笑“三爷,关键是天太冷,您别冻着。那女人确实是美的出了挑,您要是真喜欢她,光看有什么意思,你就不许想点办法……”

    他一贯为这袁家三公子出谋划策,穿针引线的事做了不少,也落了许多赏金。可是这次,他显然说错了话,刚刚说完,一向视其为智囊的袁三公子忽然变了脸色,一记耳光就落在仆人脸上。

    “混蛋!这个女人,也是能惦记的?看一眼就不错了,她男人你惹的起,还是我惹的起!到时候小心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给我滚,这两天别让我看见你,否则砸折你的腿!”

    仆人见他真发了恼,磕了个头,向楼下便跑,脚下一绊,一路跟头,顺着楼梯滚了下去。袁三公子却没心思管这下人,又回到窗前,架起望远镜,津津有味的向下看着,边看边嘀咕“美……真美!”

    西北风吹到脸上,肉被吹的生疼,可是男子却咬着牙坚持,心里祈祷着“别走,多待一会,别走……”

    花园里,一男一女,并未发觉某一处小楼内射出的贪婪目光,依旧信步在万寿园内,玩赏着满园花木。女子的头靠在男子肩上,男子的手则揽在女子腰间。

    男子一身大毛出锋的皮袍,外面罩着卧龙袋马褂,头上戴着大檐暖帽,帽檐是一条尺把长、三四寸宽的紫貂。

    在他身旁的女子,穿的是一件收腰加带的灰背大衣;下身乌法兰绒裤,脚上则是一双矮帮马靴,在腰剑还配了柄西洋细剑。自袁三公子的角度,正能看到她那张洁白无暇的瓜子脸,双眉如黛,美眸若星,配上这一身打扮,俨然是一位英姿飒爽的洋派丽人。

    即使阅人无数,也未曾见过这等既美貌又洋派的女人,自从她到了洹上村,袁三公子晚上梦里就全是她。他是袁家有名的花花太岁,对女人软功硬功,都曾经做过,人命也闹过几条。像这样的美人,却还是第一次见,若说不动心,那是谁也不信的话。但是,看看她身边的男人,三公子就像被兜头泼了盆冷水,什么都不敢做。

    赵冠侯,不但是当前袁家的至交,更是大太太的干兄弟。而大太太在家里拿权,即便是袁慰亭这个当家,也对大太太言听计从。如果两下发生冲突,大太太一定是帮兄弟不帮自己这个便宜儿子。听说赵冠侯为了女人,可以切自己半根手指,切别人身上的零件,就更不会迟疑。三公子可不想,为了一个美人,被对方卸了身上的某样东西,只好……过过眼瘾吧。

    花园内,赵冠侯向身旁的女子笑道:“你这一来,整个袁家比过去热闹多了。家里家外,偷偷看你的人不知道多少,我想起一个词,看杀卫阶。”

    作为当事人,陈冷荷对于这种围观倒是不觉得害羞,反倒是很大方的说道:“人本来就是要让人看的,怕什么?如果这么害羞,还怎么去社交应酬,总不能用块布,把脸蒙起来吧?”

    她的脸色不大好看,似乎还在为在这里过年而愤怒“以前在阿尔比昂看报纸,说袁容庵是中国少有的强人,真以为是个不世出的英雄。结果一看,也不过就是个优秀的官僚。这样的人,并不值得我尊敬。封建、守旧,这些东西依旧在他身上作祟。从他的言行里,我看不到任何进步的一面,在这座充满腐朽的大宅里,我看不到任何光明的希望。”

    陈冷荷又看看那些小阁楼,并没有注意到,有一扇窗户此时是开着的“河南正在遭受着天灾的折磨,人民在挨饿。我来的路上,就见到了那些为了生存,不得不出卖自己的女孩子。还有家长在卖出儿女,丈夫卖掉妻子,只为了换取活下去的希望。袁慰亭身为有影响力的人,住在大宅里,却没想过救人,这种冷漠,太让我失望了。”

    “好了,我的大小姐,容庵他现在是开缺,对地方上的事过度关心,人们会说他心怀叵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也别对他说。回头我给河南巡抚说一句,捐点钱,就算尽心了,好不好?”

    陈冷荷为之一沮,“你总是有很多歪理,难怪妈妈说,要我不要和你犟嘴,肯定是知道你歪理太多。走,陪本小姐到县城里转转,我心情不好时,就想买东西,你陪我到安阳去,我要买些米,找个士绅合作放赈。”

    “如您所愿,我的太太。”

    赵冠侯边向外走,边回头看了一眼袁三公子袁良云所在的小楼。似乎是无意的一瞥,可是当望远镜里出现赵冠侯的脸时,袁良云分明看到,他冲自己一笑。

    或许是错觉,袁良云总觉得,刹那之间,他仿佛看到一只相貌狰狞的恶鬼,但是随即就消失了。他的手本已经冻的发僵,此时加上害怕,手一抖,望远镜失手从手里落下楼去。等仆人把望远镜送回来时,已经摔成了碎片。

    一向天地不怕的袁良云,面色很有些苍白,坐在椅子上,剧烈的喘息着。看着那摔碎的望远镜,总能联想到一些很可怕的画面,嘀咕着“吓人,太特么吓人了……”

    等到了晚上,用餐的时候,陈冷荷依旧是在外屋,与简森夫人一起,坐在男人席里。苏寒芝、凤芝则是在内宅陪着沈金英吃饭。简森是洋人,倒是不忌讳男女之别,陈冷荷也坐在男人席,倒是让同席的其他人颇有些不自在。

    这一桌除了赵冠侯,就是袁慰亭以及财神梁士怡。徐菊人与袁慰亭是结拜手足,按说过年是该来,可是京里的公事太多,也就脱不开身。

    梁士怡虽然留学海外,但是对于这种洋妞做派还是不大能接受,话说的很少。陈冷荷知他大名,谈起对于大金经济上的看法,他也是只听不说,很少发言。

    “现在大金的经济,已经处于破产的边缘,靠借洋债度日,根本就不是个办法。依我看,必须让度支部的尚书辞职,更换一个有才干的尚书,再换上一批专家担任顾问,重新整顿经济,国家才有可能有希望。像是铁路股份收归国有,这个目的是好的,可是具体操作上,实在太糟糕了。这么做,是损害民营资本的利益,将来,是要出大问题的。”

    梁士怡这次松江股灾中险些中箭落马,多亏赵冠侯救市,又借款应急,保住了他的位子,算是欠一个人情。现在又得已担任大金铁路总局的帮理,铁道的事和他极有关系。见他不说话,只是笑,袁慰亭道:“你得说几句,人家一个女儿家都说话了,怎么,我们的财神反倒没话说?”

    “不……不是这样,是因为我在考虑该怎么回答。”梁士怡尴尬的一笑“财政整顿,是一件非常复杂的工作,三言两语是说不清楚的。而且其牵扯到政治、经济乃至军事各方面,并不是一两个人可以解决的问题。至于更换尚书……这不大可能,冠侯应该是知道的。”

    简森夫人一笑“冷荷,你犯了个错误,又把问题只考虑成经济,而忽略了正直。泽公是太后的大姐夫,被太后认为是心腹,让他做度支部尚书,就是为了抓经济命脉,怎么可能撤换掉他的位置?”

    陈冷荷哼了一声“大金的败坏就在于此,任人唯亲,而不是任人唯贤,君主****只能结出这样的恶果。”

    赵冠侯咳嗽一声,袁慰亭笑道:“无妨,我一个赋闲的废员,在家里发几句牢骚,也不为过。不过说经济,是他们三个的专长,冠侯,咱们两个不坏他们的性质。走,陪我到书房去,我有些好东西给你看。”

    等两人来到书房,袁慰亭这才说道:“冠侯,你的桃花运很好,但是一不留神,也容易变成桃花劫。这位姨太太,太过冒失了一些,有才是好的,但是恃才傲物,就会招祸。”

    “还是年轻,等到将来大一些,就会好了。她做事的本事很好,至于做人,就得磨练,好在有简森带着她,比别人方便。像是这次的宗室基金,我就准备交给她来帮着运作。”

    袁慰亭点点头“人尽其材,物尽其用,这就是为上位者的手段了,你能调度的开就好。她方才说的话,倒是有一句很对,铁路,不能这样搞法。川人血性重,白白收回路权,不给补贴,这话在哪也说不过去。虽然说银子是他们自己投资赔了的,可是跟七千万人讲道理,这就是最大的不讲道理。盛补楼不是个糊涂人,他这样安排,是故意逼虎跳涧,要在四川搞事情。”

    赵冠侯想了想“官报上说,川汉铁路督办,放的是陶斋?”

    端方端陶斋是袁慰亭的儿女亲家,虽然是旗人,实际却是袁慰亭的亲密战友。盛杏荪先是故意强行收回川汉铁路路权,又把督办的差交给被革职的端方,表面上看是提拔起用,实际上依旧是挖坑。

    袁慰亭点头道:“他本来保你做这个差,被你逃了,就改保陶斋,左右是离不开我的人。他是记着我当初夺他邮传、铁路大权这个旧仇,有意断我的臂膀呢。我给陶斋去了信,让他千万想办法,推开这个差事,不要把自己放在火上烤。可是……未必能如愿。”

    “怎么,陶斋的生计艰难?这不至于吧。他放过督抚,还是在湖广那等好地方,怎么也该能弄他一大笔银子,就算将来再不出仕,生计也不至于困窘。”

    袁慰亭摇头道:“倒不是钱的问题,还是自己的问题,他想要做点事出来,让人们看一看,旗人里也是有人才的。这一年来,民报上排旗的舆论一日高过一日,人们认定了,旗下大爷,都是仗着祖宗余荫混饭吃的,自身并无才能。陶斋有些致气,觉得自己应该出来,为旗人挣脸面。好歹他是旗下才子,若是真能做出点成绩来,也能堵别人的嘴。一个川汉铁路督办的位子,他未必很在意,可是如果能把谁都说修不成的川汉铁路修成,这个功劳,就足以让旗人的名声压过汉人,这也是他出来的最大原因。”

    “陶公也是,想问题想的不够周全了,先不说川汉铁路的路线艰难,如何修的成。单说他现在没款没人,到了任上,不也是白费劲?”

    袁慰亭道:“谁说不是?赵尔丰在成都行事很没有章法,抓了保路同志会的人,又命令小队子开枪,打死了好几个四川的士绅。川中士绅,有很多手上都有武力,他们一方面进京告状,一方面多半就要以武力抗衡,赵尔丰的日子没几天了。他一去,川督悬空,陶斋必要去谋一任四川总督来干。到时候既修成铁路,又敉平民变,谁还敢说旗人无才。”

    赵冠侯摇摇头“他无兵无钱,想要平民变,一样不容易。其如果进川,带的多半就是第八镇新军,可是那些兵……难说的很。但愿他别犯糊涂,自寻死路。”

    袁慰亭却冷笑两声“冠侯,你的心善,可是善心也要用在谁身上。陶斋虽然是我的儿女亲家,但论起关系来,却不如咱们两个亲。要是你带兵,我肯定要拦你,至于他么……我只好尽人事,听天命罢了。第八镇闹一闹,也是好事,让朝廷知道一下,北洋和南洋区别何在,也就能明白,天下间不是是个人就能带兵。”

    他的目光转向窗外“我一手打造北洋六镇,兵将皆是我的心血凝结。可如今,能来看我,陪我过年的,就只有你一个。其他人未必对我不忠心,但却要担心朝廷的看法,生怕给自己招祸。这也不叫错,但比起来,总归是高下有别。我也跟你,说一句真心话。当今之世,以忠信为甲胄,礼义为干橹,已经办不通了,要想安身立命,上报国家,下保一方,唯一的凭仗,就是兵甲。而兵甲最重要的,就是听话!既要能拉的出去,也要能拉不出去,你的兵能听话么?”

    “姐夫放心,我的兵保证听话,不但听我的话,也听姐夫的话。您登高一呼,弟兄们绝对没有二话,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肯做什么。”

    “让他们做什么,就肯做什么?”袁慰亭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笑容“若果真如此,就真是不枉我的心血。你过完年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抓好训练。好用的刀,一定要磨的够快。太平圣世之时,我们手中要握住笔,笔可安天下;可乱世之时,我们手中就要握紧刀,刀可定乾坤!当年我投庆军时,用的是本家侄子的官照,因为代吴帅行军法,斩了七个乱军,被同僚所忌。后来冒名的事败露,同僚送了首打油诗给我,词句我还记得。本是中州假秀才,中书借得不须猜,今朝施展经纶手,杀得人头七个来。今天我要将这诗改一改,送给你”

    袁慰亭边说边来到书桌前,就着桌上的纸,挥毫泼墨,七绝随手即得。

    “出身中州假秀才,执掌枢柄谁堪猜。今朝再展经纶手,要把乾坤逆转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六章 厉兵秣马(上)

    冬天的雪,在春日的阳光下化为流水,在山野间自由的流淌,经历过严寒的洗礼,千枝万树的花朵,在春季里次第开放,点缀着山河大地。

    春日的奇山,正是梨树开花的季节。站在山上,向下望去,漫山遍野,一白无际,恍如雪海。每到这个时节,一干文人雅士,多来此赏花观景,饮酒小酌,以为雅兴。

    三名年轻的文士,一人穿西装,两人穿长衫,都戴着眼镜,文质彬彬。徜徉在花海之间,为美景所吸引,颇有目迷五色之感。穿西装的男子道:“两位兄长,小弟以往只知苏州当初有位邓先生赏梅,将梅林命名为香雪海,今日一见此地,觉得移名到此,也甚相得。”

    “吴兄,你在松江那里,可是赏不到这等美景的。要不是你这次正好押货来山东,咱们弟兄也难得相聚。”

    “正是如此,如果不是朝廷废科举,改行新学,我们这个时候,不是在八股制艺,就是在练书法写大卷子,哪还能有雅兴来此小酌?两位兄长在山东情形如何,可还得意?”

    今天的聚会,是这两人合请一人,景况自然是不如这位来自松江的好友,但是两人倒也没有气馁之色,笑道:“我在烟台海关做文员,虽然收入不算高,但是胜在稳定。仲膺兄在济南的民报里做编辑,一枝大笔人人夸,连大帅都曾见过,总归还都过的去,至少比起科举那时候强多了。我们三个,连秀才都中不上,要是考科举功名,现在怕是最多只能教个私塾,混几文饭钱。”

    那松江来的男子也道:“是啊,兴新学,废旧学,才有咱们出头之日,日后我们都会有大成就,来干杯。”

    他带的是山东市场上最近很流行的张裕葡萄酒,价格不低,两名同窗不由赞道:“老兄,你在松江果然得意的很,这么贵的酒,也买的起。”

    “这没什么,小弟供职的山东正元女子银行,对员工很好,收入也高。只要你遵守规则,不想着挖墙角,就不会为生计担忧。只是寻常的男子,先存了男女之别,听到女子银行就不愿意去。我不在乎,在银行工作也算用心,新近提拔我做个管理,薪水还好。再说我这次奉命押船,辛苦费就有五十元,这酒不算什么。我跟你们说,我们的董事长,那真的是个奇人。不要看她是个女流,就算是男子,也不如她……”

    他说起自己家的老板,目光里流露出的,并非是员工尊敬老板,而是青年男子对美丽女性的倾慕之意。

    两名文友心中有数,好友在女子银行工作,恐怕薪水是次要的,为了与美人亲近,才是主因。只是好友出身贫寒,如何能娶的到这样的美眷,心内未免替友人担忧,既想开解又无话可说,一时间彷徨无计。

    正在说着话,远方响起军号声,有卫兵过来传达着命令“所有人避免开大帅的仪仗,靠近者杀无赦!”

    这一行三人离的比较远,倒是不用换地方,注意力自然而然的落到了大帅的队伍中去。只见先过来的是背刀持枪的护兵,再后面,一男一女,怀中抱着孩子走在队伍正中。而在他们身后,则是一群美如天仙的女子随行,内中甚至还有个洋人。

    那名为仲膺的男子是跑巡抚衙门的,见多识广,立刻做着介绍“鼎元兄你看,抱着孩子那位美妇,就是侦探小说侠盗罗平、无人生还、复仇女神、大侦探波罗等书的作者,苏寒芝女士。”

    “哦?她就是苏女士?我是她的书迷,只当这是个洋人,或是个华侨,没想到,居然真是咱们的同胞。看她的样子,就像个普通妇人,没想到居然是才女。她旁边那个是?”

    “我们山东的巡抚赵宫保啊,苏女士是他的太太。他们怀里的,就是几位公子小姐。你再看那个穿旗装的,就是十格格毓卿,据说是慈喜太后的义女,是赵宫保的姨太太、那个大腹便便的,就是得意楼女掌柜杨翠玉,也是宫保的姨太太;还有那个穿大红的,凤芝夫人,在山东搞国术总会,提倡以武兴国,这也是我们宫保的姨太太。”

    他挨个指过去,那位松江来的友人忽然道:“那是我们董事长陈小姐,旁边的是简森夫人,我们银行的重要合作伙伴,她们怎么也在?”

    “这两个也是宫保的姨太太啊,一个洋姨太,一个是松江姨太,我也是刚认识,怎么……她就是你说的董事长……”

    两位友人对视一眼,仿佛同时听到,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的声音。

    只听那位同伴半晌之后才问道:“到底有谁……不是你们宫保的姨太太。”

    “有啊,大刀王五,和那位孙大人,都不是……”

    当然,这两人并不清楚,自己的话也只说对了一半,孙美瑶事实上,也是姨太太之一。今天这次赏梨花之行,她也是主角。

    虽然其不通文墨,但是在花海之间徜徉,也自有一种别样的感触弥漫心头,忍不住道:“好看,真的好看。以前吃绿林饭的时候,山东哪都跑,却也没想过来这里看梨花,今天,才觉出美来。”

    赵冠侯笑道:“心境不同,想法也就不同,同样的景色,不同的心情看,感觉就不一样。当初你吃绿林饭,哪有心思赏景,如今吃官饭,就有这闲情了。”

    他说着话,拉住孙美瑶的手,卫兵包括王五,都已经知趣的到远处护卫,把这一块天地,留给他们一家。赵冠侯摸着孙美瑶的手道:“又多了不少茧子,我说过,训练不要太拼,你是个女人,不用像男人一样玩命……”

    “我是标统,我如果不拼,下面的人又怎么会拼。女人怎么了,女人也不见得比男人弱。”孙美瑶虽然向来作风比较豪爽,可是当着其他女人这么亲热,还是有些不习惯,将手缩了缩,却被赵冠侯紧紧抓着,没抽回去。

    “我跟你说,我的骑兵标现在跟哥萨克打起来,一个对一个,也未必一定会输。这回的阿尔比昂马一来,我全标保证了每人一匹阿尔比昂好马或是顿河马,脚力不吃亏,撕杀起来,输赢是对半开。再过半年,我们敢保证打赢同等兵力的哥萨克,为了这,有点茧子也认了。”

    这批阿尔比昂的军马,是由朱尔典牵线搭桥采购而来,中途至松江转船,由陈冷荷派人押送,直抵烟台港口。除了战马以外,还配备了全套装具,另有一千支阿尔比昂马枪。

    显然,阿尔比昂也意识到,金国政局动荡,未来可能发生重大变故,已经决定,物色新的合作伙伴,这些军马及枪支就是好处。

    听到孙美瑶的话,陈冷荷表示着赞许“孙小姐说的对极了,女人哪里不如男人?我们虽然在体力上处于劣势,但是只要经过刻苦的努力,和顽强的拼搏,表现不会比男人差劲。”

    孙美瑶对她这松江太太可无好感,冷哼了一声“我可不是什么小姐,我是太太,赵冠侯的姨太太,别搞错了。”

    苏寒芝扑哧一笑“美瑶姐,你就不要找人话里的毛病了。要找的话,你这话里先就有毛病,什么叫姨太太,大家都是冠侯的太太,没有什么姨太太不姨太太。要不然,我让孝慈他们喊你做美姨不喊美妈妈行么?”

    “那可不成。”孙美瑶摇着头“我是她们的妈妈,这可不能改,敬慈,你说对不对?”说着话,追着敬慈疯跑。陈冷荷则把注意力放回到梨花上,陶醉于这美景之间,拉住赵冠侯“这么好的景色,我们难道不该跳一支舞么?”

    “如你所愿。”

    孙美瑶看到两人在梨花丛中翩翩起舞的模样,心里更为不乐,恨不得放一把火,把梨树全烧了才好。干脆自己远远的走开,举着马鞭胡乱抽打着,等走的累了,就脱去外面的军装朝地上一丢,露出里面的紧身小袄。左右好在没有卫兵,倒也不怕被人看去。那盛开的梨花,在她眼里,变成了陈冷荷的脸。

    她太俊了,也太时髦了,自己跟她……没法比。孙美瑶比了多次,最后还是得承认,自己差的远,低着头,很有些懊丧的用马靴在地上踢石头。或许自己当初说不生孩子是个错误,好歹几个太太有孩子防身,自己这还有什么?

    “美瑶,想什么呢?”一只手拍在她肩上,孙美瑶下意识的要去扣手腕,可是对方的反应也极快,几招招架过来,也看到来的是赵冠侯。她一拳砸过去,气呼呼道:“你管我?去陪你松江太太去,抱着那大美人多好,找我干啥?”

    “我的美夫人不在,哪能不找?”赵冠侯笑着环住她的腰“其他人啊,都到村子里去了,天色不早,该准备饭了。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怎么,不高兴了。”

    “没有……就是觉得自己太难看了,手这么粗,只能穿军装。要穿真丝的衣服,一下就能把衣服带坏了。给你当太太,有点丢人。”

    “胡说,我的太太怎么会丢人?等过几年啊,我就让你恢复女儿打扮,走到哪都知道,我们山东的骑兵统领,是我的太太。”

    孙美瑶的脸一红“就会哄人高兴,朝廷体制,哪许女人当军官,又不是土司。”

    “朝廷体制,总得有朝廷才有用,它要是没了朝廷,体制也就谈不到了。四川的保路同志会,已经从请愿,搭神台,供先帝爷的牌位圣旨,变成了放枪放火,与谋反无异。端陶斋这几日,就要正式到湖广点兵,随后领新军第八镇进四川勘乱。第八镇是张香涛打的底子,部队用的是读书人,那些人的忠心……端老四去的容易,回来就难了。自古来天下未乱蜀先乱,蜀中一乱,天下响震,这个朝廷,我看未必能坚持的住。到时候,只要守住咱这一亩三分地,这里就是我说了算,慢说让女人当军官,当统制官也可以。”

    他边说把拉着孙美瑶靠着大树坐下“看,这里的山水多美?怎么舍得,把它们拱手让给他人。葛明党在我手上吃过一个大亏,几百选锋全军覆没,十几万募集的经费,也被咱们提出来充公,短时间不敢再来。可是等到乱起来之后,他们的兵早晚要跟咱们较量,决定地盘的归属。到那个时候,我怕是就忙的不停,也没时间陪你们,现在是偷的浮生半日闲,抽出空来,跟你们来玩一玩。再往后,就得抓紧时间练兵,想要享受一下这样的时光怕是很难了。”

    孙美瑶明白,赵冠侯是在向自己讨好,希望自己不要闹脾气,她也颇有些羞赧的一笑

    “我也知道,不应该这样。她没招没惹我,我不该闹脾气。只是看到她那么俊,那么洋气,我就忍不住吃醋。她那么好,将来是不是就没有我们什么事了……放心吧,我不会再和她闹就是了。”

    赵冠侯忽然一笑“美瑶,我跟你说个秘密,我方才听人说,这附近有个小温泉,水可暖和了。我让人清了场子,不许老百姓靠近。咱们……”

    “要死了你,大白天的想啥呢……”孙美瑶又羞又急,起身就走“我……我回军营里,不跟你胡闹了。你找你那松江太太泡温泉去,才不和你做那没羞没臊的事。”

    嘴上虽然说的硬气,可是脚底下走的却很慢,胸前的扣子也没有系上,露着里面猩猩红的小衣,结果没跑几步,就被赵冠侯从后一把抱起来“嘿嘿,在山东这片地方,我想睡谁就睡谁,你不同意也是没用的,走,跟本大帅洗温泉去。”

    山地、森林、河流、旷野。山东的部队被动员起来,出现在山东的每一个地方,开始了他们大规模的集训与拉练。

    包括长途行军、夜战突袭在内,各种科目都被加入了训练之中,而且强度大为提高。除此以外,自南方运往北方的米尼步枪、六磅、十二磅大炮以及手留弹,经过津浦铁路到达山东时,十车扣四,四成军火就地截留进入山东军火库内。

    由于赵冠侯兼有陆军部帮办大臣的头衔,奏折一上,隆玉立准,所以这种扣车无人可以指责。只是朝里几次催赵冠侯进京会商会操事宜,赵冠侯总忘不了小德张有意无意提及的那句可比韩荣,遂不敢前往。

    自比利时生产的青霉素,正成船的运抵烟台,转存至仓库之内。大多数人此时,对这药的效力大抵不知,也没人注意到,这批才是最宝贵的军需。

    第五镇乃至第二协的兵士们,在把一枚枚训练弹投入目标箩筐,或是将铅弹射入标靶时,虽然嘴上一语不发,但是心里,大多有了个定数:如此筹备训练,这山东,怕是要动刀兵。(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七章厉兵秣马(下)

    京城,第六镇营地之外。

    在大金,凡是靠近营房的地方,都少不了各种小买卖人做生意,凭着军营里上万的弟兄,在这里做生意,收入都不会少。尤其北洋军粮丰饷足,更是第一等的阔客,是以来做生意的格外多些。

    过了春节,在第六镇营地外,就新开了一家山东馆子,炒的一手好菜,又蒸得上好的肉包子,格外受弟兄们欢迎。

    饭馆的东家,是个极豪爽的山东爷们,出手很阔,军官们在这里用餐不但能记帐,偶尔赌输了钱,这位老板还会热情的帮你垫上。只要打个借据,一切好商量,因此很快就与军营的一干人马厮混精熟,到军营里转转,也不会有人阻拦。

    天刚过了九点,一名年轻高大的军官,就拿着马鞭子走进了饭馆。此时不是饭点,饭馆里的伙计趴在柜台打盹,但一听皮靴的声音,立刻睁开眼。等看清来人,马上上前施礼道:“马爷,您老好,今来的可是够早的,我们这大师傅还没上灶呢,您要吃什么赏下来,小的上外头叫去。”

    “不必,我是来找你们东家的。”

    “东家在里头柜房呢,我给您老带路。”

    这名叫马寿田的军官制止了伙计,自己直奔柜房。饭馆的老板,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人很和气,但是马寿田见了他,却仿佛矮了一头。关上房门,主动赔着笑脸

    “张老板,这次的事,真是多亏您老了。过去不知道,您和我们军法处的宝三爷,还有那么深的交情……”

    老板笑着摇头“小的哪有那么大面子,跟宝三爷有交情。实不相瞒,咱也就是个干活跑腿的,一个使唤人而已,算不上什么人物。是我们东家,跟宝三爷的主子认识,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五十多块钱的公费。我给您垫上,没什么大不了。您呢,就给我这落笔帐,让小的跟上面能交代下就好了。”

    马寿田自然不相信,对方给自己解决了大难,只要落一笔帐就可以。但是对方既然关系可以通到军法处,就不是自己所能得罪的。签字落帐的事,自己即使拒绝也没什么用。

    按着对方指示,在帐本上写了自己的名字,他带着几分疑虑的目光,看着这位张姓大汉。“张老板,这就完了?”

    张老板哈哈笑道:“马爷,看您说的,您把俺当成什么人了?些许小事,可不就是写个名字就完,这要不完,还想咋?咱是生意人,不是什么绿林大盗,还能让您干伤天害理的事么?马爷,您落座,咱就是想交您这个朋友。不光是俺,俺们东家,实际也想交您这个朋友。俺们东家您知道是谁么?庆王府的护卫,高进忠,高二爷。他老伺候的,可是十格格。您知道十格格是谁不?老佛爷在世的时候,万寿听戏,十格格是坐在老佛爷身边,给佛爷说戏的,您说说,俺们能是坏人?”

    两人的谈话,持续到中午,张老板又吩咐人送了一桌酒席到上房,下午时分又叫了女人过来,直到傍晚,马寿田才回了营房。很快,军营里就传开,马管带和张老板拜了把子,做了兄弟。

    这事涉及的人身份不高,影响不大,并没引起人的重视,第六镇里的高级军官对此全不知情,下层军官,也不过是认为,这家店面的老板颇会做人而已。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在北洋其余各镇驻扎之地,都出现了一些山东商人。

    他们与张老板一样,出手阔绰,也喜欢与军营里那些喜欢赌或票的军官交朋友。他们有着雄厚的财力,以及极广的人脉,所在之地,都成了叔保、公明一般的人物受人欢迎。

    除此以外,山东自制风波中,大批被释放的新军军官,在山东已经无法立足,都接受了一笔山东巡抚衙门提供的路费,前往外省。或换姓名,或易身份,重新找地方投奔。

    这些人经过监狱事件,都会把自己塑造成威武不屈,坚持到底的硬汉,被俘的经历并没有成为短板,反倒是成了值得夸耀的业绩。很快,他们就与自己的组织再次取得联系,并因为有着军事素养,加上曾经受过监狱的考验,而被委以重任。

    他们回到组织之后,经过初时的忐忑之后,渐渐也变的胆大起来。随着工作的深入,他们也发现,在外省做这些事,比在山东,要安全的多。靠着自己的才干,想在外省混个官职,比在山东更为容易。可是在欣喜之余,他们又不得不考虑一个极现实的问题,在山东某个人手里,还压着能让他们身败名裂的法宝:自白书。

    只要对方想,就可以在报纸上把自白书刊登出来,那么自己在组织里所拥有的一切,就都成了泡影。要想保住自己现在所有的一切,唯一的出路,就是和对方合作,为对方提供他想要的。只希望,他要的不太多。

    关系网,在不知不觉间架设起来,一条条看似平常的消息,也经过电报或是邮局,送抵山东,巡抚衙门之内。

    毓卿看着几间屋子,以及面前的电报文稿,声音控制不住,有些颤抖

    “冠侯,你……你要把这些交给我?”

    “当然,你是我的太太,我不交给你,又能交给谁?其实这是个苦差使,拿了这个权柄,每天就要少睡不少觉,又要占去许多心力。可是这个差事,明显不能交给外人,家里人能让我放心的,就只有我的枕边人。可是她们里,有本事管的起这个摊子的,舍了我的十格格,还有谁?等到翠玉把孩子生下来,她可以帮你,可也分担不了太多。你若是觉得辛苦,我就只好自己来做了。”

    毓卿的脸红了,轻轻拉住赵冠侯的手“额驸……”

    “格格,这才只是开始,将来我们的摊子会铺的更大,涉及的范围也会更广。一则对外,二则对内,事务既多且细,而且不能轻视任何一点问题。要人有人,要钱有钱,需要什么你只管说,我来分给你。洋人那边,对于这项工作的重视程度远超我国,远远走在了我们前面。与那些洋人同行比,我们还只能算小字辈。可是,我们也有自己的优势,就是人合。毕竟在我们的国土上,动手过招,地利在我。再说,我有一些手段,也是洋人所未必知道的。你坐好,我先从基础教你。”

    一个婴儿蹒跚起步,勉强学着走路,至于未来能走多远,又能走多快,现在还无从得知。但是其迈出的每一步,对于山东的未来,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毓卿也在这份工作中,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所在。

    很快,她根据手头的电报就感觉到一件事,整个帝国的崩塌速度,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这座大厦,撑不了多久了。

    松江,一座小码头处,几十名力夫,手脚利索的将一个个木箱子装上一条货船。时间已经过了九点,码头全靠几盏油灯照明,十分危险。一个不留心,就会摔跟头,甚至是掉进冰冷的水里。

    在这种时间和天气,要想雇佣一个力夫,其实并不是容易的事。可是今天在这里压阵的,是公共租界华探长傅明楼,不管是租界的力量还是漕帮沈保升开山门大弟子的身份,都足以让他压的住场面,让指望码头吃饭的苦力惟命是从。

    在他身旁的,是一个穿着长衫,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相貌俊朗,举止干练。正是松江新近很有名的文化闻人,民声丛报的老板陈无为。另一条彪形大汉,则是他门槛里的同参兄弟,一向焦不离孟的刘富彪。

    另一边,则是个中年男子,,身材矮小,但是身材壮实,在夜风中,腰杆拔的挺直,如同一杆标枪戳在那里。

    眼看巷子所剩不多,这大汉长出口气,朝傅明楼与陈无为抱拳“大恩不言谢。有了这批货,我们在四川的局面,就好看多喽。二位哥子的情,熊某这里记下,大家有情后补,早晚要报答二位哥子大恩大德。”

    陈无为摇头道:“这话就说得太远了。大家都是做一笔生意的,你的本钱不灵光,我借给你一些周转,本就是应有之意。这如果都要说一个谢字,咱们又怎么能算同志?听说湖广那边,来的货不少,你们有把握吃的下么?”

    “成功并无把握,成仁却有决心。”名为熊武的男子沉声道:“他们来的人多又狠,手里有快枪快炮,我们比不得。但是我们也有一样东西,他们没得。那就是血性!川中七千万百姓,没有一个孬种。要么,我们七千万人死光,要么,就一定要把生意做下去,把这个东家给他换了!”

    傅明楼点头道:“说的痛快。川中弟兄就是有这份血勇,傅某佩服。熊兄放心,只要傅某力所能及,一定为贵部提供方便。”

    熊武也知,傅明楼的师父沈保升,与陈无为的师父范高头,是极不对的两个人。他们两走到一起,彼此都犯师门忌讳,尤其沈保升的倾向,更是与自己南辕北辙。他颇有些担心地问道:“这次,把这批货发给我,哥子回去在门槛里,怎么个交待。”

    “没什么可交待的,这些货发给四川,也是当初就定好的事。赵爷叔在松江时,就和川中袍哥兄弟定过约,以这批货,偿还正元积欠四川的债务。现在货还是货,发给的还是四川人,有什么可交待?无非是最后提货的人有变动,可总归是中国人,就没关系了。”

    他看着天空,云彩遮住月亮,整个码头漆黑一团,只能靠手头的马灯勉强照明。“这天,黑的越来越厉害,让人心里窝火。我虽然在门槛里,又吃一口洋人饭,不代表我就不想看到太阳。只要能让天亮的早一点,冒点风险,又有什么关系。”

    陈无为伸出手,“明楼兄说的甚好。过两天,我们就去找商会李会长谈,如果他肯答应和我们一起做生意,我想,这天亮的就能更早一些。松江股灾,朝廷的处理方式,让大家都已经看明白了一点,指望别人,不如靠自己。归根到底,云永远遮不住月。只要大家的心齐,这天总归就会亮。按我想来,用不了多久,大家就都可以自由的享受阳光,不用忍受黑暗了。”

    三人的手握在一处,此时,码头上最后一只木箱已经装上船,工人的手略微重了些,箱盖有了一丝破损。如果有人举着灯火照过来,就能发现,顺着破损处露出来的稻草。

    要是把稻草剥开,就可以看到箱子里,崭新的铁勒步枪。几百只木箱,满载着全新的洋制快枪,向着四川的方向行驶而去,为本就如火如荼的保路大业,又添了一把火。

    奉命进驻四川的,是原本驻守于湖广武昌的新军第八镇第十六协,由旗下才子端方带领,自宜宾入川,接替已经革职待参的前任总督赵尔丰。第八镇是张香涛当年编练的自强军为根底改编而成,算是南方极有战斗力的部队,士兵中全都读书认字,学习气氛浓郁,带兵官又是出名的才子,本人又素以爱兵闻名。士兵有病,就为其雇轿子乘作,人称今之管仲。京城之中,对于这一协寄以厚望,也认定必能成功。

    可是对于湖广总督瑞征来说,这个调动并不是好消息。虽然他与端方不睦,可是此时,他依旧希望端方留下,至少是,把第十六协留下。

    由于为永平秋操做准备,第八镇的十二磅、六磅大炮以及手留弹、米尼枪,都被运往北方,第八镇的实力大减。再调走一个协,瑞征越发觉得,自己的日子过的不太平。

    他派出刺探舆情的仆人,每天展转于茶楼,澡堂、书场、戏楼。带回来的消息,总是令他觉得胆战心惊。越来越多的人,在光天化日之下,人烟稠密之所,开讲民住自由,或是排旗兴汉。说书的先生,哪怕是在说一段三国,也会忽然停下书,开说一段葛明军,或是猛回头。

    他即使才具平庸,也能明白一点,这样的舆情,就仿佛点燃的药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生爆炸。要想应对这种爆炸,自己手里就得有本钱,可是这本钱,到底足还是不足?

    第八镇的统制张彪,已经成了他的坐上客,不管对这个靠着娶了张香涛房里丫头而发迹的丫姑爷有多少不屑,但此时,他是整个城市最高的武力长官,自己对他,就只能客气一些。

    上好的碧螺春,京城里新寄来的一壶上好鼻烟,外加一个古月轩烟壶。总督给手下的镇统制送礼,这也算是大金开国以来,极为罕见的事情。

    张彪算是张香涛遗臣,对于这种招待,本来不指望能从瑞征这得到好脸。不想,堂堂总督居然纡尊降贵,折节下交,大有受宠若惊之感。把玩着鼻烟壶,不知道

    说什么好,半晌才挤出来一句“这个比当年香帅赏卑职的好多了……”

    丘八就是丘八,一点小小的恩惠,就可以收买过来。瑞征如是想着。

    收复张彪的代价,比自己预计中小的多。接下来,就可以让他去弹压地面,手段过激一点,也没关系,如果真出了问题,也可以用他去背锅。

    瑞征想着要再敷衍几句什么,笼络一下人心。可就在他张开口,想要说话的刹那,心头忽然升起了一丝怪异的感觉。这感觉来的全无根据,但却无比强烈,仿佛一件极为珍贵的物事,即将从头手中失去。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很久以前,自己在外游历,家中自己珍藏的钧瓷笔洗,却被发怒的妻子砸碎,自己身在远方,也有了类似的感觉。可这次,又是什么?

    窗外,一阵狂风突起。

    总督衙门悬挂的黄龙旗,许是因为没有挂好,随着狂风卷动,挂旗的缆绳忽然断开,旗子猛的落下。就在几名戈什哈惊叫声中,轰一的一声炸响,自远方传入总督衙门之内。

    这爆炸声实际并不大,比起顽童点的爆竹,也强不到哪去。可是张彪受此一惊,手一抖,正在把玩的精致鼻烟壶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打雷了?”瑞征茫然的看着张彪,张彪回以同样的茫然。

    两人相顾无言,不知发生了什么。很快,租界方面有人送来消息,方才那声响不是打雷,而是有人在租界试验炸蛋发生事故,炸蛋作坊,爆炸了。

    瑞征的脸色变的煞白,人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炸蛋,为什么金国那么大,偏偏是自己这里出了炸蛋,这下,又该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八章新生

    夏末之时,翠玉的产期终于到了,人早早被送到教会医院里。由于产期已经确定,医院方面准备的很充分,派出的都是经验丰富的工作人员。但是第一次为人母的翠玉,却紧张的面色发白,拉着赵冠侯不让走。一向识大体的她,终于也难得的任性了一次。

    “不要……求你别走,陪着我,我就算是死,也要你看着我死。我有感觉,我会死,我怕我死的时候也看不到你……我要你跟我说话……我要你握着我的手。”

    “放心,人没有那么容易死的,有我在你死不成。”赵冠侯拍着她的手,用心的安抚,又吩咐着医院的医生“请务必保证生产顺利,本官另备黄金百两,专为酬劳。”

    毓卿这时已经自京城回到济南,她有过难产的经历,知道这过程有多痛苦,也拉着医生道:“只要你保住大人孩子没事,我送你一幅蔡元长的亲笔……”

    产房的门关上了,赵冠侯换了一身白大褂也走了进去,随着房门关闭,毓卿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在家里,唯一不会真正嫉妒的女人就是翠玉,两人之间的情感很复杂,此时她的担忧程度,事实上比之赵冠侯丝毫不弱。

    来到院子里,看着空中的明月,她的手不由合什一处,默默祷告着:上苍保佑,保佑翠玉母子平安,保佑我大金天下太平……

    医院里一片安宁,而在另一座城市内,月光之下,却是一派残酷景象。枪声,撕杀声,在城市里激荡,流血与死亡,冲锋与防御,喊杀声让双方的嗓子都变的哑了。

    昔日同袍,今日仇敌,彼此之间,都在用尽一切办法,将对手致于死地。镇守武汉的新军第八镇统制,绰号丫姑爷的张彪,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焦急的看着衙门外越来越多的进攻者,破口大骂。

    “都怪瑞征,他要不是先钻了狗洞,仗不至于打成这样!”张彪愤怒的咆哮着,可是这种咆哮没什么意。,作为守土有责任的湖广总督,已经挖了狗洞,带着家眷逃到了楚豫号兵船上,想要找人撒气都做不到。

    本来葛明党的行动,只能算是一团烂污。经费来自于诈骗同志,抽着烟进入炸蛋作坊,导致炸蛋作坊爆炸,当事人逃跑,名册旗帜都落到官府手里。这怎么看,怎么也是官府大获全胜的开局,谁知道,竟会演变成这样。

    瑞征的逃跑,影响十分恶劣。他是名义上湖广最高的军事行政长官,他一逃跑,导致武昌城内的部队,要么就是按兵不动,要么就是一战即走。以近万大军驻扎的武昌城,居然敌不过枪少弹乏,没有重炮的葛明军,这简直是让人难以想象的事。

    总督府的教练队最先逃跑,旗人团被消灭,张彪手上能控制的兵只有少量卫队亲兵。其他赶来助战的部队,由于没有总督指挥,士气很低,一战即溃,还有的干脆紧守营房,保护自己的驻地,对于交战持中立态度。

    反之,葛明军的兵力反倒越打越多,葛明军部队,起先不过两千余人,内中还有大部分是观望态度。如果一上来就以大兵弹压,他们现在多半已经溃散败北。

    可是现在,不但这些人的立场已经变的坚定起来,城内陆军小学的学生和零散的士兵,已经逐渐加入战团,兵力越来越雄厚。枪弹打的越来越急,似乎是获得了弹药补给,这对于守军来说,绝对是个坏的不能再坏的消息。

    为了防止新军生变,新军的枪弹分离,弹药都集中在大型仓库里,由自己信的过的部队保管。现在这些仓库,估计已经失守,葛明军的力量增强了。

    张彪知道,武汉虽然是四战之地,利攻而不利守,不是起义的优先选择。但是,经过张香涛辛苦经营,武汉颇有些积蓄。

    湖北财政存款总计有四千万余元,兵工厂里,还有大量的报废的铜炮,可以用来铸造铜元。另有普鲁士、扶桑两国的洋枪两万余支,汉阳兵工厂自制步枪数万支。如果自己退下去,这些东西,不是都落到了葛明党手里?

    他虽然是汉人,却对完颜氏忠心不二,旧主张香涛被气死,也不曾动摇他的忠心。绝境之时,亦存殉国之心,举着左轮枪一边射击,一边怒喝着“顶住!都给我顶住!等到天亮,我们的水师一到,以舰炮来轰,这些乱党一个都活不了!”

    “冠侯!”翠玉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黄豆大的汗珠,布满了额头,紧张的赵冠侯用手绢在她脸上反复的擦着。

    “顶住!”张彪的刀,劈在了一名冲上来的葛明军身上,那是一名哨官,是张彪的爱将。一手将其从士兵,提拔到了哨官的位置,没想到,今日却是这种收场。

    “冠侯……必须保住小的,那是个儿子……你的儿子……”翠玉用尽最后的力气哀求着。赵冠侯却已经冲着身边的医生下着命令“保大不保小!我要你们保住大人,否则我管你是不是洋人,都得死!”

    “守住总督衙门,不然谁也活不成!”张彪对着自己手下的卫士大叫,即使已经伤亡惨重,但是他仍然死战不退。外墙已经失守,他改守府内,利用总督衙门复杂的地势,与冲入者周旋。

    一名又一名起义军士兵,在其刀下饮恨。其中有的是他一手提拔的爱将,有的是熟面孔,还有的……他已经懒得去看谁是谁,惟一的反应就是挥刀……挥刀。

    “给山东发电报,给赵冠帅发电报,请求第五镇第二协,谁来都行。”张彪再又砍翻了一名敌人之后,也已经筋疲力尽,拄着刀剧烈的喘息,身体微微的颤抖,显然是用力过猛的表现。

    一名亲信跑过来“军门,夫人已经撤到军舰上去了,让我们传话,能战则战,不能战则守,不能守则走……留下一口元气,以待来日……”

    “来日……来日……大金国哪还有什么来日!”张彪一声长叹,猛的一口鲜血喷出来,人已经晕厥过去。

    天亮了!

    迎着旭日的阳光,黄龙旗被人放下去,一面五色旗,在武汉的城头升起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挂起五色旗,但是以往每挂一次,必落一次,没过多久,就会被黄龙旗取而代之。这次,却不知道能挂多久,黄龙旗,需要多长时间会回来。

    随着太阳的升起,一声婴儿的啼哭,猛的响起来。院长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欣慰地说道:“天主保佑,母子平安。伟大而仁慈的主啊,愿你保佑他们,让他们远离疾病、痛苦、灾难……”

    病房内,赵冠侯的手绢在翠玉的脸上轻轻擦着“哭什么,我们的未来还长着呢,这个孩子,我们叫他什么好呢?叫他铁蛋,要不就是二愣……”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翠玉,虚弱的很,脸色也很难看。但还是挤了个笑脸“不许……不许给孩子乱起名。把我的儿子抱过来,我看一看。”

    “那小东西现在难看着呢,没什么可看的,你去睡觉,我去给你熬点粥。”

    翠玉想要摇头,却没有力气,只阻拦着“你衙门里还有公事,别在我这太耽误工夫。”

    “什么公事,也没有你要紧,我的好太太,你乖乖睡觉,我去给你熬粥。”

    病房的门猛地推开,毓卿脸色苍白的跑进来“湖北急电,葛明党在武昌叛乱,城池失守,总督瑞征逃到了兵船上,统制张标被部下带进了扶桑使馆。湖北群龙无首,全省恐怕都要保不住。”

    赵冠侯愣了愣,随即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呵呵一笑“武汉丢了?丢就丢了吧,跟我没什么关系。我算算啊,我是山东巡抚,湖广不归我管,中间隔着一个河南呢,一时半会打不过来,跟我没什么关系。来,咱们一起给翠玉熬粥去,连看看小不点。这淘气包,一生下来把他娘折腾个半死,我等他长大了,非揍他一顿不可……”

    听着声音渐渐远去,翠玉心头既暖且甜,轻轻的叫了声“冠侯……”带着笑容,进入梦乡之中。

    湖北的局面,败坏的远比赵冠侯想象的更快,武汉失守之后不久,汉阳、汉口接连失守,武汉三镇,全部落入葛明军手里。葛明军以武汉为根基,以官款为军饷,以军械为资本,开始就地扩军。

    武昌城内,已经成立了葛明军正府,大都督则为二十一混成协协统黎黄坡,其在军内素以宽厚仁义著称,是有名的黎菩萨,笑罗汉。他一当政,原本持守望态度的新军,不少人也愿意反正,葛明军的声势大壮。

    京津两地,大小报馆开足马力,不拘是否在湖广派有访员,都宣称自己掌握独家消息,真实情况。特刊、增刊、号外,层出不穷。

    如某报社新聘到留学海外,学业有成的大好青年白斯文,就在报纸上用了四个版面介绍武汉城内大小清楼,各位红倌人,以及她们与这次起义的关系,和各位义军将弁之间,不可不说的故事……

    津门租界之内,李连英看了报纸之后,摇着头,将喊来了自己身边的管家。“去买车票,咱们去山东。”

    “老爷,去山东……何必呢?咱们这是在租界里,就算是闹了乱党,他们也不敢到租界里来不是么。”

    “话别说的太死,树大招风,我的名声在这,不知道有多少猴崽子惦记着我这点积蓄,宁填城门,不塞海眼,到山东那,还是个出路,留在津门,不安全。”

    “这帮子葛明党,真能成气候?也不过是陷了三镇,洪扬那时候……”

    “别比洪杨。长毛子不成气候,不足为惧,这些葛明党,可比他们厉害多了。津门多少唱文明戏的,多少嚷嚷着要立宪的,就连租界里,都能看到他们的传单,你见洪杨时有这么大的动静么?我这双老眼还没瞎,局势,还能看的明白。朝廷现在就是武大郎吃砒霜,吃也是死,不吃也是死。用旗人挂帅,现在就要吃亏,用汉人挂帅,将来也要完蛋。老佛爷辛苦了一辈子,她老人家这一走,这江山,怎么这么快就……”

    管家遵从命令,退出去准备,李连英看着这房子,自然就想到了赵冠侯“普天之下,也就是山东,还有个希望安定。但愿你能保住我这把老骨头,也但愿你能守住你这片基业吧。大金国啊,完喽。”

    内阁里,所有的成员,都面容严肃,承泽手上拿着报纸,气的脸色发青。“这还是我们大金的报纸么?怎么登的,都是支持乱党的新闻。再说这上都是胡说八道,明明是一伙乱党闹事,怎么搞的,好象朝廷已经一败涂地似的,这不是信口雌黄?来人,把它给我查封了!”

    庆王冷笑道:“泽公,您先消消气,封一家报馆,不过是指顾间事。可是有用么?咱们的警查昨天检查了报纸,你猜怎么着,报纸干脆开了一整版的天窗,只写一行字,本报掌握大批武昌战场真实消息,因警查干预,无法刊登。你说说,要是派人下去这么查,不是更乱?”

    “那也不能胡写啊!”承泽一听这话,顿觉有力无处使,只好自我找场面“得跟善一说说,让他的警查跟报社打交道,知道的再说,不知道的别说。”

    这话说等于没说一样,于局势一无缓解,其他人依旧看着摄政王承沣,等他这个监国拿主意。

    承沣扫视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了庆王身上。宗室基金的事,他也有耳闻,还知道不少宗室都参与了进去,也因为这个基金的关系,让庆王在宗室里地位陡然提高不少。还有人去拣便宜,买庆王府出售的古董、字画以及物业。

    这种行为,颇有动摇军心之嫌疑,直接证据就是,京城的报纸刚一见到消息,就已经有宗室的人,寻借口出京,要到山东去避风头了。未战先遁,这样的士气,还怎么打胜仗。

    可是他现在没法和庆王吵架。后者人老成精,面对这样的油条,你又怎么吵的起来?

    承沣气哼哼道:“庆叔,现在是责任内阁,您懂什么叫责任内阁吧?就是咱们所有人,对于国家的发展是有责任的,不管好坏,咱们都有份。如果国家有什么问题,我们身上的责任是推脱不掉的。您倒是说说,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们该怎么办?”

    “怕什么,有兵在。”

    庆王只嘀咕了一句,似乎是回答问题又似乎自言自语,这是承沣当初气死张香涛的话,现在落到自己身上,让承沣的眼前一黑,两肋又有些发疼。

    “庆叔,那您觉得该让谁挂帅呢?”

    “不知道,老七不是闲着呢么?要不他来?能打的开缺了,剩下的要么走不开,要么得守京城。我这老骨头,肯定是带不了兵,我看老七年轻力壮,正合适。”

    承涛看着庆王想发火,但最后只咽了口唾沫“我……我还得弄会操的事呢,没那工夫……”他又看看兄长,忽然道:

    “殷午楼在京呢吧?让他去啊。他跟普鲁士大皇帝关系最好,到时候让他给普鲁士发个电报,请普鲁士发一支部队来,咱们借师助剿,把葛明党灭了再说。大不了给洋人补充兵费,这总比咱们自己出力好。”

    承沣虽然对于借洋兵的主意并不认同,但是剿灭南军,必要用大部队,把大部队交给汉人是不可行的。旗人里能打的首推是良辅,但他要守京城,不能动用,那就只剩下殷盛了。

    他点点头“我觉得承涛的办法很好,来人,把殷盛找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九章 秦失其鹿

    醇王府内,福妞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看着自己的丈夫:这个帝国目前实质上的最高统制者。湖广莫名其妙的兵变,又莫名其妙的成功。让正值壮盛的承沣,头上居然多了几根白发。身体刚刚恢复的承沣,又变的面如土色,神色黯淡。

    “王爷,听说您点的是殷午楼挂帅?这可真是选对了人了,我就是有一点不大明白。您说,他到了地方,是跟葛明党比麻将还是比牌九,又或者是摇摊?不管比哪个,他一准是稳赢。再不行,我给您推荐几个人。让肃王挂帮办,振大爷做粮台,红豆馆主当前导官,四个人开场大戏,怎么着不得卖一百块金洋一张票啊?”

    “福晋,你就少说两句吧,我这正烦着呢。殷午楼是什么成色,我心里也有数,可是奈何有一节,咱们不是没人么?我也不提岳父老泰山,就算是有僧王或是胜保那样的将才,我也不至于着这么大的急。今天一派将,你猜他说什么?说他到了地方,是用拳打啊还是用脚踢啊?这不是成心的恶心我么?可是没法子,这么大的事,不用旗人,又怎么能放心。良贲臣是猛将,但是得守着京城,不能离开。铁宝臣也有手段,可是没有威望,也驾驭不住那么多的兵。你也看到了,报纸上天天登,要排旗兴汉,都有人要用炸蛋炸我,你说我还能怎么着?”

    福子道:“那你也不想想,就这样的人,他去了前敌,能打胜仗?”

    “将是弱一点,可是可以拿兵补。我派第四镇,以及第二、第六两镇各出一个协帮衬他,组成第一军。好在赵冠侯之前想的秋操的办法很好,南方的大炮和快枪,都在我们手里。给殷盛多带枪炮子药,再多带点钱。北洋兵毕竟是精锐,前两次会操里,连洋人都夸奖,南方新军会操时,就敌不住北洋,战场上,也肯定不是对手。我就不信了,这次带着军饷带着粮草,还是打不赢。”

    福子摇摇头:“王爷,您这样想就错了。我听我阿玛说过,将在谋不在勇,兵贵精不贵多。老百姓也有俗话,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您派个殷午楼那样的将军,不管给他多好的兵,也一准是吃亏。”

    韩荣的名气大,对他说的话,承沣自然不会质疑,他叹息道:“我也知道,所派非人,可他不是没人可派么?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行,没办法的事。”

    “廖化可做先锋,但是马谡并不可以为主将,还是王爷你存了借师助剿,借普鲁士兵剿办葛明军的心?”

    承沣否认道:“这是哪说的话?我再怎么不肖,也不至于到出卖祖宗的地步。洋人狼子野心,不曾有一个好东西。借他们助剿,不啻于引狼入室,我宁可战死疆场,也绝对不会借普鲁士兵。殷午楼虽然不堪其用,但总算是在普鲁士学过军事,又在北洋当过多年的教官,跟下面的将弁都很熟。以恩义相结,必能以生死相托,只求他到时候能激励起将官的忠义之心,也能取胜。”

    福子见说不通,干脆换了个方向:“那钱粮、兵马都够么?军情如火,可是耽搁不起,又筹粮又筹饷,那可就要耽误事。”

    “好在有永平秋操这事,六镇之中,除了第五镇,其他各镇都在京畿附近,还有镇守关外的第二十镇,也快到了。钱是为秋操筹集的经费,足有几百万两。开拔费,犒赏银子都够用。”

    “哦,那这就是了,人说**************,怎么到了王爷这,点兵的时候想到秋操的好处,派将的时候,就把这好处忘了,这是怎么个想法,我就不明白了。”

    承沣这才知道,媳妇是绕着弯子保举,他摇头道:“不成,别的事都能依你,就这一件不成。赵冠侯我先不说他的岁数,就说他的为人,我就不能用。我知道他救过你,也知道小庆是他送出国的。可是……可是这里的事不是那么简单,他在山东,已经是尾大不掉,南方来京的军火,他说扣就扣。而且太后对他上的本,有本即准,还三天两头催他进京,这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但是他这一省督抚,已经形同藩镇,如果再给他权柄,他一准是董卓。”

    “是董卓还是岳飞,得看你们自己怎么对待别人了,人心换人心,八两换半斤。”福子哼了一声“你说他资望不够这话也对,可是有资望够的,你们可得用啊。河南有现成的大将,六镇兵都是人家练出来的,只要他一出山,湖广传檄可定,你们放着这样的人不用,我可就没什么话说。别人啊是瞎起哄,你可得上心,这是咱儿子的江山,咱当老家儿的不操心谁操心。”

    承沣面色一正:“福晋,袁四在你这使钱了?”

    “使钱?你这话说的稀罕,我可一个子没见过他的,我说的是公道话。阿玛在世的时候就说过,袁慰亭是带兵的大才,再说康梁之乱,庚子国难,哪个不是人家袁宫保保的驾,怎么到你这,就非除他不可了?除了他,用殷盛,我都没有好话说你。”

    承沣摇头道:“先皇是被谁害的,咱们心里都有数,慈圣人不在了,过去的老事不好再提,但是,袁慰亭这个人我绝对不能用。当然,你说的也有道理,殷午楼才具不济,一军人马未必顶用,我再派一军,给他凑个羽翼。”

    山东,巡抚衙门内。

    赵冠侯接到军咨府发的电报时,正抱着自己的二儿子添福逗弄着,前三个孩子降生时,其都在外地,只有添福降生他在身边,因此格外稀罕。对于电报,也只看了一眼,随手就向旁一丢。

    翠玉接过电报,见上面的内容是,任命赵冠侯为第二军军统制,接受第一军统制殷盛指挥,以第五镇为基本部队,另有山东第二混成协及第二十镇第三十九协两协混编成军。见电令之后,立刻带兵出发,南下剿灭葛明军。

    “冠侯,你……你又要出征了?”

    见翠玉眼中满是不舍之色,赵冠侯笑道:“怎么?我的好翠玉向来识大体,顾大局,这回也要做个不懂事的小女人了。”

    “我……我就是要不懂事一下,也不能让你走。儿子和我……都想你。”翠玉的脸微微一红,但是拉住他的手,丝毫不肯放松

    “以往你去打仗,我不会阻拦你,当此官,行此礼,这是你的本分。可是这次出征,让你给殷盛做副手,有过无功,还有拼命,这种事,我不想让你去。再说咱们山东,现在也离不开人。之前的自制军虽然没成,但是受武昌影响,山东省内颇有不稳,连美瑶姐都带了骑兵出去,准备弹压地面,你这个巡抚这时候离开省境,家里又有谁来做主。就算对不起格格,这话我也要说,大金的气数不长了,我们与其为它打算,不如多为自己打算打算……为了我,也为了咱们的添福。”

    赵冠侯在她脸上又香了一口“你说的,我心里有数。这电令拿我当了三岁娃娃,我把我的基本部队都带走去打葛明党,朝廷再派其他部队进山东接管,到时候只要一道圣旨,我就从山东巡抚改任了湖广总督。从名义上,仿佛是给我升了官,可是我辛苦打下的山东基业,凭什么给外人?我早就说过,山东是我的,谁也别想把手伸进来,我的兵,当然不会离开山东,去干这火中取栗的事。你给我拟个电报发回去,就说第五镇饷械两绌,无以为战。望朝廷速发军饷,否则第五镇及第二协,恐有哗变助逆之可能。”

    翠玉听他这么说,长出一口气“你不出兵就好,我要你今晚上还睡在我们娘两个身边,有你睡在这,我就睡的香甜。这电报的事,我不好多插手,应该让幕僚夫子们来做才好。”

    “我信的着你的妙笔,就让你来,夫子们的态度,我已经掌握了,大家差不多都跟我一个想法,保住自己的基业,万事不问。让挂黄龙旗,就挂黄龙旗,让挂五色旗,就挂五色旗,只要财、军、人权力不变,其他都好商量。你写和他们写都一样,我爱看你写字的模样,特别美。添福,你说对不对?”

    翠玉虽然生孩子时伤了几分元气,但是有营养滋补,又将那九品莲台截了一大块下来给她补身,身体此时已经恢复如初。虚弱的模样,只是邀宠的手段而已,这时见丈夫发了话,立刻起身挥毫,时间不长一份电报就已经拟好。

    赵冠侯看了看,见上面再三强调第五镇及第二协积欠军饷严重,部队器械短缺,军心不稳等等,连连点头道:“大好!我这就把电报发上去,看看朝廷有什么话说。”

    他刚从翠玉房里出来,凤喜就找过来“冠侯,阿尔比昂领事康尔夏,已经到了衙门外面递拜贴,说是很急的事要见你。”

    “好,你让人安排他到签押房,把这电报拿去发给京城,我去见他。”

    来到地方,康尔夏的面容很是严肃,“宫保,我这次来,是接受我国公使朱尔典阁下的命令,向您转达我阿尔比昂帝国的方面的一点看法。对于武昌建立的葛明军正府与贵国之间的战争,我阿尔比昂正府决定严守中立,不参与任何一方的军事行动。朱尔典阁下,希望您能够谅解他的苦衷,同时也希望您能够明白,阿尔比昂方面对这次战争的看法。”

    “我当然明白,你们把彼此视为对等的交战国,实际上,已经承认了鄂军葛明军正府的合法地位不是么?当年长毛为乱时,虽然闹的很凶,也有很多所谓洋兄弟助阵,可是贵国始终没承认他们为合法的正权。所以后来,才有贵军助顺击逆,协助我大金官兵剿灭太平军的义举。这次虽然表面上说是严守中立,但是实际上,你们已经有了倾向。”

    康尔夏一摊手“我很遗憾。”

    “倒不用遗憾,大家这么熟的朋友,有话不妨摊开来说,你来拜访我,到底有什么想说的。”

    “我希望贵军以维持山东治安为首要任务,这不单是我,也是朱尔典阁下的意思。阿尔比昂帝国,在山东有着大量的投资,如果山东治安恶化,阿尔比昂的利益,必然大受影响。我想,贵国朝廷也能理解,我们的苦衷。”

    赵冠侯心知,这是阿尔比昂在有意拉偏架,不想让金国最有战斗力的第五镇及第二混成协南下剿办武汉三镇的葛明军。再者,阿尔比昂人显然也看的出来,摄政王等人用的是驱虎吞狼之计,借故易抚。这一点,同样不符合阿尔比昂人的利益,是故出面干涉。

    他心里欢喜,面露难色“咱们是老朋友,这话我就不瞒你。现在朝廷这个时候,可说国难当头,我如果不出兵,万一他们办我个罪过,这可……”

    “放心吧我的朋友,你们的朝廷,现在是没有胆量再逼反一个实权督抚的。”康尔夏微笑道:“我向你透露一个秘密,其实这也谈不到什么秘密,湖广一体。湖北既然已经起来葛明,湖南又怎么会远。用不了多久,湖南就也会像湖北一样,换下黄龙旗。而这,还仅仅是开始。根据我国驻汉口领事的电报,这次的葛明,不像是过去的爆动,而是一场全国性的起义,起发展的速度,影响的范围,将超出人们的想象。你们的朝廷,将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这个时候,他需要每一名督抚的力量,而不敢得罪任何人。何况,你的部下也不会支持出兵,殷盛阁下,是一位把自己化装成将军的艺术家。你的部下,是不会愿意在他部下听令的。”

    赵冠侯点点头“我也要跟部下们谈一谈,看看大家是什么意见,当然,贵我两下的交情,要摆在首位。阿尔比昂在山东的利益,也要放在前头。我可以交个底,只要我在这个位置上,就不会损害贵国在山东的权益。”

    “那正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结局。”康尔夏主动伸出了手“我们的想法一致,那就最好不过。我知道,你没有办法摘下黄龙旗,换上五色旗,但是你可以像我们一样,严守中立。”

    赵冠侯也点一点头,这个提议非常正确,自己确实该严守中立。至少在殷盛挂帅的时候,自己不能有任何的举动。他不由又想起了袁慰亭赠送的对联,中原鹿正肥,却不知何人最终能逐得鹿归。(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章 独坐钓台

    毓卿房间里,香烟缭绕,毓卿跪在慈喜的照片之前,虔诚磕头忏悔,边磕头边道:“老佛爷,奴才没用,不能守住您的基业。您在天有灵,有什么气,都往奴才身上撒,不要迁怒我的额驸,我的女儿,不干他们的事……”

    赵冠侯从后面抱起毓卿,不顾对方的反对,把她抱到了床上,毓卿用力挣扎着“你的手别乱放……老佛爷看着咱们……”

    “是她的照片而已,不是她本人,你怕什么。我一会就把它摘下来,这东西你想人的时候拿出来看看可以,没事挂墙上,太吓人。胖妞要来,非吓哭了不可。你听我说,国事如此,非一二人之力可以挽回的,你过分苛责自己,是很没有道理的事。大金国不是你一个人能救得了的,还是那句话,你爱它,谁爱你?与其自己难过,还不如把精力放在身边的人身上,让自己活的开心一点。你看看,宗室基金募集了多少钱,除了岳父之外,又有多少人往里面汇款。路局那边说,从京城往山东开的客车已经加了两列,但还是不够。一帮旗下大爷拖家带口的往山东跑,差点砸了站长室。按说在京旗人出京,是要跟本旗旗主请假的,现在我看也没人守这个规矩了。”

    “连旗主都跑了,还守什么规矩。”毓卿小声说了一句,情绪依旧不高“我这也接了电报,是京里几位宗室发来的,问我能不能追加投资。还有说,想在山东买房子,让我给他们找房的。咱们买地盖的楼,这回终于有了用处。这些人,平时不务正业,逃起来,倒是快的很。”

    “没办法,谁都知道,这回的情形,不比洪杨之乱。那时虽然闹的凶,可是地方县府都在拼命的守城抵抗,与城同殉的官,不知道有多少。可是这回呢,刚一开打,湖广总督就跑掉了。三镇失守,殉城官员一个也无。而且葛明党全有三镇,湖北其他各地,按兵不动,坐观成败,没有一个人再像曾文正那样,就地募勇,挥师剿贼的,人心……不在了。”

    “都怪承沣!”毓卿恨恨道:“还有隆玉!就是这干人,把个江山搞到这步田地,闹的现在上下离心离德,再也找不到,愿意为国出力的忠臣。这次派将,居然派殷盛,这个人我是再清楚不过的主。一口芙蓉抽得,两笔书法写得,三声昆曲唱得,四圈马吊打得。唯一不能干的事,就是领兵打仗,让他带兵,不是等着吃亏!如果……我是说如果,朝廷派额驸挂帅,你去还是不去?”

    赵冠侯愣了愣,看看慈喜的照片,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起身道:“我先把这个摘了,别回头吓到孩子。”

    等他回来,毓卿已经转过身去不看他“我知道,你肯定还是不会挂帅……我不想逼你,但是我的心还是很乱。我是个旗人。虽然我早知道大金国要完,但是真到了这一步,我还是希望我的额驸出来力挽狂澜……”

    赵冠侯扳住佳人的香肩,在她脸上亲了两口“好太太,你听我说啊。袁宫保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我如果不是有兵在手,又在京里有路子,怕是下场还不如他。我还要为大金卖命,那就是自己脑壳不灵光了。我带兵去打仗,他们派人接收了我的地盘,这对于咱们有什么好处呢?我可以向天发誓,一定会对你好,对岳父岳母好,也对振兄好。至于宗室,只要逃到山东,我保他们平安无事。而且山东绝对不会有屠尽旗城这种事发生,我可以用性命来担保。”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我再跟你说个事,殷盛的队伍进山东了。你猜怎么着,他派了两个标为先锋,给他们下的命令,是占领武胜关。”

    武胜关位于河南境内,是鄂豫两省交界,毓卿一愣“河南也丢了?”

    “没有啊。不但河南没丢,葛明军虽然成立军正府,但是立足未稳,还在担心如何应付朝廷大军讨伐的时候,哪还敢发兵去打河南。武胜关还在自己手里。”

    “那他让士兵占领武胜关干什么?”

    “他要拿武胜关当指挥部,生怕出事。出京时,据说有葛明党在京城车站打伏击,朝他开枪丢炸蛋,但是没能成功。饶是如此,午楼还是吓坏了,总担心中埋伏,所以从武胜关开始防范,严防中了葛明军的伏击。人说武侯用兵惟谨慎,我看午楼尤有过之。他乘坐的火车上,前后挂两个车头,为的是进退自如,来去随心。结果路过咱们山东棉花地的时候,一群妇女到田里摘棉花,你猜怎么着?午楼一声令下,火车立刻倒退了二十里才扎住。我回头得给他道歉,我没管好治下的妇女,不该成群结队的下田摘棉花,吓着咱们午帅了……”

    毓卿终于转过了身,将头埋在赵冠侯怀里“国亡了,我阿玛就不是王爷,我也不是格格,我家有钱,但没了势力,就得靠你护着。你……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宠着我,由着我的性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会,不管大金有没有,你永远是我的十格格,永远是我的好太太……”

    两人温存了一阵,毓卿叹了口气“看来真的是气数已尽,兵贵神速的时候,挂帅的偏生是这么一个宝货,这国家彻底没了指望了。我也只能在山东,为旗人谋个出路,其他的,就管不了。额驸,你的部下怎么说?”

    “经过自制军那事以后,军队里的刺头,都拔个干净,剩下的,都是咱们自己人,忠心可用。连商全在内,各路长官都已经到了济南,我也和他们开了会。大家的意见很简单,山东要自保,不能卷进去趟混水。至于说剿灭葛明党,这不是不行,但是,不能在殷盛那个糊涂虫指挥之下行事,否则就是送死,大家肯定是不会做的。”

    “那朝廷那里怎么说?”

    赵冠侯笑了笑,他发电报说饷械两绌,这是任谁都看的出的鬼话。但是朝廷眼下用人心切,不管鬼话真话,都不能辩驳。立刻发了一列货车,拉来五十万两银子作为开拔费支付。另外允许赵冠侯向怡和洋行购买军火,随车又拉来一批米尼枪和大炮,催促他尽快行军。

    军火自然照单全收,赵冠侯的部队却不见开拔,随即上电报,说是小儿忽得疥疮,自己方寸已乱,无法出征。再发电报,复言效法庞令明故智,决议抬棺出征,振奋军心,请赏金丝楠木棺材一口,随军出行。

    虽然巡抚没有资格用金丝楠木棺材,但此时已经顾不上这些,隆玉发了特旨,特准赵冠侯用金丝楠棺。好在整口棺材是由山东自己出资购买,不需要度支部报销。谁知转天就有电报到来,棺材被葛明党人蓄意破坏,挨了一枚炸蛋,不能使用。无棺不能出战。因此特向南方订购上好棺材一口,等到新棺材一到,立刻开拔。

    再来的电报,却不是朝廷军咨府的电令,而是福子以私人名义发来的电报。先提起当日韩荣对赵冠侯的提携之恩,又提两下的交情,最后是恳求赵冠侯看在两家交情的份上,出师南下,解朝廷危难。

    此时,湖南光复的消息,已经传来。巡抚余成格携印而走,哥老会里,小一代的龙头大哥焦达、陈新二人,分别做了湖南葛明军的正都督、副都督。哥老会众纷纷前往投奔,在街头大散海底,招募会众。湖南积蓄甚多,又向士绅富户派饷逼捐,很是搞了一笔钱,声势闹的很大。

    与湖南同时宣布光复的,则是陕西。关中的刀客们响应葛明号召,于长安发动兵变。长安旗城被屠,一万五千余名旗人,几无一生还。类似的情形,也发生在武汉三镇,以及长沙等地。大批的旗人被杀,让京城里的宗室意识到,这不是一场单纯的造反,而是一场族群之间的战争,如果失败,几已没有生存的希望。

    而挽救战局的希望,就在赵冠侯的部队,是以朝廷的态度越来越恭顺,开出的条件越来越高。除了福子这份情真意切的电报之外,隆玉也发来电谕,却非要求,而是许诺。只要变乱讨平,当效法当日平洪杨之故智,先破武汉者,封世袭王爵,封地自选。

    朝廷越来越恭,山东则越来越亢,对于朝廷的许诺与请求,赵冠侯略一思忖,恢复只有八个字“足疾复发,万难从命。”

    看到这份回电,所有人都明白,他现在按兵不动,是在为袁慰亭出气了。

    就在他安慰毓卿的时候,房门被敲响,凤喜进来道:“冠侯,二嫂来了……”

    书房里等候的不单是二嫂邹秀荣,还有孟思远。两人似乎已经消除了隔阂,又成了一对模范夫妻,站在一起,俨然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赵冠侯先给两人见礼,随后打趣道:“我当初几次给你们设宴说合,你们倒是一个比一个难说话,现在又和好如初了,可见这个和事佬做不得,还是得让你们自己来谈才好。”

    邹秀荣一笑“你少缺德,我和思远,现在并没有复婚,也没有这方面的打算。我们现在的关系,是葛明同志,这种关系对我们来说,反倒比夫妻,更为容易相处。如果我们复婚,那柳氏该怎么办?她是无辜的,难道让她甘居妾媵,或是下堂?这对她都不公平,现在这样就很好,他们是夫妻,我们是朋友,我和思远,就和你一样,都是知己。”

    孟思远也道:“是啊,我和秀荣,现在都是湖北葛明军正府外交部的工作人员,当然,秀荣依旧是山东正元银行的帮理,这个工作也没有辞掉。就像我,依旧是孟记纺织公司的董事长一样。我们是商人,不是政客,只要天下光复,驱逐鞑虏,我们依旧是要继续做商人,搞实业救国的。官场,并不适合我们,所以衔头什么的……都很乱,名片不给你看了,免得你又要笑。新组建的正府,就是这样,很多东西都不正规,但是,这种看似杂乱无章的组织,却蕴涵着强大的生命力。比起大金朝廷这种腐朽陈旧缺乏活力的组织,依旧要优越许多。”

    赵冠侯点头表示同意“二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今天看你,跟当初在山东搞自制军时,可大为不同了。”

    “这还要感谢你,是你告诉我,我的路是对的,只是方法有问题。我后来想了很久,觉得你说的是对的。正确的道路,也要用正确的方法去走,否则不会有成效。所以,我在努力学习,用适应路况的方式前进,只要可以实现梦想,手段可以不拘泥。今天来走你的路,正确的方法,或许是该为你准备一份厚礼,或是一个美人。但是我想,那样的话,就不是朋友之道了。”

    “那是自然,你要是准备个美人来,二嫂就先把她打出去了。看过老太太没有?我吩咐厨房备宴席,咱们弟兄好好聊一聊。”

    邹秀荣道:“家还顾不上回,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这并非是不近人情,而是大事在前,万民在心,你就顾不上自己一家一户的得失了。我和思远现在的情绪也差不多,老四,你真该到武昌去看看,到了那里你就会发现,什么才是正确的,什么才是该走的路。在武昌,我们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没有所谓的大人,也没有所谓的老爷。上级与下级平等,军官与士兵平等,一品大百姓这句话,也不是句笑话,而是真正的一品百姓。有一位同仁,想要坐一坐轿子,结果怎么样?刚一到葛明军正府门外,就被人砸掉了,这在大金,是绝对想不到的事情。”

    赵冠侯点点头,并没有接话,而是看向孟思远“二哥,你们今天,是来做说客,劝我投降的?”

    “不是投降,是光复。”孟思远纠正了他一个言语里的错误,随后道:“你反对自制军,是因为自制军无拳无勇,不能成大事。一旦起兵,反倒会成为众矢之的,为大金所不容。现在的情形反了过来,大势在我们这一边。短短几日光景,三省先后光复,而这仅仅是开始,未来光复的省份会越来越多。继续为大金效忠,只会让自己粉身碎骨,老四,你加入葛明,我可以保证,你就是山东的大都督,一如武汉的黎都督一样。只要你服从孙先生的管理,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发生。”

    赵冠侯未置可否,而是反问道:“毓卿呢?我岳父呢?还有振大爷?他们这些人,又该怎么个安排?”(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一章 拉拢

    孟思远似乎早已经料到有这个问题,是以半点也没有慌张“老四,我还记得你对我说过,我是做事,你是做人。我做事时,是想着这件事是好是坏,未来的前途怎样;你做事时,想的是对做事的人有没有好处,他们又会有什么结果。所以我得正道,你得人心,这就是咱们的区别。这些话,我都记住了,你这个问题,我其实也已经料到。你是不是想到了长安还有武昌的旗城?”

    “差不多是这样,据我所知,这并非是污蔑,阿尔比昂在长安的传教士,也向阿尔比昂使馆做出过汇报。”

    “葛明军的情形……或者说组成,很复杂。他们包括了新军,市民,还有会党。做这种屠杀勾当的,无一例外,都是由会党组成的民军所做,他们并不懂得主义,思维方式比较原始,也推崇野蛮残暴的方式。因为旗城反抗,才有了这样的屠杀,这也是造成屠杀的诱因。孙先生本人,对于这样的屠杀,是持反对态度的,他在扬基发来的电报明确指示,我葛明军的纲领为五族共合,其中也包括旗人。只要他们不顽抗到底,葛明军会给他们一条生路。至于那些会党分子,他们并不遵从孙先生的命令,我们暂时也很难约束那些行为。”

    他又解释着“我不是在卸肩膀,而是在讲事实,对于长安和武昌发生的事,我也感到很遗憾。但是也请老四你想一想,旗人夺我中原江山时,杀了多少汉人。这些人也是在为祖先报仇,不好苛责。至于说到十格格和庆王等人,我之前考虑的是民族大义,是旗汉之防。你想想,你的身边睡着一个旗人格格,总是想着复国,对于葛明者是不会友善的。山东虽然你是大都督,但是不是自己的小王国,必然会有葛明同志到这里工作,到时候彼此不能相容,会酿成悲剧。可是现在,我的想法改变了,既然孙先生说五族共合,那么我们就该按先生的指示行事。十格格,庆王,他们都在共合范围之内。在松江,我和秀荣学了一句白相人的话,闲话一句。今天我就跟老四闲话一句,只要你山东宣布光复,撤下黄龙旗,你境内所有旗人,由你负责处置,葛明正府不会横加干涉。”

    赵冠侯笑了笑“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二哥确实比当初,更为干练了。我对于葛明的态度,二嫂是知道的,事到如今,我的态度,依旧没有变过。”

    邹秀荣向前一步“老四,嫂子眼里,你如我的小弟一样,有谁要害你,我第一个不答应。可你有什么错处,我也要说。你的想法不对头。山东是中国人的山东,不是你的山东,你不能把这看成你的囊中之物。大都督是你做,但是,肯定会有其他同仁来,跟你共同管理山东的民政财政,如果说一切权力都交给你,不许外人进来,山东就成了国中之国,你想一想,有没有这种道理?”

    赵冠侯一笑“嫂子,您说的对,可是这片基业是我打下来的,我当然不愿意外人来分享。再说一句不见外的话,我和简森的关系你是知道的,换个别人来管财政,简森会不会买帐?几国领事会不会点头?到时候闹出纠纷来,还是你们自己吃亏不是么?当然,这事不是我一言而决的事,可以这样,我回头请咨议局的人来议一议,看大家的意见做决定。在议出结果以前,我和我的部下,严守中立,不参与战争就是。”

    经过上次的自制军风波后,整个山东的咨议局,事实上已经名存实亡,既无权咨,更无事议,实际是山东巡抚手上的提线木偶,想要怎样便能怎样。

    议长由王鹤轩兼任,其本就是个纨绔,又是赵冠侯的幕友,由他担任议长的咨议局,立场不问可知。赵冠侯此说,就是个托词,但是一个严守中立的态度,也是一个极大的收获。对于孟思远夫妻来说,第五镇只要不参与南下作战,则整个大局,都可以稳定下来。

    这事一议定,彼此的气氛就更融洽,赵冠侯又问起湖广军事。邹秀荣对其并不隐瞒

    “湖北方面,预计招募五协新军。结果没用两天时间,就招齐了。兵员并非是那些失去土地,走投无路的饥民百姓,而是市民、小商人还有工厂作坊的学徒。他们都有一口饭吃,安心工作也可以生活,却义无返顾的投身葛明,随时准备捐躯,你说是为什么?因为他们想活的像个人,不希望再被异族所统制。大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男人割掉辫子,女人放足。”

    她是洋派作风,提到女人放足,并不会有什么害羞之感,反倒是大谈缠足对女性的危害,孟思远也不见怪。她随即又说道:

    “服饰上,暂时没有定下来恢复什么样的衣服,但是袍褂,肯定是不穿了。但是西装……太过泰西化,没有我们自己的特色,也不被提倡。”

    赵冠侯苦笑一声“这就麻烦了,我的衣服除了袍褂就是西装,都不让穿,我穿什么?”

    “别打岔!大家谁不是这样?到时候自然会有新的衣服样子设计出来,总是有新式衣服可以穿。其实我和思远穿的都是西装,也没什么关系啊。是不提倡,不是反对,葛明正府不会像野蛮的大金那样,搞什么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最多就是遇到那些顽固不化的人,强行剪掉他们的辫子,这也是为了他们好。山东不是很早就推行卫生法,收卫生税了么?很多人都没辫子了,这对你们不是问题。”

    赵冠侯早在葛明以前,就在山东以收税的方式调剂,凡是有辫子的,要额外交卫生税,以此促成人们主动剪辫。当然,也有一部分坚持不剪者,山东方面,也不会勉强。

    他笑道:“这样就明白了,只要是生活依旧,不搞杀人放火的葛明,我一概都欢迎。细节问题,咱们可以慢慢议,二哥二嫂也该回家,看看老太太。邹宅那边,是斋翁在替二嫂看房子,什么事都没有。如果泽翁在松江住不习惯,也可以回山东来住。”

    邹秀荣道:“我不同你道谢,那样就见外了。爸爸在松江过的很好,和你的岳父一起经营善堂,日子过的很充实,短时间内,未必会回来。你也知道,战争一旦打响,松江必然会出现大批的难民,这些人,都需要安置,这个时候离不开人。”

    “那就有劳泽翁了,他跟我岳父能说的上来,就一切都好。原本觉得一个山东人,一个松江人,没办法沟通的,现在看来是我想差了。二嫂去看看我家的几个小毛头,翠玉又给我生了个儿子,大名没起,小名叫添福,一样,要喊你做干妈。”

    孟思远明白,这是赵冠侯有意把邹秀荣调动开,让自己好回家探母,顺带看柳氏,否则两人一起回家,三头对案,就要尴尬。

    过境的北洋兵,越来越多了。第二军由于迟迟不能动,最后承沣只能改弦更张,任命冯玉璋为第二军统制,率领第三镇并河南的第一混成协,第二十镇的第三十九协,南下攻击湖广军正府。

    大军主力经过河南开赴湖广,与山东本来关系不大,但是殷盛要绕路山东,特为见赵冠侯,以至于发来电报,命令手下一个协的部队进入山东,特此关照。

    这个电报一来,首先就引起了瑞恩斯坦的怀疑。他摸着自己的八字胡,眉头微皱“我们伟大的皇帝陛下的挚友,是不是想要表演一出中国的传统戏剧鸿门宴?一个协的部队进入山东……如果我们动手的话,大概用多少时间,能把他们全部缴械呢?”

    “大概十分钟吧。”赵冠侯笑道:“这个协是第六镇下辖第十一协,协统是我的结拜兄弟李秀山。在白城,是咱们把他从柔然人的包围里救出来,否则他就要殉国了。这人是自己人,连他这个协统,也是我帮他办的,我一句话,他帮我抓殷盛的可能都大过帮我抓他,没什么关系,不要紧。”

    “可是贸然登上火车,这也很危险,毕竟那里不是我们的势力范围。”

    “第五镇如果失去了我,还有参谋长可以指挥,以你的才能,解决掉殷盛,不会费什么工夫。反过来看殷盛,以自己做诱饵,把我抓起来?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会干那种事,他就是想来跟我论交情的。虽然他们两个军,看上去编制很大,但是底气却不足。毕竟有实战经验的部队不多,还是我的兵仗打的多。又有你这位参谋长的指导,打仗的话,我一个镇,打他两个镇绰绰有余,只管去,没什么妨碍。”

    话虽如此,但是之前山东对待朝廷的态度太亢,毓卿依旧不放心,上车时,特意让承振陪了赵冠侯同去。

    在陕西光复的消息传来之后,承振已经间道进入山东,与李连英只是前后脚的差别。他的贝勒身份,足以压住殷盛,有他同往,自是万无一失。

    殷盛所乘坐的是蓝钢专列,自车门进去,就能看到二十名长身大面,腰插双枪,背后背大砍刀的护兵分两列排开。他们身上穿的是新式天蓝色军装,头上却都是大金旧式官帽,一律都是红顶子,居然是用二十名二品武官,给自己当护卫。

    人一上车,就有人大喊了一声“立正!”二十名二品官脚后跟磕在一起,行了个整齐军礼。

    殷盛这时已经满面笑容的从车厢内走出来,见面就施礼道:“振贝勒,您也来了?这话是怎么说的,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快来上坐。冠侯,你真是难请啊,我不亲自来一趟,怕是还见不到你,怎么样,脚疾如何了?”

    赵冠侯看他笑容满面,自知无害,也笑着回礼“脚疾很不好,多半是要开缺回籍了。”

    “你啊……你这张嘴真是不饶人。”殷盛笑着一拉他“要我说,你少娶几个姨太太,就什么都好了。来来,过来上坐,看看,我把谁请来了。”

    车厢里原来早就放好了一张硬木八仙,上面摆好了一副麻将,另一边是大烟榻,上面放有上好的烟具。承振一见,先自上去“我得来这个尝尝。”殷盛拍拍手,就有两个模样可人的丫鬟转出来,伺候着为承振打烟泡。

    麻将桌那,两名陪客,全都满身戎装,胸前佩带宝星,正是曹仲昆、李秀山两人。

    曹仲昆自东三省归来之后官符如火,一路高升,承振北上赴任,曹仲昆又全程保驾。乃至承振在关外搜刮时,曹仲昆所部也出力很大,经常黑灰抹脸,扮个剪径强梁,所得之资,尽入承振私囊。因此承振及庆王保他,如今曹仲昆是陆军第三镇的统制,在关外,也很发了一笔大财。

    三人见面,自是一番寒暄,殷盛道:“冠侯,我就知道你是在家闹脾气呢。没办法,把你两位结拜兄长请来,就是规劝你一番。你这不对,哪能为了自己的一点脾气,就耽误公事啊。脚疾的话,是替容庵抱不平,可是要论交情,我说话你别不爱听,我跟容庵认识的,可比你早多了。当初五爷要杀他,也是我在京里力保,当时就差跟五爷滚钉板了,最终是把容庵保下来。否则的话,他可就不是开缺那么简单了。现在朝廷用人之时,咱们有天大的委屈,先往后放,等到灭了乱党,再做道理也不晚不是?”

    赵冠侯没答话,而是来到麻将桌前“麻将、洋药、美人,要是再有好酒好厨子,午翁这次督师,就算准备的完全了。”

    殷盛得意的一笑“你说这个,我这都有。你就说你想吃什么吧,番菜华菜,我这都有人做。好酒,洋酒有白兰地威士忌,咱中国的绍酒茅台,应有尽有。来来,坐下打牌。我在京里还找振大爷呢,想着咱得一起来啊,一块劝劝您妹夫,没想到您来的比我早。”

    承振抽着大烟,神游太虚,直到连抽了几筒之后才道:“这事……别找我,我是不管这个。我这人脾气你知道,闲云野鹤,无心庶务,这种事,我嫌烦,别问我啊,我一概不知。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别啊,你这不看我好笑么。我什么本事,你还不知道,打仗的事,我是外行,越掺和越坏。”殷盛看向赵冠侯“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没个主将的意思的?你不明白,我不懂军事,要是钻到前线,跟他们一起拿个望远镜看,要不对着地图比画,才叫耽误事。你说我指挥他们听不听我的,不听,要我这个主官何用?听,那就肯定要吃亏。所以我还不如留在这吃喝玩乐,让当兵的放心,我这个主将都这么玩,一准没事。至于战事上的事,就交给明白人去管,放手让他们打去,所以我特意到山东来一趟,就是来借赵云的。冠侯,这个面子,你怎么不的给我?”(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二章 遍地开花

    赵冠侯看看殷盛,没说什么,只是自顾码牌,承振抽着烟,吞云吐雾,更是一语不发。李秀山这时笑道:“大人,您想一想,要想借赵云,得找公孙瓒,哪有刘备一张嘴,赵云自己就跟着走的,那样还叫赵云么?不成了吕布?”

    殷盛哈哈大笑道:“秀山,你这话说的倒是没错,确实是这么个事。我本来也说要去一趟养寿园的,这回更得去了。你们北洋六镇,是容庵一手打造出来的,这次用你们打仗,方略上,必须问他。再说他是老军伍,指点几句,受用无穷,这也是必须得去问一问的。”

    赵冠侯道:“算日子,快到英姐过生日的日子了,我正好也要到河南去给她庆生,咱们一起?”

    “没错,就是要一起去。我出京以前,就给她定了寿礼了,到了地方她一准喜欢。别闲着,打牌。一会咱们开席,包准管够。”他又用手指了指前面的车厢“那里面有我带的制胜法宝,有这些法宝在,不管多少乱贼,都能给他一扫而光。”

    河南,开封城内。

    巡抚衙门二堂,灯火摇曳,巡抚宝申面色阴沉的看着对面。在他的公案之前,放着一张木椅,上面五花大绑,捆着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子。他身上的牛筋绳索捆的极紧,不管用多少力气也挣不开。

    其头面并无伤痕,可见没有“吃生活”,但是在他身边负责看管的,是八名身强力壮,精通搏击的好手,其想要逃脱,也是不可能的事。

    宝申看着犯人,哼了一声“应龙翔,朝廷待你哪里不好,你放着官不做,要做反贼?说,谁指使你谋反,城里,谁是你的同谋?”

    自从武昌起义爆发以来,类似的情景,在大金国的土地上,已经发生了很多次。有些时候犯人会招供,有些时候他们会喝骂不休直到死去或是被重新关入牢里,有些时候,在会审过程中,就会有炸蛋飞进来,随后堂上官和阶下囚就调换了身份。

    河南第一混成协的协统应龙翔,是留学扶桑的留学生,亦是朝廷新政强调不拘一格降人才之后,才因为留学经历被放到这里做协统。否则以他的年龄,现在还只能做个下层军官。

    按说其是制度的受益者,应该承担保卫大金的任务,但事实正相反。武昌消息传来,他就准备在河南起兵,作为响应。不过他的身份太过尴尬,与鄂军都督黎黄坡是姻亲,本就受到监视,在河南也掌握不住部队。结果事机未成,自己先入囹圄。

    比起被审问者,宝申这个审问者的心情,一点也不轻松。湖广之事,也是朝廷先掌握了葛明党的名册、旗帜,本以为是胜券在握,谁知顷刻间天翻地覆,竟成了一败涂地的局面。河南的局势,比起湖广来更为凶险,至少开封城外,没有一艘兵船停泊,自己想要逃,也没什么地方可跑。

    再者说,应龙翔是黎黄坡的姻亲,若是自己加害于他,他日黎黄坡真的皇袍加身,自己又岂能免罪?

    作为柔然八旗的旗人,宝申自然不可能拥护葛明党,唯一的生路,就是将对方的人全部找出来解决掉,他才可以睡的安稳。

    可是基于不知道应龙翔有多少同党,也不知道未来黎黄坡能到哪一步的想法,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宝申并没有对应龙翔上大刑,就连日常饮食上,也给予优厚,算是软禁。

    可是应龙翔并没有服软的意思,冷冷的看了宝申一眼,不屑的吐了口唾沫“鞑子!致使我的人,是全中国的汉人,我的同谋,就是中国四百兆同胞!你的家不在这里,在草原上,滚回你的家去,这里是汉人的地方,并不欢迎你。”

    “你!”宝申的眼睛挑了挑,但还是强压住怒火“龙翔,我自问对你不薄,上任之后,对你新军的军饷军械,一向很照应,你这又是何必?大家都是做事,不该伤了私交,你只要说出同伙,咱们就一拍两散。其实你也不用担心砍头,刺杀摄政王的都没杀,你也不至于要砍头。我在上折子时,替你开脱一下,最多就是徒刑,再不就是充军。你想干葛明,我送你一笔盘费送你去湖广,只要你不在我的河南闹,爱去哪里闹都好。”

    “宝申,不要枉费心机了!”应龙翔的气魄反倒比审问官更足“我们每一名葛明者,都已经作好了牺牲的准备。鉴湖女侠,麒公,就是我的榜样。如果不是被你探听到消息,现在你的人头,已经挂在开封城楼上了。所以,说这些都没有意义,我不会吐露我组织的情况,如果你想杀人,就请便吧。今天你杀,我明天就会有人来杀你,顽抗到底的官吏走狗,都不会有好下场!”

    宝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是底气却越来越小,他想要吩咐动刑,可是又退缩了。万一黎黄坡登基,自己放过他们的人,算不算一个善缘?

    他尴尬的笑笑“龙翔,你听我说,你们挑的时候很差。北洋精锐正自京城赶往南方平叛,铁路上过了多少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个时候闹事,不是自己找死?要不我们打个商量,等到武昌分出个胜负来再说?只要你们打赢了北洋军,我就把印交了,自己走路就好,你看如何?”

    “那些北洋兵的末日就快到了。如果你想参与葛明的话,最好赶快。葛明队伍,不欢迎投机分子!你所依赖的北洋兵,很快就要狼狈的逃回京里,一败涂地。”

    宝申见他说的神态坚定,不像是恫吓,心里越发没底,难道应龙翔真的有什么厉害后招,还没发动?

    距离开封不远的民权车站,灯火通明,照如白昼。为了迎接奉旨南下剿灭新军的殷盛,整个车站做了全新的粉刷,又有防营一营之兵,在此列队守卫,以担任警戒之责。

    这种警戒,实际只是做个样子,并没有人会真的放在心上。殷盛又不是自己一个人前来,除了自己的警卫哨不算,随车而来的,包括一个整编协,数千人马护卫,谁又敢来捋虎须?

    巡防营的士兵,所做的就是穿上最为干净的衣服,尽量把身形站的直一点,给钦差一个好点的印象,事实上这也不重要,小把戏站的好不好,谁又会在意。真正要紧的,还是宴席的丰盛,陪酒的姑娘漂亮不漂亮,合不合大人的心意……

    而在车站的灯光照不到的黑暗里,人影在悄悄的移动,牲口的嘴里都塞了嚼子,不会发出声音。人则放轻了脚步,除了头领以外,喽罗不允许发言,尽量把声音放低。

    埋伏者的人数,超过了两千名之多,其构成包括了附近几路山寨的趟将,以及为防范这些趟将,而结寨自守的民团。进攻者与防御者,抢掠者与自卫者,这两支势不两立的队伍,居然站在了同一战线上,成为了战友,只能说是荒唐的时代,荒唐的世界。

    促成这一切的,是在队伍正中,压低声音分派命令的中年人。鄂军参谋长,兴中会员张中端。

    他本人是兴中会中不算太出名的成员,但是湖广起义之后,原定的负责人刘公以及蒋义武都下落不明,群龙无首之下,把一直反对葛明的黎黄坡推出来做了大都督。他这个外围成员,也就因此提高身价,被推上了参谋长的宝座。

    可事实上,他在武昌既缺乏威望,也缺乏支持。城内的立宪派虽然一手促成了葛明,但却不喜欢兴中会拥有太多权力,在想尽一切办法,把兴中会的影响降到最低。

    原本内定为财政部长的孟思远,被外放到了山东,去策反山东巡抚赵冠侯。张中端因为是河南人,被安排到河南,与应龙翔接触,策动河南光复。

    虽然黎黄坡给了他书信,又表示这是光复一省之功,事成之后,民政长必属张君。可是张中端心里有数,这不过是外放的一种手段,把自己这个参谋长,排除出武昌军正府的圈子之外。

    他不在意权力,也不在意个人得失,如果可以实现河南光复,驱逐鞑虏,他可以不要任何功名权位。问题在于,河南的局势,实在太过险恶。

    袁慰亭桑梓所在之地,葛明氛围并不浓郁,应龙翔虽然是协统,但却掌握不住部队。两个标被派到武胜关设防,他实际是个无爪螃蟹,无兵无钱,难有作为。张中端所能依赖的,居然是趟将加上民团。

    在之前的庚子闹拳中,河南的民团与趟将沿途截击大金溃兵,收拢部队,抢掠武器,手上很有一批装备。这两千余人的队伍里,有三百多人当过兵,是行伍出身,会打仗。枪支的装备率超过八成,虽然大多数是火绳枪,但总归比大刀长矛为好。

    这些人虽然是为张中端的民族大义所感动,特来助战,但是却必须为自己的部下和地盘所考虑。民团里最大的一路头领李家仙道:“张参谋长,你的那委任状,兄弟已经看过了,河南第一协的协统不协统,我倒是不在乎。可是你说,这火车上有好东西?真的确实?”

    张中端点头道:“我的情报很准,殷盛这车上,带了八百万元的官钱票。这些都是大金国为了镇压武昌起义,而准备的军饷。我们只要得到这笔军饷,就可以让武胜关的新军倒戈,到时候河南一省的光复,指日可待。我们还能挥师北上,直接打到京城去。”

    “八百万……”趟将里的大当家耿大嘴吸了口气,“这得架多少票,才能有八百万。俺只要有五十万,就可以买些田地,过好日子去。打不打京城,没什么关系,这钱,一定得到手。可是……这车站好打?”

    “好打!”李家仙自信的一点头“防营里有俺的弟兄,早就通好消息了,一动手,他们就帮忙。再说这些防营是样子货,没什么战斗力。就是看时间的问题。”

    张中端看了看怀表“殷盛的车还有两个小时进入民权,我们打的太早不行。他的车有两个车头,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就会撤退,我们就白费力气了。必须要在他来不及撤退时动手,告诉弟兄们,二十分钟后,行动。”

    他在扶桑留学时,接受过军事训练,拥有一定的战术素养,虽然带领的是乌合之众,但是只要打击的时机合适,一样可以收获奇功。

    二十分钟之后,枪声突然在民权车站之外响起,趟将们先是放枪,随后开始冲锋,以绝对的兵力优势压了下去。守军甚至连电话都没来得及摇出去,就被缴械活捉。

    张中端兴奋的吩咐着“换上防营的军装,不要露出破绽,等到火车进站之后,先缴了那一协士兵的械,再解决殷盛……”

    战斗的顺利程度远超他的想象,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助。虽然张中端向不信命理,但此时,却也不得不相信,世上真的有天命这回事。这次的进展太顺利,一如湖广的起义,或许葛明的成功,将在今晚奠定下基础。

    他分派着命令,却听到后面已经响起女子的尖叫声和男子的笑声。那是为殷盛准备的女人,这些趟将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享用,他愤怒的看着几个趟将头领

    “现在是在干葛明,不是当趟将!请你们务必约束部下的纪律,否则,我将代你们维持。”

    几个头领无奈的向后面走去,边走边道:“干掉脑袋的事,还不许大家松松裤带,这葛明也太没意思了……”

    由于张中端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边,并没有注意到,民团里,有的人已经悄悄的来到站长室,摇通了一个号码“时辰已到,该动手了……”

    听筒放下,接听者霍然起身,向外面高喊道:“我命令,全体上马,踩死他们!”

    高大的异邦战马,发出得意的长嘶,铁蹄踩在地面上,如同雷鸣,又似山崩,梦魇一般的魔兽,自黑暗中杀出,向民权车站内,全无防范的民军,席卷而去。(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三章 名将风范

    当殷盛的坐车停靠站台时,见到的,已经是战后的情景。孙美瑶的骑兵标飚发电举,加上民团之中的内应配合,并没有用多少力气,就解决了战斗。张中端被擒,各路趟将与民团非死即伤,大部被俘。而担任内应的民团头领罗一烈则陪着笑脸,跟孙美瑶面前表功。

    防营的俘虏已经被释放出来,几百人没做出什么有效抵抗就被迅速制服,袭击者又被后来的部队轻松制服,这越发显的防营无用。于是,防营这几百人,神色很有些尴尬,手脚都有点没地方放。

    殷盛顾不上骂他们,或者说,他已经懒得教训防营。这些人如果有用,还要北洋六镇干什么。他虽然带兵不大灵光,做人是足够通透的,只感谢赵冠侯。

    “冠侯,得亏是你机灵,先派了一个骑兵标进河南,要不然,咱们这次非吃个大亏不可。”殷盛看着一车站的俘虏伤兵,头上的冷汗不住的流出来,忙不迭地用手绢擦拭。“这帮乱党,胆子倒是真大,居然敢伏击我的火车。”

    虽然他的火车之前,有一列运兵专列,上面是李秀山的一协大兵。以战斗力来算,绝对可以打残这支民团加趟将组合而成的杂牌军。可是在没有防范的前提下,如果被民军伏击得手,这一协人马很可能来不及展开队伍,就死伤惨重,甚至交枪被俘。自己的命运,也好不到哪里去。

    赵冠侯道:“没什么,河南的趟将,与山东的响马多有往来,我的骑兵标出身是绿林,跟他们熟惯的很。两下里通了个消息,这些民团也不傻,固然是财白动人心,也要有命花才行。所以,就给咱当了个内应,但即使没有这些民团,咱们也不至于中埋伏,我的骑兵标早就进了河南,沿途都会做好侦察,不会中了埋伏的。”

    殷盛摇着头“可不敢冒失……这是个教训啊,万一要是冒失了,这个亏吃的就太大了。全军的军饷,几百万的官钱票都在我车上,不能有丝毫闪失,部队的行动不能太快,这一快……就要中计。咱们得慢慢着走,以不中伏兵为第一要紧。”

    他对着传令兵吩咐道:“传我命令,全军展开仔细搜索,不许有丝毫的麻痹,要把每一处地方都给我查仔细了。谁要是贪功冒进,中了埋伏,就别怪我军法无情!”

    经过这一次伏击,殷盛的胆子变的更小,部队的行进速度,也就越发的慢下来,走到洹上村袁家都比平时多用了两倍的时间。

    好在沿途再也没出现新的敌人,前线那边,也没有接敌的消息。湖北的军正府,并没有急于挥师北伐,而是不紧不慢的整顿内务,训练部队。可是对于大金而言,时间却是耽搁不起,在这段时间内,江西已经起了变化。

    驻扎九江的新军五十三标,在标统马玉宝带领下起义,自立为九江军正府大都督,随即,南昌的二十七混成协其余部队,则推出江西军界老将吴介章,担任江西都督。至此,湘鄂赣三省已经联成一片,长江中游的大金势力已经为葛明势力所取代。

    朝廷里催战的电旨已经来了几次,但是殷盛将电报全都投到火炉里烧掉,并不理会。依旧保持着他所谓万无一失的速度,稳步前进。风林火山四字,已得其二,尽显名将风范。

    洹上村外,张灯结彩热闹非常,沈金英虽然只是妾室,但是她的生日排场极大,反倒是正室于氏的生日,根本没人问津。门外的帐桌排了两排,应付着来送礼的宾客。河南官场上,脑子乖觉者,都认识到,养寿园这一柱香,是该烧一烧了。

    民权车站袭击事件,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损害,但是宝申依旧要落一个地面不靖的罪过。是以他早早的就到袁家门上来送寿礼,另一个比他来的更早的,则是河南布政使齐耀林。抚台遇到藩司,彼此都能猜到对方来送礼的目的,却没有什么尴尬。

    宝申将礼单递过去,看了看齐耀林“震岩,你真的想要现在来夺这个印把子?”

    “总得有人顶这个石臼做戏,否则这河南就没了王法。河南不比湖广,这里出趟将,出乱民。太平年月里,打家劫舍的都不知道多少,到了乱世,正是此辈得意之时。若是河南没有巡抚,他们还不得公开出来,攻打县城,屠掠良民。即使是纸画的门神,也能辟邪,有一个巡抚,就能吓住那些趟将不敢妄动。再说,我是汉人,就算将来葛明党拿下河南,也不至于把我杀了。宝中丞,您倒确实是要多加小心……”

    他指指袁家高大的门楼“若是容庵在此,那些鼠辈倒也不敢放肆,毕竟他一声令下,就可以请来大兵剿贼。可惜,我看他在这里,住不长久了。”

    宝申一愣“怎么,你听到消息了?”

    “还没,不过申翁请想,殷盛这副样子,可是能打的了仗的?朝廷眼下的局面,比起当初闹长毛时,可要险恶的多了,袁公起复,指顾间事,他到时候领兵南下,河南无兵无将,再没有个巡抚坐镇,那百姓还活不活?”

    正在两人说话的当口,袁家的大门忽然开放,袁慰亭一身盛装自门内而出。左右搀扶的,则是他的两个儿子,看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仿佛真有极为严重的足疾,已经到了不良于行的地步。只是齐宝两人都想起一件事,前两天还听说袁慰亭乘马出游来着,怎么病来的这么快?

    殷盛的火车,这时已经停在了车站,他自车内一出来,就见宝申、齐耀林陪着袁慰亭来接车。两下见面,自要寒暄一番,殷盛看看袁慰亭“容庵,比起在京里时,你可胖的多了。再看看我,瘦了多少,不能比,不能比啊。”

    “恩上,这话是不错,我在家里,吃的饱睡的着,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是心宽体胖,不比午翁国事缠身。前线军情紧急,你还要分身他顾,慰亭心里倒是真过意不去了。”

    “自己人,说这种话见外了,我是来为沈氏庆生的,总算是没误了期。来,咱们到里面说话,再让你看看寿礼,包准令宠喜欢。”

    袁慰亭连连摆着手

    “这可不敢当,无非是寻个由头,大家热闹热闹,给姨太太做寿,要你这前敌总指挥来贺,这要是让都老爷知道,参上一本,可着实的不好受。”

    “快别都老爷了,那班都老爷自己多半都跑掉了,顾不上参人,我们有话到里面说。”

    等走进养寿园,一行人来到书房里落座,殷盛先看向宝申与齐耀林“二公,我是前敌总指挥,地方民政不便过问,尤其这河南的公事,我是管不到的。自世宗爷的时候,河南的巡抚,就只听朝廷的,不受地方督抚辖制,何况我个过路的官。可是民权那件事,你们做的也太不漂亮了,若非冠侯事先有所准备,我非要吃个大亏不可。做公事,怎么也要用心,这样的敷衍,可不是办法。”

    “午帅教训的是,下官已经上本请罪,请朝廷发落。至于河南的抚印,请齐藩司代掌。”

    宝申是柔然八旗,与殷盛属于同族,殷盛对他,也就格外关照“你的难处我能明白,这样的安排,只要齐藩司愿意,我是绝没有不成全你的道理。……也不必这么急着求去,这样吧,你先到租界里躲一躲,盘缠够不够,不够的话,我车上有。”

    “盘缠尽够了,多谢殷大人的厚爱,下官只想着吃一碗安生茶饭就好,有些银两,足以使用。”

    袁慰亭仿佛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问完民权车站的事之后,摇头道:“这些乱党竟然如此嚣张,还想要在车站截击朝廷官员,夺取官帑。数千人的军列,他们也敢打,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恩上,您也要多加谨慎,虽然您在普鲁士学了多年军事,但自古以来,大将也要防范着阴沟里翻船。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该我管的事情,我是不会管的。可是我与恩上是至交,站在朋友的立场,也不能看着朋友吃亏,倒是要提醒两句,小心使得万年船。葛明党,不是洪杨可比。长毛子倒行逆施,不得人心,百姓们未见得肯帮他,地方上,还有团练为我们所用,帮我们剿贼。可是葛明党并非如此,因为朝廷给南方新军减饷,闹的新军与朝廷离心离德,乱军里主力,就是新军,其次是百姓。我们既不能相信新军,也不敢相信百姓,放眼天下,举目皆敌,即便是霸王再世,也未必能破的了此局。每一处隘口,每一处险地,都可能有伏兵,一个失察,怕是就要遗憾终身。”

    殷盛不住的点头“容庵,这个主将本来就该你来做,我做个参谋还行,让我当主将,我可实在干不了。像你说的这一套,头头是道,有你带兵,一准无错。可惜啊,朝廷就是没旨意下来,硬逼着我这个大姑娘要孩子。”

    他说话粗鄙习惯了,大家倒也不以为怪,反倒是哈哈大笑。承振此时说道:“四哥,小四嫂过生日,我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好,打了一对赤金镯子送来,但是总嫌太轻。只好借花献佛,把山东的一干名角都邀了来,给嫂子唱三天大戏。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多谢振大爷,她就喜欢这个,一准是高兴。”

    赵冠侯也道:“我这里带了些洋香水,又把敬慈那个小兔崽子带来了,让他给干娘磕头去。”

    袁慰亭哈哈笑道:“敬慈一来,金英比什么寿礼都欢喜。你的太太也来了么,金英能聊的来的不多,她们几个算是难得能说上话的朋友。”

    殷盛笑道:“容庵,话别说的太死,看了我这寿礼,你就知道金英高兴不高兴了。来人,拿上来!”

    他的跟班早就准备好了,听了命令,连忙将一口樟木箱子抬进来,打开箱盖,见里面放的,是一套现成的冠袍,却是一品诰命夫人的朝服朝冠。

    殷盛笑道:“沈氏那点心思委屈的,咱们都明白,按说这妾媵,不管再怎么遮奢,也不能得封一品诰命。可是朝廷正在用人之时,我这一上本,总算是准了,封沈氏一品诰命夫人,另赏一身诰命衣服,容庵,赶紧着让人给送到内宅,让她穿戴上吧。”

    内宅里,沈金英看着这套衣服,脸上露出的并非是大愿得偿的欣慰,反倒是一丝嘲讽。“现在给,晚点了。现上轿现扎耳朵眼,怕是来不及了。十格格,您可别过意,我对于这衣服是很喜欢,可是……我心里不痛快。”

    她在京城居住时,全靠毓卿周全,得保无恙,对于毓卿、翠玉,都十分亲近,对于寒芝则是看做亲妹,几个女人之间,很能谈的来。她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

    “朝廷现在给这个,无非是想让容庵去前线卖命。按说食王禄当报王恩,这是没有话说的,可是这朝廷办出来的事,实在是让我们的心都凉透了。现在就这么让慰亭出山,这个话,我说不出来。”

    毓卿挥挥手“别说这个了,也许午楼就没想那么多,就是想让你高兴高兴呢。四哥给你过生日,就是想让你痛快,就别想那么多不痛快的,冠侯把山东的好角都带来了,你就看着点戏,别辜负了他的心思。”

    折子已经递到了内宅里,这种节日点戏,无非是麻姑献寿,满床笏之类的吉祥段子。沈金英拿着戏折子犹豫一阵,见上面画着红圈的两出戏,一出是大保国,一出是将相和。她思忖片刻,忽然拿起朱笔,在一出戏下面画了个圈。

    毓卿看过去,眉头一皱“金英,你的好日子,点这个合适么?别为了赌气,给自己添堵。”

    “没什么不合适的,午翁既然是懂戏的人,就该知道,我写这戏的意思。我希望他知难而退,就别给我们出难题了。好不容易吃了几口安生饭,真是不想再折腾了。”

    苏寒芝起身看过去,见沈金英点的,却是一出绝对不适合在寿宴上演出的剧目:风波亭。(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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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介绍:
民犹是也,国犹是也,无分南北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 这是个最好的时代,一些人用热血和生命实现梦想,为国家寻找出路。 这是个最坏的时代,许多人看不到希望在哪,在他们面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在这样的大时代中,一个出身市井的小人物,乘风破浪,一路高歌。 城头变幻大王旗, 河边枯骨谁人惜。 错命乱曲狂笑去, 轩辕墓前温酒棋。督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督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督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