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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普祥真人     督军txt下载     督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六十三章 螳螂捕蝉

    下了一天的雪,到了晚上仍然未停,雪在地面积的很厚,一脚踩上去,就会陷进去半尺。这样的天气,对于行军者自然是极为不利,可对于埋伏者而言,也是如同地狱一般的折磨。

    刀客部队的纪律普遍松懈,井部虽然纪律略好,但也难免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他们在担心,担心鲁军不来,更担心的是,自己主将的身体。

    井侠魔少时习武,身体强健。可是火烧长安的消息一传到华县,井侠魔竟是吐血数口,身体到现在也没恢复。其身上虽然穿着皮袄,可是在这样的天气里,怕也是不好过。

    与郭剑部之前的处境类似,大多数井部士兵同样穿着单薄的一口钟,在平时活动着躯体,都难免冻的发抖。一动不动的伏在雪地里,很快身体就被冻的僵硬,不听使唤。

    士兵们忍不住,从伏击位置站起来,活动着身躯,将带的烧酒喝上一大口,等到身体有了知觉,再卧回原地。

    “郭剑恁娃,把咱司令气的吐血,咱还要替他打仗,这图个啥么?”

    “别胡说,司令有话,咱就听就好了,管他图啥。总归是总司令比咱有道理,咱得听他老人家的话。否则,那就是天地不容。”

    “是啊……我……冷啊。这帮王八蛋,非要这个天气出门,冻煞个人了。你说咱都冻成这样,司令又咋?”

    “司令身上好歹有件皮袍,大概好一些吧,只要山东那帮瓜怂来的快些,打完仗就好咧……”

    士兵受不了,跳起来,在原地蹦达着,边跳边向后看“司令,不知道在做啥?”

    “还用说,一定是在念大风歌。每次出战前,都念这个。大风起兮云飞扬,听着就爽利……”身边的同伴,也跳起来,跟着蹦跳着。与他们一样,越来越多的士兵,忍不住起身,做着剧烈的运动,努力让自己的身体变的暖和一点。

    伏击的事,他们干的多了,可是这种天气,本就不适合出来打埋伏。雪顺着脖子,钻到身体里,仿佛一记狠毒的冰刀戳在身上,从头冷到脚趾,人几乎都要僵住。

    步枪几乎和手冻在一处,从嘴里呵出的,居然都是凉气,想要用身体暖手,可是身上冻的发紫,也提供不了多少热量。

    山头的指挥所。井侠魔的咳嗽声,也在这风雪夜里,一声高过一声。

    他的警卫是其本家侄子,小声道:“叔,这不得成,人这么冻下去,都要冻坏了。鲁军这种天气,还会行军?”

    “一定会。鲁军惯能打苦战恶战,咳……当初刘家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雪,他们从德州连夜行军,一天一夜突击到刘家台,打了飞虎团一个措手不及。我得到的情报,是跟我有十年交情的老朋友送来的,不会有错。他是想叫我避一避,躲开大军的锋头,没有必要骗我。说不定他老哥自己,就在队伍里。待会打起来,刀枪无眼,就只好各安天命。说来,还是我对不起他。”

    “可是……可是弟兄们这样子,不是都被人看去了?”

    “没法子,天气冷的出奇,这是老天跟咱做对,只能让他们动动,否则不用打,自己就冻僵了。还是没有棉衣啊,若是有棉衣……”

    井侠魔部经济情况不好,部队冬衣紧张,又把有限的棉衣集中给了敢死队,即使警卫队,身上也是穿着单衣。他们与担任伏击任务的士兵一样,也只能靠剧烈的活动,来温暖自己的身体。

    这处山包不大,警卫排自山头到山脚,都安排了人,只是距离极远。

    两名守卫山腰的士兵,冻的实在没办法,把所有的酒一口气喝了下去还是抵不住寒意,只能学着自己的袍泽,不停的跳跃,跑动。

    两人在这寒冷的雪夜,想起了家人,想起了自己的家乡,那个贫瘠的山村。所产的粮食,喂不饱种田的人,更交不起官府的税。灾荒每年都有,赋税一年比一年多。原本想着,落下了黄龙旗,就是好世界,可是黄龙旗虽然落下去,赋税却有增无减,反而更为严苛。

    叫的出,叫不出的捐税,压的两个伺候庄稼的好手喘不过气,扶犁活不下去的时候,就只能拿刀,给自己闯条活路。可是拿刀的日子,也不好受。若是在家里,不管多难,这样的天气,自己也该是蜷缩在破被子里,点上一堆火,让自己暖和一下。

    如果眼前有一堆火,那该多好。火苗能驱散寒冷,能让自己暖和,四肢不至于这么僵,脑袋也不至于那么沉。呼吸……呼吸都变的困难了,胸口变的好疼。都怪这该死的天气,都怪这鲁军……火,有一团火,该多好……暖和,暖和一下……

    两人这么想着,仿佛真的来到火堆旁边,火焰给他们带来温暖,让他们忍不住,闭上眼睛,陷入永眠……

    风雪大作中,井侠魔一方的目力也大受影响,况且伏击之中不能举灯火,所有人都只能靠目光搜索。

    警卫兵大部分都看着前方,与自己的袍泽一样,关心着鲁军几时才能到达伏击圈。少数人警戒着山下,但也是心不在焉。鲁军是外来人,这小山头地处偏僻,他们怎么可能到的了。

    忽然,有人影从山下蹒跚而上,看穿戴也是一口钟,这是自己的弟兄,卫兵倒没有太过紧张,只是按条例举起步枪喝道:“口令?”

    “鲁军!”

    回应的,是一声枪响。举枪的卫士身形摇晃一下,随即向下倒去。倒下的时候,眼睛怒张着,依旧充满了疑惑,一个鲁军,怎么敢来送死。山下的弟兄,又是干什么吃的?

    枪声惊动了寂静的夜,其他卫兵这时已经忘了寒冷,纷纷举起步枪,瞄向开枪之人。可这声枪响如同一个信号,四面把方,无数身影忽然出现。他们与井部敢死队一样,也是外穿羊皮袄,依靠伪装色隐蔽。所不同的是,他们并没有选择埋伏在某个位置,而是伪装前进,直到这时才突然出击。

    没有喊杀,也没有多余的对话,只是单纯的杀戮。进攻者一水持左轮手枪,竟都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在恶劣的天气里开枪,依旧保持着良好的命中率。几排弹雨扫过,警卫排已经伤亡过半。

    井侠魔的侄子井虎,拼命用身体挡着叔父,大喊道:“叔,恁快走!您在,军就在!快走!”

    进攻者的推进异常迅速,警卫排已经彻底被打的崩溃,但是靠着对主官的忠诚,依旧拼死反抗,没有人投降,也没有人逃跑。警卫兵忍着伤,拼命的爬向一个柴草垛,想要点火报警。可是他刚刚来到柴草垛旁,一股巨力从身后袭来,将他撞的向前跌扑。手枪顶在了他的后脑上,随后就是一声枪响。

    杀人者解决了这名警卫,看了看柴草垛“不就是想要报信么,我帮你点!”

    事实上,即使没有点火为号,在寂静的晚上,这样密集的枪声,也足以惊动井部伏击部队。王振武惊叫道:“不好,司令部!敢死队,给我来!”

    敢死队员离开预定位置,向着山包下拼命的冲过去,隐蔽已经没有意义,相反,他们举起了灯笼照明,同时也是对进攻者的警告。等他们赶到时,井侠魔正被三名警卫搀扶着退下来,山包上的枪声已经变的稀疏,显然警卫排差不多都报销了。

    “杀回去!快杀回去!”井侠魔并没中弹,一见援兵到来,立刻指挥部队转向山头。这时,那小山丘已经化为火海,进攻者不但点燃了柴草垛,还将燃烧的柴草四下丢弃,把井侠魔的临时指挥部也全部烧毁。至于这些袭击者本身,却如同幽灵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追!”王振武大喝一声,带着敢死队向山下冲去。这些关中刀客身手敏捷,在雪夜之中,只穿着草鞋,脚板冻的生疼发僵,却依旧健步如飞。攻击者逃的很快,但是刀客追的也并不慢,追逐的游戏,持续了大概几分钟,前锋就已经有了接触。

    与所想象的不同,攻击者逃跑,却并不意味着怯战,追击也不是简单的追杀。敢死队的前锋,以为自己将能替死去袍泽报仇,将行凶者一网打尽时,却发现自己也成了猎物的一部分。

    枪弹,从四面八方打来,密集如同雨点。这些羊皮袄并不能抵御枪弹,位于第一排的关中豪杰,在枪声响过之后,便长眠于这无边的雪夜。进攻者的人数似乎不少,留守后路的哨兵显然也被摸掉了,所以对于这么一支部队的调动,井部竟是一无所知。

    王振武也觉得一阵气馁,大喝着亲自带兵又冲上去,这些敢死队都已经做好牺牲准备,提着刀向前,顶着子弹冲锋。敌人的火力很猛,排枪的密集程度,在关中的战场上还从未见过。敢死队连冲两次,都是只冲到敌人身前,就被打了回来。这些人不但枪弹打的快,肉搏拼刺也不逊色,敢死队竟是占不到便宜。

    情况似乎不大对头。王振武发觉,自己面对的,大概不是一支小规模的偷袭队伍,而是成建制的人马。单纯靠敢死队拼杀已经不是办法,急忙又调动了一支部队上来增援,想要迂回到这些伏击者的侧翼攻击。可是迂回部队只行动到一半,兜头,也是一顿排枪打过来,这一路,竟然也有兵。

    井侠魔这下也有点疑惑,这两下的战场上,自己投入的部队已经超过千人,竟冲不动敌人的防线,这支偷袭的队伍有多少,他们是怎么来的?埋伏肯定打不成,只能改伏击为正面战争,所有的伏兵离开预定位置,向着鸣枪的地方增援。

    可是其中一部分人,已经站不起来。寒冷的天气,单薄的衣服,让这些士兵没来得及血洒疆场,就已经含恨而亡。

    可此时的井侠魔已经没有时间伤心,战局的变化,已经越来越对劲,前线的枪声依旧很激烈,丝毫没有得胜的可能,似乎是打成了胶着。就在这时,远方渐渐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如同成千上百只蚕,在同时啃噬着树叶。这是……军靴的声音。

    等待以久的鲁军终于出现了,但他们出现的,显然不是井侠魔希望的时间。在官道上,大批的步兵,迈着沉重的步子,正向交战区域前进。山野之间,处处枪声杀声,不绝于耳,井部从猎人变成了猎物,从伏击鲁军,竟变成了被鲁军所夹击。

    战场打的极是混乱,山林荒野之间,处处有火光跳动,处处有枪声响起。井侠魔的指挥部已经换了两处,可是身边能控制的部队依旧不多。

    由于天气恶劣,他与前线的军官已经失去有效联系,往往不清楚每个人的具体位置,也搞不清楚敌人到底有多少。

    仗打的莫名其妙,井军只知道有敌人杀进来,又退出去,重新又杀进来。自己的部队想要冲出去,则总是挨枪弹射击。王振武建议道:

    “还是先回华县吧,这天气不得目力,弟兄们身子又冻的发僵,打仗太吃亏了。他们的枪也太狠,打的比我们远,也比我们快,还有小炮。火力上,我们也吃亏。”

    “现在连胜负都搞不清,这仗打的有点窝囊,再坚持一下,等到天亮再说。告诉弟兄们,给我顶住。另外,向华阴方面求援,再给郭、张两部送信,让他们迅速出兵。”

    王振武见井侠魔拒绝撤退,只好点头下去,很快,救国第一军就点起了灯火,有人扯开叫破天的嗓子大喊道:“总司令跟咱们并肩作战,宁死不退。弟兄们,为了总司令,跟鲁军拼了!”

    多年以后,有人自陕西古物市场购得鲁军阵中日记,对于这一战的记载为:“井部于救国君中兵力最少,装备亦劣。但是,部队官兵对于井侠魔本人十分拥护,愿为其拼死,这导致我军在陕西会战第一阶段,付出的代价超过事先估算。”(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四章 覆没

    雪下到后半夜便停住了,改为了刺骨的西北风。等到天亮的时候,天空就变的格外晴朗。明亮的日光,给银装素裹的关中世界披挂上一副金甲,雪后初晴,正是拥美姬,饮美酒,食羊羹的大好天气。若是在京城里,约上三五知己,郊外赏景吟诗,就是时下极为受欢迎的野趣了。

    可此时,这美景却被鲜血与杀戮所破坏,枪炮轰鸣,喊杀惨叫,把这意境破坏的一干二净。赵冠侯看着身边的两个佳丽,看着两人冻的通红的玉面,心里颇为愧疚,命令道:“你们两人回马车里暖和暖和,再不然就回华县县城,这里太冷了。等一会化雪,会更冷。”

    “这没什么冷的,在家的时候,比这更冷的天也经过。当时咱两个可都没有这上好的貂褂可穿,不也扛过来了?我没那么娇气,你好好打仗,别管我。”苏寒芝嫣然一笑,仪态万方。

    翠玉没有这份起于微末的关系,但也有话说“我是你的秘书,哪能离开你。没事,就这点凉,我受的住。前线的弟兄们,比我更冷,不也忍住了么。我手里还有手炉,一点都不凉,你摸摸看么。”

    “没想到,第一军的顽强,超过我们的想象。明明已经是瓮中之鳖,却坚持了一晚上,没能拿下来,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井侠魔一人,足以抵的上一个团。”

    远方,通信兵飞奔过来报告“张凤五部,已经向我军袭来,前哨与我何宗连部发生接触。”

    另一名通信兵也自远方疾奔“我军与郭剑部遭遇,是白朗的抚汉军,进攻势头很猛,张旅长向大帅请求支援。”

    “支援?张宗尧一旅又一团,要什么支援,给我顶住,敢后退一步,立即军法从事。”

    瑞恩斯坦指着桌上的地图“张凤五部近两万人,郭剑部队的数量难以估计,以两万人计算,这是一场包围,与反包围的战斗了。如果不能迅速的打垮井部,我们就将面临两倍敌人的围攻作战。”

    “我相信我的参谋长,即使是两倍的敌人,我们也能打赢。华县已经到了我们手里,没什么理由吃不掉面前的孤军。昨天晚上的夜色,对我们双方都是帮助,现在么,是该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了。通知前线的鲍贵臣,想当官的话,就给我卖把子力气,拿出点真本事来。”

    夜晚对于鲁军的调动也很不利,加上大雪,重炮运不上来。现在鲁军使用的,都是两磅轻炮。这些炮的优势是速度快,机动灵活,缺点就是威力太小。加上深厚的积雪,让炮弹很难形成跳跃杀伤,只能靠着惯性杀人,斩获有限。焦急的炮兵,已经冒险把大炮推到一线,以霰弹杀伤对面的民军。

    鲍贵臣也知道,自己这一战打的不够好,好不容易从商全手里抢来了主攻任务,却耽搁了一夜没能拿下。固然有着雪大路滑,夜晚部队不利指挥等因素,但是不管有多少理由,打胶了就是打胶了。

    他大口向外呼着白气,手里提着刀,吆喝道:“看看还有多少部队,都给我动员起来,每人五块银元,五块银元!给我解决他们!”

    天亮之后,这些刀客们终于知道,自己在和谁打仗。漫山遍野,全是身着北洋军装的士兵。五色旗满山遍野,伏击没打成,反倒是陷入重重围困之中。

    井侠魔布置埋伏之时,认定北洋军地理不熟,只能走官道。却不想,他们对于关中小路竟然如此清楚,绕到了自己的背后及侧面,反倒是对自己形成了反包围。

    这张网很疏,想要冲出去似乎一点也不难。可是只要一离开位置,走不了多远,就会受到鲁军伏兵的猛烈攻击。两支突围队伍,都受到了很大损失,随着天亮,彼此的行动都能看的清楚,想要突围的难度,就更高了。

    对于民军来说,失去了夜晚的屏障,情况变的更糟糕。首先是部队没有电台,通信全靠骑兵传令,这时消息已经不通。其次,就是致命的寒冷。

    北洋兵棉衣棉鞋棉帽,所受的影响,远比民军为轻。一晚的寒流,让大批民军士兵受到不同程度的冻伤。一部分士兵的手与金属粘在了一起,一分开,就是血肉模糊。还有些人的手指,被冻僵硬,生生的从手上掉下来,变成了废人。这样的减员,严重影响着民军的士气和战力。

    再者,就是寒冷导致士兵动作僵硬变形,装弹速度,远慢于北洋兵。眼看着北洋的步兵,排成方阵,在军鼓声中,向着自己的队伍压过来。自己方面只能稀疏的放枪,打不倒几个人。可北洋一排排的排枪,却在己军队伍里,制造着巨大杀伤。

    五色旗招展间,又一支队伍举着刺刀杀了上来,这是鲍贵臣紧急动员的两个营。靠着火力,打开一个缺口,随即就突击进来。王振武已经派兵堵了上去,这些刀客们都没有枪,只靠着冷兵器应敌。但是他们的作战意志极为顽强,拼命的精神十足,前排的人被枪弹打倒,第二排仿佛没看到,依旧紧攥着手里的兵器扑上去,随后是第三排……

    在付出若干人命的代价之后,终于有长矛刺到北洋兵身上。被刺倒的北洋兵,不等同伴抢救,就有刀客上去夺他的尸体,剥下带血的棉衣向着身上套。

    当然这样的行为在战场上是危险,往往刚套到一半,就被枪弹打翻在地。然后他的同伴会拖起他的尸体,连同袍带北洋兵的衣服,一起往身上穿。

    枪弹乃至干粮,都变的不如衣服重要。不能控制战场的民军,这样缴获的代价,就是成片的伤亡。但是已经没人在意这点,没有衣服穿,也是要冻死的。比起来,被打死,也不是太糟糕。

    可是这支人马的勇气依旧让人佩服,前仆后继,死战不退。两个营的突击队,与其说是被挡住的,不如说是被吓住的。陕军靠着这种不要命的劲头,以简陋的兵器,硬是抵住了两营步兵的进攻,与他们形成对峙。

    王振武来到井侠魔面前,行了个军礼。“司令,弟兄们的弹药快打光了,我们,得想法子突围。”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说的是吃饭穿衣,天气如何之类的闲话。

    “这个围,恐怕不那么好突。北洋兵,是铁了心要吃掉我第一军。之前他放的是假消息,说是要拾掇郭剑,实际上,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我们上当了。他是先要打垮咱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坚持,坚持到张、郭两部援兵上来,还有一线希望。否则的话,就只能我以我血荐轩辕了。”

    井侠魔苦笑两声“我们队伍里有内奸,三路合攻以及伏击计划,被人泄露给了北洋。这个内奸的身份很高,因为知道这份计划的人,屈指可数。这里面,不管谁是内奸,都让我感到寒心。这些人,都应该是起义的骨干,他们居然背叛了葛明,****的力量,实在太强了。”

    “那司令更应该想办法杀出去,把谁是奸细查出来,要他的脑袋!我可以保护您杀出去,这些北洋兵,还堵不住我!”

    “代价是全军覆没。”井侠魔毫不留情道:“我从小练的是腿功,要想逃,自然是逃得快的。可是我都逃了,又凭什么让弟兄们拼,我是胆,我这个胆一离开,部队立刻就要垮,那就对不住三、五两路军的弟兄了。现在我们的处境很不利,但是也不是没希望,告诉弟兄们,顶住。坚持一小时,我们的友军就会来。里应外合,还有希望。”

    赵冠侯也将手里的金壳怀表放回去“废物!这么半天,还是吃不下井侠魔,看来我只能自己动手了。寒芝、翠玉,你们两个回车里。通知美瑶,她的骑马步兵团该进攻了。”

    瑞恩斯坦摇摇头“你该待在指挥的位置上,发动冲锋,是其他人的事。”

    “指挥有你老兄就够了,现在第一军所凭借的,就是一口气。这口气给他打散了,就什么都没有。比指挥,民军远不及我军,只不过现在他们堆在一起,一时杀不透罢了。我在与不在,关系不大,到前线,反而有用。”

    孙美瑶的骑马步兵,一直没有临阵,士兵戴着皮手套,裹着厚厚的棉衣,虽然冷,但是远比民军的处境好。孙美瑶本人,也冻的玉面发红,但是精神很饱满。一听到命令,大喜道:“终于轮到我们了!弟兄们,准备!”

    “大帅上来了!大帅上来了!”

    赵冠侯的掌旗官,正是苏北招来的那个周贵,他举着大旗,紧跟在赵冠侯身边,仿佛那些赞赏与激动的万岁声,是喊给自己的一样。挺胸扬头,于有荣焉。

    大旗迎风招展,赵字旗在风中舒展着筋骨,如同一同解开了束缚的恶虎,号令着自己的部下,向猎物进攻。

    鲍贵臣在这样的天气里,竟然感觉到几分燥热,猛的摘下军帽一丢,举起指挥刀“所有人,跟我来。咱不能让大帅抢在咱前面接敌。死,也给我死在民军阵里,全体都有,随我冲啊!”

    北洋军的攻势,瞬间达到了顶峰,先是鲍字旗前移,随后带动,整个前线的旗帜都发生变化。北洋兵不要命的开始向民军的队伍冲击。炮兵再次给大炮上刺刀,火炮推到一线,向民军倾泻霰弹。

    井侠魔也丢下了望远镜“他们也撑不住了,现在是比胆的时候,所有人跟我来,冲锋!”

    第一军并没有被北洋军的气势打倒,而是随着井字令旗,开始向北洋军发起反冲击。井字旗与五色旗对撞在一起,土黄裤褂与蓝色军装混在一起。纷乱的脚步,踩乱了冬日雪景,点点鲜红,点缀了银色山河。

    民军的勇气,并未因饥寒而稍有怯懦,他们本就是饥寒交迫,拼命求生之人。恶劣的环境,早就已经习惯了。天地都要亡我,那就只有靠手中的刀,向天地求个活路。

    前排的人甚至主动挺起胸膛,迎向北洋兵的枪弹,只为后面的人争取一个机会。手脚利落的民军,并未给北洋兵发挥火力的机会,就冲进去,形成了白刃战。

    指挥此时已经让位给勇气,刺刀白刃,成了最有效的沟通手段。民军靠着人数以及胆气,在全方面皆处于不利景况的前提下,竟是与鲍旅打个不分上下。

    鲍贵臣部由于冲的过快,被民军切断了通道,所部两连,陷入民军层层围困之中。全员打了三排枪之后,就被迫陷入白刃战之中。刺刀与梭镖较量,指挥刀与鬼头刀争辉,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军靴与草鞋,互进互退,军装与布衣,被刀锋化做片片碎布,在风中飞舞。

    鲍贵臣的掌旗官已经换了两个,第三人干脆是鲍贵臣的卫队长,他身上被捅了两刀,满是血,可依旧护旗不退。鲍贵臣本人也带了伤,可是现在已经顾不上,手上的指挥刀一连劈翻两人,却被第三人一刀,将指挥刀斩断。他手里没了兵器,只能踉跄后退,对手则步步紧逼,挥刀连攻。

    寒风铺面,冷刃追魂,那一刻,鲍贵臣已经感觉到,死神在向自己招手,堂堂一个少将旅长,居然死在个土匪手里,真不甘心啊……

    砰!

    一发流弹擦着耳根掠过,随后,鬼头刀就落在了地上。鲍贵臣顾不上是谁救了自己,先是抄起了鬼头刀,随后向前猛冲。一连斩翻两人之后,他却发现,方才还气势如虹的民军,竟突然失去了胆略,开始仓皇着后退。在第一线的士兵,进攻也变的没有力气,开始仓皇的向后看。

    他是久经战阵的大将,自然不会放弃这种机会,大喊一声,部队已经向民军发起反击。民军的队伍崩溃了,大批的民军开始逃散,甚至举手投降。鲍贵臣不明所以,只是被动的前进,在前进过程中,只听对面的民军,似乎在喊着什么。留神听了半晌,才依稀听明白

    “总司令死了,总司令死了……”

    在远方,他已经看到了赵字大旗,如同一柄铁斧,劈开波浪,将民军杀的四分五裂,部队正向自己而来。鲍贵臣见到大旗,心内无味杂陈,这功劳,终归还是鲁军的。(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五章 胜负手(上)

    大雪同样降临在大荔县,一夜之间,满城披白,天刚一亮,粥棚就开始忙碌。工人们知道这样的天气,喝粥的人必然增多,要紧着升火,淘米,维持秩序的士兵和地方的民团,也早早的就到了。

    城门照例只开一半,士兵盘查着进城的难民,尤其是青年男性,搜检的格外严格。一旦发现携带武器,立刻就要拿问。

    有了本地士绅及教会力量两方面的加入,粥棚越办越大,吃饭的人也越来越多。刘佩萱早早的起来,就去外头看那些难民。这么冷的天气,人很容易染病或是冻伤,她带着有药,尽量的为每个病人治疗伤势。

    她自发现父母死于火场之后,人就变的很忧郁,其中最大的因素,还是自责。她始终认为如果自己肯嫁给全生老六,爹娘就不会死,自己才是害死双亲的凶手。心情郁结,加上鞍马劳顿,身体也有些不大好。赵冠侯没让她随军,而是留在大荔,协办粥棚。加上她从小跟着家里学过看病,难民里病人很多,其中女人生病的,由她负责诊治也更为方便。

    邓九成对她很照拂,或者可以说,对她很有些好感。邓家是望族,邓九成本人文武双全,虽然年纪略大,但也不失为良配。

    想着这几天他对自己的关照,刘佩萱颇有些觉得好笑。他要是知道,自己主动把身体献给了冠帅,连个名分都没要,又该怎么看自己呢?

    “佩萱姑娘,你今天起的早?”一个清脆的声音出现在耳边,转头看去,就见是每天陪自己施药的人又来了。

    那是个俊美非常的后生,在西北这地方,很难看到这样出挑的人物。都知道,他是那位周老板的侄子,本来是行商,可是为了佩萱姑娘,却选择留在大荔不走。对于这个人,邓九成自然没好看法,可是周老板是赵冠侯下令要保护的人,他却也是得罪不起的。

    再者,这两人怎么看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邓九成亦是场面上的人,很是光棍,反倒是有意撮合。因此他一露面,几个护兵,就自动让开条路,给两人留出说悄悄话的地方。

    “这些兵,还真有眼光,知道留地方。”边说,周公子边捉住了刘佩萱的手。刘佩萱并不反抗,反倒是主动握住,让站在她身后的两名士兵,很为自己的上司不值。

    病人太多,药很快的就用完了。刘佩萱只好充满歉意的对其他人道:“我……我下午再来,肯定多带些药。”

    她身后有兵,没有轮到的难民并不敢抱怨,只好央求道:“活菩萨,一定要来啊。洋教士要我们信教才肯给药,还是你这里好些。”

    “你是帮忙,反倒成了欠他们的,这帮人也真是,不懂好歹。”周公子边说边拿出怀表看看“十点多了,累了不,我们去歇一会?”

    两人自从混熟之后,每天如是,士兵离的更远,由着两人在城里乱转。一连走出半条街,对面是一座新开的药房,刘佩萱站住脚步,看着牌匾,有些发呆。

    “仁和堂……这是佩萱姑娘家,过去买卖的名字吧?大帅倒是有心,居然想的到,给你在这开个药房。”

    “招牌没变又有什么用,人……已经不在了。他……他难道不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

    周公子拉着刘佩萱的手更紧了一些“你啊,也别发脾气,他肯送你一座药房,已经是大手笔了。现在这世道,他一个大帅,睡了你之后抬腿走人,你又能把他怎么样呢。别忘了,还有我陪你呢。”

    “呸!你还是陪你肚子里那个吧,你每天跑跑颠颠,可是不大好。好在我方才摸了,脉相不错,不过也不能总跑,我们去坐一会。”

    刘佩萱从第一次接触诊脉,就知道这位所谓的周公子,是易钗而弁的女子,且有了身孕。两人有些同病相怜,因此成了要好的姐妹,这个周小姐的存在,也能挡住邓九成的好意,是一块上好的盾牌。

    周小姐笑道:“你小声点,让别人听到,戏法不灵,还要拿你当怪物!咱们还能去哪歇,当然是去电报房子了。你每天跟个望夫石似的,就在那里等电报,我看啊,他一准是把你忘了,有电报也不会发给你。”

    刘佩萱坚定的说道“不……他答应过我的,只要是跟郭剑有关的电报,一定会发给我。他是大帅,不会骗人的。”

    “好好,他不会骗人,是我胡说的行了吧?你啊,总要吃了大亏,才知道厉害。男人顶不是个东西,得了手,就不把你当回事了。”两人一路来到电报房子,时间已经到了中午。电报房的人认识刘佩萱,见她来就笑着打招呼,又说道:“前线的电报已经来了,送到衙门去了,刘小姐没去看?”

    “没关系,我看你这的就好,我有密码本,可以译。”

    周小姐亲热的护持在旁,看着刘佩萱逐字翻译电报,她虽然有密码本,但翻译的不熟练,速度很慢,还得要周小姐帮忙。两个女人费了半天力气,总算是把电报译通。

    “井侠魔授首,救国君第一军被歼,华县光复,张凤五覆灭可期,郭剑已成釜底游鱼……周……公子,你怎么了?”

    刘佩萱刚翻译到这,却见周小姐的脸色变的苍白,抓着自己的手,变的冰凉。连忙扣住她的手腕“你的脉有些乱,赶紧坐下,我给你拿药。”

    这药周小姐已经吃了几次,吃下去,很快就会好,她将两枚丸药吃到肚里,又挤个笑容“没……没什么,我就是一时有些不舒服。恭喜你啊,你的仇终于要报了。”

    “我就知道,大帅一定可以说到做到,他说要砍掉郭剑的头送给我,就一定不会食言。我……我将来要给他生个儿子,再生个女儿。到时候他的妻妾都老了,我还年轻,我就可以先当姨太太,最后当大太太。就算当不成大的,那些老女人也不是我的对手,他只会宠我一个。”

    看她露出得意的笑容,周小姐的目光闪烁不定,忽然笑道:“你啊,快别做梦了。他打下长安,又下华县,过几天打到米脂去,好女人要多少有多少。还有你什么事?你守在这里,守来守去,最后只能落一个药房,你就守着你的药房,当一辈子郎中。”

    刘佩萱被她数落的神色一黯,“姐,你连我自己想想都不答应么?我知道,自己没爹没娘没人疼,就指望着大帅疼。可是我又丑,他怕是不想要我了。送了我个药铺,跟我一刀两断。我又不像你,肚子里没怀上他的娃,将来可该怎么办啊。”

    “还怎么办,找他去啊。见了面,就这么缠着他,不管他打你骂你,你都不走。人心是肉长的,你又这么俊,跟他好好说说,他肯定能带你回家。等回了山东,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找他?这不大成吧?他没让我去,再说……路上不太平……”

    “他不让你去,你就自己去,就说你没有他睡不着!别怕丢人,丢人总比真把人丢了好。路上么,没关系,带上一营兵护送,保你平安无事。再说,还有小生我呢。”

    她用了个戏台上小生的腔,把刘佩萱逗的差点笑出来“我知道你是好武艺,可是调兵,我配么?”

    “凭啥不配。你跟大帅睡过,他又没明说不要你,咱就找这的军官要兵去,他要是不给,你就给大帅拍电报,说他对你不规矩,看看大帅为不为你撑腰。走,咱现在就去,到时候,姐帮你说话!”

    两个女人离开电报房子,直奔公署。到了第二天一早,一营步兵就护送着两人离开大荔,向华县方向前进。就在他们队伍出发不久,前线的电报再一次送来,这次的内容是张凤五部全军覆没,张凤五本人带少数卫队逃脱,下落不明,洛南光复。

    华县县城里,赵冠侯一到公署,邹秀荣就先迎出来。华县在井侠魔管理时期,秩序井然,没受到破坏,因此城市的接手工作也容易。邹秀荣与锦姨娘、凤芝带着商全所部攻取华县,随即也对城市进行了妥善保护。进城时所见,仍旧是一片太平景象,百姓们并不怕兵,商铺也能正常营业。

    赵冠侯连声夸奖着二嫂的本事,邹秀荣却道:“老四,要说还是你的名气大。一打出你的旗号,本地的乡绅立刻出来帮着我们维持秩序,又指认匪徒。几百名藏匿于民间的残匪,一举被肃清。你的名气,都传到了陕西,将来要是我们在陕西做生意,就多了许多方便。”

    “那也要二嫂这种能做事的人来办才行,换个普通人,还是要扰民的。情形怎么样,听说郭剑的人马差点打到县城,张宗尧干什么吃的!要是惊了二嫂的驾,我砍他的脑袋!”

    “不妨事,兵荒马乱的年月,哪里也谈不到净土。郭剑的人马来势很凶,但是也被堵住了。现在据说是反攻了,你不要急着去。听说你已经接连消灭两路部队,怎么也该休整一下,歇歇兵再动不迟。”

    “歇兵是要歇,不过不是在这里歇,是去华县歇。两战两捷,不如三战三捷,我先把郭剑收拾了再说。嫂子替我发个电报给大荔,一是报平安,二是给佩萱送个信,她的家仇,我一定给她报。再有,就是给商南冯焕章发报,让他不可大意,刀客还有两路兵。如果不肯投降,怕是就要对商南不利,让他替我看住后方,不能再出纰漏。”

    “好,我知道了。这事你不用管,我来办。商会已经准备了一万斤干粮,先给部队充饥,后续的干粮,我们还在组织人力,弄好了,就会送到前线去。锦姨娘在筹备药品,伤员就都放在县城吧。”

    “那就有劳了,我在这里待不住,前线还是离不开我。二嫂多费心,寒芝也留下帮你。”

    井侠魔一死,第一军就等于失去了灵魂,虽然王振武始终在承担指挥责任,但是他的号召力和凝聚力,都远不及井侠魔。

    战局急转直下,不到半小时,第一军即告瓦解。随后,赵部雪地强行军,突袭青石口,与何宗连打对攻的张凤五部,与一旅作战也只是平手。遭到鲁军突然袭击,部队坚持了两个小时即告溃散。

    其部纪律性远不如井部,一战下来,光是俘虏就抓了超过一万人。随即以鲍贵臣旅及倪嗣冲的定武军看守俘虏,以李纵云旅攻取洛南,彻底解决张凤五。鲁军其余主力则继续强行军,直取郭剑。

    三路合攻的计划,确实体现了以多打少的优势,但是这个计划被赵冠侯得到之后,就看出一个破绽。彼此之间行动速度不一,互相不能相救。鲁军如果消极防御,则必然被拖入消耗战内,浪费兵力。瑞恩斯坦的计划为抓住破绽各个击破,两日之间,陕西五路民军,已亡其二。

    郭剑的部队与张宗尧部形成对峙,张部作战并不积极,战场上一度呈现溃退态势,差点把郭部放到华县。

    但是井侠魔被击毙不久,张部忽然一反常态,部队转退为守,随即转守为攻,表现的神勇非凡,将郭部击退。只是这个胜仗打的不漂亮,只围歼了白朗所部六百余人,郭部大部队安然撤退,没能咬住。

    是以现在鲁军只能继续前进,去攻打华县。考虑到郭剑精明,如果闻风先遁,则这一战,还有的麻烦。

    “凤芝怎么样?她一路上受不少苦,身体还好?”

    “你还知道问,明知道她有孩子,还不送她回山东,也真难为她了。怀着身子还要受罪,好在她身子骨好,倒没什么事,就是闹着……想你。”

    “想我也没办法了,怎么也得打完了仗再说,到时候陪她好好在陕西玩一玩,我把二哥也叫来,咱们两家一起热闹。”

    邹秀荣未置可否,只叮嘱道:“你千万小心点,凤芝为你担惊受怕的,勤派人给家里送信,让人安心。”

    就在赵冠侯将要离开之时,霍虬气喘吁吁从外进来“大帅,郭贼所部,突袭潼关,那里新到了一列车,上面全是山东来援的弟兄。月太太,也在车上。”

    赵冠侯脸色一变“胡闹!谁让她来的,命令部队,把辎重留在华县,全员轻装急行军,目标潼关!哪个部队先到,我奖励大洋二十万!先到的个人,再奖励一千块!”(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六章 胜负手(下)

    郭剑前次突袭潼关车站之后,赵冠侯已经于沿途重新布置了防线,以江西张宗尧部一团并齐英部一团,两团部队布防沿线。齐英团素质虽然不高,可是比起刀客来,总归是强一些。张宗尧部为北洋第六师老底子,战斗力极强,即使遭遇突袭,也完全可以凭阵地固守,直到援兵到来。

    可是郭部竟像是天兵一样,轻松打垮了两个团的守军,直接杀到潼关车站附近。其战斗表现前所未有,更为可疑者,就是张部即使挡不住郭军,也该送个情报过来。可是在霍虬报告之前,根本没有任何消息送达。

    赵冠侯脸色铁青,厉声吩咐道:“来人,找到张部,命令他跑步到指挥部,我有事找他。其他人,准备,跟我去车站!”

    枪炮声响彻云霄,烟尘荡起,遮蔽天空,潼关车站再次陷入一片火海与硝烟之中。比起不久之前郭剑折戟潼关之役,如今的救国君已非昔日可比。洗劫长安之后,郭剑发了一笔横财,自长安库房内缴获了足以武装两个旅的军火,让他的部下鸟枪换炮,除了长短枪械,部队里还有了十几门火炮。

    这些火炮虽然只有两门六磅炮,其余都是两磅轻炮,在陕西民军中,便已经是极阔的装备。民军里没有像样的炮手,步炮协同更是谈不到,可有了这些火炮,终归是有了一份底气。拥有炮兵,就证明郭剑不再是过去打家劫舍的强盗,而是一支正规军,救国君的招牌总归是更响亮一些。

    陕西民军里,有一些成员是军队出身,对于操作火炮一知半解,射击技术算不上好,总归是能把炮打响。郭剑手里榴霰弹有限,又没地方补充,舍不得用,对敌之时还是用实心弹招呼。两排大炮摆开,一阵惊天动地的炸响之后,十数枚铁球向着对面淮军阵地轰去。

    鲁军这次吃了哑巴亏,以战斗力论,两个团的淮军固然不敌郭部,但也不至于被打的那么惨。可是事发突然,没有任何情报传来,部队一下车就遭到袭击,部队吃了不小的亏。

    所幸这两个团算是赵系根本部队,战斗意志顽强,且有小姐在车上,不需要动员,就知道拼命到底。,郭剑想要将两团淮军缴械的计划并没能成功,相反,淮军舍死一击,以白刃格斗将郭军逼退,并构筑了一块临时阵地。

    望远镜内,一袭红衣在阵前出现,淮军呐喊着,又将一波郭军的进攻顶了回去。一个女人,居然能有这么强的号召力,也是出人意料。郭剑不由想起了杨玉竹,如果她现在在自己身边,一定会比这个女人更出色,不会让她出风头。

    想到玉竹,眼前不由浮现出长安之夜,自己杀进督军公署时,玉人衣衫不整,发乱钗歪的一幕。她到底和阎文相发生了什么,还是像她说的,只是虚与委蛇拖延时间,没真吃了亏,自己永远也没机会搞清楚了。

    杀了阎,他并不后悔,可是因为纵兵放抢,以至于夫妻失和,杨玉竹负气而去,这就是自己的过失了。说到底,还是自己心里始终有一块疙瘩,认为她已经不再纯洁,所以才会借题发挥。固然她出身戏班,跟自己时,亦是身不由自主的浮萍,可是跟了自己之后,总该从一而终,怎么能和阎文相……

    可即使她真的被阎文相占了便宜去,归根到底,也还是为了自己。如果不是为了解决自己的困难,她何必行那险招。回想起来,他宁愿依旧坐困羌白,旗倒兵散,也不愿意看到她当时那副狼狈样子。

    她现在又在哪?兵荒马乱的年月,她虽然有身功夫,可是没什么用。到底是躲在哪个山村里,还是遇到了一群乱兵……又或者是,到了哪个男人的怀里。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他只觉得心里一阵烦乱,一旁的部将许麻子上前道:“大哥,这娘们泼的很,我看干脆找些好枪手,打死她……”

    “住口!”不知怎的,郭剑把阵前那个女人,和自己心里的杨玉竹合而为一,如果乱枪扫死她,自己的玉竹也会随风而去。他厉声道:

    “堂堂个汉子,还想打娘们的黑枪,要不要脸了?通知弟兄们,这个女人,必须要抓活的。他是赵冠侯的姨太太,抓了她,跟赵冠侯可以谈条件。谁伤了她,我要谁的命!”

    “抓活的,抓姓赵的姨太太当婆姨!”大呼小叫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落到程月的耳朵里,听的很清楚。随她在阵前指挥的杨福田怕程月脸嫩,连忙道:“小姐,您还是回车上休息为好,临阵撕杀,小的就可以办,不劳夫人动手。”

    “你们是老爷子的子弟兵,老爷子带兵时,可有遇到危险,自己躲到后面去的时候?”程月的脸绷的紧紧的,从山东到陕西,一路上她始终是这副样子。杨福田明白,这不是说小姐对自己有什么不满,男女有别,她是通过维持自己的端庄,来提醒自己,与她保持距离。

    搀扶小姐的手,就这么僵在空中,讪讪的又收回去,程月手中提着两把手枪高声道:“弟兄们,淮军是子弟兵,一代传一代。虽然大金没有了,改成了共合。可是淮军,依旧还是淮军,只要我家老爷在山东一日,你们的子弟就有饭吃,有钱花,有田种。报答他的时候,就是现在。今天阵亡的,家里一定有典恤,有封赏。谁若是退缩投敌的,老爷不会放过他全家!为了你们的家人,也给我顶住,不能像匪人屈服!我会始终和你们在一起,哪也不去。如果你们让匪人抓住我,我就吞药自尽,不会给我的丈夫丢脸。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有没有人心,就看现在了。”

    杨福田一咬牙“大小姐的话,你们都听见了,所有营连长官,都给我到一线去,跟他们拼了!”

    两个团的淮军没有携行火炮,在火力上略微吃亏。可是民军的炮术也一般,倒是不至于影响太大。随着民军方面唢呐、腰鼓敲响,一支人马举着步枪,喊叫着向阵地扑过来。

    抓鲁军统帅的小妾当婆姨,这个口号对于这些士兵极有煽动性,这些刀客本就是悍不畏死的性格,这时更是在美色的推动下,以兵力的优势向淮军压过来。

    这两团淮军中不乏有参加过扶桑铁勒战争的老兵,经验颇为丰富。可是众寡悬殊,加上一开始就被伏击,许多转战于白山黑水间,与外柔然叛匪交战而无恙的战士,却含恨于秦川大地。

    刺刀闪烁,刀枪交接,程月履行着她的诺言,并没有躲到安全地带,而是执旗前导。平日在家里,恬静文弱,安守本分乃至于有些木讷的她,此时却化身成一只疯狂的雌虎。手中的军旗成了武器,一连三名想拣便宜的刀客,都死在她的手上。

    杨福田大喝着“警卫班,警卫班!快去支援小姐,保护小姐,别管我!”

    刺刀战本为鲁军看家法宝,尤其是对付匪兵,雪亮刺刀如墙而进,悍匪也招架不住。可是今天面对陕军,这件法宝并没发挥作用。郭剑所部,同样注重白刃战,虽然水准不及鲁军,可是胜在人多。以蚂蚁啃大象的方式,一点一点,蚕食着淮军的力量。

    大批新近招募的陕军被派为炮灰,担任前锋,他们不发给步枪,只有单刀。军官只指着淮军手里的步枪许愿“谁抢到枪,谁就有枪使。谁抢到手枪就当军官,谁抢到那婆姨,就先困三天!”

    陕军素来不缺乏勇气,有枪为大帅夫人为诱饵,勇气就越发的充足。这些穿着单衣手提单刀的男子,以胸膛迎向子弹和刺刀。淮军被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打的有些摸不着头脑,支应起来,渐感不支。

    却在此时,陕军后方不知谁高喊起来“开饭咧!”

    随着一声呐喊,进攻的陕军猛的停住脚步,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喊出的并非是冲锋,而是更有气势的词语:吃饭!

    “吃饭,吃饭!”一向混乱不堪的陕军,忽然变的纪律严明,不需要招呼,全部转身,向着后方奔去。差一点崩溃的淮军被这阵仗搞的不明所以,只当是陕军用的回马枪,竟是连追击都不敢。直到杨福田从望远镜里看到,陕军到阵地前,二话不说就去抓干粮时才确认,他们真的是去吃饭。

    虽然躲过一劫,可是程月明白,敌人越杀越多,越战越厚,自己却没有后续部队。淮军虽勇,但久战必疲,自己的胳膊,也越来越酸。她一咬牙,高喊道

    “杨福田,打死我!快点,开枪!”

    “太太!卑职……不敢犯上!再说,事情或许还有转机……大帅会来救我们的。”

    前线上,郭剑的脸色也气的发白,只差一步就能取胜,谁那么大胆子,在这个时候喊吃饭?难道他不知道,陕军的风格向来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听到吃饭两字,天王老子叫也不好使,立刻就要回来吃了再说?可是现在不是找人的时候,还是先打掉这支残兵要紧。

    他吸取了上次被抄后路的教训,在后方也安排了人马殿后,镇嵩军马队一部。负责遮蔽情报,侦察信息。这些镇嵩马队,虽然打过几个败仗,但是元气没受损失,在第四军内,依旧保持着较为完整的建制。

    不管怎么样,也是一支将近一万人的队伍,即使耗,也能耗上很久。再者赵冠侯部接连两战,部队已疲,此时必然在休整,不可能来的这么快。即使有救兵,兵力也不会太多,凭借镇嵩军完全可以应对。

    当士兵们扔下饭碗,腰鼓再次敲响时,郭剑咬着牙发出命令“不过了,把炮弹都打出去!不要吝惜弹药,先用榴霰弹!”

    陕军的火炮再次发威,淮军刚刚修补完成的阵型,再次被打出无数豁口。由于战场宽度限制,陕军不能把所有兵都用上,就干脆车轮战。淮军只捅穿一层,马上就会补上一层,层层堆叠,杀之不尽。

    程月的军旗被打落在地,身边的警卫班已经死伤殆尽。一名匪兵狂笑着向她扑来“小乖乖,别怕,哥哥疼你……”

    血光崩溅!

    扑出的匪兵,变成了无头尸体。程月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口单刀。她冷着脸“程门之中,无可辱之女!”随即回刀,即将向自己的脖颈砍去。

    可是不等刀砍到地方,一旁猛的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在她一愣之时,已经将刀夺过去。

    “小姐,先不要急着寻死,我想,救星就快到了!你看,敌人的后面……”

    五色旗隐约出现在郭剑后方,程月身上一暖,竟似瞬间回力,大叫了一声“老爷!”

    镇嵩军的溃兵是和报信的通信兵,前后只差了五分钟不到的时间。数千名马队,就像是雪崩一样,铺天盖地的退下来,边退边道:“不好了,鲁军来了,弟兄们快跑!鲁军的马队,打不过……”

    事实上,此时赶到的,只有孙美瑶、赵冠侯,外加大约一个营的兵力。由于全速行军,部队的建制已经混乱,这一营人马,分属不同的连队,配合上还不算太默契。可是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一件事,被困的除了袍泽,还有自家大帅的太太。脸面相关,什么都顾不上,只有拼命一搏。

    作为第二梯队布防的,是郭剑部下名将龚魁。他在陕西民军体系里向以一多一少闻名。领饷之时,兵山将海,手下能聚起几万人枪。可是等到打仗时,兵力多寡不定,多则三百,少则五十,神出鬼没,堪称战场上最大变量。

    他今天承担的是留守任务,所以部下的人就格外多些,足有五百余人,这可是他龚师长临阵时,少有的大手笔。不过,当几千马队退下来时,几百步兵当然发挥不了什么作用。龚魁带头,领着部队混在马队里败下去,边跑边喊“保存实力,一定要保存实力,拼光了就没有军饷了!”

    他这句话的杀伤力,比起鲁军的十二磅野战榴弹炮还大,友军的步兵也开始加入逃散队伍,向四下里逃去。许麻子骂着祖宗飞马过来,挥舞着鞭子,抽打着那些喽罗。

    “集合,列队,都他娘的干什么呢……”

    话音未落,鲁军的马队已经冲了过来,在他前方的步兵,甚至来不及放枪,就被马刀无情的砍倒在地。许麻子大惊,拨马待走,可是鲁军先头的骑兵,已经挥舞马刀,朝他头上砍去。

    这一营骑兵攻击的位置,正是郭剑指挥部所在,郭剑大部在围攻淮军,留守部队又被镇嵩军冲垮。数万大军,竟被三百马队搅动的混乱不堪。

    郭剑想要找镇嵩军的人算帐,可是这些骑兵败的太快,甚至没人等他,已经冲向了那些围攻淮军的步兵。他身边能掌握的,只有身边的几个头领,外加指挥部的警卫力量,前后不到三十人,根本不可能和三百马队作战。

    他无奈的飞身上马,招呼着部下“快走,整顿队伍再战……”

    可是鲁军的骑兵,却似认准了他,三百马队先是冲垮了民军的炮兵阵地,把有限的炮兵踩翻在地之后,又转头冲向郭剑。一个连的步兵,刚要和郭剑会合,就被这些骑兵追上来。郭部步兵并没有面对高头大马,举刀列阵的勇气。不等接触,一连步兵先自四散逃去,郭剑只能继续逃亡。

    郭剑的掌旗兵,高举着郭字旗,紧随在郭剑的马后,纵马飞奔,竟是连个立旗之地也无处寻觅。追逐之中,又有十几名警卫及头目被斩,郭剑坐拥大兵,眼看就要被少数精锐骑兵斩首。

    前线的步兵,此时只能再次撤退,向郭剑靠拢,驱逐鲁军马队,程月抬头正看到赵字大旗,以及那匹雪白的泰西骏马,周身气力复振。猛的从杨福田手里抢过刀,大喝道:“弟兄们,跟我冲啊!”

    两团淮军虽然伤亡很大,可是见到主帅大旗,士气复起,朝着面前的民军发起猛击。战场上,打的异常混乱,民军的预备队援助郭剑,鲁军马队则专门追着郭剑砍,不给民军整队的机会。淮军又在猛烈反扑,阻止其他民军回防。

    正在乱战之时,一阵激扬的号声响起,一支步兵也出现在战场上。这支步兵的人数不足一营,但是以步兵竟跑到了其他骑兵前面,也足见剽悍。带兵官正是新近归顺的王斌承,其手中执刀,向前指道:“保护大帅,救出太太,天大的前程等着你们,还在等什么?”

    这一营步兵冲击的地方,正是民军的侧翼。民军忙着保护郭剑,防备侧翼的兵力只有两个排,一接战,就被打的垮下来。随即这支步兵如同钢刀,直刺民军软肋,进出之间,就是成片的伤亡。

    郭剑想要指挥部队已经不大可能,相反倒成了部队的累赘,他一咬牙,带着掌旗兵向潼关厅外撤去,准备引着鲁军几百骑兵离开战场。哪知他刚一动,身后就有人喊道:“郭剑跑了!郭司令不要我们了!”

    看了一眼郭字大旗,郭剑无奈的对旗手道:“把大旗扔了!当兵的还以为我跑咧,这不是寒碜我么?”

    旗手依言,将缎面大旗随手一丢,随即伏在马上,随着大帅向外冲,可是没跑几步,身后的声音就更加响亮“不好了,郭司令死了!郭司令死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七章云开月明

    来援的部队越来越多,轻装前进的鲁军,爆发出了惊人的行动力。虽然不少部队建制并不完整,但是依旧有着不弱的战斗力。而其中最为突出者,却是成军未久,甚至没受过系统训练的羌白复仇连、长安血泪连以及陕西士绅地主们,出资组建的陕西讨贼军。

    虽然讨贼军原有的军事主官,失去利用价值后,不是被捕入狱,就是被搁置闲用,军官换成了鲁军的人。但是部队的战斗力没受损失,他们原本的战斗力并不高,赵冠侯也没把他们当成战兵用。可等听到是打郭剑,这些人主动要求上战场,行军的速度也快的出奇。比起许多鲁军正规部队,到战场的时间更早。

    郭剑的旗已经倒了,战场上另一面郭字旗,是郭剑族弟郭怀远。这些复仇团,认不清两郭区别,有人高喊一声“郭剑在那!”随即这些部队就像恶狼一般,向着郭字旗所在位置冲去。

    郭怀远亦是绿林悍将,他的部队一上来被打的有点懵,此时刚刚整顿了队伍,准备汇合郭剑。不想一支部队发疯般向他冲来,两排子枪竟是没能拦住冲击者的脚步。进攻方仿佛是与他有深仇大恨一般,迎着枪弹冲上来,第一排的先锋队死伤超过七成。但是第二排立刻就补上位置,等到双方即将接触时,锋线上的步兵这才开火射击。

    这种射击法,是从鲁军那里学来的,平时没机会用。毕竟忍受枪弹射杀,不是这些部队可以做到的事。但是惟独面对郭剑,复仇的怒火,超过了对死亡的恐惧,接近之后的弹药倾泻,郭怀远的前锋顿时就垮了。

    兀兰村的大汉梁牛,高喊着“金童,我给你报仇了!”竟是迎着五把刺刀冲过去,任五把刺刀戳在身上,不退反进,随手拉燃了围在腰里的手榴弹的引信。

    “孩他娘,我来了!”

    “妹子,哥给你血恨!”

    类似这样的喊声,在战场上此起彼伏,这些人几乎是以同归于尽的态势前来冲锋,而那些讨贼军则大喊着“十亩地,十亩好地!”也同样勇敢拼命,郭怀远的部下,还没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部队开始向两边退让,想要避开这些疯子的锋芒。但是退让很快就变成了逃跑,随即就是溃散。

    郭怀远莫名其妙,没搞明白自己怎么输的,部队就散了下来,只好带着旗子,转身就走。可他刚刚逃到另一路头领马凌甫的队伍里,那些发疯一样的步兵跟着就冲上来。

    郭怀远望着冲垮了自己队伍,直向自己杀来的士兵,下意识的喊道:“我不是郭剑……”

    “包庇郭剑的,一样得死!宰了他,宰了他!”

    他只喊了这一句话,就被愤怒的人群所淹没了。关中的刀客,死在了一群疯狂的平民手中,杀人者捧着他的脑袋喜极而泣“全家十九口的仇,总算报了!”

    这些亡命武装发挥的作用,超出想象,以高额伤亡为代价,却把郭剑部队的队型全部打乱。郭部本就不善于阵战,此时就更是无阵可布。零散的抵抗,面对有组织的步兵排枪,结局已经注定。

    刺刀与子弹,收割着民军的生命,溃逃,已经控制不住。本来鲁军到来的部队,加上淮军,兵力依旧少于郭军,可是郭剑本人由于脱离战场,失去了对战局的掌控能力。赵冠侯却往来战场,集结部队。

    于是战场的情况逐渐变成,鲁军在大旗的指挥下,组成队伍,摆起步兵方阵,军乐手敲起军鼓,部队成片的向敌人开枪,冲锋,开枪,冲锋。

    郭剑部队连整顿队伍的时间都没有,稍微有士兵集结,不是有骑兵冲过来,就是步兵排着队发起进攻。从郭剑手里夺取的大炮,转而为鲁军所用,向郭军开始发射炮弹。

    虽然火炮不多,但是己方炮弹落在了自己头上,对于士气的损害异常巨大。各自为战的郭剑部队,认定自己已经陷入绝境,开始四散奔逃。那些带兵的刀客们,也大呼小叫的,吆喝着部下撤退。

    这些散兵游勇被突如其来的打击打乱了建制,主官掌握不住部队,士兵们开始逃亡,郭剑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恐怕又战败了。他心里不停的慰问着镇嵩军八辈祖宗,自己也只能拼命的逃下去。

    对于陕西民军来说,灾难只能算刚刚开始,虎啸林的骑兵、商全的混成旅、乃至于孙新远的湖北援军……原本赵冠侯只带自己的鲁军嫡系来潼关接应,可是孙新远等部得知消息后,立即命令部队出发。

    两支部队来的时机很好,正在郭部大举溃败,部队建制无存之时,两支部队先后出现。孙新远用兵多诈,并不在正面堵截郭部溃兵,而是自侧翼发动袭击,两阵排枪,加上雪亮的刺刀,被打的溃不成军的陕军,就开始成规模的投降。

    俘虏、缴获,这些工作鲁军早已驾轻就熟,不用赵冠侯吩咐。他下了马,直奔淮军阵中走去,杨福田迎上来行了个军礼。赵冠侯的脸阴沉着问道:“伤亡多少?”

    “报告大帅,我军伤亡尚未统计,大概在……一个营左右……”

    语言的艺术妙用无穷,一营左右,听上去不多。可是当赵冠侯的眼睛在部队身上扫视一圈,就大概猜出,这个数字有多少水分。他冷笑道:“你是光算了死的,伤的一个没算吧?两个团!整整两个团!阵亡弟兄就超过了一个营。他们是跟我打过柔然匪,在宣化城外,打过哥萨克骑兵的好汉。结果在这么个地方送了命,你说,你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卑职该死!请大帅惩罚!”

    杨福田并没有争辩什么,而是立正行了个军礼,赵冠侯看他身上满是鲜血狼狈不堪,不知道是他自己受了伤,还是杀了人。吩咐道:“先去找军医治疗,抢救所有伤员,尽可能降低损失,其他的问题,我回头再跟你算帐。程月在哪?”

    “太太回车厢了。”

    赵冠侯走到车厢门口,轻轻咳嗽一声,随后,就听到里面一阵叮当做响,还有女人的惊叫声。等他一步冲进去,却见车厢底板上,撒了一片的水,一只搪瓷脸盆摔在了地上。程月正手忙脚乱的收拾,头上脸上的血迹擦去一部分,但是有一部分还在。衣服刚刚换好,血衣扔在一边,还没收拾起来。

    “程月,你在干什么?这是冷水!你车上连热水都没有?”

    “没……有热水的,就是刚才打仗,没有了。妾身刚刚在前面打仗,样子狼狈的很,不能见老爷。所以不管冷水热水,都要收拾一下……结果老爷进来的太快了。”

    她低着头,不让赵冠侯看自己的脸,可是男人已经走过去,将她的头扳起来。她脸上倒是没受伤,但满是泪痕,而与她的肩膀一接触,就能发现她不自禁的露出痛苦表情。赵冠侯问道:“怎么,受伤了?伤在哪里?”

    “没……没事……别……”

    话音未落,刚刚穿好的衣服就被解开,随即就看到一个很是随便的包扎,以及红肿的伤口。程月在方才的白刃战中,肩膀受了一记重击,骨头可能也有妨碍。赵冠侯冷着脸道:

    “这种伤,你还想瞒下来,你是想变残废么?我倒是养的起一个残废的姨太太,可是爱慈看到自己的娘变成残废,又该怎么想?简直是胡闹,等回了县城,我帮你弄一下。好在我治骨伤点办法,咱们军队里,也有苏家的正骨丸和膏药,不至于出大事。但是,你这样瞒着,要挨罚。”

    车厢里不比外头暖和多少,程月的肌肤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身体微微颤抖着,泪水又流了出来。

    “对不起……老爷,妾身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妾身是想帮你的……没想到……没想到会这样。妾身知道,害死了很多淮军弟兄,本来,他们是不用死的……”

    “知道就好!毓卿有身子,眼看就要生了,不能像以往那样管事。再者,她的性子,也不是一个当娘的好脾气。我就指望你带孩子呢。你倒好,学人家带兵打仗。我先不说伤亡胜负,我就问你,家里边你再走了,孩子谁管?让一群丫头带着么?”

    “玉……玉夫人和阿九在……”

    “玉美人又不是咱们家的人,她有什么资格帮着你管教孩子?阿九自己就是个孩子王,让她们两个管家……我真不知道,说你点什么好!”

    程月方才在阵前撕杀,身受重伤,神色不变。可此时见丈夫动气,却吓的面如土色,一下子跪在地上“老爷,妾身思虑不周,请老爷责罚。妾身只是……只是想你,也怕你,怕你在战场上兵少粮绌,不利久战,又怕你有什么闪失……妾身更怕,你忘了我……我知道我生不出儿子,很没有用,唯一有的,就是这些淮上男儿,可以随我赴死。在家乡,我招募了数千子弟兵,到军营里受训,带了这两千多弟兄来,是想给你打接应。车上,还有粮食和药……没想到,遇到埋伏。是我不好,请老爷责罚。”

    看着她在地上瑟瑟发抖,不知是寒冷,还是怯惧,赵冠侯却似被人用刺刀朝心头狠戳一记。自己在山东起家,靠的是练兵,而练兵的根本,是淮军。那些淮军之所以肯追随自己,没被其他人拉走,在接受苛刻的训练时也能坚持下来。固然有着军饷,前途、福利等方面的考虑,可是淮军女婿这个身份,才是最重要的纽带。

    自己今天倒是不怎么在意淮军的去留,或者说,就算没有了程月这根纽带,现在淮军也舍不得离开山东。但是对这个女人而言,这公平么?

    怒火化做了愧疚,程月被拉了起来,赵冠侯摸着她的伤处,温柔的为她把折断的骨头对齐“你把嫁妆和我给你的钱都花了招兵?”

    “恩……”程月很少享受到丈夫的温存,此时被丈夫治疗伤处,不敢抬头直视,只低头不语。

    “你不心疼?”

    “妾身……已经没了家人,自己的才具相貌,皆不出色,在家里,并不受喜欢。我知道,老爷不喜欢我,只是碍着老爷子老太太的面子敷衍我。但是我不在乎,只要你要我,就好了。如果连人都没了,要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我相信,老爷可以照顾好爱慈,至于妾身……这次来,妾身已经做好战死沙场的准备,那些身外之物,自然就不重要了。”

    “这么说,你是想要送死的?”

    “若是妾身战死沙场,老爷在清明之时,或许还会记得妾身,给我上一注香,让儿女们念一声我的名字。若是……若是死在内宅里,妾身只怕老爷将来,会把妾身给忘了。我宁愿你记住我,也不愿意你忘了我。我知道,这次犯了大错,害死数百将士。你……你杀了我吧。但是别休了我,如果你让我下堂,就连老太太都跟着丢人。你杀了我,让我用命,来报偿那些战死的弟兄。”

    她素来内向,有话都闷在心里,更不敢和丈夫犟嘴。这次把心里话一发说了出来,闭上双眼,等待着丈夫的制裁。

    赵冠侯低下头去,看着这个算不上美丽的女人,在家中,她确实不怎么出彩,跟自己也不投脾气,两下交流极少。可是今天看来,竟发现,此时此刻的程月,竟是美的惊心动魄,让自己自惭形秽。

    “别傻了,我怎么会不要你。胜败兵家寻常事,何况你也没败。我知道,我过去对你不够好,但是我们毕竟都还年轻,还有的是时间弥补这一切不是么?我向你道歉,争取你的原谅,你不许记我的仇。将来,我会好好待你的,怎么样,能答应我么?”

    说话之间,赵冠侯已经将自己的貂褂脱下来,覆在程月身上,抱着她,轻声道:“你答应不答应,原谅我……”

    回答他的,是程月用尽全力的拥抱,和嚎啕大哭,但是这哭声中包含的,却是无边的喜悦与欣慰。数载冷落,终于换得一朝温存,她只觉得纵然就此死去,也无遗憾。

    火车里运输的物资损失不大,可是士兵的伤亡惨重,死伤加在一起,竟是超过千人。杨福田自知,副旅长肯定干不下去,干脆自请处分,请求降到营里做营长。

    这么大的损失,肯定有人背锅,程月既然不能背锅,那就只剩下他。明知道杨福田有冤枉,赵冠侯依旧冷冷道:“你先到军校里,重新给我去学,学完以后,再考虑你安置的事。副旅长的位子我给你留着,但是有没有机会回来,要看你自己。”

    程月颇有些愧疚,向赵冠侯解释着,这都是自己的责任,不能怪杨福田。赵冠侯道:“事情不能怪你,也不能都怪他。关键在于,有人出卖了你们的行踪,所以郭剑才能打的那么准。这笔帐,不会就这么算了,我这就给十格格发电报,给我们的敌人,一点小小的教训,让他们明白,血债,是要血来偿的。”(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八章 雷神之锤

    火车自山东到陕西,沿途添煤加水,以当前共合正府的能力,想要保密根本做不到。有无数条漏洞,会导致部队的行动路线,进站时间,落到郭剑手中。可是赵冠侯却于消息泄露一事,亦有自己的看法。

    山东这几年间朋友固然交了不少,冤家同样也多,其中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则是铁勒。但铁勒在山东的情报能力不高,兼之国**乱越演越烈,并不大像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

    再者,就是铁勒在西北地区的情报机构,事实上已经在不久之前和自己接触,愿意协助鲁军,共同对陕军作战。这次连破两军,曹、高两部按兵不动,亦是铁勒在西北的力量发动的结果。

    除了他们,另一路人马,就是扶桑。

    先是山东的轻工业发展,对于扶桑的轻工业出口造成了影响,扶桑本土财阀,对于山东的势力十分敌视。扶桑与共合不同,财阀资本家,在国内极有力量,甚至从某种程度上,可以操纵国家正策。军政两界,都有他们的代言人。

    由于山东坚持与扶桑搞商业竞争,自共合之后,其在山东的情报机构,一直秘密从事反赵行动。毓卿的部门虽然对内不对外,但是有阿尔比昂配合,对扶桑的小动作也很清楚。

    碍于大局,以及这个机构对自己的影响并不大,赵冠侯对其始终睁一眼闭一眼,但是这次,他决定出重手了。

    帐篷里,已经换了一件洋缎皮袄的程月,小心翼翼的捧了个瓷盅递到赵冠侯面前,里面放的,是一碗五更鸡熬的鸡汤。这是凤喜的手艺,往日都是苏寒芝递来,可如今她可以代行此职,于她而言,这便是天大的幸事。

    看着丈夫把一碗鸡汤喝下去,程月自己的心里先就暖了,贴着丈夫坐下,回复着山东的情形。

    “山西前后两次协饷,一共是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两江的协饷,是八十万,跟咱们的开支比,虽然还是入不敷出,但是损失也不是太大。按照十格格计算,若是仗能够在开春的时候打完,我们的损失,能控制在一百万以内。”

    她的脸微微泛红,丈夫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这原本是夫妻间极寻常的亲昵,可是于她而言,却是自成亲之后,都少有过的温存。感受着丈夫的手,轻轻抚过自己的头发,程月竟似新婚之夜一般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小声的说道:“老爷……”

    “别听十格格说,我想听你说,你觉得我们的损失大么。”

    “老爷的决定,自然都是对的,妾身女流之辈,只当听令而行,不敢多说一句。”

    “是我要你说的,你只管说。我知道,你在家就管过帐,并不是个糊涂人,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若……若是打到夏天,我们的开支虽然大,但是各省的协饷也该有,妾身想来,两百万便是到了顶。虽然这笔损失很大,但是山东,也还负担的起……再说,我们的东西可以卖到陕西来,可以慢慢赚钱。”

    说完这些的程月,忽然意识到,自己等于是在反对十格格,又连忙道歉“妾身什么都不懂,是信口胡说的。老爷别怪我。”

    并没有巴掌落下,反倒是被赵冠侯搂在怀里,微笑道:

    “你说的很对,怎么能叫胡说?毓卿虽然比你聪明,但也有她看不到的地方。像是鲁造商品的流通,还有鲁票,这都是好事啊。再者,陕西这里什么都穷,但是有一样好处,就是人够多。这些人力,就是财富。两百万银子,还不到五百万鲁票,哪里买的回这么多人。”

    赵冠侯边说边抱起程月,后者脸色潮红,气喘吁吁,于一阵神昏意乱之间,侧头望去,却见案上,是一份电报文稿。可是看内容,却不明就里。不等她开口动问,就被丈夫热情,把所有的问题都挡了回去。

    电报发到山东时,毓卿正准备进产房,送电报的丫头也是旗人,年纪不大,人很伶俐。算是毓卿培植的心腹,她拿着电报,很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这个时候送给太太。

    玉美人看到她这样子,上前道:“现在家里没人,我替大帅管家。你们的事,我不问,我就提醒你一句,误了大帅的公事,十格格可饶不了你。现在不是前金那时候,她要杀你,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小丫头面色一变,连忙跑进去,在十格格耳边,把电报的内容念了一遍。那是一串没什么意义的句字“一杯铁勒茶。不调果酱或橘皮果酱,用蜂蜜调味……”

    毓卿此时正被胎动所折磨着,虽然已经生过一个胖妞,但此时依旧疼的她满头大汗。负责接生的修女,正准备将那个丫鬟赶出去,毓卿却咬牙叫住她“你过来,替我派一封电报给田中玉,就说两个字,动手……”

    田中玉旅,此时正驻防于日照,从事的工作,则是令部下抱怨不止的苦差:修工事。工事、堑壕加上要塞。他搞不清楚,赵冠侯投入海量资金,征用大批人力物力,在山东修的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但这是大帅命令,必须无条件执行。

    山东百姓对于赵冠侯的崇拜,以及鲁军对待民夫的待遇,使他们执行命令时,可以投入全部精力。严寒之下,依旧保持着工程进度,以血汗修建起一道坚固的防线。

    工程进行中,总是有一些人,以商队或是其他名义来窥伺着。虽然田中玉本人不懂情报工作,但是久在行伍,这点眼力见总是有的。那些人的身份也不难查,可是要想动他们,就要考虑各方力量的均衡,不能妄动。

    几名部下因为天气太冷,也没有放足年假,而抱怨着

    “还是夏家哥们命好,有当财政厅长的爹,居然给保进了海军。一样是吃粮当兵,现在海军的行市,可比咱们步兵强了。听说每月军饷比咱多一倍,吃的还好。有鲜鱼吃,咱只能吃咸鱼。冬天海水上冻,人家就能休假,天天在城里玩表子,那过的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田中玉横了几人一眼“不想跟我这干,也可以去海军。你们要是能像夏家哥们一样,把那什么明轮船玩熟了,会修那两个大轮子,我给你们写推荐信。要是不会,也行,只要想去,也能去。我跟海军那边有交情,保你们一个刷厕所擦地板的活,没问题!”

    几名部下尴尬的笑笑“没……没这个意思。我们不算啥,就是有点替旅长鸣不平。凭什么这次出兵,商全能去,咱不能去,非得留在这当苦力……”

    “你们懂个球!咱身上的担子重着呢,这是……”是了半天,田中玉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不耐烦的挥着手“告诉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大帅神机妙算,不是咱们所能预料。这修工事,一准是有用。还有那几个细作,给我盯紧了!”

    “盯紧也没用,人家是扶桑人,咱又不能抓……”

    “活腻了是吧?”田中玉眼睛一翻,几个部下吓的连忙向外逃,这当口,勤务兵已经从外面跑进来,立正行礼“报告旅座,济南来电。”

    当天夜晚,山东境内,数十名商人神秘失踪,两处货栈发生了恶**件。一群土匪袭击了这些货栈,与货栈主人发生了小规模枪战,彼此都有死伤,但最终,还是人数占绝对优势的土匪,将商人全数捉走。

    扶桑在山东没有领事,只能由京城的扶桑公使,向外交部提出抗议。要求彻查此案,给扶桑商人一个交代。袁慰亭身边的扶桑幕僚,亦大力游说,要求派出调查团前往山东。袁慰亭对此并不反对,允许扶桑派员前往,只在晚上与沈金英枕边夜话时嘀咕道:

    “我就没见过扶桑人这样的一根筋。都被人杀了一回,还要再派人送死。山东那里的情形,他们还不了解?冠侯动了真气,要给自己的弟兄报仇,扶桑人去多少,也是有去无回。”

    沈金英微笑道:“这也是你大总统的威风。自从前金到现在,咱们国家,几时跟洋人办交涉,也没这么威风过。还不是冠侯给你挣的面子。”

    “是啊,他确实给我挣足了面子,这次在西北打的不错,等他把五路兵都平了之后,我不会亏待他。”

    “也不光是不亏待,还得为他撑住腰。像是这帮扶桑人,不能他们想怎么着,就能怎么着。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咱的国家,要是事事都要看洋人的脸色,你这个大总统,面子往哪放。”

    “话是这么句话,但是怎么做,也要想个办法。不能硬顶,扶桑人不好得罪。冠侯杀了他们的人,我就要给他们面子,否则扶桑人没有了下台阶,那就真的要出大乱子了。”

    他边说,边笑起来“郭剑、白狼,居然好死不死的,去摸了赵家姨太太的列车。冠侯的性子就是这样,谁动他女人,他肯定是要不死不休。郭剑之前已经犯过一次忌讳,这次又犯,他的气数,到头了……”

    华阴城外,原属郭军控制的区域,现在已经尽数飘扬起鲁军旗帜。华阴县一如之前的羌白,陷入鲁军的重重围困之中。

    所不同者,华阴的城防远比羌白来得坚固,城头上甚至还布置有炮位。数门前金时代的红夷大炮,架设于上,持枪警戒的郭军,紧张的看着城外的鲁军,提防着他们随时可能发动的进攻。

    自潼关厅大败之后,鲁军衔尾而杀,几乎杀进华阴县里。多亏镇嵩军马队打了几个反突击,稳定了局势,才把城门关上。华阴算是个要地,远比羌白来的坚固,且郭军洗劫长安之后的积蓄,也足以支撑部队数月开支。

    虽然处于被围困状态,可郭军的士气还不错,经历长安大战之后的郭军,对于郭剑极为钦佩,认定有他带领,自己肯定不会输。不管局势多紧张,最后总能转危为安。再者绿林中人,被围困追击,都是常事,眼下终究是自己在城里,鲁军在野外,对峙下去,也不是自己吃亏。

    可是城内的救国君高层,却不像下面的人那么乐观。潼关再败,除了损失相当数量的兵力之外,将领上,数员猛将的折损,更让郭剑心疼不已。部下喽罗,可以随时招募,但是疆场上冲锋陷阵,肯出死力的部将,都是跟随他从黄龙山下山,转战四方的老弟兄,内中还有自己的亲戚族人。死一个少一个,这次的损失,一如他失去了杨玉竹一样,令他彻夜难眠。

    原本极英武的男子,变的有些憔悴,两眼布满血丝,人也消瘦了不少。他并不是只有杨玉竹一个女人,在羌白,长安,他都掠夺了几个出名的闺秀才女,甚至逼死过人命。只要他想要,自然会有女人,但是这些女人走不近他的心里,安慰不了他。

    如果玉竹在就好了。郭剑如是想到,她一定能开解自己,让自己的心情变的舒畅起来。这个女人,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三言五语之间,就可以让人忘记忧愁和烦恼。再给自己唱上几句碗碗腔,就能忘掉城外该死的鲁军。可惜,佳人无踪,就算是自己想要在无人的时候给她道歉认错,向她坦白心迹,剖白内心绝无轻嫌之意,也没有机会。

    隆隆的炮声响起,鲁军的炮兵,已经从后方陆续赶到华阴城外,开始以火炮宣示自己的存在。城墙没那么容易摧毁,这些火炮的威力也打不进城里,司令部依旧安全。但是持续被炮击却不能还手,总是让人觉得心里不痛快。

    潼关战败的后果比较明显,城里虽然还有不少人马,但是被鲁军打破了胆,不敢出去野战。城外的阵地,都是陕军主动放弃,丢给了鲁军。现在鲁军在城外的炮兵阵地架起来,更是没人敢去夺。

    何况经过二战潼关,郭剑也大致有了定见,自己的部队,不可能在同等兵力下,从鲁军身上讨到便宜。这并不单纯是武器装备的问题。两方的士兵身上的差距,并不是武器可以弥补的。

    民军里,可以打硬仗的将领还有一些,如白朗和他的部下,其也不止一次提出过,要杀出城去,摧毁鲁军炮兵阵地。但这些提议,都被郭剑拒绝了。

    目前城里粮饷两足,弹药也多,支撑两三个月不成问题。反之,鲁军驻于城外,只要一场倒春寒,就足以让他们付出巨大代价。

    对峙的前提下,情况依旧是对自己有利。再者,井、张两部虽灭,但曹、高两军皆在。如果三支部队可以合力,或许对鲁军尚能一战。

    王天纵、白朗、胡云翼几人,全都围在地图之前比画着,几人对于合兵计划,都没有太好的看法。井侠魔是五路联军的灵魂,连他组织的五路共击计划都失败了,再来一次进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

    几人都在考虑着,怎么用手头现有的力量,与鲁军周旋。或以拖待变,或组织兵力突围,之后按预定计划,向四川进发。

    潼关大败之后,镇嵩军由于率先退出战场,建制保存的最为完整,虽然是客军,但却是眼下城内第一号力量,王天纵的话,也就格外有分量起来。他指着地图道:

    “下面的弟兄,都有些疲了,想要回家看一看。你们也知道,我的弟兄都是河南人,抛家舍地的出来,自己怎么都好说,家里还有一家老小。过去当趟将,不管出去多久,总可以回家看看,现在离乡背井,实在是不大情愿。如果不安抚他们,我怕是要哗变。依我之见,咱们先打出去,有什么话,再说。到时候是另占城池,还是易地再战,总好过在这里死守。官兵断了饷道,咱们外援不济,等到粮食吃光,还是要突围。早突围总比晚突围要好。”

    郭剑摇头道:“大哥,这话兄弟就要摇个头了。弟兄们想家,发点军饷,再不成,就杀几个人,总可以把队伍保住。现在天寒地冻,部队棉衣太少,离开县城,又去哪里取暖?等到春暖花开,不用你催,我们也要走。至于现在,胜负之数,犹未可知。我们五路联军反袁,一是有云南蔡督军为援,二就是我们这些关中的好汉,从来就不怕死!从前金到现在,起义失败,杀头牺牲。死的人睡下,活的人,找机会继续起义。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现在也一样。别看两路兵败了,关中的爷们,吓不怕!来人!”

    勤务兵送来纸笔,郭剑提笔在手,挥毫泼墨,一份书信瞬息即得。“赵贼攻我,你贼不管,我贼若死,你贼不远。”落款只两字“郭贼”随即命令道:“来人,把信送到蒲县,找曹秀才要兵去!”(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九章 围攻华县

    华阴县外,赵冠侯骑着自己的大白马,绕着城下转了一圈。城头上的刀客,都是积年巨匪。看的出,现在的距离甚远,射击没有意义,反倒是空耗弹药,因此只能由着他观看地势。与他并马而行的,则是一身貂裘,背后背枪的汉娜。

    她在泰西游历数年,又是探勘地质,各种险山恶水,皆要亲身跋涉,很吃过一些苦,也练就了过人的适应力。加上穿着厚厚的皮衣,严寒对她来说,倒算不了什么。

    “你应该带着你的太太来,她一定非常愿意,跟你一起骑马,一起观测军事。”

    “你说的很对,她一定非常愿意,但是其他人就该不愿意了。要知道,维系平衡是一件技术性很强的工作,她现在太红,需要压一压,要不然对她并不是好事。再者说,她是一位标准的中国传统女性,拥有东方女性的良好品格。比如包容,这是她必须拥有的,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在表面上,她会对我的一切决定表示支持,对家里所有女性成员,都不会嫉妒。像是这种机会,她该让给其他人,以显示自己的大度。”

    “听上去,这一点也不美好,真的,我只是为她感到可怜。”汉娜边说边用马刺催动着坐骑,试图超过赵冠侯,但是赵冠侯的骑术在她之上,两人始终保持着并马而行。

    程月自从潼关车站战斗之后,在内宅的地位,竟是有着突破性的提高,她也一改往日的做法,学着孙美瑶的样子,给自己穿了身军装。孙美瑶统帅骑兵旅,她带来的两团淮军,则编成一个旅的建制,程月暂代旅长之职。虽然军衔没有,连旅长都是鲁军自己内部承认,得不到陆军部的认可,但是她依旧可以列席高级军事会议。

    只是她开会时的地位,仿佛是个高级秘书,带着手炉、衣服,坐好之后,就只看着赵冠侯。需要用茶时就去斟茶,感觉到凉,就把手炉送过去。

    这些表演,让她无法和一个优秀军人划等号,但是却无时无刻不透露着一个信息:自己是贤妻良母。而且大帅对这种好意全部接受,没有任何斥责,也说明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变的颇为亲密。程月从一个黑如煤炭的太太,正在渐渐转红。

    汉娜对于这种变化,心情颇有些复杂,既为程月感到可怜,自己心里,却又有许多不甘。像是这种放马观阵,就是赵冠侯特意为了给她解闷,想出的特殊约会方式。

    绕着城跑了两圈,汉娜停住坐骑,看着赵冠侯道:“陕西乱军已经开始行动了,我想你应该收到了消息。有两支部队,正准备配合城内的被困武装,对你进行一次联合作战,就像上一次一样。这些人不知道是该称他们勇敢,还是该说他们愚蠢。已经失败过一次,却还想再来一次。”

    “这种事,只能说他们想明白了吧。”赵冠侯在马上摘下步枪,朝着城头瞄准,城头上的民军,倒也不会因为这种比画而紧张。自己打不到对方,对方自然就打不到自己。

    “他们不救郭剑,就只能被各个击破。如果集中力量,至少还有一拼的机会。这种事没有办法的,要么投降,要么打一仗。打一仗,自然是兵越多越好,力量越强越好。他们联手,也在情理之中。可是……要想援助郭剑,还是先看,自己的实力够不够再说。”

    赵冠侯用手指了指城头“你说我每天这样打死他们几个人,他们会怎么样。是不得不出来跟我打,还是等着被我狩猎?”

    汉娜估计了一下距离,摇头道:“这不可能。即使是米尼步枪,也达不到射程。而且风很大,优秀的射手,也没办法保证命中。我们能站在这里聊天,正是因为射程达不到,如果你能射中他们,现在我们已经被对方的枪弹覆盖了。”

    赵冠侯一笑“那我们打个赌,我打死那个军官,你看,就是那个穿着皮袄的家伙。”

    他用手指向城头,那是这一段民军布防的指挥官,身上穿着一件老羊皮袄,与穿棉袍的普通喽罗大不相同。

    “我打中他,你就接受我的追求,怎么样。如果打不中,我就停止追求你。”

    “嘿,你这是在发疯。”

    赵冠侯不理会汉娜说什么,双腿猛的一夹马腹,白马向着城墙猛的冲刺过去,守卫初时并未在意,毕竟一个人,不会对城池发生什么影响。可是看来人距离越来越近,却也忍不住举起了枪。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发了什么疯,但是送上门的功劳没人会放过,如果可以击毙对方最高长官,这便是老天降下的福分。

    终究不是正规军。由于想不到赵冠侯会来个单骑冲阵,他们之前没有进行射击准备。此时慌忙的举起枪,有些人甚至还要临时向枪里装弹药,夯实,显的手忙脚乱。

    汉娜初时只当赵冠侯在开玩笑,可看他确实朝城下冲去,急的大叫起来“回来!你这个疯子!我们可以谈谈,用其他的方式……”

    赵冠侯这时已经距离城墙越来越近,城头上的喽罗呐喊着,招呼着己方的好枪手。一些喽罗举起了枪,匆忙的扣下枪机,但是距离太远,弹丸一射出去,就被大风所影响,不知道飘到哪里去。

    那名穿皮袄的指挥官,亦是民军里较有名气的射手,从部下手里接了支长枪,探出头去朝着赵冠侯瞄准。作为多年的老匪,他不像手下那么毛躁。打一枪,重新装填要费很长时间,机会只有一次,只开一枪,就够了。

    他的眼睛眯缝成一条线,手指已经放在枪机位置,可是就在他的手即将扣下枪机之时。赵冠侯手中的米尼枪已经响了。

    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崭新的普鲁士制造米尼枪的声音,与民军使用的步枪全不相同。伴随着清脆悦耳的枪声,这名民军指挥官的脑后,炸起一团血雾。他的身体在城头上摇晃了一下,随即自垛口摔向城下。

    城头上的枪声,顿时响如爆豆,愤怒的民军,已经不管是否可以命中,单纯以复仇为目的,向赵冠侯攒射。白马圈转了马头,向着汉娜奔来,汉娜紧张的站在马上,双手下意识的在胸前划着十字,目瞪口呆的,看着发生的一切。她在祈祷着,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换取自己骑士的平安。

    赵冠侯的身体仿佛剧烈的颤抖了一下,随即从马上消失了。

    “不!”汉娜发出了一声尖叫,随即发疯般,向着赵冠侯冲去。如果……如果他真的中弹了,自己又该怎么面对这一切?自己离开祖国踏上东方的土地,为的,不就是和他在一起?他……他不会这么离开自己的,我们只是亲稳过,其他的还没有做过,他不能这么死去……如果要死,那么也该是死在一起,让这弹雨,把两人都覆盖其中吧。

    身后鲁军士兵,也开始向城头射击。城内,已经有士兵开始动员,准备出城去抢那位牺牲将领的尸体。城外的鲁军,则大喊着“炮兵!炮兵死哪去了!医护兵准备!”

    汉娜的坐骑,已经来到赵冠侯的白马身旁,汉娜一把拉住缰绳,不管自己是否可能中弹,紧张的搜寻着赵冠侯的踪迹。

    她确定,人没有掉到路上,至少这一路上,看不到赵冠侯的影子。最怕的就是人中了弹,但是脚还挂在蹬里,一路颠簸,人被石头和地面摩擦,就会变的血肉模糊,凄惨无比。汉娜的心已经缩紧成了一团,她生怕看见的,是方才和自己谈笑纵马的人,转眼间就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尸体。

    水雾已经布满了她的眸子,让她的视线变的模糊,她看到了脚,紧紧挂在马蹬上的脚。……不!不要是这样……

    “你完成了约定……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只要你活着……”

    汉娜忍不住大声的喊叫出来,她并不认为这种喊叫可以改变一些事实,但是至少可以让自己的心,变的好过一些。她在四下的寻找着,寻找着那注定变得残缺不全的身体。她将像一个妻子一样,为他整理好容颜,擦干净身体,送他踏上天堂,随后,随之而去。

    “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汉娜眼前一花,随即整个人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从自己的坐骑上,生生提到了白马之上。不容她反抗,就被野蛮的占领了双唇。

    良久之后,两人才分开,赵冠侯笑着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普鲁士姑娘也该说话算数对吧,答应我的事,不能反悔!”

    “无赖!恶棍!”汉娜抗议的在他怀里挣扎着,但是显然都是徒劳的,只能接受他的攫取,最后无奈的提醒道:“现在……现在不是时候,你该和你的部队在一起。”

    城内的部队已经杀出来,夺取自己主官的尸体,与城外的围攻部队展开了战斗。负责这一段包围的,是鲁军两个连,外加炮兵一个连。

    冲出城外的部队也不算太多,但是士气十分旺盛。鲁军阻挠夺尸的部队,把民军的战斗力看的太差,一个连与后方的部队脱节,盲目的杀过去,结果反倒陷入包围之中。

    民军跟鲁军交手很少占过便宜,这下当然不可能放过。城头上的几门红夷将军炮,都撤下了炮衣,开始点火发射。城头与城下形成了交叉火力,想要把这个连吃掉。鲁军连长也是个极执拗的性子,夺了那具陕军指挥官的尸体,又不肯撤退。命令部队就地组织防御,与来袭的民军打起了防御战。

    他的想法也很简单,自己背后是几万士兵,不可能把自己这个连扔到这里不管。如果退下去,那就有责任,坚持住,就有战功。

    一如他所料,鲁军自然不能放弃一个连被吞掉,炮兵连的十二磅炮,开始不计较代价的向城外民军发射榴霰弹。乃至民军一个连,还没来得及加入战群,就被一轮炮击打的失去了战斗力。其余的火炮,也开始压制城头炮火,鲁军的两个连,发起猛烈冲锋试图解围。

    城内,民军的部队也得知自己主官的死尸被人夺了,于是一部分士兵不用动员,自发的带枪出城,参与战斗。这些人善于打烂仗,因此出城部队建制混乱,也没有明确主官,大多是各自为战状态,但打的很是热闹。

    赵冠侯趁着汉娜痛哭的机会与她温存一阵,此时才发现,自己一枪竟是惹出好大篓子,似乎打死了一个人缘颇好的民军将领,导致刀客们发了疯一样冲出来。己方相反没做好这种大规模野战准备,现在投入战斗的都是以连为单位,战斗打成了胶着。

    就连炮兵都因为担心误伤友军而不敢开火,好在城头的大炮也如是,战争之神同时陷入沉默。而失去炮兵掩护的鲁军,面对刀客的亡命冲锋,竟是一时进退两难,始终打不开通道,被困的部队救不出来。

    他摇摇头“太懈怠了。这样可不行,要是这样打,一不留神真可能吃亏。看来敌人组成联军的事,也得让下面知道,提高警惕,把精神头给我打足了。乌合之众如果都吃不下,将来还怎么办大事!来人啊,调集部队,准备进攻!”

    好在赵冠侯的号召力在,有他在战场上,各方面围困部队,都留了足够的机动兵力随时准备救驾。等到命令一下,孙美瑶亲自带着一个骑兵营赶了上来,随即是王斌承的一个步兵营,龙扬剑一个骑兵连。

    优势兵力摆开队型,按照自己最擅长的正攻法压上去,刀客们终于顶不住,胡乱放了一阵枪,就退进城里。而被包围的鲁军连,此时能战部队,只剩了不到一个排。

    刀客们的损失更大一点,战场遗尸,就已经超过三百。如果算上彩号,赵冠侯这一枪,惹出的双方死伤加起来接近千人。

    城头的戒备更严,包围一方也提高了警惕,不敢像以往这么懈怠。赵冠侯下达着命令,各门包围部队,至少要有一个营保持机动,随时可以拉出来野战,免得被人打了偷袭。至于犯事的鲁军连长,无功无过,不奖不罚,不做任何处置。

    等回到营里,程月已经熬了一锅燕窝粥送来。对于丈夫带着汉娜到外面去约会,乃至引发一次小规模战斗的事,她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努力装出一副笑脸,如往日一样。赵冠侯朝她笑了笑,她就受宠若惊的不知如何是好,小心翼翼地问道:“妾身……妾身有一对红玛瑙耳环,是老佛爷的遗物,十格格送给妾身的。那位……普鲁士小姐如果喜欢……可以送给她……”

    不等赵冠侯做答,外面高升走进来“报告大帅,几个铁勒人要见您。为首的是个姑娘,说跟您是老相识。”(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章 叛国者

    看到那位身材火辣,相貌出色的铁勒女郎,程月脸上的表情更为阴郁,下意识的,向赵冠侯身旁靠了靠,努力的证明着自己的地位。

    赵冠侯对这位女郎,倒是没像程月想象中那么亲近,只礼貌性地伸手示意,随后问道:“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咱们之间的交情,已经埋葬在关外那冰冷的风雪之中。”

    “别这么说,那会令我伤心的,我一直以为,我们的友谊,会像西伯利亚的坚冰,万年不化。那是您的太太?哦,我不得不说,她可真……可爱。”自从关外一别,本以为再无相见之期,没想到米娅又出现在自己面前。比起在京城或是关外之时,反倒是更加容光焕发,颜色更胜以往。

    虽然听不懂两人说什么,但是只看米娅朝自己挑衅似的表情,程月本能的感觉到敌意,随之而来的,就是自惭形秽。自己的姿色跟这个洋婆子相比,实在差了一大截,也就难怪丈夫的心,不在自己一边。如果是苏氏或是那个八大胡同出身的杨氏在这,最好是松江太太在,就不用怕她了……

    赵冠侯这时已经与米娅行了个拥抱礼,随后落座,又朝程月伸手“坐到我身边来。你是我的太太,跟洋人见面,要有礼貌,但也不用自轻。”

    程月听到太太两个字,心头一暖,点点头,紧紧抓着丈夫的手。

    “米娅小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该不会只是为了评论一下我的太太吧?”

    “当然。我们是老朋友了,听说你在陕西,我来看望一下我的老朋友,或者说是我的爱人,难道不应该么?别忘了,我的婚礼可是被你搞砸的。”米娅做了个生气的表情,随即道:

    “跟我一起来的,都是我国的贵族,这片土地,是他们的地盘。只要和他们合作,我相信,对你的战争,将会很有帮助。反过来……我想,你明白会是怎么样。”

    “对不起,我确实不太明白,比如现在我们说的土地问题。据我所知,陕西是共合领土,什么时候成了铁勒的领地?这是什么时候定的条约,我居然不知道?在我的军营里,有各国的观察团,不如请他们来,共同讨论一下,看看有没有人记得,什么时候有这个约定。”

    在米娅身后的几个人,都穿着厚厚的皮衣,头上戴着兜帽,连半张脸都挡的严实,看不清五官。帐篷里有几个大火盆,温度很高,这种厚衣服是穿不住的。几个人脱去外套,发现年纪都已经不小。

    这些人相貌不等,但是目光里,全都有着一样的精明与剽悍,更有一种贵族中难得一见的杀气。

    其中,一个满脸胡茬的高个男子,接替了米娅的发言。“冠侯阁下,我叫伊万,伊万?米哈什耶夫维奇?罗曼诺夫。是铁勒在陕西开办的新泰洋行董事长。认识阁下,是我的荣幸。米娅小姐过去和您有交情,但似乎也有误会,我在这里,需要表明一下我们的观点。我们这些人,是真诚的希望与阁下达成合作,我想,这对我们双方,都是很有利的事情。”

    “我想的是,你们应该先报出自己的所属。是保王党,还是王叔党。现在的铁勒帝国,已经说不上到底谁是真正的首领,我可得先搞明白,到底在和谁打交道才行。”

    关外的战争,以扶桑胜利告终,随后又是股票风波,让沙皇用以镇压国内起义的经费蒸发,接连不断的打击,最终酿成了一场席卷铁勒的灾难。贵族中,以十二月党人命名的起义者,发动了袭击,成功刺杀了老沙皇,并拥立了沙皇的弟弟继承王位。开始效法泰西各国,对铁勒的国体进行改变。

    废除农奴制,实行泰西的君主立宪体制,改革经济、正直、军事,以全新的面貌,缔造全新的国家。新沙皇与他的支持者,高举着变革的旗帜,勇敢的向着旧制度发起挑战。他们对未来充满希望,对国家充满责任感,但他们也因此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军队。

    军权始终掌握在尼古拉斯二世的叔父手中,当变革的火焰,终于烧到了这位亲王头上,并要剥夺他对军队的控制权,从他手中没收农庄,将那些农奴变成自由人时,亲王毅然选择了举起反旗。由于多年控制军队,他拥有着一批忠诚的部下,与之相比,十二月党人所控制的部队数量太少了。

    他们所拥有的,是大批勇敢,拥有热情及奉献精神,但缺乏军事素养的农奴及底层民众。事实上,十二月党人本身,也和这些支持者相处的并不融洽,于是战争的结果不言而喻。

    新任沙皇死于一杯毒酒,亲王加冕,登上了皇帝的宝座,开始对十二月党人进行追杀。除了十二月党人本身,包括他们的亲属及支持者,都随时有可能被送上绞刑架,或是死于哥萨克的铁骑之下。

    杀戮与逮捕,暗杀与反抗,成了铁勒近两年的主要基调,也因此,对于中国的影响力大幅度下降。任是大金打的天翻地覆,铁勒都没有发挥什么作为。

    赵冠侯对于这些贵族的归属不是太清楚,自然谈不到接下来的沟通。伊万也不隐瞒,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忠于沙皇,更忠于铁勒,而与窃据宝座的弑君者誓不两立。我们每个人都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将锋利的匕首,刺入那个窃国者的胸膛!”

    “原来如此,米娅小姐,真想不到,您原来现在是为葛明者工作。您的老上司呢,他跟您现在是在同一战线,还是刀刃相向?”

    米娅毫不在意的一笑“谁又说的好呢?他可是个不错的变色龙,在任何时代,都是不会吃亏的那一种人。铁勒很大,也许我们永远也没有碰面的机会不是么?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谈合作了吧?”

    “谈?怎么谈?我到陕西这么久,为什么现在才来跟我接触,这在诚意上,似乎有所欠缺吧?”

    伊万摇摇头“请您谅解,我们也是无可奈何。我们目前的处境,阁下想必十分清楚,我们必须小心谨慎,不能轻易的投资。一次失败,就可能导致自己万劫不复。何况……我们自己也身负重任,这决定了我们,必须选择一个可靠的强者合作,因为我们没有反悔的机会。”

    其他几名贵族的脸色,同样难看,从目前情况上看,十二月党人明显处于劣势一方。以至于残存党人都只能谨小慎微,努力的隐藏自己的身份。否则等待自己的,必然是家破人亡。

    米娅道:“贵国实行了共合制度后,同样善待宗室,这一点,让我们觉得很欣慰。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们这些沙皇的忠实部下的心情。我们并不畏惧牺牲,但我们同样希望牺牲的有价值。就像现在,我们可以走进你的营帐,跟你谈交易,这本身,就是在冒险。”

    “当然,如果我把你们抓起来,交给铁勒公使,说不定他能提供的,会比你们更多。”

    赵冠侯冷笑一声,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去,却见这些贵族面无表情,既不愤怒也不惊慌,似乎自从走进军营那一刻做好了,随时牺牲自己的准备。

    伊万道:“为了自己的祖国强大繁荣,心甘情愿牺牲性命,这并非贵国人士的特权。我们同样愿意为了铁勒的发展,而牺牲自己的一切。所以阁下不必用死亡来畏惧我们,当我们在双鹰旗下宣誓,为了铁勒的未来赌上一切时,都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那好,看来是我小看了各位志士牺牲的决心,我向众位道歉。下面,我们来谈一谈交易的内容吧,你们能给我什么,又希望我提供什么。”

    “情报,有关叛军的一切情报。”米娅道:“你或许不喜欢,但这是事实。对于陕西,我们比你们自己更了解这片土地。包括陕西的高比例军事地图,我们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绘制完成,比起你们自己使用的陕西地图,要精确的多。我们了解过,贵军使用了自己绘制的地图,而且绘制的很精妙。同时你们的商队,也在各处测绘地图,但是我们可以让你们节约这部分时间,同时保证让人满意。在叛军内部,我们同样有自己的关系,随时可以为你争取到一批人手。还有,像今天被你打死的那名民军军官,你不想知道是谁么?”

    “我对一个死人没什么兴趣,不管他谁,终归也是死了。”

    米娅耸耸肩膀“好吧,这个算是我赠送的消息。你杀掉的军官,是民军军官耿直的义子,是郭剑曾经发誓,要好好照顾的人。耿直在郭剑起兵之后,对他的帮助很大,曾经一度是郭剑的参谋长。乃至他的牺牲,也是为了保护郭剑,所以郭剑对他这个唯一的义子,有着很大的责任。同时耿直在民军里,也有着不输郭剑的号召力,你杀了他的儿子,城里的民军,就要和你战斗到底。可以想象,未来的一段时间,野战将变的频繁起来,需要你布置大批的兵力,来应对民军的集群冲锋。而在你身后,还有总数是你一倍以上的民军援兵的袭击,你的兵力,够用么?”

    “米娅小姐,战争不是人数加减游戏,否则的话,现在你们该是和井侠魔谈判,而不是和我。据我所知,叛军能发展到今天,与你们的资助脱离不了干系。而贵国向来有个习惯,就是资助我国的反对者。给他们资金与武装,支持他们与正府军为敌。”

    “这是任意一个强国,都该对邻居做的事情。”伊万毫不迟疑的承认了这一点“如果贵国强大起来,对铁勒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尽一切手段,削弱自己的邻居,这是每一个负责的君王都会做的事情。这一点,无可厚非。所以,现在共合正府,也该做类似的事情,削弱你们的邻居,为反对者提供资助。再者,正因为我们为叛军提供物资,所以对他们的掌握力度才足够强大。我们可以缔造他们,也可以毁灭他们,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内。”

    他咳嗽两声,指向自己的衣袋“那里面放有一份文件,记载着,一批物资的存放位置。那些物资存放的……很隐秘,包括一部分是存放在地下仓库的。如果没有我们的指引,贵军自己很难找到它们。另外,我们可以提供大批的粮食、棉衣,帮助你们解决物资上的压力。至于价格,一定是其他各国援助所无法达到的。”

    “那你们要什么?”

    “我们所要的并不多,只希望山东能够接收一不部分我们的家属就可以。”

    米娅的眼睛里,有了一层朦胧“我们随时可以为了自己的理想去牺牲性命,但是我们的家人,他们……不该有那样的下场。铁勒对待贵族的手段,已经变的残忍,粗鲁肮脏下贱的哥萨克骑兵,甚至可以占有高贵的贵族妇女,贵族的体面已经荡然无存。当贵族的权益都无法保障时,平民的结果不言自明。我们需要给他们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身,这个地方,必须是个高尚、文明充满着现代气息,并且尊重贵族,保护贵族体面。山东,是最好的选择。”

    伊万也道:“我们的家属,身上会带有旅费,不会占用山东太多的资源。只要阁下答应,不将他们引渡回国,帝国在西北的力量,将全部为贵军服务。除了物资以外,还有情报,以及人力。乃至甘肃等西北省份的力量,我们都可以向贵军开放服务。”

    赵冠侯点点头“这个问题,我可以考虑。但是我想先问一句,你们为什么选择我,而不是郭剑。”

    “因为长安,因为羌白。我们只会选择和文明人合作,而郭剑或是其他民军将领,显然对于贵族充满敌意。他们不会在意贵族的体面与尊严,也就没有办法继续下去。我相信,只要我们合作,那么很快,您就可以品尝胜利的美酒,享受着鲜花与掌声。”

    “我想……鲜花与掌声不用着急,在这样的天气里,一杯好酒,一只肥羊更为合适。太太,去告诉伙房,准备好酒好肉,款待这些贵宾!”(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一章 断刀(上)

    刘佩萱是在忐忑的心情中,抵达华阴县外的。路上,她听说了一件事,大帅的一位太太,带了几千人赶来潼关帮忙,结果中了埋伏,差点丧命。她也因此变得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也中了埋伏,被人架了肉票。

    反倒是那位周小姐,虽然怀着身孕,可是处事果断,思路清晰,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行军线路选择的也极为稳妥。因此一路上无惊无险,路途十分顺利。

    队伍离华阴还有二十几里,就遇到了鲁军的游骑,彼此核对身份无误后,几名游骑陪同着刘佩萱向军营前进。从风中,飘来枪声和战鼓声,周小姐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有些害怕。那名游骑笑道:“别担心,困兽犹斗,打不过来,不至于惊了你们。”

    周小姐趁着话头问道:“这是在攻城?”

    “不是,是郭军出来野战,或者叫送死。”那名游骑得意的笑道:“他们那边死了个姓耿的,听说为这事,郭剑眼珠子都红了,发誓要为他报仇。这几天,天天组织部队出城反突击,可惜没什么用。大帅早就预备好了,各门都放了大炮,专门打他出城的部队。人马刚一出城,先用榴霰弹炸他几轮,等冲出来就是排枪,任是什么样的好汉,最后也是个死。看看他城里有多少兵,禁的住这种杀法。”

    “哦,原来是这样。”周小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郭剑本人,抓住了么?”

    “要是抓住他,我们就不用在城外受冻了。这龟孙滑头的很,带兵杀出来过几次,可是逮不住。不过没关系,他的人死的太多,他也撑不了多久了。再过几天,就把华阴拿下来,到时候几位到城里暖和去。”

    周小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刘佩萱,后者马上明白,问道:“大帅人呢?现在在营里?”

    “不在。大帅带着兵出去了。听说是这些乱贼要组织什么三路合兵围攻我们,自己找死!他们的行军计划,我们早就知道了,大帅带着兵杀出去,这一阵,就解决其他两支队伍。等到华阴成了孤军,看看他郭剑能逃到哪去!大帅下话了,敢打我们太太的车,对他要下死手,谁都能活,就他必须杀!”

    话音刚落,周小姐的脸色忽然一白,人向着一边歪倒下去。那名游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人,却见她双眼上翻,竟又昏迷了。

    山林之间,嘈杂的脚步声响起,一面面旌旗在寒风中舒展身形,晴朗的天空下,关刀、砍刀、鬼头刀等兵器,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喽罗们哼哼着“鬼头大刀六轮子枪,关中的皇上我来当……”这样的小调。虽然是行军,但是部队走的很散漫,也不成为队型。

    关中刀客自来如此,轻生死重然诺,但也同样没有纪律部勒。高峻与曹世英都不算是有将略之人,自然也没什么本事,把一群散兵游勇,带成令行禁止的队伍。

    好在大家本来就是打烂仗的出身,这么多年,一直就是这么过下来的。这些人虽然没纪律,但是也不怕死,到时候直接扑上去,反倒是正规军自己不适应刀客的打法。

    高曹两人并马同行,边走边小声的议论着。军中的马队已经派出去抄掠商南,这一支人马,则是前往华阴,集中力量,为郭剑打出一条通路来。

    大家心里有数,以鲁军入陕表现出的战力来看,自己虽然兵多,也不大可能吃掉他。但是,吃不掉,可以给他打疼,这就足够了。

    曹世英是秀才出身,虽然不曾做过官,但是对于大金官场并不陌生,于前金军事体系中诞生的将领,也较为熟悉。向一旁的高峻分析着局势:

    “鲁军的根基在山东,不在陕西。这里不是他的地盘,打下来没的用,总归不可能留在陕西做督军。等于是替别人忙和,干的多好,都是要走的。反过来,损失的士兵,就是自己的本钱,没有了兵,就没有了根基。不但陕西白打,就连自己的位子也保不住。老袁编练模范师,又要各省设民政长,实际就是分各省督军的权柄。所以,我们起事,各省督军多半是乐见其成的。赵冠侯打的凶,是因为他和老袁的关系非同一般。但是他是他,他的部下是他的部下,如果把老本拼光,他的部下也不会答应。”

    高峻与曹世英私交最好,见识上也极为相得,点头道:“郭剑火烧长安,真是一手臭棋。原本预备支援我们的滇贵两军,因为这事,都不肯出兵。四川方面,也怕咱们进川之后杀人放火,从欢迎变成了敌对。在边界陈兵以待,不允许我们进川。这么个惹祸精,咱们还要去救他,给他善后。消耗鲁军,实际更要消耗我们自己人,这么多的弟兄,到时候就要拿人命,去填鲁军的大炮了。”

    “也不至于如此。咱们奇兵突袭商南,只要打下来,就有一笔利市好发。商南是鲁军储存给养之地,必有大批的辎重。打下来,大家也都能发财,下面的人,不会反对。至于正面与鲁军作战,我想以赵冠侯的情报能力,肯定可以知道我们这次是动真格的。他并不会支持打消耗战,他的部下也不会。我们只要把架子摆开,他自己也会懂得取舍,只要把架势扎足,他自己,或许就会撤了。不管怎么说,五路联军,重点就是一个联字。要是大家彼此不相救,那不成了笑话,让人看不起。等把他救出来,再想办法。天长日久,补给艰难,鲁军在陕西,不会待的太久。”

    曹世英边说边比画道:“自为省来援的物资,大多要走河南。那里趟将遍地,就算王天纵带进陕西一部分,在本土,还有的是。那些人天地不怕,都是些不要命的主。眼看着铁路上过军需,他们不会不眼红。只要他们打铁路,断绝鲁军的补给,鲁军想不退也不行。总之,这笔帐鲁军怎么算怎么也是赔钱,这生意没人乐意做,虚应故事打两仗,到时候自己就走了。只要他们走,陕西的局面就算是活了。”

    两人对于战胜鲁军,都已经不抱幻想,但是对于吓退鲁军的信心颇足。这时,前哨的通信兵传来消息,担任先锋任务的杨九娃,已经与鲁军的部队发生接触,双方互有伤亡,但是民军人多,鲁军已经开始撤退。

    高峻面色一喜“打的好!看来鲁军的求战意志果然不强,吩咐前锋,加快行军,早一点打到华阴,就早一点解决战斗。”

    杨九娃的前锋部队两千余人,是整支联军的精锐,杨九娃自己,更是刀客里出名的猛将。曹世英的坐骑到了前线时,只见战场上,北洋军遗尸三十有余,缴获的长短枪械超过二十支。这在战绩上算不上多出色,可是对于联军的信心颇有提升,至少告诉大家,鲁军也是血肉之躯,并非不可战胜。

    原本松散的刀客们,等到此时,却变的如同狼群一般,因为见到血,而格外兴奋。步伐在悄悄加快,将身上最后的烧酒一股脑倒进嘴里,靠着酒意抵消着刺骨寒风,向着华阴前进。

    很快,前哨的枪声又响了起来,持续的时间不长,前锋喜信又来。鲁军在此布防的部队同样极少,甫一接触,就开始败退,只放了两阵排子枪,就都撤了下去。但是杨九娃反倒下令,前锋部队放慢前进速度,搜索前进,谨防敌人的埋伏。

    曹世英笑道:“九娃用兵,太过谨慎。就算鲁军诱敌,又能把我们诱到哪去?咱们总归是要到华阴的,这一带山山水水,全都装在咱的心里,要比地利,他娃还差的远。告诉他,加快速度,打通了华阴县,让郭剑的婆姨,给咱唱出大戏!”

    为了杨观音!这样的口号,让队伍的精神变的更加饱满,速度也更加快。在不知不觉间,部队的间距在拉大,一部分士兵掉队,另一部分部队则冲的越来越靠前。

    杨九娃的先锋队,两次进攻之后,损失并不大,士兵们开始轻视鲁军的战斗力,认为对付其殿后部队,并不算困难。只有杨九娃的眉头越皱越紧,吩咐着部下,慢些,再慢些,留神中了埋伏!

    这些人马对于附近地形极是熟悉,选择的,自然不会是那种狭隘难行的险关狭道,因此部下并不怎么在意伏击。换句话说,这条路,本就没有多少可供伏击的地势。随着曹世英的命令传来,前锋军的精神越发亢奋,有人呐喊着杨观音的名字,开始前冲,队伍的阵型,也就越发散乱。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杨九娃绝对不相信,一个可以歼灭甘军马队的将领,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如果鲁军当真如此脓包,那郭剑又何至于发书求援?他命令着身边的警卫队“告诉那些瓜娃,都给我走慢些,保持队型……”

    话音未落,一声轰隆声猛然从前方传来,杨九娃下意识的勒住坐骑,举枪高喝“不要慌,警戒四周!”

    随即,一声连一声的炸响,从前方传来,爆炸声惊天动地。等到杨九娃的坐骑赶到前方时,才知是部队遇到了鲁军埋设的大批地雷。而与地雷相比,地雷群之后的布置,则更让民军心寒。

    大片的胸墙、栅栏、拒马已经陈列在此,宣布着守军恭候多时。赵字军旗飘扬,周身冬装的北洋士兵,高举着步枪严阵以待。数十门大炮一字排开,在阵前最为突出的位置,向民军开始发射炮弹。

    主力?

    杨九娃粗看下去,就发现敌人的兵力并不算少,而且装备异常精良。这么一支主力等在这,就说明对于自己部队的前进路线,对方早已经掌握。己方的一举一动,都在鲁军计算之内。

    他素日谨慎,可到了此时,反倒是最为大胆。抽出鬼头刀,朝空虚劈一刀,大喝道:“弟兄们,啥都不要怕!狭路相逢勇者胜,给我冲过去,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在主官的带动下,部队的士气重又沸腾起来,民军开始用巨石向前滚动排雷,甚至以人趟的方式,向前猛冲。幸运儿冲过地雷圈,接着就要面对排枪,可是没人退缩,所有士兵就那么看着身边的人被炸的血肉横飞,或是被乱枪打死。自己面无表情的举起刀剑,向着鲁军的阵地扑去。

    鲁军的大炮开始发威,数十枚铁球在人群里肆意扫荡,带起无数血肉。炮兵指挥不慌不忙的看着对面,那些呐喊着杀过来的关中豪杰,冷声道:“霰弹,双份的霰弹!挽马准备,两轮霰弹之后,转移阵地!”

    民军缺乏火炮,一段冲击距离,就只能靠人命和血肉来填充。鲁军的炮火,却在完成杀戮任务之后,从容的套车离去。等到民军刚刚抵达这片阵地时,迎面则是北洋兵的排枪洗礼。

    呐喊声中,第一排的突击队无一生还,第二排、第三排的进攻者,并未因为同伴遭难而稍有迟疑。被选入前锋队的,都是全军中个人战技最强,胆量也最大的一批人。只要不死,进了城就可以优先享受战利品,是以部队的冲击力极强,几乎是硬顶着枪弹,来到鲁军的阵地附近。

    可是还不等他们发挥刀客特长,与鲁军打近身战,鲁军士兵已经抢先出手,无数枚圆形物体,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抛物线,落在民军脚下。就在大多数民军搞不清楚对方是在抛掷何物时,爆炸声已经响了。

    曹世英在阵中听到攻击受挫的消息,飞马赶到前线时,先锋队已经死伤过半,却还是没能摸到鲁军的身边。杨九娃自己也挂了彩,但是依旧奔驰于一线,调度指挥。看着鲁军完备的工事,曹世英心里也有数,自己的计划一定是走漏了消息,身边,有官府的卧底!

    比起进攻受挫,他更担心的是老家的安危。白水县,古名冯翊,陕西义军初起,以冯翊为名,便是因为白水,乃是这些关中刀客的起家之地。蒲县则是重要饷源,一旦两座城池有失,自己就连家都不容易回去。

    他匆忙命令着,后方的大部队来支援九娃,可是落在最后的脱节队伍,在炮声响起之后,开始踟躇不前。一些下级军官交头接耳,有意拖延部队的行动速度。很快,另一条谣言也在部队里散布开,蒲县、白水正被官兵围攻,再不回去,老家就要丢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二章 断刀(下)

    事实上,这个谎言非常拙劣,即使计算距离,也可以知道,即使两座县城真的遭到攻击,也不是这些在前线的小头领可以知道的。但是,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够冷静的分析,哪些话是事实,哪些又是谎言。

    这些人的积蓄甚至是新近抢来的家小都在县城里,一旦老家有失,则身家尽毁。不少人开始仓皇的想要回去,这些传播谣言的小头领,也顺风扯旗大喊着带弟兄们回家,在后军制造混乱。

    联军的主要将领都在前方,后方既不设兵站辎重,也没有大将押阵,只有几名刀客中的头目在后方督阵。这些人的将略平平,只能靠着威望,在队伍里乱骂乱打,吆喝着部下不要乱。

    忠于自己主官的队伍,开始发生冲突,彼此漫骂推搡,很快就发展到刀刃相向。这些刀客平日里有矛盾的很多,即使在同一旗帜下,也彼此看不顺眼。但是碍于军纪,以及上司的命令,不敢公开火并。此时在有心人的引导下,混乱混合着私仇,在部队中制造起对抗情绪,已经有人抽出刀子,向着自己的袍泽砍过去。

    就在局面一片混乱,几名将领不知道该怎么稳定局势的当口,大家忽然觉得,脚下的地面一阵颤动。仿佛是地龙翻身,所有人的脚下都觉得一阵动摇,随即,阵阵雷声由远及近。

    这些刀客们自然听的出来,这不是什么雷,也不是地龙翻身,而是大批的骑兵,在向这边冲过来。几名头领转过身,想要招呼手下去看看局势,却见到已经有喽罗连滚带爬的逃过来,边逃边喊道:“骑兵!北洋的骑兵!”

    战旗高扬,来自泰西的高头骏马,上面承载着身找胸甲,手舞马刀的鲁军骑兵。虽然胸甲并不能防御枪弹,可是在阳光下,成百上千的骑兵,身着战甲,金光闪闪的冲击而来时,这种冲击力,却与普通的无甲骑兵不可同日而语。

    由于混乱,耽误了最宝贵的列队时间,刀客们已经来不及组织阵型防御。而刚才大喊着老家失守,要带弟兄们回家的小军官们,这时又带头跪在地上,把武器远远的丢开,大喊道:“投降,我们投降!别杀我们!”

    又朝身后的人喊道:“莫犯瓜,看看人家的威风,咱们硬顶不是送死?赶快扔了家伙,晚了就来不及了!”

    冲在最前面的孙美瑶以及虎啸林,龙扬剑三人,如同三柄钢刀,顺利的切入豆腐之中。负责押后的将领,刚刚想要组织反抗,身边的人马就已经垮了下去。指挥官无奈的举起了手中的刀,但是很快,人头就被斩了下来,成为鲁军骑兵的战功。

    因为程月最近守宠,而心里颇为气闷的孙美瑶,把怒火发到了这些联军士兵头上。手中马刀肆意的挥舞,收割着生命,战马横冲直撞,如同魔神一般,将后军的队伍打的七凌八落,死伤枕籍。

    在这种压倒性的战斗力面前,越来越多的喽罗,被那些小头目所影响,丢下了武器,跪地投降。投降的风潮一经开始,就遏制不住,刀枪落地之声不绝于耳。剩下的人,也组织不起反抗,只能四散奔逃,骑兵则像打猎一样,从后面追上去,将逃亡者变成冰冷的尸体。

    救国君的旗帜被砍倒,北洋的五色战旗,由掌旗兵高高举起,孙美瑶将手上那沾满血肉的马刀随意的一挥“全军向前,解决这些渣滓!”铁蹄滚滚,越向前方。看着这支骑兵滚滚前进的势头,俘虏的心随着天气一起变冷,自己的当家,这次多半真的是找错了对手。

    前线上,救国联军组成的冲锋队,排成横排,呐喊着冲向北洋军的阵地。边跑,边扣下枪机,向前方射出弹丸。

    但是有掩体保护,这种射击造成的杀伤很有限,而躲在掩体后的北洋军,则不慌不忙的举起步枪,眼睛则看着帅旗方向。直到帅旗那里下达开枪命令,才扣动枪机,打出一轮又一轮威力巨大的齐射。

    赵冠侯手中举着米尼枪,略一瞄准,随后扣下枪机。进攻方中,一名明显穿戴与喽罗不同的指挥官,就应声倒地。

    一枪得功,他就将步枪向身后一抛,专门负责装弹的士兵接过枪向后传递,同时将另一支上好枪弹的米尼步枪送过来

    一个人,配备十名弹药手,十支米尼步枪,轮番装填,射击。这种奢华配置,使得赵冠侯用单发步枪打出了自动武器的效果,如同阵地上立了一门管风琴炮,枪弹打的又准又急,无数民军将兵,都饮恨在他的枪弹之下。

    站在一旁的孙新远,也是行伍出身,枪法了得的优秀军人,能够在北洋体系中,靠着军功走到旅长位置的,手上或多或少,都会有几手本事。可是跟赵冠侯比起来,他就大为不及,虽然也在努力射击,但是效果上终究差了一大截。

    “冠帅枪法如神,卑职佩服。人说在北洋为将的,手上都有硬功夫,今天一看大帅,卑职才知,自己这点功夫,连门径都没有窥到,就不敢说硬了。”

    “新远别客气。我们是主将,不是步兵,属于我们的位置是指挥部,不是前线。像我这样身临一线,其实是很不该做的事。只是对手是他们的话,就没必要那么多讲究,一群与飞虎团差不多的乌合之众,没必要认真对待。再说,我们有自己的指挥官,若是在别的时候,像我这样干,是要被骂的。”

    孙新远看看后方,指挥旗没有发布新的命令,显然认可现在的态势和命令。他暗自笑了笑,能够让参谋长统筹全局,自己身临前线当士兵用的主帅,在北洋系统内也算少见。看来,冠帅对那位普鲁士参谋长完全信任,放手使用,连指挥权都可以交出去,这倒也真是将帅相得的典范了。

    在此迎战刀客联军的,为孙新远一个旅,加上鲁军李纵云旅以及两个炮营。以两个旅又两营,面对近四万人的联军,兵力差距算是悬殊。可是联军方面的装备远不及鲁军,从火力对比上看,反倒是北洋军更占优势。

    ****、土枪,以及少量的快枪,更多是梭镖、长矛的联军,对上北洋的排枪,更多的时候,就只能靠人命去拼。鲁军十二磅野战榴弹炮所发射的榴霰弹,更是在陕军之中,制造着伤亡与流血。

    一排榴霰弹在陕军头上炸开,四下飞散的钢珠,能让一个陕军的营失去战斗力。曹世英部下三万多人,编成了九个师,一营实际只有一连,于是这一排炮,对他而言,损失可以算一个团。

    陕西虽然打烂仗的时候多,刀客们也不畏死,但是这种仗,却还是第一次打。以往固然刀客武装差,官兵的装备也没好到哪里去。只要冲一冲,就会进入白刃环节。现在这种死伤几个团,连敌人的面都见不到的打法,即使是这些老刀客,都已经有些发虚。

    杨九娃匍匐着来到曹世英身边道:“曹司令,我看咱们必须得撤下去了。要不然,弟兄们就要在这里拼光了,不值得!”

    “我也知道不值得,可是现在退,也不是那么好退的。我们一退,他们必然要追,部队就要被打散了。就是要退,也是要把前面的敌人解决掉再说。组织敢死队,再给我打一次冲锋,务必把鲁军的炮队给我打垮。”

    这些大炮的威力,也让杨九娃头疼不已,他点点头“我亲自带人上去,如果打不下炮兵阵地,我也就不回来了!”

    可是他刚刚抬起头,鲁军方面的炮火就又铺天盖地的砸下来。这回的炮,打的比以往哪一次都要凶,爆炸声,炮弹轰鸣声不绝于耳,铁球与榴霰弹在陕军头上次第落下。

    等到这一阵持续的炮火结束,鲁军队伍里,忽然传出阵阵整齐的军乐。杨九娃在土堆里爬起来,抖抖头上身上的黄土,也顾不上检查伤势,先把一旁的曹世英从土里挖出来,两人一起向鲁军阵地看过去。

    大批身穿军装的鲁军,自掩体后走出,在军乐声中排成横队,高举起刺刀,向着被一顿饱和炮火攻击打的不知所措的联军,发起了白刃冲锋。

    原本近身肉搏,也是陕军的拿手好戏,可此时刚刚被炮火轰的天昏地暗的关中好汉们,都还觉得头重脚轻,天旋地转。有的人趴在地上不敢起来,生怕刚一站起来,炮弹就又来了。在这个时候,鲁军发起的白刃冲锋,却不是陕军可以接下来的。

    瑞恩斯坦发出冲锋命令之后,就低下头去摆弄着怀表“如果半小时之内,还不能结束战斗的话。就有这些咸鱼好受的!”

    “我是李纵云,打不死的李纵云!”在特有的口号之下,李纵云带领着部队,冲在肉搏战的最前方,随后是由周贵担任掌旗官的赵冠侯本部,也加入到肉搏攻击中。

    从人数对比上看,陕军依旧处于压倒性优势。可是在具体的战斗环节,这种优势体现不出来。陕军的建制已经被彻底打乱,习惯了打烂仗的关中汉子们,对于这种堂兵正阵的冲锋,很有些不适应。雪亮的刀光,如同墙进,将所有的阻挡都轻松捅个对穿。

    步兵的枪里,都装有弹药,在拼刺之初,先是一排齐射,随后才是刺刀突击。刀客们最后的抵抗,也在这种排枪刺刀的交替攻击下,被轻松碾过。.

    孙新远已经带着自己的旅当了先锋,他的部队素质虽然不及鲁军,但也算的上北洋劲旅,不管是排枪战,还是肉搏战,都有着不俗的表现。赵冠侯亦忍不住点头道:“看来湖广出好兵,这些兵能耐苦战,在水不服的地方,都能打的这么凶。若是交给合适的人带,必然是好兵。”

    他的部队在最为靠后的位置,毕竟是以少打多,一旦主将陷入重围,即是不测之祸。是以即使是瑞恩斯坦,也不会同意赵冠侯的队伍进入一线。他虽一手提着刀,一手则持左轮手枪,实际却是装样子的成分居多。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掌旗官周贵

    “怎么样,想家不想家?”

    “想!可是俺媳妇说了,不许俺想。俺成亲是大帅成全的,俺这条命,就得卖给大帅。大帅指哪,俺就得打哪,没有想家的地方。”

    “想家也不是坏事,实际我也想山东啊。这陕西终归不是咱的地方,哪有山东好。别着急,用不了多久,咱们就可以回去了。你看看,眼前的这些人马一灭,郭剑还有什么指望?”

    投降的风潮在曹世英的前军也开始蔓延了。最早是铁勒人在军中的棋子发动,随后就形成了连锁反应。在鲁军强大的战斗力面前,这些乌合之众的忍受能力,到达了极限。曹世英等人,都失去了对部队的有效控制,溃散已经不可避免。

    先是零星部队放弃抵抗,随即,越来越多的士兵举手投降,当孙美瑶的骑兵高喊着“高峻、曹世英已经被俘,尔等还不投降,更待何时”席卷而来时,投降到达了最高峰。

    数万人的队伍,如果拼死一搏,还是能给鲁军以极大杀伤的。可是,当他们失去了首领,失去了部队的灵魂之后,几万人马,就成了几万待宰的羔羊。四下里,都是跪地投降的俘虏,还有一部分则是溃散的散兵游勇。

    鲁军与鄂军,随意的追捕着这些溃兵,夺取他们的性命。轰轰烈烈的救国联军,西北反袁,就在这追逐的游戏中,迎来了自己的夕阳。

    白水、蒲县,两县城外,都出现了大批的北洋士兵,随着城**应以及士绅的配合,县城易手顺畅无比。城头上,救国君的大旗落下,五色旗再次升起,宣告着,这次反抗,终归以失败告终。

    商南城外,冯焕章满身是血,手中提着指挥刀,看着眼前一地的俘虏,以及数不清的脚力。忍不住大笑起来,瓦片也有翻身日,自己这次以残军大破联军马队,招募了数千名骑兵俘虏。未来的陕西,自己终将有一席之地,不靠别人提携,也不靠洋人的力量,只凭自己的双手,一样可以打出一方天地。(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三章 玉竹低头(上)

    华阴城外,军营里,士兵们脸上,都满是激动的神情。伴随着白水、蒲县两地光复,即使是基层的士兵,也可以猜的出,战争,就快结束了。

    这一战,光是俘虏就抓了两万以上。与之前抓甘军的俘虏不一样,这些陕军俘虏,赵冠侯没打算全部用做苦力,而是准备甄别筛选,区别对待。这些刀客士兵的纪律性不强,可是单兵素质不错,穿着一口钟,就能在冰天雪地里长途行军,还能发起肉搏,稍加训练,就是一支可用之师。

    自入陕以来,鲁军阵亡将兵也不在少数,这次有大批壮丁做补充兵,可以从中择优挑选,填补到鲁军队伍里。另一部分,则可以作为补充团,预备未来编练成军,至于未被选中者,赵冠侯则另有安排。

    鲁军在陕西的口碑已经闯开,愿意投军的后生络绎不绝,除了招兵,也有招工,两下并行。潼关车站已经准备好了两列车,从陕西向山东运送移民。

    陕西地穷人多,出产养不活这么多百姓,即使这次打胜了仗,早晚也还要出问题。赵冠侯想的办法,就是移民。不光是陕西,包括河南的老百姓,也要进行移民。凡是生计艰难,或是失去土地的百姓,都要想办法迁移,第一步是山东,下一步是关外。

    张雨亭在关外正苦于人力不足,没办法对关外土地进行开发。对于赵冠侯肯送大批百姓过来,表示十分欢迎,两下里通了电报,事情谈的很顺利。所欠缺的,就是大总统的批准。可对于赵冠侯来说,不管是沈金英的关系还是陕西战功,大总统的批准,从来就不是问题。

    阻挠移民的唯一因素,就是战争还在继续,道路不靖,现在郭剑虽然还在,但基本已经成了待宰羔羊,移民工作就可以正式提上日程。

    除了大批的壮丁及俘虏以外,另一个收获,则是俘虏里的几个陕军指挥官。南方才子北方将,关中冷娃排两行。虽然缺乏军校的学习经历,但是关中刀客里,颇有几个能杀善战,能打硬仗苦仗的军官。他们欠缺的,是军校的学习,对战争方式的改变,只要善加培训,未来不失为好苗子。

    刀客重义气轻生死,想要招揽他们,倒是要费一番工夫,但是人在自己手里,总归是跑不了。赵冠侯特意吩咐了部下,要善待这些俘虏,保证他们吃的饱,穿的暖。打通了饷道,手里有充足的物资,这一点不成多大问题,未来,总有办法,让他们归心投降。

    他刚刚来到营房,苏寒芝就迎出来,告诉他刘佩萱到了的消息。赵冠侯眉头一皱“真是个不省事的。我让她在大荔待着就好,怎么还跑到前线来了。这一路兵荒马乱,她怎么过来的。”

    “你闹什么,张来福给她派了一个营,路上没什么危险。人家是个清白的大姑娘,你用一个药房就想打发,把她当什么了。我跟她谈过一次,她说了,愿意给你当秘书,不求什么名分。正好,翠玉自己,也是忙不过来的,有她帮忙很好啊。再说,她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苏寒芝苦笑一声“这妹子,也真亏她想的出来。我警告你,这礼物你只许看看,不许碰啊,现在,她的情形不好,一碰,准出人命,那可是伤天害理的事情。”

    营房里。周小姐自昏迷中醒过来,这已经是她不知道第几次,自昏迷中醒来。想要动一动,却发现根本动弹不了。四下看去,见自己被牢牢捆在一张软榻上,呈一个大字型。

    头昏昏沉沉的,想要动一动四肢,却发现手脚绵软,提不起劲,仿佛被人用铁锤在头上打了一下。心里一阵接一阵的恶心,几欲呕吐。

    与自己亲如姐妹的刘佩萱,真含着笑在看着她。往日里,刘佩萱给她的印象,始终是恬静温柔,人畜无害,兼且有些可怜。不顾一切的爱上一个不该爱的男人,又盲目的献出了自己,让她觉得,这是个可怜的丫头。仿佛是个小妹妹,需要自己保护。

    可是今天看起来,刘佩萱的笑容,变的格外陌生,也格外可怕。就如同这季节的风,透骨生寒。

    “妹子……你……你这是干啥,怎么把我捆上了。别开玩笑,快把我松开。”

    “姐姐,松开你,又能怎么样呢?你还当你有满身的功夫,解开你,就能把人制住?别傻了,小妹什么都不会,但是会一点医术,懂一些药理,配几服让人手脚无力的药,总不成问题。您现在身怀六甲,不适合拿刀动枪,多躺着歇一会,对你和孩子,都有好处。你想要干什么只管说,有四个女兵伺候你,不用你自己动手。你看妹子对你多好,让你一步登天,就享受起当太太的待遇了。就算在郭剑身边,也未必有这般福享吧?”

    “啥……啥郭剑?妹子,你在说啥,我听不懂。”

    刘佩萱冷笑一声“玉竹姑娘,你好歹也是咱们关中地面响当当的侠女,这个时候装傻,就不好了吧。你是不是以为,我不认识你?可惜啊,你忘了。你进羌南的时候,郭剑和你并马而行,你一身大红袄,骑在马上,带着剑,还挎着手枪,那模样,想让人忘记也很难。我偷偷的看过你一眼,像你这么美的女人,就算只看一眼,就能让人牢牢记住。即使大家都是女人,想让我忘了你,也没那么容易。”

    以周小姐身份出现的杨玉竹,百密一疏,竟没想到,刘佩萱居然见过自己。这段时间,自己再利用她,她却也在利用自己。她点点头“你的眼力不错,我确实是杨玉竹。你……你是在大荔就认出了我?那你为什么不让人抓我?”

    “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抓你也没什么用。当时抓你,不过是擒住一个女侠,没有太大的意思。再说,有你这么个姐姐保护我,也能让我免去许多麻烦,我又何乐不为?”

    刘佩萱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冷笑“像是这次到华阴,你帮了我很大的忙,久闻你是女中诸葛,亏得你筹划路线,沿途才能顺利。你自己送上门来,我不利用你,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番好意?你想利用我,来刺杀冠帅,我想利用你,来实现我的心愿,最终,还是我赢了,不是么?”

    “你……你都知道了?”

    “当然。你怀着孕,每天还要练剑,又把一把匕首磨的飞快,当我不知道你要干啥?还在刀上喂毒,想是要学荆轲,可惜,你虽然有满身武功,却不懂药理。你难道没觉得,自从咱两认识以后,你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杨玉竹经她提醒,也发觉,自己经过她诊脉调理之后,越来越容易疲倦,精神也大不如前。只当是怀孕之后,再所难免,却不想,竟是中了暗算。

    “你吃的保胎药里,我早就下了其他的药,任你是天上的仙女,也要你的仙根尽毁,法力全无。到了现在,你这身本事,还能用的出来?”

    刘佩萱轻蔑的看着杨玉竹“别看我不会武功,现在把你绳子解开,照样可以打赢你!”

    “为……为什么?咱们无冤无仇……”

    “为什么?你还有脸问!”刘佩萱的神色一变,猛的冲上前,两记耳光重重落在杨玉竹的脸上。“郭剑害我全家性命,你是他的婆姨,肚子里怀的是他的孽种,你说这笔债,该不该算在你身上?”

    原本刘佩萱的样貌颇为俊俏,可此时,因为仇恨的催动,她的五官看上去,竟是格外的狰狞。仿佛一只恶鬼,站在杨玉竹面前,将这名动三秦的女侠,也吓的不敢直视。

    “我家吃穿不愁,我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就因为你们,现在我的家没了!爹娘死了!我自己,连个姨太太名分都捞不上,只能当个没名分的秘书!这都是你们欠我的,我怎么报复你们都不为过!你肚子里的孩子,别想生下来,至于你……”

    刘佩萱的手指挑起杨玉竹的下巴“怀了孕还这么迷人,这要是没了孩子,不得把人的魂都勾去了。大帅一定很喜欢,营里的弟兄,也会很喜欢。你说说,我要给郭剑送多少绿帽子?一百,还是一千?”

    门外,忽然响起女兵的声音“大帅好!”

    刘佩萱后退一步,表情在瞬间发生变化,又变成了那个楚楚可怜,弱不禁风的弱女子模样。杨玉竹几乎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方才与现在的,真是一个人?

    “大帅好。”刘佩萱迎上去,极乖巧的接过赵冠侯身上的外套,赵冠侯看了她一眼“你又哭过了?”

    “没……没什么……只是心里想着大帅,所以掉了点眼泪。大帅是来看俘虏的吧?这个女贼,就是郭剑的爱妾杨玉竹,妾身侥幸把她擒住,不敢随意处置,请大帅发落。”

    赵冠侯上前,端详了杨玉竹几眼。后者则毫不客气的回瞪着赵冠侯,神色庄重,凛然不可犯,似乎随时准备着和赵冠侯拼命。

    “三秦侠女,有名的杨观音。果然名不虚传,刀客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着为你赴汤蹈火呢,确实有这个本钱。听说上次郭剑在潼关吃亏,也是你替他守着羌南,我的部队想要偷袭都找不到机会,可称的上有将略。阎文相的死,也和你有关?”

    “阎贼想要占我的便宜,结果丢了性命!你把我一刀杀了,算是给他抵命,咱没有二话。可你要是对我动坏心,提防着也像他一样死于非命!”杨玉竹冷冷的看着赵冠侯“除了郭剑,谁碰我,都得死!”

    “那也不一定,什么事都有例外不是么?”赵冠侯耸耸肩膀“不过暂时我没兴趣尝试,你肚子里有孩子,不要总那么大气,对孩子不好。我猜,你想把孩子生下来,对吧?我们可以做个交易,我可以保证,你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死的很干净,不会发生你不想发生的事。但是,你也要为做一件事。”

    杨玉竹原本做好了与赵冠侯一死相拼的准备,他不相信北洋军官的人品,尤其是这个妻妾成群的男人,更不可能放过自己。即使不能保全清白,也不会让对方得到活着的自己,这是她的底线。可是赵冠侯开出的条件,却正中她的软肋。

    孩子,自己和郭剑的孩子。她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孩子,与郭剑长安决裂之后,她或是放马江湖,或是遁入空门,哪怕是上山做刀客,亦可逍遥江湖。

    如今郭剑兵败在即,赵冠侯必不能允其生存。这个孩子,或许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脉延续,自己或可一死,但是这个孩子,只要可以保留下去,郭剑就不至于绝后。

    她思忖了片刻,冷声道:“你要我做什么?”

    “我在前线,抓了你们的兄弟手足,大约有两万多人。其中大部分人,都知道你三秦侠女杨观音的大名,愿意为你效死。我要你去跟他们说,让他们归顺鲁军,为我所用。还有一些,是刀客里有名气的人物,我想栽培他们,给他们一个前程。可是这些人不识抬举,不愿意为正府服务,也需要你去跟他们讲讲道理。如果你可以做到,我就保证你享受最好的医疗待遇,尽可能把孩子生下来。当然,你可以拒绝,至于结果会怎么样……谁又说的好呢?”

    顺着赵冠侯的身形看过去,就能看到站在他身后的刘佩萱。原本美丽动人的她,在杨玉竹看来,此时又如罗刹一般,对自己张牙舞爪。只要这个男人一离开,她就会扑上来,把自己和孩子吞噬个干净……

    于是,杨玉竹屈服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四章 玉竹低头(下)

    “杨九娃善守,樊秀能攻,还有孙鹏举,号称岳王再世;胡云翼有乱德,手下部队不怕乱,越乱越好……这些关中刀客,倒也真有意思。”

    杨玉竹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同意了合作,把自己所知的刀客的信息,全部介绍了出来。其中杨九娃、钟岳、樊秀都在赵冠侯的俘虏营里。她与杨九娃谈了一次,进展很顺利,杨九娃已经答应,考虑投降的事。

    普通的民军,难度就更小。他们在救国君里,虽然待遇上比起当刀客要强,但是也依旧不能和鲁军相比。在鲁军当兵每个月,能拿到十元的军饷,在民军里,就算当了团长,也未必能按月发到饷银。军饷,前途,已经让不少民军士兵动心,杨观音的出现,等于是一剂强效催化剂,让改编工作的推动变的更顺畅。

    这些民军将官,目前看虽然稚嫩,但是赵冠侯能从他们身上感觉到,那种强大的斗志与不屈,百折不挠,百死不回的劲头。这种内在的精气神,却正是当下许多北洋将校所欠缺的。只要有着足够的培训,在未来的岁月里,这些人的成就,很可能在今天的北洋将领之上。

    那些陕军,既是极好的苦力,也是极好的兵员。自己在山东敲了扶桑人一记狠的,如果未来不得不和这些人继续发生缠斗的话,一省敌一国,绝无胜理。但是手头的牌越多,对方付出的代价就越大,那么审时度势,权衡利弊,扶桑人的顾忌也就越多,自己也就更好谈判。

    躺在赵冠侯怀里的杨翠玉,听着丈夫的描述,笑道:“这位杨观音在陕西的名头还真大,有这么多人,愿意听她的话。可是,这也不一定是好事,你就不怕,她当时喊一声,要那些俘虏跟你拼命?”

    “如果她没有孩子,我确实要防范这一手。但是一个有孩子的女人,自己可以死,不会拉着孩子和我同归于尽的。这个孩子,就是她最大的软肋,我保着这个孩子,就等于拿捏着她的把柄,她就不敢不听我吩咐行事。你管好佩萱,她跟郭剑有仇,我会给她报仇,但是这个仇,不能报到杨玉竹头上。据我所知,杨玉竹在郭剑身边时,还是很提倡军纪的,部队做事,也还有些底线。在她离开郭剑之后,陕军才成了眼下这副德行,不能冤枉好人。”

    “放心,我自会好生管着她,不许她坏冠侯的事。再说,佩萱那丫头看着是个老实人,心里,我看也不简单。如果真是个老实本分的女人,又怎么算计的了杨玉竹。扮猪吃老虎,我看将来,我还要防着她几分。”

    “如果是这样,那我打发她走路好了,大不了,多送她一些钱。”

    翠玉狡黠的一笑“真的?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女子,你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我的翠玉说不喜欢,那就是不喜欢了,我明天送她一笔钱……”

    翠玉却堵住了赵冠侯的嘴“我说说就算了,你别真的往心里去。她是个可怜人,已经一无所有,连人都是你的了。你要是给她一笔钱送她走路,她回头寻了短见,不是伤阴德?带上她吧,反正秘书处里也缺人手。再说,将来等我们人老色衰,家里一定有年轻的女人进来,赶走了她,也没有什么用。”

    “胡说,我几时说过要进新人了?至于你们色衰不衰,看看我的表现,不就知道了?”

    帐篷内暖意胜春,华阴城内,却依旧停留在严寒之中。城头上,郭剑带着护兵,绕着城墙走动,目光紧紧盯着城外连绵不断的营帐,心中第一次升起了这么严重的无力与绝望的感觉。

    声浪伴随着依旧刺骨的寒风飘来,让郭剑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皮袍。

    “我是王三胜啊。黄龙山的,王三胜。弟兄们,别跟着郭剑干了,投降吧。鲁军每月军饷十元,按时发放,每月能吃几次荤腥,顿顿管饱……杨观音都跟了赵冠帅,郭剑撑不了几天了……”

    先为刀客,后投身葛明,年纪虽轻,却已经久历戎行。既有八面威风,章台走马之时,同样也有失意落魄,亡命天涯之境。得意失意,原本已经看的极淡,胜负之数,更不曾放在心里。

    胜固然欢喜,败也没有什么苦恼,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逃,将来再找机会打过。历代刀客,都有着这种打不死的精神,支撑着自己,度过一个又一个难关,战胜一个又一个强敌。

    哪怕粮饷尽绝,穷途末路之时,郭剑亦不曾绝望过。可是今天,虽然城内还有大批的粮食弹药,也有充足的军饷,他的心里,却是真正的开始绝望了。

    这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五路联军,竟奈何不了他,甚至连打疼他都做不到。虽然内外消息断绝,可是鲁军今天展示了他们的战利品,又把曹世英和高峻两人绑在马下绕城,这只做不了假的。

    两位司令都被捉,自然可知,两路军马灭了。一度声威显赫的五路联军,现在只剩自己一路,外援既去,自己又坐困愁城。这华阴到底是死守,还是守死,任是谁也说不清楚。

    至于玉竹……人还没有看见,到底是真的归顺了赵冠侯,还是对方使的诈语,现在无从判断。郭剑素得人心,部队不至于因为几声喊叫就炸营。可是,这种信任还能维系多久,华阴还能坚持多长时间,却是他也无从担保的事情。

    出城野战多次,一战未胜,士气已经颇为低落。习惯了关中打战,放几排枪,随即就冲在一起刀枪相向,即使拿着刀,也不怕排枪的刀客们遇到射击速度和准确率都远胜陕军的鲁军,吃了很大的亏。或者说,习惯了打烂仗的民军,根本就不适应鲁军的打法,一天的损失能顶平时关中打一个月。随着老底子越打越少,野战已经很难维持。

    再者,外援断绝,自己这城,终究有守不下去的时候,到了那一步,又该怎么办,这也是自己必须考虑的问题。某些时候,郭剑甚至真心希望杨玉竹跟了赵冠侯,哪怕倒在这个男人怀抱里,也好过漂泊江湖,生死难料。

    眼下这个年月,她这么美的女人,在外面太不安全了。如果可以嫁给这个大帅做姨太太,倒未尝不是好归宿。

    可是转念之间,他又摇摇头,玉竹的性子,应该不至于如此。自己……自己如果不是在长安怀疑她失节,现在,她应该和自己站在一起,为自己分忧解难。只要有她在,就算是死,也没有什么可怕的。现在,却只有自己个孤家寡人,面对的,却是这么一个不可战胜的怪物,这一关,似乎是过不去了。

    “老三,在弄啥呢?”

    对面的灯笼照过来,却是王天纵也带着人在城上转。潼关时,镇嵩军不战而退,导致全盘崩溃,让郭剑极是不满。可是随后,镇嵩军表现的极是卖力,华阴坚持到现在,镇嵩军功不可没,他的怒气也就不再发作。一抱拳道:“没啥,看一看,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都是些无稽之谈听来做什么,白白的让人生厌,走到城楼子里喝几盅。”

    城里的物资还很充沛,烧酒很是充足,又有人切了份羊杂端上来算是下酒菜。等到酒摆上,王天纵屏退左右,压低声音道:“老三,当家人该拿个主意了。这城早晚有丢的时候,得想个出路。”

    “老大,你的意思是啥?”

    “我个外乡人,在这里能有啥意思,你们咋说,我咋听就是了。只是劝你一句,早做准备,万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

    听他话里有话,郭剑喝了酒,又亲自为王天纵满上“老大,你这话不是随便说的,必有所指。大家自己弟兄,有话说在明处,到底是指啥么。”

    “胡老四,这两天称病不出,可是我的手下说,看不出他有什么病。前个在雪里梅家请客,请的是你手下两个团长。今天又在雪里梅的房里,请二弟还有我手下的刘镇华,这是什么意思么。”

    郭剑笑了笑“没啥,胡四娃就是那个脾气。他和雪里梅是相好,借她的房间,自然要为她找点生意。把酒席开在她那,让她多赚几个罢了。他不是孬种,不至于干出背叛手足的事来。咱不用防他。”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老三可别忘了。现在外头对你的悬赏,已经到了大洋五万块。清酒红人面,财白动人心,这么多的钱,又是这么个局势,人心可是难说的很。”

    “多谢大哥提醒,不过四娃么……我信的着他。”

    郭剑将酒又喝了下去“咱们弟兄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既然磕头结拜,就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郭某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一不是靠着洋人,二不是靠着提携,全靠兄弟们帮衬,一刀一枪,打下这片江山。眼下形势不好,更是要弟兄们同心协力,如果这个时候再搞窝里反,不是让外人看笑话了。胡老四这个人,我是信的过的,我相信,他不会叛我。如果他真的想叛,那也是我的气数到了,不怪他人。倒是大哥,二哥,你们在河南好好的,来投奔我,反倒落了这么个下场,对不住啊。”

    王天纵也将酒喝了“说的什么话!我们当趟将的,谁能说自己好好的?好好的,就不可能去当趟将!当趟将,都是活不下去的人,给自己找条出路,与刀客一样。在河南,也许现在早被官军杀了,还不如现在。至少咱们把北洋军折腾的不清,把老袁整的寝食难安,这就够痛快了。至于将来……就算是你不防范老四,也得为弟兄们想想,不能困在这里。得想法打出去。杀开一条血路,另投他处。不管是南下四川,还是去甘宁,总之,离开陕西,等到赵冠侯走了,我们再想办法回来,我就不信,下回鲁军还能大举入陕。”

    郭剑点点头“大哥,你说到我心坎里了,我也跟你交个底。这两天我一直在想,突围是一定的,关键是去哪。现在想来,最好去的地方,还是云南。松坡将军那里,一定有咱们一席之地,等到将来,从云南借一支人马,打回陕西,来他个衣锦还乡!”

    “这个见识好!云南蔡松坡,我也知道这个人,咱们若是投到他那里,就不怕鲁军。几时动身,我好让弟兄们做做准备。”

    郭剑盘算着“怎么也要等几天再说。下面的工作要做一做,愿意跟咱们走的一起走,不愿意走的,不能勉强。看看最后能动员出多少人,还要考虑物资军饷,不是急的事情。好在华阴城,一时半会,还丢不了。”

    城外,鲁军营帐之内。

    刘佩萱恶狠狠地盯着杨玉竹“华阴,很快就要失守了,你的郭剑,就等着被千刀万剐吧。贱货,到时候我要你看着,看着你的男人,怎么被人一刀一刀的碎尸万段!我到时候会告诉他,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个野种,是不知道哪个大兵的孩子,看看他到时候是个什么模样。”

    杨玉竹并没有愤怒的回骂,反倒是轻蔑的一笑“真可怜。这已经是你第三天晚上跟我这蘑菇了吧?怎么,一连三天,都没摸上侍寝?废物!连个男人都看不住,还有什么可闹腾的?一共只陪了人家几个晚上,就能换个药铺,倒也算个上算的买卖。我们穷人家的姑娘,还卖不到这个价钱。你干脆自己回大荔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刘佩萱必须承认,自己在气场上,终究不如这个杨玉竹。尤其对方吃定自己不敢加害她腹中胎儿后,更加肆无忌惮,又气又急,猛的拿起一旁的匕首“你说,我要是割烂了你的脸,你还有没有这么嘴硬?”

    “那要看你够不够胆了。割烂我的脸,你的大帅抽你一顿鞭子,把你赶回大荔去。你跟我同归于尽,我没意见,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杨玉竹冷冷说道:

    “把你那破玩意放下,去,把赵冠侯叫来,就说我有话跟他说。把这事办了,说不定我能帮你,在他玩腻你以前,多睡你几回。还不快去?”

    刘佩萱的匕首,在灯光中反射着寒光,几次几乎要落下去,但最终,她还是选择站起身,来到帐篷外喊着女兵,去请赵冠侯。(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五章 代理人

    “做一笔交易,用我,来换郭剑。”

    一改刚开始的冷漠,赵冠侯来时,杨玉竹换了一副极为妩媚的表情看着他。虽然身上捆的结实,任何肢体动作都做不了,但是就那双桃花眼,眼波流转,加上那柔媚入骨的声音,也足以和杨翠玉分庭抗礼,刘佩萱这种青涩少女,自是望尘莫及。

    “杨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是你以为我是个正人君子,干不出煮鹤焚琴的事来?”

    “正因为我知道你不是君子,所以才来和你谈交易。”杨玉竹露出一个媚笑“你没碰过我,不知道我有多好,我可以这样说,郭剑跟我好过之后,就离不开我。像是你身边那样的黄毛丫头,十个也比不了我一个。再有,我跟了你,那些陕军弟兄,就会为你卖命,替你去打天下。就算是赴汤蹈火,我也有把握让他们不皱眉头。你答应我,放郭剑一条生路,我就嫁给你,做什么都行。这个孩子,我可以不要,只要你放了他。”

    “这话就更奇怪了,他现在自由的很,又不在我手里,你求我放了他,我可怎么答应你。”

    杨玉竹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华阴失守,就是这两三天的事情。郭剑身边,肯定有你们的奸细,在拖着他的手脚。否则这个时候,他就该想办法突围,以他一身武艺,自己总能逃的掉。可是现在,他多半走不成。这么攻心下去,华阴的城墙多坚固,守军有多少,都撑不住。你要抓的是白朗不是么,你去杀他,放了郭剑,我……我伺候你一辈子!”

    刘佩萱的眼中喷着怒火,如果这种怒火可以化为实质,杨玉竹早被烧的点滴不剩。可惜,这种怒火,对她没有任何妨害,阻挠不了她,继续向赵冠侯施展媚功。

    赵冠侯不理她,转头看着刘佩萱“你就为这点事,就把我惊动来?我和翠玉正在……真是的,能扫我的兴。”

    “对……对不起,我被她骗了。”

    “是啊,你脑子不灵,容易被她骗。明天看守得换个人了,你这两天也辛苦的很,好好休息休息吧。她至少说对了一件事,你的家仇,就在两三天之内,便可得报。到时候,你就可以告慰你父母在天之灵了。”

    刘佩萱本来只是恐吓杨玉竹,不想情况果然如此顺利,又喜又悲,跪倒在地对赵冠侯磕不止“大帅大恩大德,……妾身永世不忘……”

    杨玉竹急道:“赵冠侯!那么个黄毛丫头,不值得你如此!我比她好,你跟我试过,就知道我比她好多少。现在就可以……你松开我,我可以让你像神仙一样……”

    “我不答应你的交易,也一样可以拿到我想要的。”赵冠侯冷声道:“但是,我不想那样,我和郭剑不一样。我不放过他,并不是因为佩萱一个人。而是因为羌南,因为长安。他欠的债太多,没有办法偿还。就算他现在举手投降,我也要把他明正典刑。所以,你安心在这待着,等着生他的遗腹子就好了……我答应你的事都会做到,有谁动你一根手指,我不会放过他。但是郭剑……他没的救了。”

    灯影摇晃之间,赵冠侯的影子被拉的很大,仿佛化身成暗夜里的魔神,让杨玉竹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随之又是一阵恐惧。即使在长安,面对阎文相,不得不牺牲色相与之周旋,又要费心保持自己清白时,也不曾害怕到这等地步。

    以她的才智武功,行走江湖时,多少波折,都可以应付自如,至不济也可杀身自保。但是如今,却是固然求死不能,求生,却也未必真的是一件幸事。

    郭剑以往遇到无数强敌,也经历过许多难关,但她始终都有把握,队伍可能败,郭剑定可无恙。只有这次,她从这个男人的态度里认定,郭剑是逃不脱了。那自己又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救他……

    次日天明,赵冠侯刚刚坐起身子,身旁的刘佩萱就惊醒了。于翠玉那边未曾尽兴,随即就把兴头都用在了这个罪魁身上,刘佩宣却是心满意足,温驯的为赵冠侯整理衣服。边伺候着他穿戴边道:

    “杨玉竹可是关中美人,大帅,你就不动心?”

    “有你这小美人还不够?她,就算了。”

    “大帅最会骗人了。人家比我好看多了,我算什么啊。”

    “话不是这么说的,杨玉竹这种美人不管多好,我也无法为了她,就放过那么大一个祸害。就冲郭剑做的事情,我也不能饶她。如果我骗了杨玉竹,她这种女人,会干出什么来,就谁也说不好。至于现在,她或许会恨我杀她的丈夫,但是我也有把握,拿捏着她的把柄,使她不敢跟我决裂。你也要用心一点,好生保着她肚里的孩子,还有,不要迁怒于她。你父母的事,跟她其实没有太大关系。”

    “我懂,我一切都听大帅的。”佩萱露出一个纯洁的笑容,仿佛是百依百顺的小姑娘,赵冠侯无奈的揉揍她的鼻子,穿上靴子出去。刘佩萱自己头发蓬松的坐在床上,盘算了一阵,冷笑一声

    “跟她没关系?这怎么可能!他杀我全家,我就要害他满门,凡是郭剑身边的人,都是仇人。杨玉竹,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死的太痛快的!”

    炮声又响了起来,炮兵例行的炮火轰击,仿佛是起床号,轰碎了城内守军的美梦。观察团前者观看了鲁军对联军的野战,对于其作战素养,给了极高的评价。更为重要的是,其中一些负有特殊使命者已经有了定见,决定与鲁军展开进一步的合作。

    赵冠侯刚刚回了营帐,汉娜就领进了一名普鲁士男子进来。由于两人之前在华阴县城下那一稳,以及为此引出的连番战斗,对于自己家大帅和这个洋妞的关系,已经不是秘密。是以她一来,其他人都知趣的退出去,帐篷里只有这几个人在。

    这名普鲁士男子,赵冠侯之前也见过,是个貌不出众的中年人,戴着一副单片眼镜,穿着侧面缝有灰色条纹的红马裤。人很呆板,不善于言语,待在人群里也看不出来,既不讨人喜欢,也不受人厌恶,存在感极低。

    虽然在观察团里,但是丝毫不受重视。似乎是普鲁士帝国的某个闲散部门的无用文职人员,换言之,到陕西混饭吃,甚至是被上级发配而来,不需要在意。可是看汉娜把他带进来,就知道,此人大概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来人朝赵冠侯一笑“首先,我要想冠帅道歉,这段时间里,我一直没有使用我的真实身份与阁下接触。我的真名叫做亚当,亚当?冯?巴森斯伯爵,曾于贵军中担任教官,现在退役的巴森斯男爵,是我的堂兄。”

    “这么说,阁下是汉娜的叔叔?这真是失敬了。瑞恩斯坦居然没有见过您,这可真奇怪。”

    “这并不奇怪,因为他和我,虽然都为总参谋部服务,但是大家服务的内容有差别,所以,见面的时间不多。这次前来,我也是受帝国的任命,来陕西执行我的任务,为帝国在东方,寻找一名合作伙伴。”

    赵冠侯看看汉娜,汉娜尴尬的笑了笑“我们每个人,都要为帝国做出贡献,包括我在内。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立场……”

    “我完全能够理解,我只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不找大总统,他可是普鲁士的盟友。”

    “曾经是,但是现在不是。他和阿尔比昂以及扶桑人走的太近,与帝国却日渐疏远。我们无法相信,他真的会为帝国利益考虑,再者,帝国永远和强者结盟,而不向弱者施以援手。区区一个白狼,就让看似强大的大总统束手无策,帝国如果想要与他合作,将付出庞大的代价。这么庞大的代价,即使是强大的普鲁士,也要思考一下,是否值得付出。”

    亚当又看向赵冠侯,目光里满是期许“阁下与他完全不同。在你的身上,帝国看到了一个强人应有的一切。出色的军事才干,宽广的心胸,以及包容的态度。比如在战场上,放手使用普鲁士籍军官,并将战场指挥权以及基层指挥权开放,交给有能力的军官这一点,十分值得肯定,也是帝国最为赞赏的态度。基于贵军进入陕西之后的卓越表现,帝国将与阁下,进行进一步的接触。而这,也已经得到了柏林方面的认可。”

    这位普鲁士的秘密情报人员,是几时与帝国取得联系,赵冠侯并不知情。但可以确定,目前这种合作,对自己有利无害。他笑道:“山东一向以开放包容的态度,对待各国朋友,与各国之间的合作从没有中断过。”

    “不,我说的不是这种泛泛的合作,而是更为密切,彼此联系更强的合作。比如,现在扬基战场上十分活跃的胡佛营。”

    赵冠侯摇摇头“那个卑鄙小人,居然篡改了名字,那应该叫做山东营。”

    “没错,扬基人本来就是卑鄙小人,北方佬尤其如此。山东的健儿在扬基战场上,表现除了优秀的作战能力,和良好的军事素养,可是他们,却没有得到自己应有的待遇。如果阁下是选择和普鲁士合作,那么情况,就不会这样了。”

    亚当那张刻板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贵军这次能够对陕西强盗取得决定性胜利,与铁勒的秘密协助密不可分。可是我要说,铁勒所能提供的,比起普鲁士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如果阁下愿意接受帝国的好意,你将得到帝国全方位的协助,从资金到技术再到人力,很快,山东将成为中国最为耀眼的一颗明珠,文明的程度,将超过中国乃至亚洲任意一个省份。”

    “那我需要付出什么呢?”

    “诚意。帝国只需要一些诚意,证明这份友谊是独一无二的,与其他各国都不相同。一些卑鄙小人,将不能再左右山东的局势,未来山东的安全与发展,将由普鲁士和贵军共同完成。”

    赵冠侯一笑“承蒙伯爵看的起,我也不能给脸不要。我们这样,事情先应下,至于能否办到,我们另说。山东的事,我们拟个章程,等我回了山东,再一件一件慢慢议,您觉得如何?总之,我个人对于和普鲁士合作,并无异见,也乐见其成。但是请您明白,山东未来将派驻民政长,一名督军,所能管辖的范围,也许并不像您想象的那么大。”

    亚当向赵冠侯伸出手“这样的态度,就是个良好的开端,期待着我们有全方位的合作。普鲁士帝国在此保证,未来的山东,将由普鲁士的朋友来决定命运,这一点关系到贵我两国的邦交,任何人都不能拿它来开玩笑。作为普鲁士帝国的朋友,任何试图干涉你决定的民政长,都无法在山东生存。”

    赵冠侯先是道谢,又送走亚当,汉娜却没有走。经过那一稳,两人的关系,比之以前又有了很大突破,但是还没到说服汉娜放弃自己的道德观,宽衣解带的地步。饶是如此,她也觉得自己引见的行为,似乎有利用赵冠侯感情的嫌疑,颇有些不好意思。

    “我……我必须说明,我不是情报人员,也不为总参谋部工作。但是……我是个普鲁士公民,我希望你理解我的立场……”

    她还想再说下去,赵冠侯却已经攫取了她的唇瓣,阻止了她进一步的表态,直到分开之后,他才微笑道:“我的小天使,你不用解释这么多,我理解你,就像你相信我一样。这种合作,对我们都没有害处,我为什么要生气呢?过来,我们打个赌,如果我说今天就可以把华阴拿下来,你肯不肯答应我……你知道我的意思的。”

    汉娜的脸一红,坚定的摇了摇头“这不可能,我……我不会在婚前和男人做这种事,何况你身上还带着另一个女人的味道,这更不可能。我也不会和你这个坏蛋打赌,你总是在骗我!我,我要走了。”

    她嘴上说着要走,可是步子却迈的很慢,所以很快,小天使就落入大灰狼的掌握之中,缠绵一阵之后,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汉娜还是问道:“你真要今天解决华阴?”

    “差不多吧。如果再等下去,我担心郭剑又像羌白一样,放一把火,华阴的百姓无辜,不该受那种罪。尽快解决他,对谁都好。”(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六章 拔香

    鲁军的炮火,骤然变的密集起来,包括米尼步枪手,也加入了攻击的序列。炮兵不惜成本的倾泻弹雨,在主官的吆喝下,将一枚又一枚炮弹射出,然后清洗炮膛,放入炮弹,夯实,发射……

    震天动地的炮声震颤大地,城头的炮位,在这种程度的炮击面前,全部陷入瘫痪状态。郭剑亲自到了承受炮火最为密集的一段城墙坐镇指挥,按照他的分析,这样的炮击结束之后,鲁军可能要不计代价的开始攻城了。

    坚持,必须坚持住。

    目前城里,下面的工作还没有做好,不到突围的时候,不论付出多惨重的代价,都得死守住华阴,坚持到部队可以突围为止。好在现在城里物资充足,郭剑的部下,直接将几个箩筐抬到城上,掀去上面盖的红布,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以及一些金首饰。

    郭剑亦不管数目,只是随手抓起一把,朝着士兵撒过去,大喊道:“弟兄们,给我顶住。顶住这一关,这些金银财宝都是你们的,晚上城里大宅门的婆姨,你们随便玩!”

    被铺天盖地的炮火打的头晕眼花的喽罗,被白花花的银子,和城里那些良家妇女重又鼓舞起了士气,咬着牙在城头坚守。可是炮火轰击之后,等来的并非鲁军潮水般的进攻,而是一大批士兵,高举着喇叭呐喊道:

    “陕军弟兄们,赶快投降,还有一条出路!顽抗到底,死路一条!”

    “城里的兄弟们,现在是最后的时候,再不迷途知返,大帅下了命令,玉石俱焚,一个不留!”

    “大帅只杀郭剑、白朗,其他人都可以赦免!”

    这个时候还来攻心战?郭剑冷哼一声,现在部下的士气和物资保障,这种心战压根不会有效果。他朝身边的人喊道:“大家莫慌,不急着开火,等他们离的近了,也给他们尝尝排枪!”

    士兵们点着头,手握紧了枪,等待着总攻击的命令。一如郭剑所料,这个时候攻心的效果并不明显,能够追随郭剑上城的,都是他的基本部队,不会因为这种劝导,就真的叛乱。

    自官军手中缴获的少数手留弹,都被运到了城头,等待着官军进攻时,让他们自己尝尝这些小玩意的厉害。喇叭的宣传持续了半个小时,取而代之的,是又一轮铺天盖地的炮火攻击。

    鲁军似乎把所有的炮都推了出来,炮弹也像不要钱一样的挥霍,城墙连同地面仿佛都在晃动,郭剑似乎听到了脚下古老的城墙在发出哀号,承认自己老朽的身躯,无法承受这种规模的轰击。

    这当然是一种幻觉,可是这种幻觉,却是格外的真实。一如其下令部下在长安自由活动之夜,他仿佛听到了那座古城的痛哭一样真实。

    在炮火的硝烟中,他仿佛看到了城墙上产生裂纹,初时只是一道微不足道的小小裂痕,如同这班驳的古城墙上若干裂纹一样。但是很快,这道裂纹在向四处延伸,与其他裂纹联合一起,肆意生长,最终布满整个城墙。

    一枚普通的铁球自炮口中飞出,轻轻砸在了这裂纹上,随即,其没有像其他铁球一样被弹飞,而是嵌入城墙之内。所有的裂纹都因为这种嵌入而感到痛苦,在同时发出惨叫之后,四散奔逃,城墙也在这种哀号中解散。

    郭剑的身体下意识的向旁滚动,希望躲开这灭顶之灾,但是马上就被自己的警卫按住“大当家,小心,莫掉下去!”

    听到这声提醒,他才意识到,方才的感觉,是自己的幻觉。这古老的城墙虽然已经不再像年轻时一样坚固,但是目前还依旧结实。城墙还在,城市很安全。

    “司令,不好咧!”一名穿着土黄裤褂的士兵,灰头土脸的跑上城头,大喊着“胡四娃开门逃咧!”

    郭剑四兄弟分守四门,胡云翼所部镇守一处城门,其部队面临的炮火远不如郭剑所面临的密集,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想到他那里会出问题。

    “胡四娃咋了?”郭剑晃了晃头,耳朵里嗡嗡做响,自己似乎依旧处在幻觉之中,从城墙开裂坍塌到胡云翼脱逃,都是幻觉的一部分。

    只是这个幻觉比前一个更为真实,喽罗满面焦急道:“四娃带了他的人,开门突围,北洋兵进城咧!白二爷带着兵,正在去挡,华阴保不住咧。”

    这次似乎不是幻觉,枪声已经传到城头,城墙果真塌了……

    正面的鲁军,随时可能展开进攻,腹背受敌的民军,已经不可能再维持住这座城池。郭剑此时,却想起王天纵与自己说过的话,如果可以对胡云翼多一些防范,或许局面,就不至于如此……

    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再想下去,几名亲信的护卫,架起郭剑冲下城。一名亲兵踢翻了箩筐,白银和首饰,在城头撒的到处都是。喽罗们疯狂的扑上去,尽可能多的,把这些财物塞进怀里。

    枪声距离城头并不远,郭剑忍不住道:“北洋兵来的这样快?”

    “打疯了打疯了,这些北洋兵简直像疯狗一样扑上来,根本挡不住!”几骑奔马跑过来,为首的正是王天纵。这位中州大侠现在的模样狼狈异常,往日里须臾不离的披风,已经不知落到了哪里,身边护卫亲随,人人脸上有血,大概都受了伤。

    “二弟带着抚汉军的人,还想跟他们打一下,哪知道根本列不成阵,就被北洋兵扑上来。这些人是要跟咱玩命的,这可犯不上。走,我带你杀出去,咱们找胡四娃算帐去。”

    郭剑愣了一下,城里的战斗兵还有超过万人,如果组织一下抵抗……可是眼看连镇嵩军都已经失去战意,其他部队,想来也好不到哪去。毕竟这万把人里,镇嵩军所占比例最大,连他们都垮了,其他部队就无法指望。

    “二哥呢?他怎么办?”

    “我让镇华去接应他,总得把他带出来,你先跟我走,能走一个是一个。”

    做刀客的,亦是见惯生死之人,这种时候,自然不会有儿女态。郭剑不再言语,催动着坐骑,跟着王天纵的部下向城外冲去。

    城市已经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枪声爆炸声,络绎不绝。伴随着这些枪炮声,还能听到阵阵锣鼓敲动的声音,这些锣鼓声,似乎是来自于城里。伴随着锣声,还有喊杀声,以及射击声响起。

    这些声音同样是来自城内,极为琐碎,不像是正规军放排枪,倒像是来自自己一方的那种零敲碎打。他惊疑的问道:“这是做啥?不到街上去挡官兵,怎么乱放枪,还筛锣。”

    王天纵一脸苦相“这是城里的大户鸣锣传信,那些枪,也是他们放的。这些人里通官兵,把咱们给卖了。”

    事实上,不需要王天纵再多解释,马跑了没几步,郭剑就看到一群胳膊上缠有白巾的青壮男子,手中提着刀,为首的几个人还扛有步枪,正在追杀着数名民军。民军的人数远比追击者为少,虽然悍勇,但此时已经处于绝对劣势。落后者,被枪弹打中,身子一个踉跄,那些持刀提棍的人就追上去,随即就是一阵乱砍。

    有人看到了他们的马队,一个人指着郭剑喊道:“郭剑!”

    郭剑举起左轮枪想要开枪,却被王天纵一拉马缰“快走!”随即仗着马快,疾行而出,竟是不敢和这股民壮冲突。

    “今时不同往日,切不能和这些人交手。整个华阴的青壮,都出来跟咱们做对。只要一开枪,就走不成了。”王天纵摇头叹息道:

    “我们的人,跟城里的大户有不少都做了亲,他们偷偷的买枪,我们偷偷的卖枪。这原本是瞒上不瞒下的事,大家心里也有数。可是大户们,就是靠这些枪,来打咱们的人。还收买了我们的一些弟兄,把咱们的人,拉到了他们一边。现在跟他们打,已经打不起了,先走再说,将来早晚有机会,报这个大仇。”

    “为啥?这是为啥?我郭剑对他们不薄!”郭剑的额头上,青筋几乎要爆起来,他可以理解那些大户对他的攻击,毕竟这些人的粮食,被自己取用了做军粮,又分给了百姓。又强迫他们把自己家的女儿或是姨太太送给自己的弟兄做婆姨,他们跟自己为敌,并不足怪。可是那些普通人,他们为什么也要攻击自己,自己又几时得罪过他们?

    “他们怕华阴也变成羌白或是长安。”王天纵无奈的叹口气“咱们突围的时候,为了挡住北洋兵,肯定要放火。城里的人,大概猜到这件事,所以就先对咱们下手了。”

    王天纵防守的城门还没有丢,镇嵩军建制相对完整,附近的街道,也被他们控制住。郭剑一来,他立刻吩咐开城门,随即镇嵩军的马队,就向外猛冲出去。郭剑与王天纵在正中,前后都是镇嵩骑兵,郭剑自己的士兵,只有十几个人。

    这些趟将的冲劲很足,出了城就把身体伏低,贴在马脖子上,纵马向鲁军营房里冲。鲁军似乎没有防备到他们的反突击,一下子乱了阵脚,放了两排枪,就开始四散奔逃,让出了一条路。

    郭剑两耳生风,将马速提到了极处,向一旁的王天纵道:“大哥,也不要走那么急。既然冲进来,我们就闹他一下,曹秀才、高峻都在营里。咱们冲一冲,把他们救出来,也给自己露一露脸!”

    王天纵哈哈一笑,颇为赞许“说的有理!来,我们一起冲!”

    城内,抚汉军的防线已经垮了下来。这并不是白朗指挥的问题,或是抚汉军的战斗力差,实在是城里百姓的突然倒戈,打了抚汉军一个措手不及。平时低眉顺眼的百姓,突然拿起刀,向着身旁的抚汉军砍过去。随着铜锣声响,整个城市仿佛忽然有了生命,化做一个巨人,与抚汉军进行搏斗。每一处大宅、每一个制高点,都可能有枪弹射出,往日供人行走的街道,此时就成了致命的陷阱。

    大户的家丁护院们,在墙头上朝下面的民军射击,或是带人杀出来,截杀民军的增援队伍或是伤员。物资在转运途中,就会被百姓夺取,传令兵也在中途遇害。正面,北洋兵如同潮水般冲进来,以手留弹开路,还有几门两磅炮将铁球撒向抚汉军的头顶。

    接连折损大将的白朗,身边只剩了三十几个部下,以及一个名叫李方的将领。所有人身上都有血,或多或少,也都有伤。他们自街心工事中撤退,转而退向城内的八仙楼,这是华阴一处三层饭庄,勉强可以算制高点。占领那里,还可以与北洋打巷战。

    刚走没几步,见一支数百人的武装从身后赶来,为首者大喊着“大都督,大都督在不在?”

    李方认出来人是镇嵩悍将刘镇华,心头狂喜,连忙道:“大都督在这里!”

    这支队伍,足有两百余人,建制甚为完整。白朗上前拉住刘镇华“来的正是时候,你这两百人,现在归我指挥,咱们打回去,把阵地夺回来。”

    刘镇华没动地方“大都督,我是来找你的,夺阵地,恐怕没机会了吧?北洋兵都进城了。”

    “他们立足未稳,现在正是机会,一个反突击,把他们打出去,华阴还守的住。”

    几声炮声响起,几个人的耳朵里,都是一阵轰鸣,刘镇华说了一句什么,白朗没有听到。直到耳朵里的响动过去,他才问道:“你说啥?”

    刘镇华把头靠近白朗,用足力气对着他的耳朵喊道:“我说,华阴守不住了!因为,北洋兵就是我们放进来的,镇嵩军接受正府改编了!”

    随着这句话,白朗的手猛的就被刘镇华一记擒拿背到了背后,不容他反抗,几名镇嵩军中善于搏击的部下已经冲上来,将牢牢按住。李方刚一抽枪,刘镇华的枪已经响了,李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随后无力的顺着墙根倒下去。

    其余的镇嵩军已经动手,刀光闪烁之中,抚汉军残存士兵,纷纷倒于血泊之中。白朗剧烈的挣扎着,怒骂道:“刘镇华,背信弃义!你等着,大哥不会放过你,郭司令不会放过你!”

    刘镇华低下头,在白朗耳边道:“大都督,你现在还糊涂着呢?没有我们大架杆发话,我们怎么敢接受改编?至于郭剑……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七章 五色旗扬

    华阴县城的士绅,已经做好了接待准备,赵冠侯的队伍一进城,立刻就有人送来了一批口粮还有肉食****。事先已经定规好,部队不要银元,不要女人,作为必须品的酒肉食物,一律按价给款。士绅对于这种队伍自然持欢迎态度,普通居民的立场也是如此。

    一些在郭剑占领时期,不得不涂黑了脸,穿上土布棉袄藏在家里不敢出门的女眷,可以恢复本来面目,甚至可以涂上脂粉。穿上了藏在哪个旮旯的缎面棉袄,大着胆子,站在街上看城里过大兵。毕竟,商南那边,不少大户人家女儿都嫁了军官,这可是好姻缘不能错过。

    五色旗下,骑在白龙马上的赵冠侯穿着崭新的礼服,夕阳落在他胸前的勋表上,照的烁烁放光。部队摔着正步,军靴高高举起,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踢踏之声。让这些见惯了趟将刀客做派的男女,都看直了眼睛,有几个老学究,更是涕泪横流的大喊道:“王师,这才是王师!”

    赵冠侯的公馆,就选在曾经郭剑办公的公署,这里已经被镇嵩军控制,等他一到,刘镇华立刻迎出来道:“大帅!卑职带领警卫连,将公署保卫的十分完好,郭贼所聚敛的赃物以及匪属,都妥善安置,没人动分毫。”

    鲁督好鱼色,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是以刘镇华向前半步,压低声音道:“郭贼为非作歹,强抢了好几个民女,都是国色天香,现在全在内宅。卑职亲自安排的警卫保护,绝没人动一根手指头……”

    果然,这座公署被保护的十分完好,墙上的简易地图,桌上的酒壶,以及郭剑兴之所致所写的书法,都在那里放着。与之前没有什么变化,仿佛依旧等着主人回来。

    那些女眷,被集中到一间大宅里,她们并没有哭,目光里也并非恐惧,相反倒是空洞或是麻木。大概她们已经猜到了等待自己的命运,随即也就淡然处之。从被郭剑强行收为妾室之时起,她们已经学会了认命,这次,无非是换一个男人,或是一群男人来占有自己,并没有什么区别。

    外面的护兵虽然不敢对她们施以侵害,但是种种低俗的玩笑和荤腔,依旧肆无忌惮的传到房间里。他们议论着某个太太的脚小,或是某个太太的皮肤更白,这位鲁督到底会看上谁,又会把谁赏给下面的弟兄。

    忽然,这些玩笑都停止了,接着,就是一阵女人的呵斥声。声音很大,也很凶,被骂的卫兵不敢还口,反倒是不停的认错。再后来,就是一阵抽耳光的声音。

    女人打男人耳光,房里的几个女人都有些疑惑。即便是在当郭剑的姨太太时,他也不会为了自己这些女人,去打自己的部下,更何况是现在?这到底是谁,又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女人,骑在男人的头上?

    房门打开,走进来的,并非是挑选货物的鲁督,而是一个身穿枣红缎面白狐皮袍的女人。年纪并不太大,相貌生的很美,气质不同于普通的贵妇。没有傲慢,反倒是十分亲民。在她身后,是一个同样姿色不俗的丫头,紧随侍奉。

    这些女人的恐惧并没有减少,反倒是增加了不少。女人对待女人,往往比男人更狠,说不定,下一刻她就会做主,把自己这些狐狸精卖了,或是分给那些大兵。

    进来的女子看看她们,微笑道:“别害怕,我是江北巡阅使的太太,来这是看看你们,我从羌白来,你们中有谁是羌白人,说一下你们的名字,然后我给你们路费送你们回家。郭剑的财产,我们在统计,按着人头份分下去,所有人都有一笔钱拿。如果不想留在陕西的,可以跟我去山东……”

    赵冠侯在郭剑的办公室里,搜寻了一番,心满意足的将战利品收拾成一个小包裹。杨翠玉在旁看着“连议员都跟他有来往,这也是让人想不到的事。还有这些与云南来往的电报,如果公开出去,说不定我们明年就得在昆明过年了。”

    “离家太远了,我可不想去。所以这些东西不能落到报馆手里,只能咱们自己把它送给大总统。将来大总统当着蔡锋的面一烧,一天云彩就散了。离家几个月,我也想咱的孩子了,回家抱抱几个小不点,然后呢,一家人吃吃饭,打打牌不是很好,见天杀来杀去,没意思。”

    翠玉抿嘴微笑道:“怕是还有一位汉娜小姐,要我的冠侯去用心追求吧。这两年你还没在一个女人身上,废过这么大劲,用过这么多心思呢。”

    赵冠侯并不否认,只将东西交给翠玉“杨玉竹那边怎么样?”

    “她就是那一个条件,我觉得,可以考虑答应她。郭剑在刀客里很得人心,如果这些人为了救他,干出什么冒失的事来,就很麻烦。不如,各自退一步,我想,对大局也有好处。”

    “你让人把她带来,我跟她谈一谈,希望她是个明白人。现在的局势,即使是这两万多降兵一起哗变,也不过就是送死,改变不了大的局势。我想杨玉竹既然号称女诸葛,应该能看的出,这里的干系。”

    鲁军的物资充足,加上赵冠侯特意关照,杨玉竹营养很足,气色也不差。刘佩萱特意为她准备了一件极名贵的貂皮袄,头上,又给她插了许多珠翠点缀,越发显的她明**人。四个女兵半是搀扶,半是挟持,簇拥在她作用,将她从外面带进大帅府。

    这一路上,不管是百姓,还是新抓的俘虏都可以看的很清楚,也就印证了之前城外那些俘虏喊话的内容。杨玉竹果然做了赵冠帅的姨太太,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衣服穿,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首饰。

    一些人忍不住大骂着水性扬花,但是随即,就有一记枪托砸过来。打人打的最凶的不是鲁军,而是刚刚投降的镇嵩军。这些趟将对待昔日同袍手段最为严厉,打骂杀戮,从不会犹豫。大街上,已经多了十几具尸体。

    长安复仇纵队、羌白复仇纵队乃至陕西平乱营等青壮,对待郭剑和他的人,自然也好不到哪去。杨玉竹一路所见,到处都能看到这些旧日意气风发的兄弟,如今被人像牲口一样牵来拉去,拳打脚踢。一些不曾骂她的人,则大喊着

    “玉竹姐……三太太……给我们一个痛快!发发慈悲,给我们一个痛快吧!”

    随即,这些铁骨硬汉,快意恩仇的豪侠,就被身边的看守打翻在地,一阵拳脚毫不留情的落下去。

    因此她看到赵冠侯时,第一句话便道:“给俘虏应得的待遇,这是你们鲁军自己所标榜的文明。我虽然没读过洋书,但是在长安,也跟洋人修女学过几天,懂一些洋人的规矩。你们这是在虐待俘虏!”

    “他们是在复仇。当然,镇嵩军不算在内,那些陕西的百姓,是在为自己的亲族报仇,或是为自己的东家服务。我也不好与民意过不去,只能让他们不要太过分。你想想长安,再想想羌白,你自己就到过大荔,应该知道老百姓被害的有多惨,心里的怨气有多重。因为交不出军饷,就被剥皮的,他们又有什么过错?过去,你的兄弟手里有刀,对他们的气,只能闷在心里。但这不代表没事,只代表把怒存起来,现在四到了付利息的时候了。这里的尺度,我想玉竹姑娘自己,也该明白。”

    “我明白,但是我还是希望,他们可以死的有尊严!”听到长安的大火,杨玉竹也没有话说,只好退了一步“他们纵然该死,也该按着法度制裁,不能执行私刑。”

    “我尽力吧。对了,你不关心一下郭剑么?那是关中豪杰,也是罪魁祸首,你不想知道一下,他现在怎么样?”

    杨玉竹摇摇头“曹世英、高峻都吃的好住的好,我相信你也不回为难振军。身为豪杰,不会为难另一个豪杰,这是英雄应有的气度。如果你是一个小家子气的男人,就没资格,做他的对手。所以我相信,你不会为难他,也会让他死的有尊严。”

    “真没想到,你倒是很了解我,至少比华阴的士绅了解,也比佩萱了解我。他们都希望,我把郭剑推出来游街示众,在千刀万剐,你觉得呢?”

    杨玉竹冷哼一声,挑衅似的解开了自己的外衣“男人跟我提条件的时候,最后无一例外,就是想要我向他们屈服。我现在一无所有,有的,就是我的身子。我在你手里,无力反抗,你想要的话,只管拿去,不用说这些话来吓唬我。如果你愿意放走郭剑,我会感激你一辈子。如果你不放他,我也无话可说。”

    赵冠侯笑了笑,将那件皮袄,又给她盖在肩上“天凉,留神冻着。你不怕冷,你肚子里那个也怕。我确实是想跟你谈笔交易,但不是要你陪我。是要你替我安抚着那些陕军,这不代表我怕他们,只是为了保住这一方平安。”

    他用手指指窗外,一阵阵爆竹的响声,正顺着窗外飘进来。同时传进来的,还有锣鼓声,呐喊声,热闹非常。

    “这是城里在庆贺郭剑恶贯满盈,庆贺救国君被剿灭。士绅们拿了钱出来,请人扭秧歌,办会。把今天当成新年来过。这是什么?这就是民心!老百姓怕了你们,更怕了打战,都希望着早点恢复太平,人们好过日子。”

    “是那些大户怕我们,穷人可不怕!”

    赵冠侯一摇头“话别那么说,我在陕西招兵,招的很容易。投军的,大多都是穷人。他们喜欢你们,是喜欢你们放粮,可不是喜欢你们逼着他们拿着刀,去冲我们的排枪。诚然,陕西的督军很坏,大户也很坏,但是郭剑,也没好到哪去。真正得利的,算是那些在村子里好勇斗狠,却不能安心伺候庄稼的人。这些人跟着郭剑,可以靠着武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但是人应该靠着本分过活,如果是靠着刀子快拳头大,就认为该比别人活的好,这是毫无道理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郭剑破坏了一个规矩,却没有给人定下新规矩,这就是他的错。而我之所以看重你的地方,就在于你一直努力的定下一个规矩。”

    见赵冠侯低下头来,杨玉竹不惧反笑,眼神中,隐约带上了几分轻蔑。不管嘴巴说的多好听,现在还不是要朝自己扑过来?

    可是与她想象的不同,赵冠侯并没有侵犯她的意思,而是扶起她,来到窗边。“你听一听,这鞭炮声多好听,又多悦耳?如果你不信,我可以扶你到外面看看,老百姓笑的有多甜,大街小巷里,又有多少女人敢出来抛头露面。那些门面店铺,是不是又能开张?我家里有个丫头,叫福满。她的家人是怎么死的,你该问一问。”

    “不用了,我见过她。”玉竹摇摇头,脸色变的有些苍白,饶是她平日能言善辩,此时却也无话可说。赵冠侯又道:

    “那些陕军,如果造反,不用我的人出手,镇嵩军就会把他们杀光。这些反水的,最怕的就是郭剑打回来。他们杀起郭剑来,一定比我手段狠的多。大家杀来杀去,最后遭殃的,还是这些无辜百姓。你既然号称杨观音,除了有倾城之貌,更该有一颗慈悲之心。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那些爱戴你的年轻汉子想想,更该为这些百姓想想,把好不容易恢复的秩序再次破坏,对他们是好还是不好?”

    “那郭剑又该怎么办!他难道就活该受害!他……他并不是坏人,他只是一时糊涂……”

    杨玉竹的情绪有些激动,可是刘佩萱给她下的药很重,一激动,就头晕耳鸣,四肢无力。赵冠侯拉着她的手,把她扶回座位上,又给她倒了一杯茶过来。

    “我可以让你和郭剑见一面,至于你的条件,我也可以答应。但是,我也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留在我身边……放心,不是陪我。我准备在山东,搞一支女子警查大队,我有个太太,叫凤喜,身手很不错,想要她来做这件事。她的人很好,但是谋略不足,如果你可以辅佐她,就算是珠联璧合。这就是我们交易的全部,答应与否,全都在你。”

    女子警查?女人也能当巡警?杨玉竹看着赵冠侯,颇有些惊奇。她成为俘虏以来,对于鲁军的怪事已经看的不少。比如洋人可以拥有战场指挥权,比如泼妇营,比如那些可以参赞机务的妻妾……

    可是女子警查,对于风气比内地还要保守的的陕西来说,简直就是未有奇闻。即便是郭剑,也干不出这种离经叛道的事。

    她沉吟良久,才回答道:“我要去见郭剑,你让我们见一面,其他的事,等我们见过之后再说。”(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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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介绍:
民犹是也,国犹是也,无分南北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 这是个最好的时代,一些人用热血和生命实现梦想,为国家寻找出路。 这是个最坏的时代,许多人看不到希望在哪,在他们面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在这样的大时代中,一个出身市井的小人物,乘风破浪,一路高歌。 城头变幻大王旗, 河边枯骨谁人惜。 错命乱曲狂笑去, 轩辕墓前温酒棋。督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督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督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