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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普祥真人     督军txt下载     督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九十三章 游子还乡

    一如简森所说,山东的财政虽然是负增长,但是好在这种惨淡的情况只发生了一年,亏损的总数还不大。名义上,赵冠侯还是两江巡阅使,即便只是遥领两江,依旧可以算做控有膏腴之地。

    虽然两江的赋税,主要被冯玉璋等地方实镇督军掌握,赵冠侯这个巡阅所得不多,但有这个名分,就可以利用这个身份捞钱。不管是抽税还是银行经营,乃至赵冠侯及一干姨太太的生意,都有正策优惠,可以从这些地方吸血反哺山东。

    再者,就是鲁票可以在数个省份内,作为信用货币使用,也为山东缓解了不小的经济压力。与之相比,京里的日子,反倒更为艰难。

    自共合以来,各省报解的京款,与前金时代相比,不增反减。其中原因,包括因为战争及天灾造成的地方收入下降,也包含地方自己的因素。

    模范军的编练,以及民政长一职的设立,严重刺激了地方各路实权督军的神经,他们对抗的手段,就是扩军。一省之内,除了钟央给的编制,自己又开始组建省军。军队一多,军费开支自然就大,于是百姓的日子就更艰难,破产者越来越多。

    这种恶性循环,导致地方财政日渐崩坏,从帐面上看,当然不会有钱上解京款。可是京里应有的开销,并不会因为收入的减少而变少。五国大借款的高额利息,成了沉重包袱,让帝国的财政,始终无法挺直腰杆呼吸。

    关税归还洋债,铁路也被抵押出去。两个主要创收的机构,收入用来偿还洋人债务及支付赔款,不但让帝国的财政捉襟见肘,也导致工业上缺乏竞争力。外国商品倾销,本国的工商业,都发展不起来。传统意义上的农业,已经很难满足国家的需求。

    当泰西人开始担忧这个冬天格外寒冷时,中国方面,已经要为冻死的尸体寻找埋骨之地。处于下游地位,就注定泰西经济发达时,国家未必能享受到利益,当泰西的经济衰退时,自己却必定要喝下苦酒。

    股票始终低迷,外贸又上不去,中国整体的财政情况,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虽然自白狼之乱以后,两年时间没有发生大规模战争,但是民生并没有恢复,相反,倒是越发难以为继。

    尤其是随着各国紧缩银根,借洋债已经不像前金时代那么容易。国势艰难这句话,于赵冠侯这个层面的官员看来,已经不是一句简单的抒情,而是实打实的困难。

    袁慰亭练兵起家,素来注重军队,也知部队无饷的可怕后果,但是巧妇难为无米炊。共合陆军,乃至于昔日北洋六镇的嫡系,也开始欠饷。自陆军部下发的军饷,开始拖延,即使拨发,也不足数。山东是靠着自己贴钱发饷,才能维持军饷按时足量发放。

    其他省份,大多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九关、甚至六关的现象屡有发生。京里的官员,拖欠工资已经是常态,赵冠侯有山东财源,不在乎正俸收入。他的陆军次长年薪,以及因为勋章而应得的年薪奖金,从来就没有领过。但是一些没有他这种手段,缺乏经济来源的军人,已经不得不出卖勋章,换取生活资金。

    为了缓解压力,中、交两行印的钞票开始大量增发,结局就是,在市面上,这些钞票只能按七折使用,民间更多的时候,只愿意接收印有总统圣像的银元。由袁正府发行的公债,已经以六折发放,但是销售形势依旧非常糟糕。

    在赵冠侯入陕作战时,正元银行主持发行公债,从中大赚了一笔。这引起了一些人的眼红,其中甚至包括了袁系的大将以及袁家子弟。这些人忌惮于赵冠侯的力量和为人,不敢明着伸手,但是暗里,也通过人递过话来,希望分一杯羹。

    陈冷荷的性子,本是个极为倔强,不肯服软的。加上背后有赵冠侯及华比银行支持,若是来了火性,可能谁的面子都不给,坚持斗一斗。但是在赵冠侯给她发了电报之后,她主动让出了第二批公债的发行权,正元不再参与发行。

    随着公债发行的进展,证明了正元退出的正确。与第一批公债发行不同,第二批公债的发行,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经济低迷,商人普遍不看好共合的偿还能力,没多少人愿意认购。公债只能按六分发放,虽然那些发行人有关系,是先领公债后发,自己没有亏本,可是也没有获取想象中的利润。自己还在过程中,搭上了许多人情。如果是正元来做,可能责任,也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以陈冷荷的眼光看来,帝国的财政要想好转,非得由专业人士负责,上下一心,各部门齐心协力,再加上莫大的运气,才有可能转危为安。可目前袁系的实际情况,这几点条件是绝对达不到的,自然也就对整顿财政,失去信心。

    目前泰西战云密布,各国紧缩银根,洋债借不到,就只好内部挖潜。如果是把简森和陈冷荷请去协助财政,那多半是有借无回的局面。陈冷荷之前已经借过几笔钱给共合,代价就是获取了南方几条航线的经营权。

    她对于袁家一门皆无好感,尤其袁三少爷袁良云,一度还试图追求杜小小,要知袁三公子是共合当下出名的纨绔加花花公子,杜小小落到他手里,多半是人财两空的结局。最后还是她出头,摆长辈小舅妈的架子,才把杜小小护住,可两下也算是伤了面子。

    经济不看好,交情谈不到,想让她继续借钱,就是做梦。

    简森虽然与陈冷荷的为人不尽相同,但是对袁家的看法上基本一致。尤其她所在意的还有另外一层,就是共合正府的机构,在她看来太过臃肿。为了安抚各路山神土地,共合不得不设立大量的机构,养着无数毫无作用,空耗粮饷的官员及议员。

    把钱借给共合正府,并不会形成良性循环,发展生产,只是用来支付军饷和工资。这样寅吃卯粮,早晚会形成巨大的坏帐。是以华比早在淮河疏浚工程完成后,就不再向共合正府借款。

    借着欢娱的当口,她半是戏弄,半是威胁的对赵冠侯道:“亲爱的,我不管你和大太太或是大总统的交情有多好,总之,我不许你借出一块钱去帮助钟央财政。否则的话,我就终止与你的合作,即使你签字,不会有一个子从帐上划走。”

    “我明白,我的财政大臣。毕竟山东所有的经费调动,没有你的签字都是无效的,我又怎么能背着你,去做这件事呢?自家事自家知,山东眼下正是用钱的时候,我还恨不得让别人给我钱,又怎么会拿钱去救别人。冷荷,简森,你们还记得打坍道胜那个赌局吧。到现在为止,还有不少人对那次的赌局津津乐道。实际上,那个赌局是不公平的。我控制着一切,想赢,随时可以赢。在不久的将来,我要进行另外一场赌局。在那场赌局中,我押上的,可能是我的全部,身家性命,乃至于名誉。如果失败了,可能就要一无所有。如果赢了,也许也得不到什么。总之那是一场对我不怎么公平的赌局,我出身混混,大不了打回原形,输赢无所谓。可是你们……不应该跟我冒这种风险……”

    话音未落,左右两边,各自挨了一记狠的。陈冷荷柔声道:“你再这么说我就生气了。我们既然已经做了夫妻,就要同生共死。不管前途是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你需要多少筹码,我就为你筹措到多少筹码。如果输光了,我们就重头来过。难道这个家里,只有苏姐可以和你同富贵?我们都不如她?我可不服气!”

    简森则直接骑在赵冠侯的身上“你的一切,不只属于你自己,也属于我。我全部的财富,都压在山东,你的任何决定都关系着我的利益,这场赌局,我也是玩家之一。你想要我离场,这是在说笑么?至于你要赌什么,我可以猜出个大概。虽然我不支持你这种赌法,但是当你决定之后,我只会配合你,把路走下去。让我们……继续。”

    五日之后,烟台港口。

    两艘高大的蒸汽明轮船,于烟台码头靠岸。船上高悬着扬基的国旗,可是船舷上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华人模样。他们满怀希望同样满坏忐忑的看着码头,目光中,喜悦与恐惧,期盼与紧张并存,说不清,哪个情绪占的比重更高。

    他们身上,穿的都是鲁布裤褂,自泰西战场上,九死一生换来的绿背(扬基货币)或是金银钱币以及战利品,都锁在旅行箱里。经历了数年戎马,浴血撕杀之后的他们,现在最想看到的就是家人,最想穿的,也是这毫不起眼的粗布衣。

    这些人并非都是幸运儿,有一部分成员,已经在战争中,付出了昂贵的代价。他们或是失去了手足,或是失去了眼睛、耳朵,成为了残废。其中比较严重者,需要在袍泽的搀扶下,才能停留在船舷处。比起身边的人,他们更为紧张,情绪很有些焦急,问着紧紧扶着他们的弟兄

    “帮我看看,都有谁来了?有没有接船的?”

    带队的军官,依旧保持着体面。扬基的生活,让他们越发明白了,维持军官与士兵区别的重要性。脚上的皮鞋锃光瓦亮,身上也穿着笔挺的西装。与身边穿着土布衣服的同袍,形成鲜明对比。

    在他们手里,都拿着望远镜,一些平日里与他们走的近的士兵,就围在这些人身边问着:“都有谁来了?有人没有?”

    被问的军官沉默着,并没有回答,就在身边的士兵不耐烦的,试图把望远镜夺过来自己看的时候。军官猛的一扬手,将望远镜扔了出去,随后猛的跳起来,抱着身边的士兵兴奋的叫道:“大帅!大帅亲自来接我们了。我看到了帅旗,还有好多旗!”

    码头,已经实施了戒严,大批鲁军士兵荷枪实弹,守卫着赵冠侯的安全。在他身边的,包括参谋长瑞恩斯坦、帅府的女眷,以及参战士兵的家属。家属们的表情不一,有的脸上满是笑容,激动的朝轮船挥着手,不管上面的人,是否看的到。另一部分人却开始大声号啕,高喊着某个亲人的名字。

    他们在得知亲人,埋骨于异乡或是成了终身残废时,已经哭过。可是这次,当人近在眼前,这种情绪再次爆发出来。码头上哭声一片,声传数里。

    当第一名雇佣军走下扶梯时,一身大礼服的赵冠侯已经走上前去,身旁的高升已经吩咐道:“奏乐!鸣炮!”

    数十尊礼炮同时轰响,军乐队的洋鼓洋号,与哭声呐喊声进行着顽强的搏斗。船上的军官,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大喊道:“大帅和参谋长都在,来迎接咱们回家。大帅给脸,咱不能自己不要!把眼泪擦干了,挺起胸脯,像个男人的样子!就像在花旗国的时候一样,所有人都有,列队!”

    士兵们同样擦着眼泪,自觉的排成队型。伤残士兵列于最后,掌旗兵从行囊中翻出珍藏的赵字军旗套在旗杆上用力的摇动,排成纵队,一名接一名走下扶梯,通过欢迎的队伍。

    满眼望去,以赵冠侯为首,孙美瑶、商全、张怀之等鲁军要角尽数到齐。以这么多将星迎接一群士兵,即使在扬基,也是想不到的事情。一些激动的士兵,忍不住跪下去,高喊着“大帅恩典!大帅恩典!”

    陕军的士兵,则发现了抱着孩子的杨玉竹,也激动的呐喊道:“玉竹姑娘,我在这!我没有丢你的脸!我们是兵了,不是强盗……”

    在整个队伍之中,陕军的数量最少,伤兵占的比例反倒最高。杨玉竹激动的抹着眼泪,看着身体残缺,甚至依裹有药布的袍泽,心里有数:这些人今后的生活乃至安危,同样是自己肩上,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们的未来,就看自己了。

    最早入扬基的五百骑兵,损失最为惨重。转战数年,十不余一,回国者不过四十几人,但他们同样在海外建立了赫赫威名。让扬基乃至泰西人认识到,中国亦有豪杰。数年激战,功勋彪炳,每一名幸存者,都有着可以讲上几天几夜的传奇。他们和这个时代,泰西第一流的军队,南方有名的将领进行过直面较量,且保持了尊严。

    作为酬庸,这些幸存者身上都有了军衔,最低的也是中尉。其中一部分人,甚至获得了扬基的勋章。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便是一个胸前挂满扬基勋章的年轻人。他到达扬基时,只是个尉官,可是如今,他的军衔,已经成了上校,亦是这些幸存者中军衔最高的一个。他的脸上,也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沉稳与成熟,脸上的伤疤,也成了他军功武勋的证明。

    “小豹子,你已经长大了,成了扬基的上校,回了山东,想当啥。”赵冠侯亲切的与这名少年拥抱了一下,随即,就是孙美瑶上前,用力捶着这年轻人的前胸。又摸着他的脸“这伤的好重,当时疼不疼,哭鼻子没有?”

    孙飞豹,论辈分,与孙美瑶是同辈,两人是堂姐弟。这个沉稳的年轻人,被堂姐这一捶,黑脸涨的通红,吭哧半晌,才道:

    “不疼……咱咋能哭呢。这是花旗人的一个将军砍他,他绰号叫啥石墙。好多北军的将官,都在他手上吃过亏,是南方一等一的大将。最后,咱还是把他赢了。被他砍几刀,不算丢人。”

    他又看向赵冠侯:“大帅,俺们只要回乡,就心满意足,比起死在战场上的兄弟,能全须全尾的回来,我们都知足了。我只想给大帅当兵,别的,啥都不想当。”(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四章 骑士降临

    平心而论,扬基比起共合正府来,还是比较有良心的。虽然在战争后期,中国雇佣军被派去承担各种敢死任务,以至于付出了巨大代价。

    但是同样,他们的付出,也获得了回报。在战场上,他们所有的战利品都归自己所有,同时还可以获得一笔佣金。这些幸存者的腰包还是比较丰厚的,只要不是自己乱花,回山东过上中产之家的生活,还不成问题。

    赵冠侯也做好了这些人申请复员的准备,可是孙飞豹提出的,却是相反的要求。

    “弟兄们在船上,就商量过了。按说大帅不欠咱什么,出国打仗,那是我们自愿的。人家该给的钱也给了,我们没啥可说的。可是大帅既然问了,我们还是有话,还是想说出来。弟兄们心里,有三件事放不下。一,大家的手都拿惯了枪,拿不惯犁,让俺们解甲归田过日子,怕是不成了。再说,在海外打了仗,开了眼界,让咱就这么土里刨食,我们不甘心。二,有的弟兄成了残废,扬基人养好不养孬。残兵不给钱,他们的日子很苦,回山东怕是不知道该怎么活,卑职斗胆,请大帅赏给他们一条活路。三,有的兄弟,在海外成家了,这家口也在船上,可是都是洋女人。不知道咱山东,有没有他们一口饭吃。”

    他跟赵冠侯有亲属关系,算是最敢说话的一个,提出的问题,也都比较尖锐。其他的士兵,都紧张的看着这边,如同等待发落的死刑犯,听候着法官的终审裁决。

    赵冠侯点点头,伸手从高升手里接了个喇叭过来,举在手里高喊“弟兄们!今天我到这,是接我们山东的勇士回乡的。不管你们的原籍是哪,可是既然都在鲁军战旗之下,那大家就是兄弟,都是我赵某的弟兄。不管是在世的,还是不在世的,都是我的好兄弟,给我争了面子,给国人露了脸!我赵某在这,当着大家说一句,我绝对不会放弃弟兄不管!”

    他看看四周,先问孙飞豹“那些阵亡的兄弟们,可带回来了?”

    孙飞豹点着头“带回来了!都带回来了!弟兄们在战场上不怕死,就怕当了异乡鬼,咱们不信洋教,死后不归洋阎王管。万一魂魄不能回乡,日子就难过了。没有那么多的尸袋,就只好就地焚化,把骨灰带回来。不管是血战,苦战,胜战,败战。阵亡的兄弟,咱都把骨灰带回来了。所有的骨灰坛,都在船上。”

    “做的好!待会就让人搬下来,请到咱山东的英烈祠堂里受香火!所有阵亡弟兄的家属,都能享受烈士亲属待遇,分房子分地,分钱粮。年柴月米,我包了!再说受伤的弟兄。咱们山东有荣军农场,有数十万亩田地,都是咱自己的产业,专门给伤残弟兄预备的。如果想退伍,可着我的治下,只要是中国人的产业,想到哪里去做工,就能到哪里去,我来安排。谁敢拒绝,我去收拾他!至于没受伤的弟兄,你们在海外打了几年仗,也有人成了家,若是想要解甲归田,我给你们安置!如果想当兵的,一律提一级使用!不用怕没官做,你们大帅一是有官帽子,二是有钱袋子,只要山东有我一天,我就不会让弟兄们吃亏,大家怎么想就怎么说,我不会让大家为难。至于在海外成家的,这是好事,不管娶的是什么样的洋婆子,都是咱山东的媳妇,要地有地,要房子有房子,要干活有工作,大家还有什么担心的,尽管说!”

    这些言语,通过高音喇叭的扩散,传到每一名士兵耳朵里,不管是这些自海外转战而回的士兵,还是现场负责警戒,维持秩序的军人。全都听的十分清楚。

    孙飞豹第一个跪下,随后是另一名军官,接着,一个又一个的士兵跪倒在地,所有人高声呐喊着“大帅英明!大帅万岁!万岁!”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如同海浪,在港口回响。

    等到相认环节,人们的情绪,释放的更加彻底,或哭或笑,诸项百态,在烟台码头上演着。但是不论是哭是笑,所有人对于赵冠侯的评价都空前一致。山东可以一日无太阳,但不可一日无冠帅。等听到有人说起扶桑人的挑衅,一干在扬基打过仗,已经不大把东方军人放在眼里的雇佣兵,大喊着

    “在花旗国,什么阵仗没见过?扶桑人算个鸟?敢来俺们山东放肆,就杀他个满门见血,让他一个人都回不去!在花旗跟洋人干,是为了钱。在山东跟扶桑人干,是为了大帅,为了保家,咱不能退伍,得教教那帮扶桑人,山东不是他们能染指的!”

    船上,骨灰坛与黑白肤色不等的洋女,都陆续被下船。随后被抬下来的,则是一口又一口的木箱。这是胡佛送来的最后一批尾款,一批宾夕法尼亚州制造的军械。至于胡佛本人,在不久之前来过一次山东,与赵冠侯进行了一番密谈,随后回国,为他的仕途奔波。

    他的密谈内容,只有简森夫人及瑞恩斯坦知道,看着这些武器,瑞恩斯坦摇着头“太少了,远远不够。我们的海军足以把这两艘船控制住,稍加改装,就可以当特种战舰……”

    “那样就不讲究了,不管怎么说,和胡佛也是朋友,不能干这种事。再说,将来的局面,或许和扬基人保持关系,对我们的利益,远大过两条蒸汽轮船。至于军火的事,不要急,总有办法可以想。”

    “但愿如此,如果胡佛先生的消息全都准确无误,用不了多久,外购军火,就变成一件异常困难的事情。我们得早做准备为好。”

    赵冠侯点点头,问瑞恩斯坦道:“这些人你怎么看。”

    “他们是山东最宝贵的一批财富,经过战争的磨练,他们大多可以胜任基层的指挥官,其中少部分,可以获得更高的成就。我要把其中一些人带到军校里,进行重新的培训,看看他们的水平和能力,如果你的运气够好,将获得几个极为优秀的将领。这对于未来的山东来说,至关重要。当然,对于你的财政上,算不上好消息。”

    “你是参谋长,管好军事就好了,至于财政上的事,我来想办法。”

    赵冠侯话虽然如此说,实际上,瑞恩斯坦在山东权限极大,包括财政上,他同样可以过问。他当然知道,目前山东的财政情况很不乐观,安排这么一千来名军官(即使其中大部分为基层军官),已经得算是一个不轻的包袱。

    可是从一名优秀的军人角度,他又要指出,这些军官的价值,根本不是金钱所能衡量。乃至于在不久的将来,这些人即将发挥的作用,同样也不能以经济指标考核。

    士兵的安置,军官的安排,主要还是得由孙美瑶负责。众所周知的原因,虽然经济形势不好,但是部队的待遇没有受到影响,相反在伙食以及部分福利上还有所提高。只是这种提高不可能一视同仁,各军兵种之间,仍旧存在区别。

    乃至于同兵种之间,因为历史渊源,长官出身,自身来历之类的各种原因,实际也是存在差异的。这其中,海军因为是目前技术兵种且人数较少的原因,居于首位。(夏满江作为财政厅长,坚决否认这是因为他两个儿子则是山东海军带兵官的原因)其次就是炮骑两大特种兵,张怀之是嫡系,且是重将,孙美瑶则是爱宠,两者的待遇并重,不分高低,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胡佛的山东之旅,也非徒手探访,他送来了自南军手中缴获的一大批军马,不问可知,这些礼物最终落在孙美瑶手中而并非武装炮兵团。是以,在整体颓势大环境下,她的骑兵旅发倒是越发壮大起来。孙飞豹又是她的堂弟,让她负责安置,自然是对她的格外关照。

    她也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极重,赵冠侯整份身家,都压在自己的肩膀上。扶桑人的压力远比上一次更大,泰西的局势,也格外紧张,洋人的力量能借到几分,实际上是没有把握的事。找了个没人的当口,把心事说明白

    “这千把人,我会替你看着,这份家业,我也会替你看着。在陕西的时候,田中玉在山东立了功,这回我也要做出番事业来,让你看一看。”

    “不必勉强自己,终归是敌强我弱,只要尽力而为就够了。比起这地盘,这份家业,我更在乎的,是你的安全。瑞恩斯坦的本事没话说,但终究是洋人,不管我怎么用他,实际上,大权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放心。山东是我的根基不假,可是你却是我的性命,我可以失去山东,也不能失去你。我这个人不是英雄豪杰,没想过只手挽狂澜,补天裂什么的。我的宗旨很简单,宁负天下,不负本人,宁负本人,不负佳人。”

    孙美瑶的脸一红,在他胸前轻轻捶着“老夫老妻了,说这个羞不羞。不就是扶桑人么,没什么了不起的,他们敢来,我和我手下的弟兄,就撒开缰绳,踩死他们!”

    “没错,踩死他们!”赵冠侯长叹了口气“在你面前,我不想说谎,实际上,我没什么把握跟扶桑人翻脸。真开打,我们真不是对手。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泰西人的脑子不要烂到这种地步,解决经济萧条的办法,也不是只有战争一途,能够用谈的,就不要用打的。只要泰西不乱,洋人的利益关系重大,扶桑鬼子,不敢乱来。”

    风吹过山东,跨过海洋,来到了这个地球的另一片大陆上。被中国人称为泰西的各个国家之间,正发生着一系列变化。政客们乘坐邮轮往来各国之间,在碰杯和欢笑声中,签下一份又一份协议,订立一份又一份条约。

    不过,这些条约的目的,并非是挽救当前日益疲软的经济。交易并没有给本国人面包,一次次交涉之后,死神露出笑容。

    兵工厂的订单越来越多,一部分工人得到了生活的保障,在他们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换取微薄的薪水过程中,一件件杀人的利器,自他们手上组装成型,装入箱中,武装军队。这些武器,在不久的将来,将成为杀戮他们的同类,或是他们自己的同胞、亲人乃至自身的凶器。

    阿尔比昂与卡佩订立了条约,彼此承认对方在殖民地的利益,两个曾经打的天昏地暗,互不相让的大国,再一次站在了一起。欢笑着共饮琼浆,把目光锁定了另一个国家,在扬基战争中,始终支持北方,行事上越发跋扈的恶邻:普鲁士。

    随着扶铁战争,以及铁勒国内的变乱,东方曾经的大国,已经严重衰弱。束缚普鲁士的锁链,变的不再牢靠,这头巨兽随时可能挣脱出来,肆虐泰西。一部分乐观人士认为,随着阿、卡两国订立联盟,锁链将重新加强,普鲁士除非是想和整个世界为敌,否则绝对不可能再生异志。依靠强大的军力震慑,和平依旧可以维持。可另有一部分人认为,自联盟订立之日起,橄榄枝已经落地,是时候磨利刀剑,整修战甲,很快,就要用上它们。

    在这个地球上,一处名为巴尔干的半岛,因为其地缘以及民族乃至信仰等各方面的原因,成为泰西各方势力撕杀角力的战场。

    战争与死亡,分裂与一统,鲜花美酒,匕首利剑,镜头交替上演,往返轮回。虽然其本身的领土面积有限,小国林立,战争规模并不大。可是这里的战争,往往将引起各自势力身后的大佬下场,最终打的天昏地暗,又被称为泰西的火药桶。

    今天,这处火药桶的引线,再次被点燃。哈布斯堡帝国的皇储,携自己的爱妻,前来视察一次军事演习。当然,这并没有什么蹊跷,唯一的不妥,只在于演习的目标,是邻国……,其所在的这片领土,也是吞并而来。

    民族矛盾,信仰冲突,注定皇储和他的夫人都是不受欢迎者。在他们踏上这片土地之前,这片土地名义上的边防军,就违抗了上级加强安保的命令,将邻国的几名激进爱国者放入国内。

    在这里,几名爱国者得到了志同道合者的支持与帮助。他们决定,给皇储与他的妻子一些教训。他们选择抗议的方式,也并非标语或是臭鸡蛋。炸蛋、匕首、左轮枪,才是他们表示自己愤怒心情的最好道具。

    当名为普林西普的青年,将左轮枪紧握在手中时,已经做好了殉道的准备。作为战乱地区的男子,平均寿命低的可怜,即使不死在这个场合,他也未必能活多久。所以,他们都不怎么畏惧死亡,死在这里,和死在战场上,又有什么区别?

    一次极为普通的刺杀,一曲杀身成仁的悲歌,当普林西普扣下扳机时,绝不会想到,他射出的子弹,轰碎的,实际是整个泰西的和平。伴随着枪声响起,手持大刀坐骑红马的骑士,冲破封印降临人间,他从地上夺去太平,他令人间动起刀兵……。(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五章 总统万寿

    虽然帝制已经取消了四年,但是中国的百姓,依旧习惯用看待皇帝的目光,来看待如今的大总统。一方面,固然是多年积习,非朝夕可易,另一方面,也是如今的大总统,和前金时代的皇帝相比,委实有太多相似之处。

    比如一样的祭天,一样用卿来称呼自己的下属,虽然名义上,共合体制人人平等,大总统的权力受制于总礼。但实际上,内阁数次总辞职,总礼几易其人,大总统岿然不动,乃至于改总礼为国务卿,就足以说明二者谁强谁弱。

    再者,一部分前金大员,乃至女真贵胄留任,重用,也显示出所谓共合政体与前金时代,依旧保持着某种密切的关联。比如前金末期,呼风唤雨的总管小德张,又成了大总统的座上宾,这怎么不能让人有所联想?

    至少对京城而言,大总统生辰,与前金时代天子万寿,亦无太大区别。虽然京里的议员不需要花衣贺喜,也不需要递如意,但是各省献寿礼,乃至派人进京祝寿,都是不可缺少的环节。

    从名义上,大总统已经在报纸上发表宣言,考虑到国家经济形式,不搞大型庆典,各省督军、巡按使(民政长改称)寿礼价值超过五百元者,一律严惩。但事实上,能到这个位置的谁都不傻,这样说的意思就是,凡是寿礼价值不足五百元的,肯定是要严惩的。

    事实上,除了各省督军巡按使以外,包括下面的官员,乃至于一部分正在接受弹劾或调查的待罪之人,也都要利用这个机会,抓紧活动,打通关节。

    一如前金时代一样,皇帝的万寿之后,表现突出,勇于孝敬者,将得到包括不限于,官复原职、提拔、免除处分等一系列的奖赏。到了共合时代,这一登龙捷径依旧畅通,一干自前金时代摸爬滚打,或吃过猪肉或见过猪跑的国之干城们,又如何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赵冠侯的专列停在前门车站时,所见到的,就是各省将一钱不值的寿礼,送到京城的情景。一件件价值不足五百元的寿礼被小心的捧出,准备装大车运进总统府,让车站变的拥挤喧嚣。恍惚间,让他有了一种错觉,时光仿佛倒流回了数年之前,自己第一次进京,在南马堡车站帮十格格打架。

    车站外,依旧是那么喧嚣热闹,西装和翎帽,代替了顶戴花翎,但是寒暄如故,攀谈如故,找交情如故,乃至迎候在此的马车,也如故。

    各省督军里,进京为袁慰亭贺寿的实际没几个。这并不是说,督军们严格遵守禁令,成全大总统清廉名声。事实上脑筋如此不清爽之人,多半是没机会当上督军,就已经死在枪林弹雨之中了。

    主要是现在各省除了山东以外,大多设有巡按使(山东巡按使,依旧是在京城医院接受治疗,享受山东财政报销的张镇方)。

    与督军不大一样,巡按使是由钟央派出的官员直接任命,类似代天巡狩。在各省,与形同土皇帝的督军,基本都存在一个谁压倒谁的问题。

    这些自京中来的钦差大臣,先天就享有优势,督军之所以能与之对抗斡旋者,就靠着手上有兵。可是,一旦督军进京,巡按使趁机把兵权掌握住,随后,就可以揭发出该督军任职期间,克扣军饷,鱼肉地方的若干证据。

    接下来,大抵就是大总统表示法律为共合根本,不管是谁,不能超然于法律之外,一定要追究到底。随后大发慈悲,死罪改活,将督军变成某位威字号的上将军,长期在京城将军府享受高额年金。修身养性,不需要再为军事操劳。

    对于大总统的忠诚或是爱戴,是建立在自身不受损害之上的,超过这个限度,那就不是忠心,而是缺心。既然这次的贺寿就可能变成单程车票。这里面的进出关系,就要仔细考虑一番。

    这也并非是杞人忧天,云南督军,号称共合美周郎的蔡松坡,自从进京之后,就一直没离开过。据说,是蔡督军进京之后,大总统发现他身体不好,患有喉疾,考虑到云南的医疗条件有限,特意将他留在京里接受治疗。

    按照乐观分析,蔡将军的治疗时间,怎么也得有一甲子。有此先例,各省督军都要考虑下自己身体如何,能否胜任京城养病一生这么艰巨的任务,发一封电报,再送一份重礼,就足以显示忠心与孝心了。

    本人不来,代表可以来。前金时代,各省在京城都有提塘官,现在提塘虽然没了,可是各省一是在京里有议会,二是都设有办事机构,一如前金时代的会馆。像山东,就在京城设有进京办事处,接车的,自然就该是他们。

    车站里热闹非常,在赵冠侯之前,恰好是广西陆干卿的礼物送来,现在还没运完,正在忙碌。可是赵冠侯堂堂大帅,威风不是广西方面来的军官可以比的。他一下车,就见到十几名荷枪实弹的士兵,正在抡着鞭子,抽打着另一批军人。

    被打的人,比打人的要多,但是没人敢还手,都拼命的挺直腰杆,任鞭子在头上脸上带出道道血痕。他们身上的军装,已经被抽的破烂,露出里面黑红的皮肤。

    鲜血顺着伤口流下来,落到军装上,为首者胸前挂的勋章,也落上了点点血红。打人者的首领,是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军官,赵冠侯倒是认识,连忙喊道:“老雷,这怎么意思?先让你手下的人停一停,到底怎么个事。”

    这高大的男子,就是京城军政执法处处长雷震冬,号称袁系十三太保之一(特意说明,大太保是赵冠侯),在袁氏团体里,地位极高。在京城,是人所共知的雷屠夫,与另一个负责京城治安的江菩萨,成为鲜明对比。

    他这时已经快步上去见礼,见赵冠侯吩咐,才朝身后喊道:“住手,冠帅有令,你们没听见么?”又朝赵冠侯解释“没什么,广西陆干帅派来送寿礼的。干帅这人……难说。送寿礼来的人太笨,我都告诉他们了,要快,我这要接待贵客,还那么笨手笨脚的。您看看,这连红毡铺地都差点耽搁了,他们笨不要紧,耽搁了我办差事,大总统那里可是饶不了我。”

    “行了!统共多大点事,咱们之间,用不着这套,什么红毡铺地,这是共合了,不讲那套。打人是不对的,尤其是大总统过生日的时候打人,不是添堵么?陆干帅是我结拜大哥,打他的人,我面子上难道有光彩?赶紧,给他们放了。”

    雷震冬赔个笑脸,随后像轰苍蝇似的朝身后挥手“赶紧让他们滚蛋!一个别剩,全滚!这几天在京里给我老实点,没事赶紧回广西!看看你们的德行,跟叫花子一样,敢上街添乱,全都枪毙!”

    他带的兵一部分去驱赶这些广西来的士兵,另一部分人则来接车。袁慰亭此次邀请赵冠侯进京,公开的理由,是请赵冠侯一家,到京城参与他的生日宴会。

    这种场合苏寒芝必不可少。另外两个不可少的女客,则是毓卿与翠玉,这两个大太太沈金英的旧交。袁慰亭生日与沈金英离着不远,既来,自然是一起过,所以这两人是必到。

    除此以外,这次又特意列上两位女财神的名号,雷震冬此来,既是来护卫财神也是给一干女眷装点门面,体现出山东格外受重视,女眷也享受陆军护驾。可是真要是说身份地位,同为十三太保,差异悬殊,他跟赵家的女眷事实上说不上话。负责接女客的,则是江北驻京接待处负责人,也是在京城里艳帜高张,结交公卿王侯的赛金花。

    她的地位随着赵冠侯义姐这个身份日益提高,已经超过世界元帅夫人带来的影响力,在东交民巷,亦是个极有面子的女人。乃至有报人送了她一个极响亮也颇有些阴损的绰号:外交部长。

    山东来的礼物,自然由雷震冬接手,赵冠侯则上了赛金花的马车,朝雷震冬道:“我先安顿一下家里,然后去拜见大总统,就不随你回去了。”

    雷震冬点点头“我这里也有点事,也不多陪,冠帅有什么需要,直接给我打电话。咱自己人,要什么有什么,怎么都好说。离正日子还有几天,冠帅好好玩玩,开销,我这候了。”

    等到放下车帘,把式已经摇起鞭子,催动着牲口前行。赵冠侯这才皱起眉头“老雷这人,可是一向爱跟红顶白的,我还寻思着,他得跟我墨迹半天,非要我跟他走呢,怎么今天这么好说话?”

    赛金花微微一笑“他怕是没这个时间。这些日子,正是他雷屠夫忙的时候,想要巴结你,也抽不身来。”

    “他个军政执法处,有什么忙的?要说京里的治安,也是归九门提督(正式称呼为步军统领,九门提督为习惯叫法)江宗朝管,有他什么事。”

    “这不是大总统做寿么,接着又是大太太,都是好日子。这好日子最怕什么?怕添堵。各省报灾的电报,一概扣下,不许往居任堂里递。街面上,也不许花子行乞。京里的团头杆爷,都得了江菩萨的手令,约束着弟子徒孙,不许上街。反正有警备司令部按天给饷,等于铁杆庄稼。可是花子有行,流民无帅。河北今年旱的厉害,逃荒到京里的人很多,那些人不受团头杆爷的约束,又没有地方开钱粮。每天都在街上游荡乞讨,还有洋人的记者专门拍这个。雷震冬带他的人,每天抓这些难民,塞到火车上往外省运。这些日子,前门的火车就没停过,他又得办这事,又得不让洋人记者拍到,免得有损大总统名誉,也着实是个苦差。”

    毓卿听的有趣,问道:“这不是江宗朝的活么?怎么他干上了?”

    “江菩萨那人多鬼?这种挨骂的差,他不会应,应了也不会真干。大总统知人善任,这种差,压根就不会点江菩萨的将。”

    毓卿微笑道:“这江菩萨倒是个滑头,也难怪能当上九门提督,雷震冬这种匹夫,就只好去当军政执法处的处长。这种差事,受累不讨好,里外不是人。搞的不好,大总统见怪,搞的好了,必然天怒人怨,一个不周到,惹上哪位罗汉,就得被丢出去背锅。江宗朝不是善男信女,可是脑子比雷某人好使,这种倒霉的差事,就只好丢给他去干。”

    赛金花看看毓卿“格格的见识,倒是越来越强了,这本就是个倒霉催的伙计。雷震冬虽然脑子不如江宗朝好使,但终究也是做京官的,身边也有幕僚清客,未必糊涂到这个地步,他也有自己的苦衷,有话,到家里慢聊。”

    一行人去的,并非赛金花在东交民巷的别墅,而是庆王府别院。这里被保护的很好,门口还有大兵背枪站岗。士兵见到赵冠侯,立刻举枪敬礼,极是恭敬,赛金花朝他们点点头

    “没你们的事,找地方喝二两去吧。你们雷头,不会怪罪的,相反,要是惹的大帅不高兴,那可得自己兜着走。”

    赵冠侯此来,自然是带了护兵的,警卫营接替了门外的哨兵,乃至于大宅外院,也都是这些人护卫。内宅里,则是由毓卿带来的女卫士负责防范。

    这些卫兵,都来自毓卿的挑选,或有本族关系,或有可靠的人质在手,忠诚无虞。身手或有家传的功夫,或是由凤喜、姜凤芝、杨玉竹等人教授,又由赵冠侯亲自指点过一些特别的技巧及这个时代所没有的安保知识。

    论功夫未必及的上马艮、王五这些侠林名宿,可是如果论杀人的效率,以及对于安保、潜入、刺杀、反刺杀乃至监视与反监视等方面的造诣,赵冠侯则有着充分的自信,即便是这些技击中人,也不及自己这些女卫了得。

    内宅里,伺候茶水点心的,则是凤喜和阿九两个人亲自负责。等到安排妥当,苏寒芝才问道:“二姐,在车上,您还有话没说?还有,门上怎么站了大兵了,这又是谁巴结的差事?”

    “还能有谁,雷屠夫呗。他当的这个差,就是得罪人的,弄的自己姥姥不疼,舅舅不爱。骂他的人很多,想要办他的也不少,左右不过是大总统需要个干脏活背黑锅的,所以没人动的了他。可是他再想升一步,也很难。他这不就是想尽办法,立点功,找找关系,希望能换个地方。外放,自然是想要做督军。至于内调么,弄个神机营或是御林军的都统,他就心满意足了。可是有九门提督在,他也没把握一定能够当的上,这不,就求到冠侯的门路上了?”

    赵冠侯一笑“二姐,你这话越说越悬,怎么还有御林军的都统了?这都共合了,哪还有这差事。他要是想到紫禁城里,给小皇帝站班去,那倒省事,我一句话就给他安排了。”

    毓卿却接过话来“额驸,你别装傻,二姐这话,自有所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不是坊间传闻是真的,大总统想要再往上走一步?”

    陈冷荷的脸瞬间寒下来“他敢?无数英烈为共合捐躯,他敢把紫禁城里的幽灵请出来,没人会同意。”

    “嘿,你说谁是幽灵呢?把话说清楚!我说话的时候,有你接话的地方么,没规矩的东西!”

    两个女人剑拔弩张,竟是要翻脸,赵冠侯咳嗽两声,翠玉拉住格格,苏寒芝则朝着陈冷荷打眼色。赛金花不慌不忙的点了支烟,喷着烟圈:

    “大总统是不是想更上一层楼,这我说不好。可是我敢打一句包票,他绝对没想过把紫禁城里那个小娃娃请出来坐金銮。现如今不是当初闹葛明那时候,四海归心,群雄束手。这么个好时机,他要是把江山让别人坐,那不是自己犯傻?十格格,我说句话,您别不爱听。就算这天下再有了皇上,他也姓袁,绝对不会姓完颜!”(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六章 不流血的战争

    一视同仁这种话,向来可说,而不可信。尤其是在内宅里,一视同仁,更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以赵家为例,苏寒芝可以直接掀赵冠侯的桌子,或是直接动手殴击,其他人都不能(虽然她从未用过此权力)。

    程月、孙美瑶则在不同程度上,对于山东军队可以施加影响,毓卿掌握着情报机构这一秘密力量,都属于各自所拥有的不同权限。这种权限本身,也代表着本人,在内宅里的地位以及与赵冠侯的亲疏距离。

    而陈冷荷虽然人不在山东,却是山东的财神,她的正元银行,从某种意义上说,和山东的财政经费是一体两面。所需要的资金,一部分来自山东方面注入,利润又反哺山东,等于她和简森在不同的角度,掌握着山东的经济命脉。从这个方面说,陈冷荷这个财政大臣的身份地位,丝毫不逊色于掌握着情报机构的毓卿。

    不管她有多漂亮,毓卿都不曾把她放在眼里。一来,是关系,自己与赵冠侯相识于未遇,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赵冠侯走到今天,与毓卿当初的帮助与提携密不可分。二来,就是身份,她始终不曾忘记,自己是被太后认过干女儿,陪着老佛爷一起听戏,跟皇帝论兄妹的人物。固然大金国已经不存在,可是小朝廷还在,自己依旧是格格。三来,就是她有儿有女,冷荷尚无所出。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总归就是没生下子嗣。是以,她找到机会,就要教训一下这个松江太太,让她明白到底谁才是一家之主。

    可是赛金花的情形,与陈冷荷全然不同。她并非内宅中人,与毓卿并没有利害纠葛,更不会侵害到她的利益。地位超然,和赵冠侯有姐弟的名义。也就是说,她注定不会进入赵家内宅,不会成为毓卿的敌人。

    如果容不下她,就等于容不下任何人,这样的行为,必然触碰到赵冠侯的底线,毓卿是断然不会去做的。是以,赛金花说话虽然内容上可能比陈冷荷还刺耳,却不能像对待冷荷那样反唇相讥。

    再者赛金花在京城里交际,实际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单纯是为了自己赚取利益,同时还承担了为山东打听情报,搜集各国动向等原因。于情报方面,亦是一员大将。因此毓卿并没有朝她发火,只反问道:

    “怎么说?大总统还想着自己皇袍加身?他已经是大总统了,当皇帝,有这个规矩么?”

    “规矩因人而定,自然就因人而改。”赵冠侯开口道:“二姐肯定是在京里听说了什么,否则不会说出这句话的。”

    赛金花一笑“也不光是听,也有看。先说看的吧,从去年开始,大总统正式祭天。我以前那个爷们,可是中过状元的,对这个东西,我也不是不懂。皇帝是天子,他祭天,有情可原。大总统来自民众选举,他祭天,算怎么一回事呢?再说,大总统祭天,你们知道用的什么章程?净水泼街,黄土垫道,这跟天子出行,是一模一样的。你们说说看,这个排场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威仪,先从概念上,让人接受大总统等于皇帝这个事实,将来一步一步,登基就变的顺理成章。就像曹操进九锡,称魏王一样。一步一步往上走,他的子孙再谋朝篡位,就变的轻而易举。刚刚建立共合不久,人们对于大金的那套东西还没忘掉,尤其京城里,遗风更甚。对这些事,未必都会抵触,做起来就更方便。”

    赛金花点点头“冠侯说的极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除此以外,大总统每月开一笔重金,雇了几个顾问。这些人,十格格大抵都认识。这里面既有宿儒,也有宗室,我们不去提。只说一个人,小德张!他一个老公(对太监俗称),文不能做誊录生,武不能做救火兵,算的哪门子顾问?大总统说是他熟知典章,为国之栋梁。你们说说,他懂得的,是什么典章?”

    小德张既当过长春宫总管,所知者,自然是宫廷规矩。毓卿也想起,袁慰亭曾派专人到青岛,想请李连英进京。只是李年老力弱,百病缠身,无法成行,这件事才作罢。他舍李而请张,多半是要在总统府里,行宫里的规矩,这念头,倒是比较明显了。她问道:

    “除了这些,还有么?”

    “大总统身边的顾问里,也有人提出过,中国应该实行君主立宪制。是个花旗国的顾问,叫古德诺。他一直撺掇着,大总统当皇帝。又举了几个例子。普鲁士、阿尔比昂、扶桑,这几个国家,都是有皇帝的。大总统如果自己当皇帝,再用一个责任内阁,既不违**合本意,也更适合东方国家。”

    赵冠侯冷笑两声“扬基内战,对于我国的控制力下降,如果我们这个时候励精图治,上下一心,将来再想杀回来,就不容易了。不管它底子多厚,打这么一场仗下来,也需要时间恢复元气。这个时间,最好是让我们也乱起来,才对扬基有利。君主立宪和共合的区别当然很大,这不用政客,我也看的出来。总统么,只能当十年,皇帝,可是父死子继。各省督军里,颇有几位雄才大略之人,等着十年之期。现在一当皇帝,不是等于绝了他们的念头?至于内阁……今天的内阁,也不过就是群木偶猪仔,等到有了皇帝,名分变为君臣。这些阁员,怕是连卖个价钱都办不到!”

    苏寒芝道:“大总统是个明白人,不该做此糊涂事。”

    赛金花哼了一声“坐在那个位置上,明白人,也会变糊涂。京城就是是非坑,风云地,从前金到现在,一直没变过。说实话,我是有点待累了,我说冠侯,姐要是关了买卖,到你那去,你招待不招待?”

    “这话说的,山东就是姐的家,怎么能有不招待一说?松江那里,正元有您一份股份,济南有姐的房子产业,到哪去都可以。怎么,在京里不如意,还是有谁不开眼,惹到姐的头上?若是有这事,只管说,我来一趟,就替姐办了。”

    赛金花当然知道,赵冠侯虽然根基不在京城,可若是出手收拾一些人,不管于公于私,都有充分的力量。她摇摇头

    “谁没事惹我啊,主要是京里待的没意思。东交民巷的生意很不好做,我的排场还要维持,这半年,一直是在自己贴老本,装点门面。原本想着过了这一段就好,现在看,看不到光亮。照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是个了局。洋鬼子的年成不好,来我这花钱的人少了,人也变得抠门,生意太难做了。倒是有些本地的大恩客,愿意扔钱,可是事情太大,我也不想参与。”

    陈冷荷感激她方才替自己解围,间接对了十格格一记,此时问道:“什么事情,让金花姐你也不愿意卷进去?”

    赛金花朝她一笑“这事,跟你有点渊源。你们两个女财神进京不是么,正是出好戏。现在是粤匪斗淮枭,灵官战财神,打的天昏地暗的,我这里,又如何清净的了?”

    她找出几张报纸,递到赵冠侯面前,上面刊载着某无名氏做的打油诗:粤匪淮枭摆战场,两家旗鼓正相当;便宜最是《醒华报》,销路新添几百张。五路财神会赚钱,雷公先捉赵玄坛,虽然黑虎威风大,也被灵官着一鞭!

    赵冠侯看了这两首打油诗,顿时明悟“这是燕孙和人碰上了,情形还很不妙?按说不应该啊,这年头,天大地大,银元最大。他老梁是有名的财神爷,发行公债,募集经费近百兆,怎么也是有功之臣,不至于如此狼狈啊。”

    赛金花道:“还不是五路大参案?这事表面上看,是王灵官饶不过他,实际上,还是跟帝制有关。梁燕孙自持是老臣子,又是财神,说话口无遮拦,犯了大总统的忌讳,这不,就挨了个厉害?你也要小心一点,虽然你和大总统的关系,不比老梁,可是如今的大总统,亦不是养寿堂,垂钩独钓时的大姐夫。万事总要求稳,小心为上。”

    这一事,赵冠侯在山东并非一无所知,但是由于是政争,且不涉及山东利益,他没关注。赛金花此时一说,他才知道,这里还牵扯到了帝制的问题在。

    梁士怡是广东人,用人多用乡党,自是粤匪;而袁慰亭的谋主,亦是其从龙老臣杨士奇,则是安徽人,是以被称为淮枭。两人都是袁系的重臣,在利益上,原本是没有太多冲突的。

    可是一山不容二虎,未来天子手下,容不下两个户部尚书。再者梁士怡所控制的交通部以及交通银行,都是惹人眼红的金矿。徽人的统领,财政部长周止庵,同样对这个肥的流油的部门垂涎三尺。基于利益,以及未来的位置争夺,注定双方,无法和平共存。

    如果单纯是与他们打对台,梁士怡至少可以不落下风。真正让他倒台的,则是大殿下袁克云,对梁士怡的攻击,以及他自己,平日里言行上的有失检点。

    赛金花对于袁家的几位公子,很有些不屑。“袁家几位殿下里,飞镰殿下(袁克云代号)的志向最大,既要搞模范军,又想要做太子。后面的事,我们先不说,单说搞模范军。前两年,在河南吃过一次亏,脸丢的很大。可是他的心气还在,依旧要搞军队。练兵,就需要有钱,梁财神却不肯为他的模范军筹款,这自然是犯了大殿下的忌讳。更为可虑者,则是梁燕孙公开发表言论,支持共合,反对帝制。这下,就是大总统也饶不过他。这次的大参案,表面上是灵官斗财神,后面怕是玉帝出手了。”

    袁慰亭长子袁克云曾经落马,摔断了一条腿,后经普鲁士医生积极治疗,终于成了瘸子。他本人对普鲁士医学信奉至极,不肯接受其他方式的治疗,就只好拖着条残腿,当他的飞镰殿下。

    诗中的王灵官,是指肃政使王瑚,其地位,大致相当于前金时代的左都御使。其开始参劾的,乃是交通系要员之一、津浦铁路局局长赵庆华营私舞弊。看上去,不过是打一个小角色,可是正所谓见微知著,打这只小把戏,无非是个前奏,真正的目标,还是内围里的大头目。

    赵庆华案初时不大,但随即,就得到大殿下袁克运支持,于报纸上大造舆论,并表示不管是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终波及京汉、京绥、沪宁、正太四路路局,连同津浦,称为五路大参案。交通部次长,梁士怡爱将叶恭卓,也牵连在内。他因为字叫誉虎,是以黑虎着鞭,自是指他为王瑚劾倒,等待调查。

    参案至此,梁士怡也知事情严重,曾重金贿赂赛金花,希望她走赵冠侯的门路,代为疏通,是以其中情弊,赛金花比较清楚。她道:

    “大总统表面上说,叫他们在弹劾上除去梁财神部分。可这话细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财神就只好离了宝位,清病假,到翠微山躲空,把交通部长连同交通银行都交出来。他说起来,也是老臣子,也是大总统的臂膀。连他都倒了,小弟,你可要仔细着些,大总统问你话的时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袁慰亭虽然没有表现出明确的称帝意愿,但是看他身边人的表现,可见他本人,对于登基,至少不会太反感。自来上位者,惯以下面的人胡作非为,自己并不知情来推托。

    事实上,如果上位者真的不希望这种事发生,只要一道命令,或是直接出面反对,事情自然可以逆转。从他改组内阁,以及对待梁士怡的态度就可看出,至高无上的宝座,有着无穷的吸引力。十年的时间,显然不足以满足袁慰亭的需求,他追求的是:永恒。

    基于此,大总统有可能变成皇帝,共合有可能变成立宪,但是完颜氏,却绝对没有可能恢复昔日荣光。再者,共合政体可以容的下前朝宗室,如果帝制恢复,紫禁城内,是否还有小皇帝一席之地,却是难以预料之事。

    毓卿此时,原本如火的情绪,变成了寒冰,冷冷一笑“大总统这是六亲不认了,挡路的就不肯留。要这么看,冠侯要是不同意他当皇上,他还要对冠侯不利?”

    赛金花的神色很郑重“这种话,我也没有办法确认,事情也许不会那么糟糕,也许比那个还要糟糕。各省督军里,进京拜寿的,只有冠侯一个。当然,这是大总统邀请的,不来,是不大好。可是来了之后,也要加小心,今天的京城,不比当初。那位松坡将军,自从进京到现在,已经两年了,始终就没能离开。云南的位子,已经让别人坐了。总之,万事小心,别出风头。大总统说什么,只管听就好。你们的关系不一般,可是现在大总统身边围绕着不少小人,只怕忠言逆耳,无功有祸。即使过去的亲人,在帝王大位面前,也难保会始终如一。人既然来了京城,最要紧的,是能够回去。”(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七章 夜宴

    赵冠侯自前金时代起,有过数次在得罪权臣重臣的前提下,大摇大摆的进京,安然无恙离开的经历。明明自己随时可能因为所犯下的罪行被擒,他却不当回事,招摇过市。其中最主要的因素,就是东交民巷内,各国公使的力量。

    不管是躲进使馆,又或者是被捉之后由洋人出面讨保,都可以确保他安然无恙。可是这次,固然与洋人的交情仍在,这种招数却不再好用。随着泰西局势的变化,公使的力量表面上依旧强硬,但实际上,对于中国的控制和影响,却降到了近年来的最低点。

    先是扬基的战争,接着又是席卷泰西诸国的经济大萧条,西方各国于中国的控制力量大幅度下降。固然洋人仍旧控制着海关、铁路收入,但是在正直外交方面,影响力大不如前。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当阿尔比昂与卡佩,以资金、物资以及各种武器援助扬基南方邦时,自山东出征的中国雇佣兵,在战场上为北方邦冲锋陷阵。阿、卡两大强国所能做的,也就是与赵冠侯进行交涉,确保面子上下的去之后,就不再追究,更没要求山东撤兵。

    这并非是两国转性,而是这已经到了所能做到的极限。以目前两国在东方的力量,做到这一步,就可以保全大国体面,对上下有所交代,也不至于真的引发严重后果。

    事实上,如果交涉的对象不是赵冠侯,而是一个可以豁出去一切,或是大脑贫乏的督军。完全无视外交压力商业利益等因素,两个老牌帝国反倒可能灰头土脸收场。至少在现阶段,两国对于这样的混球,并没有多少办法给予其教训。

    影响或者干涉,必须要建立在充足的武力之下,现在各国的精力都集中在泰西本土,只有扶桑大抵可以用武力影响共合。也正因为此,以往常用的护身符,这次不大好用,一旦赵冠侯真的卷到帝位之争里,赛金花也在担心,他不能全身而退。

    虽然这段时间,她在东交民巷内,用自己的人脉,尽量为赵冠侯争取着支持。可即使是她也看的出来,这种支持的作用远不如当初。

    袁慰亭当然不会对一个功臣宿将下毒手,可正因为他是功臣宿将,且手握北洋六镇中,最有战斗力的单位,他的态度或者说站队,就变的尤其重要。可以想象的是,袁慰亭是不会放一个反对自己的人,长期掌握山东兵权。

    一旦赵冠侯表现的与袁离心离德,下场完全可能是由两江巡阅使升任陆军总长,再给一个X威上将军的尊号,从此长住京城,与山东抢男霸女,为所欲为的大好时光挥泪告别。

    赵冠侯对于赛金花的担心,也完全可以理解,他笑了笑,“二姐,你的意思我能明白,我也不是个糊涂人。说句到家的话,他称帝对我也没坏处,他做总统,我也没有什么好处。我从没想过当总统,只想在我的地盘上享福。所以大总统怎么想怎么干,我不参与就好。”

    简森咳嗽两声“我作为一个比利时人,不会干涉他国的内政,共合选择什么政体,与商人无关。”

    陈冷荷心里有数,赛金花这话表面是说给赵冠侯,实际是说给自己听。以赵冠侯的圆滑,绝对不会当面反对帝制,真正有可能这样干的,是自己。所以赛金花先讲明利害,算是打一剂预防针,确保自己不要临场坏事,破坏局面。

    她能够在商场上混,自然不是不懂变通的蠢材,虽然没有明着表示自己会虚与委蛇,但也说道:“简森夫人说的很对,商人只谈商业经营,不涉及正直斗争。一个国家选择什么政体,应该由这个国家的人自己来决定,外人不该过多干涉。”

    见家庭里最不稳定的因素被说通了,苏寒芝长出口气,对赵冠侯道:“我们进了京,就该去宫里拜见一下。我陪你一起去,你去见大总统,我去见大太太。十格格和翠玉也一起吧,大家都是朋友,见面正好有很多话聊。”

    毓卿明白,苏寒芝这是打算再给赵冠侯加一道保险,以大太太的力量,来确保赵冠侯的安全。当下点头道:“咱们一起走,正好也好长时间没和金英见面了,看看她,和她聊一会子也好。”

    还不等众人动弹,唐天喜已经到了府门口。他是来替大总统传话,晚上七点于钟南海设宴,请冠帅务必出席。

    邀请的对象里,暂时没提简森与陈冷荷,两人倒是可以不必出席。两年的时间里,一些东西改变了,一些东西,依然如故。

    去年赵冠侯还在忙着治河、移民、修铁路,所以没能进京。今年看来,军乐队与仪仗兵,依旧威武雄健,挺拔如故,有所变化者,则是春藕斋内的布置,比起当日所见,更为奢华,大抵是东六宫内的的藏品,又有不少被“暂借”过来,充当门面。

    袁慰亭的精神,依旧健旺,红光满面,神采斐然。他的饮食看似节俭,实则奢华。如洪河鲫佐餐,且要保鲜运输,费用高昂。

    鹿茸磨粉,撒于米粥里,人参切片,随口吞嚼。吃的鸭子,用鹿茸洗磨成粉,配着细高粱喂养,不但肉质鲜嫩,更是大补精元之物,就连所用的酱油,都是关外特进,单为大总统一人,开设的专用酱油作坊。比起天子以天下养来,大总统所差无几。

    今天这宴会不是正式的万寿大宴,客人不多,陪客的两位,一是如今担任国务卿的陆正祥,另一个则是被袁慰亭的儿女亲家,财政大臣周学照。

    之所以选这两人做陪客,一是他们的身份地位,足以当的起赵冠侯这个一方之雄,平起平坐。另一方面,也是这两人或多或少,都和赵冠侯有点瓜葛。

    陆正祥是外交人员出身,与前金时代一样,能在外务部开展工作并做出成绩的,首先,就是得有个洋人势力支持你。否则到哪都没人认,这工作压根无从谈起。陆正祥的干系,就是铁勒。

    赵冠侯在山东收容铁勒的十二月党人,连安娜公主,都在他的庇护之下生存。铁勒现任沙皇不可能一无所知。他所不知道的,只是自己的两艘蒸气军舰,归到赵冠侯名下这事而已。

    对于安娜,现任沙皇自然希望除之而后快。可问题在于,他能否做的到。目前的铁勒,已经不是昔日可比。经过扶桑铁勒战争,以及本国内讧的双重打击,国力已经大不如前。国内,十二月党人随时可能死灰复燃,军队内部矛盾重重,帝国财政濒临崩溃。在这种情况下,即使面对的是中国,铁勒也没有胆量真的发动一场战争来解决问题。

    沙皇能做的,只有派出刺客,希望用匕首与左轮枪,解决隐患。可不管是泰西黑暗世界顶尖的舞者,还是帝国的情报精英,进入山东之后,全部都像人间蒸发一样下落不明。山东如同一个巨大旋涡,能将所有不受欢迎的恶客,绞个粉身碎骨。

    直到铁勒帝国最优秀的情报员奥列格为此专门提交了报告,帝国情报部门,才取消了这种送死行动。按奥列格的说法就是,我们在不具备人力、物资优势的前提下,和一位特别工作大师作战,还不如赤手空拳和一头棕熊搏斗胜算更高。这一说法,在几次失败之后,得到了沙皇的认可,也知道,这条路实际走不通。

    既不能打,又不能暗算,所能剩的,就是外交施压一条。铁勒搞的小动作,实际也不在少数。比如收买柔然王公,又扶植草原上的马匪,希望借他们的手,给共合正府找麻烦。

    可是这些人,也只能算做麻烦,还动摇不了共合正府的根基。想要靠他们,就搞的共合正府屈服,主动把安娜公主洗白白送上,或是撤换掉赵冠侯这个督军,自是不可能。是以另一个办法,就是通过公使,向共合正府阐述铁勒的观点。

    这种话,必然不能放到桌面上来谈,只能通过中间人递话,话还要说的无比巧妙。不理会那些绕弯,总结起来就是,只要你们停止对反对者的支持,并把他们驱逐出境,铁勒正府,必然会对你们有所回报。

    这件事前后拖延了已经有一年多,袁慰亭的态度摸棱两可,没有明确表态,赵冠侯则是在恭敬的前提下,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到我手的东西,谁也别想拿,人我也不会交。外交部怎么谈,我管不着,但是山东怎么决定,外交部也无权干预。

    至于周学照,他也是安徽人,与杨士奇同器连枝,正是与梁士怡纠缠不休的淮枭那一档。之前山东淮河疏通工程里,引淮改道,沿途要冲毁不少人的田庄甚至坟茔。普通老百姓的不必多说,可是那些由干涸的河道开垦的田地里,有很大一部分属于周氏,亦是周学照财产的一部分。

    再者,水利工程这一快,向来是周学照的自留地。如果要做,也要经过他同意,由他制定路线图,再选择周家指定的工程队可以做,否则,就不要希望得到财政的拨款。

    也就是赵冠侯的路子够硬,又有战功,最后差不多是按着头,强迫财政部拿了四成水利经费。而周家那些田地,被改造过后的黄河一口气冲个精光,补偿款一个子都没拿到,还不如普通农人的待遇。

    从这两件事上可以看出,这两人,从某种意义上,都得算赵冠侯的冤家这一档,在一起吃饭,不是什么高兴的事。

    可是共合的威力就在于此,公事上的纠纷,是国家的事,私人的交情,是个人的事。既然都共合了,还不明白,公事不能妨碍私事么?

    所以,陆正祥这里,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至于周学照,他和赵冠侯算是私人恩怨,但是他现在属意于交通部乃至交通银行,淮枭粤匪的收官战里,赵冠侯的支持格外重要。所以之前的私人恩怨也得放下,先把这一席伺候好,所得的肯定比失去的要多。

    再者,两人在其他领域,又有合作。周学照在京城办自来水厂,乃是个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山东在这个领域,早就走在前头,早在前金时代,就与普鲁士合资兴办自来水厂。时间早,经验足,而且赵冠侯对于自来水管的铺设,自来水净化等等方面的知识,远超过这个时代。周学照开厂时,也没少向他取经,从这一方面,两人又是朋友。彼此的关系,颇有些混乱。

    袁慰亭喊来这两人吃饭,也是有着代两方调停的意思,说了一阵闲话,就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

    “铁勒的那些人,听说都是不安分的,在本国,就搞一些歪理邪说,还要谋反。收留他们在山东,等于是埋了一个火药桶在自己的家里,冠侯,你就不怕他们在你的后院炸了?”

    赵冠侯在袁慰亭面前素无拘谨,另外两人说是吃饭,实际菜只吃一两口,精神都放在大总统脸上。大总统的表情有一丝变化,他们就会停著。只有赵冠侯大口吃菜,举杯豪饮,仿佛真是在姐姐家蹭饭的小舅子,没把袁慰亭当个总统。听到发问,他吃了两口菜,才笑着回答

    “大总统带兵多年,熟知兵器,火药桶这东西虽然危险,可是只要让它隔离火源,也就没事。我不往上扔洋火,它炸不了。那些人,都是丧家之犬,本国无处立足来求活命的,哪还敢胡作非为。真敢乱说乱动,抓起来送回国去,保证他们没好下场。我给他们生路,再给他们求活命的机会,他们感激都还来不及,怎么会乱来?再说这些铁勒人里,颇有几个人才,有懂得开船的,有懂得军工的,还有懂得机械的。就拿咱们山东办的工厂来说,铁勒技师现在很吃香。只可惜啊,山东铁厂只允许招募普鲁士技师,否则真想招几个铁勒人进去。”

    喝了一口酒,他又道:“这事里,真正的火药桶,是邻居。不过,据我看来,铁勒也是放大话使小钱,真让他翻脸,他也没这个胆量。现在的铁勒,如果还想发动战争,我们也不怕他。我北洋将士能征善战,又有大总统明见万里,运筹帷幄,如果铁勒人想要自取其辱,我六镇虎贲就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明白一下,共合,不是前金!”

    袁慰亭看看陆正祥,“我说过了,冠侯做事,自有分寸,不会无缘无故的开罪强邻。你看,他这不是盘算的很周到么。我早就说过了,铁勒也没什么可怕的。我不是过去的天佑皇帝,铁勒人也吓不住我。他们若真有底气与我们开战,就不是通过中间人代话,直接就会把阵仗摆出来了。冠侯做的很对,有这个公主在手里,我们就等于拿捏着铁勒的一个把柄。惹急了,我们可以出一支军队,帮着这位公主复国,到时候,看看谁会害怕!”

    上位者的威严,不经意间散发出来,仿佛此时的大总统,又成了那位领兵百万,手握天下精兵的总帅。陆正祥的额头,不经意的流出汗水,连忙取出手帕擦拭着。袁慰亭则对赵冠侯道:

    “我想请安娜公主,到京里来坐一坐,她是皇室成员,不能受委屈。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什么政体,金枝玉叶都该受到优待。我也想看看这个公主,到底是什么样子。你告诉她,不用害怕,这个天下,说不定很快,就会有很大的变化,到时候她想要恢复祖业,也不是不可能。当然,前提是,跟我们合作!”(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八章 密约(上)

    这话里包含的信息量很大,所关系的东西,细想起来,却足以让人胆寒。赵冠侯没有接话,而是着力于消灭眼前的一只鸭子,边吃边点头称是。

    周学照这时开口道:“冠帅,这两年你修河工,又修铁路,挖矿井,山东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吧。扶桑人的报纸上,可是连篇累牍的发表过文章,江北百姓苦难记,地狱十日行,千里白骨,这一类的文章我看的不少。共合初立,百业凋零,还是该休养生息为上,要体恤民力啊。现在泰西的经济疲弱,我国商品难以外销,各省财政报解都不足数,财政日益艰难。你们地方上的日子,还好过一些,京里就难了,洋债该付的利息,可不能拖。这个时候,就得勒紧裤腰带过生活,不能铺张。像是淮河疏浚那种大工程,如果再来一次,我可是真的拿不出钱来了。如今这个时候,我们还是该把目光放到实业上。”

    “今天的中国,已经不能再搞安守田园,重农抑商的政策。纯粹的小农经济模式,必然会导致国家的落后,社会发展的停滞不前。我们的国家要想发展,就得打破这种枷锁,农业让路于工业。我们手上的资金有限,填补到农业上,工业就没有投入资金。万事讲轻重缓急,现在,是该集中力量,发展工业的时候。泰西的经济疲软,正是我们的机会。趁着洋人的力量衰弱,我们该筹措资金,把洋人占去的矿山赎回来,把工厂开起来,发展本国的工商业。等到十年或二十年以后,我们的资金充裕了,再去做水利工程,才是个正办。”

    他说完之后哈哈一笑,先自罚了一杯,以示只是闲话,不为正论。即使赵冠侯听来,周学照的话也不能完全算错。他以财政大臣的身份,订立保守的财政制度,符合他的身份。

    在周学照看来,即使抛弃周家田地损失不论,在共合财政的角度看来,淮河疏浚工程,也是劳民伤财,于国无利。从支出层面,一下子拿出数千万元经费,又要导致大批百姓流离失所,人为的制造了难民。

    失去祖坟而反抗,随后被打死的,累死在工地上的,因淮河水利工程而丧命的人数颇为可观。不管是从财政上,还是舆论上,这次的治淮,都留下不少烂摊子。虽然整体工程堪称成功,可是因此带来的利益,在周学照看来,十分有限。

    共合正体的农业税,已经不是财政收入的主要项目。不是说田租定的低,而是各省都把这部分收入截留了,用来当军饷。山东粮食大丰收,没有水患,对于钟央来说,没多大意义。无非是赵冠侯自己治下粮食变多,老百姓不至于因为缺粮闹事,这个利益属于山东,不属于正府。

    山东的税收不上解正府,反倒要钟央拨款,帮山东解决问题,怎么看也是赔本买卖。如果想修,也该是各省自己筹款来修,跟财政部无关。

    至于说不修水利,水灾之后的赈济问题……实际上共合正府已经基本放弃赈济灾民这个选项了。灾民到哪一省,就是哪一省的问题,自己解决,流窜到京城的……可以想想雷震冬现在在干什么,就能明白。

    周学照是财政大臣,也是实业家,开办工厂矿山,很有一套经营手段。能做到财政大臣,于经济一道也有自己的见解。

    在他看来,难民不一定是坏事,甚至可以说越多越好。发展工业,离不开人力。这些人为了活命,有一口饭吃就可以干繁重的工作,是现成的廉价劳动力,也是中国的优势所在。

    不把这些人赶进工厂里,靠什么发展工业化?在他看来,有限度的自然灾害,实际是越多越好,自然人或许因此受害,但是从国家的角度看,实际是有利的。至少对工业化而言,这些廉价的消耗品,就像是矿石或是棉花一样,没有必要怜悯。要的是他们奉献出自己的价值,为了实现国家的腾飞,总有一代人要牺牲。

    赵冠侯把那只鸭子消灭了大半,才回道:“止庵先生(周学照的号),您这话说的没错,至少从国家的角度看,我也是支持的。可是我要反问一句,具体的人,又该怎么办?我是做父母官的,大水一来,我的治下就要多出不知道多少难民。我得给他们找粮吃,找衣穿,做不到,就是我的失职。所以,您看的是天下,我看的是我眼前一亩三分地,在我看来,淮河疏浚这样的工程,比工厂矿山重要多了。从洋人手里赎矿要花钱,将来没钱了借债,还得把它押出去,早晚也是留不住,还不如把这钱,用来换成粮食自己吃了,那才是实惠。就像咱聊天,您说了这么多道理的时候,我已经半只鸭子下肚了。讲道理,我讲不过您,可是这鸭子的实惠,我自己先落下了。”

    袁慰亭笑着摇头,“冠侯啊,你这都做了大帅的人,脾气还是没改,依旧那么促狭。止庵是正人君子,不像你这么爱开玩笑,你也好好说。这两年经济不好,大家的日子都难过。我这里,全靠止庵运筹着,勉强维持住局面不崩,他的功劳很大。山东是我起家的地方,情形我很清楚,经济全靠和洋人贸易。现在洋人的钱难赚,你那里能维持?”

    听到袁慰亭问,赵冠侯才正色道:“我在大总统面前不说谎,这两年山东的日子很难,全靠借债过日子。华比银行和正元,要是不借钱给山东,我还不知道怎么维持。将来这些债要怎么还,也想不好,最后搞不好要卖地皮。可是,越是这样,越得抓农业。有钱的时候还好办,等到没钱了,怎么给老百姓找饭吃,就是件极为要紧的事,事情做不好,是要民变的。我趁着有钱时疏通河道,把水灾的危机降到最低,就是防着将来世道不好,再闹水时,我怕是连赈灾的款子都拿不出来。至于发展工业之类的事情是好事,但是办好事的前提是,尽量少流血,最好不流血。河工上是死了人,不过大部分是战俘,死了也就死了。死他们,总比死安善良民要好,我治山东有一句话,要羊不要狼。做羊的,我会想方设法给他们找活路,做狼的,就得做好准备,被我拔牙断爪,再去做牛做马。所以一样都是死人,但死的是谁,终归大有区别。”

    “哦,这么说,今年山东粮食收成不错?”

    赵冠侯点点头“托大总统洪福,今年山东是个大丰收。官府收的粮食极多,足够应付一次灾荒了。照这样下去,再来几个丰收,就不怕了。”

    袁慰亭点头道:“手里有粮,心里不慌。三军之中,以粮为本。军饷固然要紧,可如果没有粮草军火,仗也打不下去。当兵的一天三顿,不能亏欠。”

    他又看向周学照“止庵,搞工业固然是好的,可是农业,也不能轻视。饿着肚子,拿什么做工,又哪有力气拿枪?这两年在农业上,我们的投入不足,你也要改一改政策。回头拟个计划上来,我让顾问们看一看。”

    饭吃到晚上九点半,周、陆两人告辞,赵冠侯则被留下。唐天喜送来了茶,随后退出去,房间里只留了袁、赵两人。袁慰亭指着眼前的茶

    “这是杭州今年的新茶,在前金,即便是皇帝也喝不到。这是小德张给我讲的宫里规矩,皇帝不能喝时新的茶叶,否则喝上了瘾,不知节制,下面采办的人就要倒霉。眼下办共合,下面的人不敢再玩这把戏,我这里,终于也有新茶喝。这才有点天子以天下养的享受,如果连这都没有,这个大总统的位子,就不是享福,纯粹是受罪了。”

    赵冠侯笑道:“洋人有国王,自称为第一公仆,大抵也是这个意思。认定自己这个位子是受罪,不是什么享乐。”

    “那是他自己蠢,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如果到了这个位置还不享受,那活这一辈子,图的什么?”袁慰亭不屑的摇摇头“所以我说,泰西人就是蠢,脑子经常转不过来,我不佩服他们。我们不提他,提提你,方才有他们两个在,有些话不好说出来。普鲁士人跟咱们谈的生意,你觉得可以不可以做?”

    这次赵冠侯进京祝寿,主要目的,实际就是共合正府或者说是山东与普鲁士谈的这笔买卖。

    自从陕西大战之后,赵冠侯与普鲁士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这两年时间里,山东大兴工程,也离不开普鲁士提供的帮助。这种帮助包括了资金、器材以及专家指导等诸多方面。正是有了一干洋专家加洋设备,工程才能进展的这么树立。

    当然,这种助力不会是免费的。在山东,由赵冠侯征募民工,为普鲁士人兴建的军港、要塞、工事数不胜数。与普鲁士合资办的铁厂、矿山,几乎将山东所有已知无主矿藏包括在内。具体的契约上,也是普鲁士单方面获得利益。如果这些合同的具体条款悉数爆光,共合报纸增加的销量,恐怕就不止几百张而已。

    普鲁士正府的胃口越来越大,与山东方面,准备进行更大的合作,由于牵扯的数字以及利害太大,已经不是赵冠侯自己可以决断的。换句话说,即使真正发挥效力的是他的签字,他也必须找袁慰亭来背锅。

    进京之前,他也考虑过,这口黑锅袁慰亭会不会背,甚至于会不会直接把这件合作否决的可能。直到与赛金花聊天之后,他坚信,自己的这次豪赌,不管胜负如何,赌局必然成功形成,袁慰亭必然会来帮自己分担责任。

    普鲁士的胃口越来越大,随着泰西局势的发展,普鲁士已经不满足于,在山东只获取目前的利益,其目光盯在了阿尔比昂所拥有的那部分租界及控制的矿藏上。

    这次的合作,差不多就是要整个山东的矿藏及主权,作为代价,普鲁士正府,将向山东提供总数达到一百六十兆左右普鲁士马克的国家贷款。其放贷的主体,并非某个银行,而是普鲁士正府。

    这笔贷款数字巨大,尤其在这个银根紧张的背景下,可称雪中送炭。但相应,条件也极为苛刻。

    首先,这笔贷款不是以资金的形式划拨,而是给山东方面一个虚拟的受信额度。这个额度,只允许在普鲁士正府指定的企业以及范围内购买指定商品。其中以军火和军工设备为主体,次要的是一些工业设备。

    价格上,不接受砍价,企业报价,山东只能接受。这笔贷款利息高达一分三,偿还方式则是山东的农副产品,以及包括矿产品、猪鬃在内的战略物资。

    为了保证山东能够按时还款,普鲁士将派出一批经济专家,到山东指导发展,同时监督山东的资金流动,避免出现坏帐等现象。

    除此以外,山东还必须与普鲁士签定一份战略互助条约。根据条约,普鲁士会为山东提供全方位的军事协助,派出军事顾问,指导部队训练,并监督山东陆军,维持一个合适的规模与武器配备。

    一旦发生战争,普鲁士将会武力保护山东,使其免于陷入战争状态,反之,山东也需要为普鲁士军人提供营地、物资供应以及其他相关待遇。

    相对于扶桑人,普鲁士人在阴谋诡计方面略逊一筹,或者说,他们在面对中国时,懒得用什么阴谋诡计。这个条约的内容,实际上就是在山东还清这笔庞大的贷款以前,全面控制山东的正直、经济、军事。将整个山东,从中国的版图,变成普鲁士的一块殖民地。

    根据列强一贯的作风,等到债务还清之后,他们也肯定不会走,到时候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的局面。这种情形,属于饮鸩止渴,用一笔短期看上去非常可观的借贷,把自己的主权给卖了。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山东收购农产品这么顺利的原因。除了赵冠侯自己在民间的信用度比较良好之外,另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普鲁士人的力量影响,让其他洋行的破坏力度下降。在普鲁士人看来,这些农产品将来大部分都是自己的财产,自然不能让外人染指。

    与阿尔比昂不同,普鲁士在华的商业利益不大,洋行多是做军火生意,民用领域涉及的不是很多。自己收购这些物资,肯定竞争不过阿尔比昂人,效率低下,收效也不明显。如果能够遥控一个傀儡督军为自己服务,参考山东的经济基础以及丰富的矿藏,这笔生意,显然对普鲁士极为有利。

    普鲁士公使雷克斯,视这笔贷款,为天赐良机,是上天把东方的一颗璀璨明珠赠送给普鲁士帝国。是以,他积极的奔走,为这件事最终做成往来穿梭。于赵冠侯面前,他的口气很笃定,表示一定可以说服大总统。现在看袁慰亭的神情,也证明雷克斯的话,并非是吹牛。

    “这笔声音很大,如果传出去,国会那里,必然是一场轩然大波。即便是山东的议员,也未必会同意。”袁慰亭直言不讳,“我现在,想听你说一句实话,局势,是不是到了非如此不可的地步?普鲁士,又是不是一个可以合作的对象?”(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九章 密约(下)

    从表面看,普鲁士虽然在小站练兵期间与袁慰亭有过较深的接触,可是到了共合之后,其与袁正府的关系,非但没有加深,反倒日渐疏远。袁慰亭身边的顾问,从普鲁士人换成了扶桑人和扬基人。

    曾经担任过总教习的巴森斯爵士,也已经离开京城正府,转到山东讲武堂担任讲官。正因为有了这位老爹的全方位保护,赵冠侯两年时间内,才没能拿下汉娜的一血。

    在外交上,袁慰亭更倾向于阿尔比昂人,他和赵冠侯,与朱尔典的交情很深。朱尔典在公使团里发挥力量,为袁慰亭争取各国支持。汇丰银行的借款,也是共合正府维持至今的重要支柱。

    从以上迹象看,似乎普鲁士跟袁慰亭的友好合作,持续到金国退位即宣告结束。可水面之下,暗流涌动,自小站时代建立的交情,又哪是说断就能断得掉的?

    北洋宿将,要么在普鲁士留学,要么就是普鲁士教习一手培训出来,彼此之间感情深厚。扬基南北战争期间,袁正府表面严守中立,实际上,鲁军以雇佣军身份入扬基作战,与阿尔比昂打对台的行为,袁正府表面上装聋作哑,暗地里却给予帮助支持。其倾向,不问可知。

    于袁慰亭而言,继续前金时代的外交方略,与各国实行等距离多支点的外交策略,在钢丝上跳舞,才能保住自己不吃亏。可是陕西大战所引发的后续变化,却打破了袁慰亭的如意算盘。

    普鲁士情报人员,在亲眼目睹了战场情况及赵冠侯的立场后,秘密决定换马,这是袁慰亭所想不到的。目前泰西整体经济疲软的大背景下,普鲁士仍然愿意借出大笔贷款,就是看重赵冠侯的影响力和才干,决定把他扶植成中国第二个袁慰亭。

    至于袁慰亭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成了普鲁士眼里的弃子。普鲁士之于山东的帮助,核心部分为秘密进行,袁慰亭并不了解。只是就表面上的帮助,已经让袁大为重视,心动不已。

    “你方才提到山东财政时,我就注意到了,确实,现在各省都在闹穷。山东的生意都要靠外销,海外市场打不开,日子当然就难过。普鲁士的贷款,可以解决燃眉之急,可是长久的层面,我们也要考虑到。”

    “大总统,山东的日子,确实比过去紧,但是也没紧到外面传的那种地步。虽然海外市场不好,但是中国国内的市场,也不无小补。再说,总有办法可以维持,这笔洋债不借,山东也不至于揭不开锅。真正的原因,不在于这笔钱,而在于是个表态,现在的时局,我们再想独善其身,怕是很难了。”

    袁慰亭点头道:“报纸我也看到了,哈布斯堡王国的皇储遇刺,该国必然要对塞国宣战。这两国强弱分明,战事没有什么可分析的。但是塞国背后,亦有强援,加上之前扬基的南北战争彼此之间早有嫌隙。这次借题发挥,如果各自背后的人都下场交锋,大家撕破脸皮,整个泰西,怕是都将陷入兵火之中。”

    “正是如此,泰西的事,跟咱们不能说没有关系。那边打的凶,我们也不好独善其身,怕是总要表个态度。支持谁,反对谁,都要说清楚才行。我们借了这笔债,普鲁士就知道,咱们是自己人,不会动咱们的脑筋。否则,他必然把咱们归为阿尔比昂人的帮手,以我国为敌国,到那个时候,咱们就得和普鲁士抗衡。他们在华的兵力虽然有限,商业也不算太发达,可毕竟是泰西强国,跟他们为敌,不是件明智之事。别的不说,单说武器,泰西一打仗,我们想买军火,就很不容易。”

    “现在我们买军火,已经很难。跟洋人谈了几次,都没能谈妥。有意向和咱们做生意的,只有两个国家,一是扶桑,再一个,就是普鲁士。”

    袁慰亭并没有隐瞒这个消息,事实上,也瞒不住。山东目前有三师两旅的编制。其中两个师由于隶属陆军部,军饷和军械,都由陆军部负责拨发,余者自行负责。可自从陕西大战结束后,两年时间里,山东得到的泰西洋枪洋炮,仅够武装一个团,如果不是赵冠侯自己有门路,鲁军还得用旧枪旧炮,再不就是用山东兵工厂自产武器。

    除去经济上的原因外,各国对于中国的军售限制,也是个重要原因。担心中**事发展太快,各国开始有意识的限制向中国的武器出口。

    共合采购武器越来越难,有钱也未必买的到东西,更要承担高价勒索。这次普鲁士游说袁慰亭的条件之一,则是条约中约定的武器弹药,山东只能得到七成,剩余三成直接运到津门,交由袁慰亭自行分配。另外将以极低廉的价格,向袁慰亭出售足以武装四个师的军火。

    另外,将有总数超过三百兆的贷款放给袁慰亭,共合正府只需要还本,利息,则由山东方面支付。

    单这两个条件,足以打动袁慰亭,可真正一锤定音的,则是第三条“普鲁士政府支持中国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适合本国的政体。不论任何政体,普鲁士都会视其为朋友。”

    袁慰亭当然知道,一旦普鲁士站在自己这边,带来的,将是何等强大的影响。一个泰西列强,无条件支持自己,那么自己所筹划的大事……或许,将会变的不那么困难。

    当然,普鲁士下这么大血本,也自有所求。泰西一旦开战,其影响恐怕不是一国胜负,而是整个世界的格局。这一宝押对,自可分肉喝汤,如果押空……那怕是要倾家荡产。

    即使不谈其他各国态度,单说条约条款,实际与抵押山东也无区别。一旦条约订立,自己在舆论上,肯定要承担极大的压力。即使是山东自己订立这份和约,自己也要出来背书,到时候依旧是推车撞壁的局面。

    所以摆在袁慰亭面前的路,实际只有两条,要么同意这份和约,接受普鲁士的好意,要么彻底拒绝,两下的局面,等于是彻底撕破脸皮。未来,不但普鲁士不是自己的援手,反而可能成为敌国。自己所能依靠的,就是阿尔比昂、扶桑那一派的力量。

    赵冠侯道:“大总统,军火的事情,也不能算做全部因素。即使我们买不到洋械,也可以将就。卑职所考虑的,是我们的邻居。”

    “扶桑人?”

    “正是如此。泰西现在的局势,阿尔比昂人能在我国施加的影响,已经很弱了。靠他们束缚扶桑人,已经不像过去那么可靠。再者,扶桑人一旦和阿尔比昂人交涉,我们,很可能被当做交换的筹码,被抛弃出去。”

    赵冠侯毫不讳言“扶桑人对山东垂涎已久,在山东搞小动作已经不是一次。阿尔比昂人为了获取扶桑的联合,很可能与他们订立不利于我的条款。到那个时候,我们可能就要单独面对这个强国的压力。假设我们和普鲁士定立条约,山东实际上,就成了普鲁士的利益范围,那么别人再想动我们的时候,普鲁士,第一个就要出来说话。固然其在东方的力量,未必可以制约扶桑,但是这总是一枚筹码。有这枚筹码在手里,我们在和扶桑以及阿尔比昂谈条件的时候,就有了回旋的余地,至少,可以让他们有所顾忌。”

    袁慰亭思忖了片刻,“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现在不是前金的时代,我们要考虑的,有舆论,也有民意。毕竟现在是共合,议员们肯定会说话的。这个条件太苛刻了。抵押的又是山东所有已知矿藏及铁路、运河。换句话说,于山东而言,共合的主权大受损失,一下子,仿佛山东什么都变成了洋人的。他们能不能答应,你要想清楚。”

    赵冠侯叹了口气,“他们是百姓,所要顾虑的,就是自己的生活。生活不如意了,就要骂娘,看到什么不顺心,也可以先骂了再说。大总统,却不能活的像他们这么洒脱。您是一国之主,要考虑的是全盘利益。以我们现在的力量,和扶桑人对抗,肯定会吃亏。所能凭借的,实际只有四个字,以夷制夷。”

    “山东表面上,沦为了普鲁士的附庸,仿佛一切资源,都操控在普鲁士手里。但事实上,普鲁士也因此背上了沉重的包袱。为了维护自己在山东的利益,他们第一,必须保证大总统您的权威;第二,必须保证山东在自己控制之下;第三,自己必须投入资本来开发山东,否则,这些利益只是写在纸面上,什么也得不到。”

    最后,赵冠侯的话,又绕了个回头。

    “不过,这不等于说,非要签字不可。毕竟泰西强国很多,普鲁士也是其中之一。我们可以尝试和其他各国做个交涉,货比三家,看看谁的条件更有利,我们再决定与谁联合。毕竟这一宝,押的可能是整个共合的未来,除了大总统,没人可以做决断。”

    房间里通有电灯,大总统的房间,自然不会有电力不足的事情发生。可是此时,袁慰亭的脸色,在电灯之下,却仿佛罩了层雾,看不清究竟。他在思忖什么,又在考量什么,没有人清楚。良久之后,袁慰亭没有说这件事,而是抛出了一个看似不着边际的问题。

    “太和殿有多宽,多深,你知道么?”

    赵冠侯虽然有着前世杀手的习惯,到了一个地方,习惯于记忆这个房间的布局,以及进退通道,对于空间感,以及物品位置也极为敏感。可是这个问题,他显然不能回答,否则未免有居心叵测的嫌疑,就只摇了摇头。

    “那我来告诉你,太和殿的殿基高为两丈,十一楹宽、五楹深。回想我第一次站在太和殿外时的情景,已经是很多年前了。”他的目光深远,仿佛陷入了对过去的回忆之中。

    “那是我第一次瞻仰盛典,先是由礼部的大臣,教导着演礼,接着,就到太和殿外,等着入宫。当时我的官职很小,百官里的班次提不起来,远远的看着那巍峨雄伟的太和殿,你知道我想的是什么?这话,在我心里埋藏了很多年,今天可以对你说出来。我第一眼看到太和殿时,就在想,功名利禄,位极人臣,不过都是个笑话。什么建牙开府、起居八座?与这里相比,蝼蚁都不如。秦始皇帝游会稽,渡浙江,梁与籍俱观。籍曰:彼可取而代也。我的想法,与霸王相合。”

    “大总统人中龙凤,所思所想,自与旁人不同。卑职见到巍峨的太和殿,只想着与这比起来,自身不过是万古云霄一羽毛,什么官职名位,都是过眼云烟。只有老婆孩子,金银绸缎,才是手里的东西。必须紧紧抓着,不能让它们跑了。”

    袁慰亭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这样想,也没什么不好,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你这样的想法,也并非是错的。只是很多时候,到了那一步,即使你自己不愿意,下面的人,也会推着你走。你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怕也不成。”

    “这也要分人,卑职这几年,一直就在想,争来斗去,枪林弹雨,万一有个闪失。娇妻青春,稚子年幼,又靠谁来养活。还不如急流勇退,解甲归田,求个安生。若是能够在京里做个闲职,拿上一份薪水,正好歇一歇,也卸卸担子。”

    “这话不对,现在,不是该休息的时候。”袁慰亭的神色,又变的严肃起来。

    “泰西的局势紧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大仗要打,我们这个时候,谁也不能休息。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拿出全部的力量,应付未来的局势。你说的很对,扶桑这个恶邻,时刻惦记着我们的疆土。现在我们的力量还不够,不足以与扶桑争胜负。可是若干年前,扶桑又有什么资格与我们争胜负?咱们国大人多,人才济济,只要上下同心,大家的力量集中在一起。卧薪尝胆,苦干十年,到时候扶桑怕是连正视中华的胆量都没有。这个时候,正在用人,你怎么能想着退下去?就算你想,我也不会答应!”

    袁慰亭正言厉色的说了这番话,显的极是激动。“当初孙帝象说我是世界第二华盛顿,后来我问过古德诺,华盛顿这个人,没什么意思。他虽然有名衔,实际却掌握不住部队,到最后与其说他功成身退,不如说他不退不行。这样的人,于现在的时局,是没有用处的。我要做,也不会做华盛顿,只会做拿破仑。那位卡佩的皇帝,才是强国之君。自陕西大战之后,各省对钟央的态度比过去强了不少,可是做的,还不够。像是齐英,张宗尧,两年时间,居然还没能逮捕到案,这说明什么?说明地方对于钟央的命令,还是在阳奉阴违!我们办了四年共合,办成这个样子,这是不对的,你说,该改不该改?”

    赵冠侯豁然起身,脚后跟一磕,立正一礼“卑职是武人,不懂正直,只到惟大总统马首是瞻。您说该改就该改,您说不该改就不该改,总之,大总统永远是对的!”

    袁慰亭的脸上,不见喜怒,语气平缓地问道:“我如果要错了呢?”

    “卑职只认大总统,不认其他人,大总统的话,就是圣旨,永远不会犯错!”(未完待续。)

第六百章 储嗣之争

    等到他离开春藕斋时,已经是深夜,苏寒芝等人已经先回了府,等到他进了苏寒芝的卧室,见毓卿也在。两人身上,依旧穿着礼服,显然从总统服回来就没换衣服,一直等着他。

    见面之后,毓卿问道:“怎么样?袁四那里还顺利么?”

    “还好吧,应该没什么事,他叫我来,主要为的就是谈那件事。这事家里只有你们两个以及简森知道,连冷荷都还蒙在鼓里,千万别说漏了。”

    “我心里有数,不会在事情完成之前就说出去。”毓卿笑了笑“今天和金英聊了很多,她问我的时候多,问苏姐的时候少。跟我聊的,都是宫里的规矩,妃子们都有什么讲究,又有什么说道,看来,她是支持大总统称帝的。”

    赵冠侯摇摇脑袋,把翎帽摘下来,随手挂上“简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如今虽然名义上叫大总统,与皇帝,又有什么区别?为什么非要争一个虚名?说一句不好听的,就算做了皇帝,难道就比今天的日子好?”

    苏寒芝道:“英姐的想法,我倒是可以理解一二。她是过去受过很多苦,也受过许多人的欺负,就等着有朝一日,扬眉吐气,在人前显贵。论身份,她现在还不能算第一夫人,只有大总统成了皇帝,她才可能成为皇贵妃,甚至可以当皇后。更重要的是,她得为二少爷想。”

    沈金英自己不能生育,袁慰亭的次子袁寒云,就寄在她的名下,算做她的儿子。袁寒云是名士性子,不热衷于名利,结交的不是名士,就是名纪,手面很阔,钱财随手使费,不计数字。乃至于他连自己身上有多少钱,也搞不大清楚。

    曾经有京中名士,因为共合制度论,获咎于总统,竟致有杀身之祸。袁寒云亲自驾马车,送他到车站,等到买票时,却发现囊中空空如也,分文皆无。还是向自己的仆役要了银元,帮这位友人买了车票,才送人上车。从这一事上,就可以看出他的性子,虽然有才,却不能做事。

    他本人性情懒散,淡泊名利,也对于二殿下这类的身份不怎么在意,甚至还写过诗,公开反对过帝制。可是沈金英作为母亲,想的却与儿子不同。

    “二殿下的性子就是这样,已经很难改了。现在大总统在位,自然没有什么话说。可是十年之后,大总统下野,二殿下又怎么可能继承衣钵,继任总统。到时候单说他这种千金散尽的做派,用不了几年,怕是就连食宿都成问题。英姐考虑的,是要为这个儿子,谋个一世的富贵。”

    “怎么说?难道这还没有皇帝,就先要来一出玄武门?”

    苏寒芝笑着为赵冠侯脱身上的礼服“倒不至于到那一步,现在大太太的意思是,让二殿下拜你做个师父。”

    “拜师父?学什么?”

    “什么也不学,只是进漕帮。这事不能和大总统说,否则他一定会生气。”

    原来不久之前,袁寒云到了一次松江,由于事先没通报,结果到了码头,就先吃了亏。自己的行李下船之后,丢了一半。里面有几本宋版书,是他极心爱的物件,自然要想办法找回来。

    陈冷荷当时已经出发去了山东,他的电话并没打给松江镇守使郑妆成,而是打给了正元。戴安妮联系了漕帮里的人,没用半个钟头,袁寒云丢失的那些行李,一样不差,就都送回了他的房间里。

    袁寒云的性子更接近魏晋名士,不以常理度之。这件事并没让他对漕帮生出不满,反倒认定这是群游侠列传中的人物,对一干大小龙头,会党门槛,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甚至自己也想投身漕帮,过过小老大的瘾头。当然,这种事,是不能让大总统知道的,乃至跟身边的人提,也会让听客无可奈何。

    总统府里,有帮会门槛关系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是没谁敢去为二公子牵线。否则大总统将来震怒,人头也未必保的住。只有沈金英对儿子的要求从来不知道说不行,只想着怎么把这事办成功,最后想到的人,就是赵冠侯。

    赵冠侯自己也开过山门,收的弟子门人,既有军中将领,也有梨园子弟,包括一些坤角,也被他收入门墙里,算是大字辈的女徒弟。沈金英对于门槛规矩略有所知,知道漕帮注重一头一尾。既然大师兄做不成,就要求做个关山门的老师兄,收了袁寒云,赵冠侯就得关山门,再不能收其他弟子。

    “这事,我已经替你应下了,明天就让人把二殿下的门生帖子送来。”苏寒芝说道:“你,该不会生气吧?”

    “这有什么可生气的,我这个漕帮身份,当初还是毓卿替我弄来的,关山门就关山门吧。只是觉得有意思,老大想的是抓军队,学普鲁士的军事贵族,获取部队的支持。二少呢,又是跟他反过来,这两个,简直一个是曹丕,一个是曹植。”

    毓卿这时已经开始准备走了,起身道:“沈金英要你收她儿子做徒弟,一半是溺爱儿子,有求必应。另一半,也是有自己的打算,一旦袁四成了皇上,袁寒云也是有希望问鼎宝座的。老大再怎么练兵,他也是个瘸子,四体不全之人,如何身登大位?到了袁四归天的时候,你这既是舅舅,又是师父的,只要提一旅之师,进京勤王,袁寒云这个皇帝,还不是稳的?”

    赵冠侯叹了口气“我就说当皇上没好处吧?这还没当呢,骨肉同胞之间,就已经有这种算计了,没意思。其实寒云不管再怎么能花钱,我这个舅舅,难道还养不起他?以他的性子,就算当了皇帝,怕也未必是福气。毓卿,你别走,今晚上,你们一起陪我吧。”

    在赵冠侯想来,袁寒云拜山门,无非是一时兴起的赶时髦凑热闹,并非江湖上真正拜门入门槛,不需要开香堂,也不需要找来引见师,保师等等。本以为,沈金英会打发个人,把袁寒云的拜师贴子送过来,走一个过场,就算完事。没想到,第二天天一亮,袁寒云居然亲自上门,递名贴拜山门,郑重其事,将这件事看的神圣无比。

    联想到他名士做派,行事往往离经叛道,这番举动,也就不足为怪。赵冠侯比他,实际年龄相若,但是两人说话时,袁寒云张口师父,闭口师父,恭敬异常。他原本是诗书画皆为一时之选的才子,可是言语红,所关注的乃是门槛规矩,江湖海底,真把自己当成了草莽中人。照他的兴头看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他就要开山门,收弟子,大散海底,过一过堂口龙头的瘾。

    两人聊了将近一个小时,袁寒云才忽然想起什么,忙道:“母亲有话,要请师父到家里去一趟,说是有话说。马车就在外头,车夫这时候,多半是等急了。”

    当然,等二殿下不要说一个小时,就是一天,也没有车夫着急的份。见面之后,依旧是满面陪笑,打帘子请二人上车。等到了钟南海,直接由袁寒云领着,前往北海的燕翅楼。

    这是袁寒云自己的住宅,原本是内务府办公衙门,也是戍卫皇城的哨所所在。至于眼下,则是袁寒云居住的宫室。门外有十几个大兵站岗,另外还有一张很显眼的告示“禁与名士唱和”

    “寒云,这是……大总统的墨宝吧?”

    袁寒云尴尬的一笑“师父见笑了。总是寒云不才,惹了父亲动怒,才有了这几个弟兄,还有这一纸手令。说来,今天要不是去见师父,这燕翅楼的门,也不是那么好出的。”

    沈金英就在燕翅楼等着赵冠侯,说起这事,她的脸色就很难看。“寒云不过是写几首诗,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喜欢吟诗写词,这又不是什么坏毛病,又犯了谁了?老大可倒好,到大总统那里,搬弄了是非,结果不但把寒云从清音流赶到了燕翅楼,就连门都不让他随便出了。冠侯,你得给评评理,老大这么干,还有没有点弟兄的情义了?”

    袁寒云的诗,无非就是反对帝制,支持共合,并不能算是错处。可是写了这样不为过错的诗,就要承受现在的处境,同时,即使是沈金英,也是在说大公子袁克云不念手足骨头情分,却没有对袁寒云反对称帝的行为撑腰。她的态度,不问自知。

    赵冠侯未置可否,只等着沈金英说话。沈金英先是打发走了袁寒云,随即将手,拉住了赵冠侯的胳膊

    “兄弟,姐在这个世上,没几个亲人,所能依靠的,就只有你。办共合办了几年,国家办的越来越穷,老百姓日子越来越难过,可见共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说对不对?咱们,也该到了变一变的时候了,这变是变好还是变坏,是外面那些人要去想的事,我们不谈。咱们之间只说情分,不提对错,你是帮亲,还是帮理?”

    “瞧姐说的,早在几岁的时候,我就懂得,道理不能填饱肚子,亲戚才能给我饭吃。所以自然是帮亲,不帮理。”

    沈金英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才乖。本来么,这个天下,哪有那么多道理可以讲。有人在大总统面前说你的坏话,说你搞河工弄的天怒人怨,搞不好就会给孙帝象可乘之机,出来兴风作浪,还不是姐替你挡下来了?你帮帮我,我帮帮你,大家都高兴,这不是很好么?在京里,姐会帮你,在外头,你也要帮姐。我现在要什么有什么,自是没什么可说的。可是寒云……就得靠你照应着。老大那人,眼里不容人,你这个当舅舅的,现在又是师父,可要护着你这小徒弟,不能让人,欺负了他。”

    目前以及是共合的时代,袁家之内,已经为了继位,进行暗战。山东鲁军四师一旅,显然是一张王牌,谁把这张牌握在手里,谁说话,都会硬气几分。

    “寒云这个孩子,是个忠厚的性子,被人骗了,也只当是交朋友。有我在,自然万事都好,若是没有我关照着,他可该怎么办?老大又是那个样子,我怕他将来会被挤兑的连吃一口饭都成问题。所以,他不争的东西,我得替他争,他想不到的事,我要替他想到。咱们姐弟两个,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不管你怎么想,外人看来,咱们终归是一条线的。我不说别人,就说老大,他看你可是很不满意。没别的,就说模范军的事。他想从山东抽调一批军官,被你给拦住了,保定武备学堂的毕业生,也是早早被你招走,他抢不到,心里很不痛快;至于老三,他想要把杜小姐收为小星,结果被你的爱妾坏了好事,这笔帐他只是不敢找你算,不代表他不想算。”

    赵冠侯自己也清楚,与袁家子弟的关系,不像与沈金英那么融洽。或者说,因为他是沈金英的结拜兄弟,那些人不敢来招惹他,却不代表他们真的喜欢自己。正如沈金英所说,不管自己的脚踩在哪一边,在外人看来,这姐弟两个,就是一条路上的,荣损与共。她拉着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谈不到被坑,也就谈不到愤怒,或许说从最早借助于沈金英的势力开始,就注定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赵冠侯笑了笑

    “姐姐不必说这种见外的话,寒云既是我的弟子,也是我的外甥,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姐夫管教儿子,我不好插嘴。但是如果有人蓄意欺压寒云,要夺走本该属于他的东西,我也不会坐视不管。”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有你这一句,姐也就放心了。”沈金英如释重负般,长出了一口气。

    “冠侯,你和大总统商量那件事,虽然算是绝密,实际上,我已经听到了消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要跟你说一句,自己要小心一些。不要给他人做嫁衣裳,大总统现在就被老大拉着去谈这事。我看老大对这事,比你更上心,你要好好想想,别便宜外人。不但属于我们的东西不能让外人夺去,就是别人的东西,我们该夺,也得夺过来。现在是个很紧要的时刻,多余的话我不说,只能说,现在的一个决定,可能影响的是未来几辈子的荣辱兴衰。我们只能进不能退,退一步,就什么都没有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一章 皇袍加身

    沈金英所不知道的是,袁克云的态度,以及对于贷款的决心,本就在赵冠侯预料之内。普鲁士的援助,事实上在两年前,就已经在进行。这次的协议签定,只能算是事后追认,或者,叫做投名状。

    普鲁士在意的,并不是共合是否愿意在外交层面上,对普鲁士在山东的利益予以认可。即使共合不认可,有赵冠侯点头,就没人拦的住普鲁士在山东的掠夺。他们在意的,是共合对普鲁士的态度,乃至未来的泰西变局里,共合究竟站在谁一边。

    赵冠侯当然不希望共合现在就和普鲁士处于敌对,毕竟,还有一些想要的东西没有得到。他这次进京,想要促成的,就是这份条约签定,同时把卖国的锅甩到共合正府头上。袁克云的反应正是计划中,所考虑的一个重要因素。

    当然,这一个环节,未必一定是由袁克云来填,可以是张三李四,可以是某一个人,但是,经过两年前白狼劫械事件后,赵冠侯就可以肯定,会有人冲出来,做这个急先锋。

    随着泰西上空战云密布,列强都在担心中国趁机崛起,对华的武器禁运变的严格起来,中国想自泰西购买军火变的艰难。加上共合财政紧张,这两年时间里,购买的军械有限,枪炮更新速度远逊于前金时代。

    经过白狼河南劫械事件后,模范军的存在,已经从地下变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各省督军都知道,大总统有意编练一支御林军。

    当年北洋六镇作为新军,取代了防营、绿营,成为天之骄子。如果模范军编练成功,那么旧日的北洋六镇,恐怕也将步上防营的道路,成为淘汰的废品。

    各省对于上解赋税的消极态度,就是督军们的自保之道,通过财政上的阻碍,让袁慰亭练不成军。受制于军费与器械,这两年时间里,所谓的模范军,依旧是空中楼阁,落不到实处。真正编练成军的,不足一个团,连架子部队都算不上。

    这几个师的军火由于是归大总统调拨,各省督军无法掣肘,普鲁士的巨额贷款也是直接与交通银行交涉。这样优厚的条件,一如在一个饥饿的乞丐面前,放上涂有砒霜的蛋糕。即便是明知道有毒,也有可能会吞下去。袁克云,就是这么一个服毒者。

    他未必看不出,答应这样的条约,会有很严重的后患。但他更在意的是,只要条约订立,普鲁士的资金和武器乃至教官到位,他抓兵权的梦想就能成真。一如沈金英联络赵冠侯,袁克云在普鲁士留学进修军事的经历,让他对于普鲁士皇族掌兵权的模式铭记于心。

    泰西的见闻,加上中国几千年来的宫廷争斗史,让他明白一个道理。自己的嫡长子身份,只能算是登基的有力屏障,可是瘸腿,却是最大的负累。两相抵消,自己在面对几个兄弟时,并不占有优势,惟有军队,才是自己登基的最大本钱。

    父亲正是因为手里有兵,才能把小皇帝赶到紫禁城里,自己手里有兵,也可以将挡在龙椅路上的障碍,一扫而光。至于代价是什么,他顾不上考虑,或者说,为了实现目标,任何代价,他都愿意付。

    当局者迷,当猎人满心欢喜的,看着猎物走入陷阱时,不曾想到,一支猎枪,已经悄然对准了自己的后脑。赵冠侯听到沈金英的话之后,不惊反喜,自己的局,差不多就算布成,只剩收官。

    “姐,你所担心的事我明白,不过请你放心,事情不会像你想象的一样。与普鲁士的交涉,我是为了姐夫谈也是为了共合谈,独不是为了自己。山东的督军,我随时可以不做,两江巡阅使,我也可以不当。给我一笔钱,让我去外国留学,我求之不得。这件事上,我当然有私心,咱们之间,没必要说假话。事情做成,普鲁士人会酬谢我一笔回扣,数字很大,足够我舒服的活下半辈子,我有什么理由拒绝?但是如果说老大想要从中得到点什么,就是自己想多了。军队属于大总统,不管是他,还是谁,都夺不去。大总统的东西,跟姐的东西又有什么区别?老大最多是个丫鬟带钥匙,当家不管帐,谁能把帐管住,还是看大总统的意思。如果大总统把军队交给老大,那其实,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沈金英也明白过来,自己的关注点,发生了偏差。不该着眼于这支军队是否编练起来,而是该注意,它控制于谁的手里。她摇着头“寒云的性子,带不了兵。你说,就算我把御林军争到手,他掌握不住,又有什么用?”

    “他掌握不住,不是还有我么?如果大总统愿意把兵符给寒云,将领上,我可以想办法。总之,一开始不要介入,等到果实成熟之后,咱们再来谈归属问题。农民种地,辛苦一年,捉虫施肥,血汗浇灌所得的果实,并不一定属于自己。与其做一个辛苦耕种的农人,为什么不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地主,等到瓜熟蒂落之后,我们再去把它拿过来,不是乐得清闲?”

    沈金英噗嗤一笑“说的不错,倒是我没想明白,我一个妇道人家,想事情,总是不够周全,还是得你帮我参谋。冠侯,你放心,只要有姐在,就没有你的亏吃。这次进京拜寿,只有你一个督军肯来,大总统很高兴。你自己呢,也要争点气,好好表现一下,该管的管,不该管的不要问。姐给你交个底,大总统说过,办共合这几年,把人心办的坏了,人们变的懂规矩,不讲礼数。大总统现在就要立规矩,讲礼数,像过去的一些做法,现在就得收敛一下,否则的话,难免会吃亏。姐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响鼓不用重捶,你自己好好做,我保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次的见面,持续到中午方才结束,等到下午回到自己的住处时,一位访客已经等待多时。来的,是阿尔比昂公使馆的参赞,人很客气,但是态度上,可以感觉的出,不像以往那么亲切。

    见面之后,他只冷冰冰的说了一句“公使阁下希望冠帅赏光,前往使馆一叙。”再没有多余的话,赵冠侯也没说什么,只笑着与他上了车,直奔东交民巷而去。

    泰西的血雨腥风,一时三刻之间,还吹不过辽阔的海面。对于中国大多数人来说,此时还意识不到,远在千山万水之外的国家皇储遇刺,和自己有什么相干。对他们而言,物价的浮动,工作的收入变化,远比这些重要的多。于京城之内,眼下最引人注目的,一是大总统的万寿,二就是财神大宴。

    所谓财神宴,乃是由梁士怡牵头于昔日湖广总督张香涛幕府大厨所开的会贤堂内招开的一场宴会。与会者,包括了被灵官抽了一鞭的黑虎叶恭卓,另外就是简森、陈冷荷这两个女财神。

    宴会的目的,自然离不开筹款,这也是梁士怡想要翻身的唯一途径。当今天下既以大总统为尊,则印有大总统头像的银制品,自然就是威力最大的法宝。只要他能够获取足够多的法宝上解内帑,不管有多少罪过,都可以将功折罪,化险为夷。

    觥筹交错之际,梁士怡口若悬河的,宣讲着自己的经济正策,许诺着能够给出的利益。陈冷荷面无表情,简森则是应酬公事的笑容。

    凭心而论,维持共合的财政,并非一件容易之事。目前的共合,已经快走到卖无可卖,借无可借的窘迫地步。路、矿、海关,大多已经抵押给各国银行团借款。共合手里控制着一部分矿山,另外就是梁士怡手上的铁路,这些是交通系的命脉所在,他可不愿意交出去。

    但是简森的目标,显然就在于此。

    “贵国正府的负债,已经到了一个极危险的地步,华比继续放贷,会承受巨大的风险。基于双方一直以来的友好关系,我可以冒险借出一千万元,总长阁下,你应该知道,目前的形势下,一千万元意味着什么。但是,我要求的不是未来的回报,而是当前的权限。河北的铁矿,必须抵押给华比银行。在欠债没有还清之前,所有的出产,都归华比银行支配,这部分收入,用来偿还贷款的利息。另外,鉴于共合正府的财务情况,为了确保贷款安全,我需要贵国以一条运力充沛的铁路作为抵押……”

    陈冷荷则冷声道:“在谈论贷款之前,我觉得,应该先就上次发行公债的问题,进行说明,还有要谈谈正府旧债偿还问题……”

    “梁财神这次能不能翻身,就全看财神宴,是否摆的成功了。”燕翅楼内,沈金英对苏寒芝道:“大总统虽然号称富有四海,实际上,很缺钱。这不是我们哭穷,而是真的国用不足,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现在,就是谁能搞来钱,谁就是第一号的忠臣。人怕出名猪怕肥,山东这几年的情形好,不知道多少人眼热,想要从正元,或是华比身上,挖下一块肉来。梁财神若是募捐不成,自己的处境固然会不利,冠侯那边,怕是也要有些问题。”

    苏寒芝早已不是当初的小女人,对于沈金英的话,并没有大大的惊讶,只微微一笑“英姐一向知道冠侯的忠心,肯定会为他辩诬的,是不是?”

    “话是这么说,可是也得给我一个说话的地方,才能让我好进言。”她看看一旁的凤喜,美目一转“寒芝,你这个丫头,听说很会做菜?”

    由于各省贺寿的人纷纷进京,其中固然有宦囊羞涩者,亦不乏腰缠万贯的大亨,是以八大胡同的生意格外热闹。陕西巷凤云班,由于有小阿凤这个红姑娘,吸引了大批的外地客人。

    只是注定,他们将失望而归,云南都督蔡锋,始终在小阿凤姑娘这里。据说为这事,夫妻两人大吵几架,蔡夫人一怒之下要闹离婚回娘家,松坡将军我行我素,依旧流连于此,不肯他顾。

    与当初的王赓相比,不管是相貌还是气度,又或者是才学,蔡皆远胜于王。是以美周郎这个称谓,也就由王而转蔡,至于小阿凤,自然就成了小乔娘子。

    年少俊朗的周郎,比大腹便便或是老朽的名士更受小阿凤姑娘青睐,也是情理之中之事。是以凤云班成了周郎香巢,小乔姑娘也就不可能再见别客。

    房间内,一位年轻充满英气的俊美男子正与梁任公对坐,小阿凤则将自姐妹处听到的传言,对两人进行讲述。梁任公道:“看来猴头有些等不及了,行为上已经越来越像一个皇帝,而非总统。这次的寿宴,说是皇帝的万寿,也丝毫不为过。”

    “不独如此。”蔡锋的喉咙有旧疾,虽然在京城请名医治疗,说话的声音依旧很低。

    “从东交民巷那边来的消息看,似乎他和普鲁士之间,进行着秘密接触。虽然谈判的内容我们不清楚,可是这种保密本身,就说明他们心里有鬼。这个和约必然是不利于国家主权,甚至可能是前所未有的卖国条款。据说阿尔比昂公使朱尔典,为此与赵冠侯起了很大冲突,这必然是阿尔比昂认为自己的利益受到了损失。猴头丧心病狂,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已经不顾国家民族的利益。”

    梁任公点点头“天要他灭亡,必令其疯狂。这场寿宴,可以看做群魔乱舞,也是这些小丑最后的宴会。一旦他走出那一步,必然会导致万劫不复,不但是他,乃至于整个北洋集团,都将土崩瓦解。只有到了那一步,真正的希望才会到来。我们自己要做的,就是保全有用之躯,为将来的大业,进行准备。”

    他看看小阿凤,蔡锋摇头“没关系,阿凤答应,会尽全力帮我。只可惜,我却没有什么可以酬谢她的。”

    与众人想象的不一样,蔡锋实际上没有多少钱,不多的积蓄,也都用在军队上,妻子回乡的盘缠都很紧张,更没有余款酬庸美人。小阿凤一笑“我又不是为了你的钱才和你在一起,只要松坡将军可以拨开云雾,重现阳光,小阿凤粉身碎骨,又何足惜?”

    梁任公点头道:“巾帼女杰,不让须眉,梁某佩服!猴头的妖宴,我们不必去凑热闹,就只看他能玩出些什么花样来!”

    春藕斋内,大总统的万寿宴会正在进行之中。除去正常寿礼之外。赵冠侯的姨太太同时也是山东女子警队的大队长凤喜,特意换回旧日衣装,走进厨房,亲手为大总统献上一道拿手好菜为贺。

    厨房里伺候的,原本是宫里御膳房的人,被大总统借了来,应承寿宴。男女有别,他们自然不能在里面,只能在外面等。厨房一如官场,是个极讲规矩及尊卑的地方,虽然在家里是女人做饭,可是在真正的高端厨房里,却没有过女子掌勺的事。

    让一群名厨等一个女人,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种羞辱。如果不是有着冠帅的威名,他们甚至不介意使一些小手段,让这个女人明白,厨房是谁的天下。饶是如此,这些人在外面抽着香烟,看着时间时,心里也未尝没有存着看好戏或是找毛病的心理。

    当第一盘菜被侍卫端出来时,一名老厨师走上前去“等等,让我看一眼,这到底做的什么玩意。回头这得说清楚了,这不是我做的,我可不替人背这个黑锅……”他边说,边走上前去,可是等他看清这道菜的样子时,脸上的神色,瞬间一变,身子向后退了两步,表情变的极是古怪。

    能在御膳房做事的,见多识广,不至于因为一道菜就吃惊,同僚们也不会认为,他是被厨艺所震慑。直到侍卫走后,才围过来小声询问,那老厨师却摇着头“别扫听,扫听心里是病。我刚才就不该看那一眼,我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我看它干什么啊?”

    上菜的人,已经得到了沈金英的嘱咐,等到菜上桌的时候,猛的运起中气,唱菜的声音,在寿宴上回荡“两江巡阅使、冠武上将军,特敬大总统皇袍加身!”(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二章 布局

    “大哥赠大总统一道皇袍加身,大总统回赠一道一品官燕,这着实是个佳话。一朝天子一朝臣,大哥谋求富贵荣华,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也难得大哥府里的厨子,还会这宫廷御膳里才有的菜色。这几年间,大总统今天借这个,明天借那个,是不是现在,该到了借玉玺的时候了?”

    醇王府内,福子的脸色同样很难看,说完这一句话,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她的年龄并不大,身体也向来强健,爱玩爱闹的她,一向充满了青春与活力。可是随着金室的退位,她的精神和健康,都大不如前,尤以这一两年间,衰退的更为厉害。

    京城里流言很多,随着袁慰亭祭天,就有人传说着,大总统将要恢复帝制,取消共合。可是当时想来,多是猜测要还政于完颜氏,以紫禁城中的小天子复位,袁慰亭自己则以摄政王的身份,继续控制着这个国家。

    依旧留于京内的旗人,奔走欢呼,都盼望着能够恢复铁杆庄稼,还有人编造着几时几日补发钱粮之类的谣言。可是到了福子这个级别的人物,所知的消息,远比下层的人多,对于这类的消息,实际是并不抱幻想的。

    北府这几年间的日子并不难过,由于有赵冠侯的关照,以及之前福子将全部积蓄存入宗室基金,每一年,都可以获得丰厚的年紧回报。比起他们的同胞,他们依旧可以享受着奢华的生活,衣食用度,不逊于当日。

    甚至于还有人给福子送礼,希望她能代为出头,疏通赵冠帅的关系,实现自己的目的。从生活上,她们并不困顿,比起那些需要耕作或是到工厂上工,乃至于扛枪为兵的同族,日子可以算的上是天堂。

    但福子心情,并没有因为生活的优越而变好,事实上,她所担心的东西,也不是简单的食宿问题。

    一朝兴,一朝灭。在一个国家的心脏里,存在着另一个正体的怪异现象,古来未闻。这个小朝廷能存续多久,始终是她的心病。固然皇宫里谨小慎微,她作为皇帝的本生母,更是谨慎到了极处,生怕某一件事做的不对,被人抓住把柄,从而牵连到深宫内的爱子。

    保证自己儿子地位乃至于生命安全的,并非是洋人的监督,或是共合正府的承诺,而是赵冠侯和他手下那几万虎狼之师。她始终坚信,只要有这个大哥的关系在,自己就什么都不用怕。

    但是皇袍加身这道菜的出现,却粉碎了她最后的盾牌,让她整个人垮了下去。如果连大哥都背叛了自己,那么自己的手里,到底还能抓住一些什么?一旦袁慰亭皇袍加身,自己这些前朝宗室,恐怕是他第一个铲除的对象。不但自己目前的生活不能维持,就连儿子的性命,都保不住。

    没有能够自保的武力,即使想要翻脸,也没有本钱。她唯一的武器就是眼泪,在绝境面前,索性将火力全开,哭的泣不成声。

    醇王与赵冠侯不和,以前下过杀手没能成功,现在位置对调,再见面,总觉得仿佛有无数只虫子在身上爬来爬去,不管如何对待都不舒服。这个时候干脆不露面,只由妻子招待。于是,当妻子痛哭不停时,就连个劝解的人,都不存在。

    赵冠侯苦笑两声

    “福子,我就知道你得怪我,可是我说一句话,那事,真不是我的授意。你想想看,我如果有这么个心肠,今天又怎么会来见你。”

    “大哥又在骗人了,做菜的是你的爱妾,不是你点头,她怎么敢?”

    “大太太!”赵冠侯无奈的说道:“我也是散了寿宴,问凤喜的时候才知道,是大太太沈金英,私下对她说的。山东现在要表一表忠心,体现自己对大总统的拥护。要么就是捐一笔钱,要么就是想点别的办法。你现在很少去六国饭店,消息不如过去灵通,这两年经济形势不好,我这里也很难。如果是捐款的话,压力太大,所以凤喜,就想了那么个主意。”

    福子这才停止哭泣,瞪着赵冠侯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答应的事,一定要做到。不管怎么说,仲帅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也要有所报答,袁慰亭他怎么想,我不敢做保,我只能说我怎么想。不管是共合也好,还是搞什么制度也好,濮仁的安全还有你们夫妻的安全,都由我来保障。如果谁敢对你们不利,我绝对不会答应。”

    “真的?”福子的眼睛一亮,猛的抓住赵冠侯的胳膊“你……你不能骗我!”

    “那是自然的,我什么时候又骗过你了?优待宗室,是我参与制定的条款,地位如同中保。谁如果违反这个条款,就等于把我这个保人放到了火上烤,我自然不会答应。不过福子,这事要反过来说,宗室自己,也要检点一下。共合四年,弊端很多,但是不管怎么说,比起帝制来,共合依旧是人心所向。大总统或许一时犯了糊涂,但终归会清醒过来。如果……如果宗室里有人从中兴风作浪,一旦激起国人的愤怒,我虽然会保障你们的安全,但难保,不会发生其他的事情。”

    福子的脸色一变,手抓的又紧了一些“大哥,你是说?”

    “我的意思,你应该能明白。柔然草原上的王爷们,总是在闹事。这原本与宗室没什么关系,可是他们经常打出小皇帝的旗号来,这就等于是泼脏水。固然大总统明白,这些人的行为,不可能与小皇帝有关。但是……如果有证据证明,柔然王爷们的活动,与某些宗室有关联,未来的发展就很难说。民众未必能理智到,把宗室区分对待,只会把所有宗室看成一个整体。到时候少数人为非作歹,却要全部族人来为他承担责任,就很不妙了。”

    内外柔然的叛乱,随着共合的建立,又变的猖獗起来。这里面固然有着铁勒、扶桑势力的影响,以及柔然王爷们自己的利益诉求,但是以柔然叛骑的力量,已非当日巴布扎布之流可比。

    叛乱武装里,已经出现了大批西式步枪,甚至于可以与共合军人,展开阵地战。在那些新式武器背后,从来不缺少来自旗人宗室手中的资金。

    即使是福子,对这种情况也并非一无所知。但她虽然没有支持柔然独立的立场,同样,也没有反对他们的理由。一直以来,她只是以局外人的角度,看着柔然草原上的变化。可是当听到赵冠侯提出,这些宗室的援助行为已经为共合所掌握,且可能威胁到自己儿子时,她的心陡然一紧。

    “这……这可该怎么办?那些人自己做的事,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大哥你是知道的,现在不比前金,皇帝说话都不管用何况是王爷。我们即使反对,又怎么管的住他们?”

    “不一定要管住,第一要不参与,第二要懂得站队。”赵冠侯循循善诱:“比如,你知道有哪个宗室在秘密援助柔然人,就可以把这个情况告诉我,其他的事,就由我来办。就像宗室基金一样,实际上,由于这两年的环境不好,基金一直在亏钱。这是我们当初定立契约时,就已经约定好的,基金作为一种投资,先天存在风险,请谨慎从事。大多数宗室,都要承担这种损失所带来的后果,不但利息没有,本金也要受损失。可是你看你和五爷,不一样按年拿利息,一分钱没有少过么?这就是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我们是亲人,就算是亏了别人,也不能亏了你。同样,你也不能因为他们是宗室,就护着他们,知情不报,这也是不对的。柔然草原闹的凶,对你们没有好处。大总统不伤害皇帝,是因为确信他没有危害,可是这些叛贼拿着小皇帝的旗号扩充力量,这就让大总统很不高兴了。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们成了气候,皇帝变的有威胁了,你说,大总统会……”

    福子连连摆手“别说了,这话我可不敢往下停了,只一想,我就觉得心惊胆战。大哥,无论如何你要答应我,必须保证仁儿的安全。就算他袁四想要篡位,仁儿也可以把一切都给他,只求保住他的性命。至于你说的宗室的事,我答应你,一定帮你留心。不管是谁,只要查出来他勾结柔然人,我会向你报告。”

    她又问道:“那……那若是知道是谁向柔然人提供帮助,大哥准备如何对待?”

    “还能如何对待?自然是给予最严肃的处理:罚款!他在宗室基金里的投资,就要受到罚款惩罚。没有投资的么,那就只好逮捕、抄家外加罚款了!总之,凡是试图帮助柔然叛骑,分裂共合版图的,谁都没有好下场!作为共合军人,这是我的职责,希望你能明白。”

    赵冠侯的表情严肃,目光坚毅有力,福子看着他的模样,仿佛看到了当年意气风发的父亲,一时竟是看的痴了,忘了该说些什么。

    “明明就是找个借口,把这些宗室的钱,变成自己的钱,偏还要说的义正词严。”火车上,摆着一张西洋棋盘。简森摆弄着棋子,掩口微笑。陈冷荷与她对弈,也看着一旁的赵冠侯道:

    “你的阴谋太多了,让我都要怀疑,你到底哪句话跟我说的是真的,哪句话又是假的。”

    由于要履行条约,沈金英的寿宴一结束,赵冠侯一家,立刻踏上了返程的火车。旅程之中,女人们各自找着自己的消遣,像是国际象棋,就是简森与陈冷荷最为欣赏的一种娱乐方式。

    赵冠侯的棋力,远在两人之上,基本是两个女人联手,都被杀的溃不成军。也正因为此,他被剥夺了比赛资格,只能在一旁切水果,准备饮料,做个杂役。

    赵冠侯也乐此不疲,不以为苦,只看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就已经值回票价。他微笑道:“这不能叫阴谋,只能叫做外交辞令。事实上,我说的不是假话,我这么做,确实是在维护国家领土的完整,只是……顺带有点私心而已。至少我对你们说的,可是真话。”

    “一部分真话而已。”陈冷荷白他一眼,顺手接过赵冠侯递来的牙签,将上面扎的苹果放入口内,慢慢咀嚼。

    “像是你设计的整个布局,为什么事先不向我们说明白?”

    赵冠侯心道:简森事实上知道的比你多。但依旧不动声色“这是保密的需要。不是说你们会出卖我,而是你们不是专门的情报人员,很可能在不经意间走漏消息,那整个局就布不成了。你要知道,这一局,是把阿尔比昂、卡佩、普鲁士,泰西三大强国都计算进去的,稍微有一点不谨慎,都有可能导致整体局面失控。如果是那样,后果不堪设想。事实上,在普鲁士的最后一批物资接手以前,我也不敢说计划彻底成功。”

    简森同样微笑着看着赵冠侯“如果汉娜小姐知道,她所爱的人,一直以来,都在计算着她的祖国,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随她的便了。”赵冠侯摊摊手,做个无可奈何的样子“这么一场席卷泰西的战争,甚至可以说,从某种意义上,有可能改变世界未来的正直格局。我只能选择赢家身上投注,同时,再得一些好处。当然,这个局如果输了,可能输掉的就是我的所有,但是我认为,这个风险值得冒一下。你们现在觉得呢?”

    “你已经决定了,那还有什么可选的?”陈冷荷哼了一声,随即张开檀口,指示赵冠侯喂自己水果吃。她很想在十格格面前表现一下自己所受的宠爱,可惜十格格到另一节车厢里去处理文件,不在眼前。

    等到把水果吃下去,她继续说道:“反正已经不可能离开你了,不管是输是赢,结果都由我们一起承担吧。即使输到一无所有,我也不会后悔的。”随即她轻轻的推动了眼前的棋子

    “将军!”(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三章 难民(上)

    “所谓友谊,前提是建立在实力与利益之上,没有利益作为基础的友谊,就像这张纸,一样脆弱。”

    东交民巷,扶桑使馆内。日置益看着眼前的客人,轻轻将一张纸撕成粉碎。

    来客点点头“山东一直以来,依靠着阿尔比昂正府以及普鲁士的支持,对我国采取敌视态度,严重影响着我国在华利益。这次,泰西方面的局势还没有彻底明朗,他就主动选择普鲁士而开罪阿尔比昂,实在太愚蠢了。”

    “并不能说是愚蠢,实际上,他是没有太多的选择。时间拖的越久,对他越不利。虽然我们不清楚条约的具体内容,但是从普鲁士方面的保密程度,以及阿尔比昂的反应来看,这份中普之间的和约,一定严重损害了各国在山东的利益。反过来,我们可以想到,这份协议中,必然存在着某些,对袁正府以及赵冠侯极为有利的条款。这些条款一旦履行,必然能在短时间内,极大增强山东乃至中国的力量。这正是他们所急需的,没有太多的选择。要么支持阿尔比昂,要么支持普鲁士。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决定,否则,他们所得到的将越来越少。作为一个弱小的国家,他们的想法并没有错,唯一错的,是选错了支持目标!”

    日置益的声音越来越冷“在这场战争中,把筹码推向普鲁士,无疑于自取灭亡。于山东的局势而言,如果阿尔比昂正府与赵冠侯站在一起,我们只能通过谈判的手段,向中国索取利益。至于现在,当阿尔比昂与普鲁士正式宣战之后,帝国的勇士,可以光明正大的,挥舞宝刀,获取他们应得的一切!”

    来自扶桑某个财团的访客,情绪随着这条信息,而变的激动起来。扶桑目前的政体,政客财阀一体两面,无可分割。

    随着泰西的经济疲弱,扶桑的财阀也大受影响。不论是从摧毁竞争对手,还是从转移国内矛盾乃至于掠夺的角度看,对山东用武,都是这些财阀所乐见其成之事。

    在扶桑的政治派系中,日置益素以稳健著称,与武断派并非同路。当稳健派也同意采取武力解决问题时,这就意味着,财阀们所盼望的事情,即将发生。

    就在袁慰亭寿宴前夕,扶桑公使馆得到了密报,赵冠侯与朱尔典的会谈不欢而散,离开时,朱尔典并没有送行。以重金收买的内线也传来消息,两人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几近决裂。

    山东的地理环境,尤其是海口的地理优势,向为扶桑所垂涎。加之上一次,扶桑在山东的情报机构,遭到了山东正府残酷打击,情报人员死伤惨重。这种公开撕破脸的处理方式,也让彼此的关系变的紧张。

    以一国而对共合一省,扶桑当然不会有什么顾虑,但是当这一省的情形,涉及到其他大国时,扶桑又必须格外谨慎。尤其是,扶桑铁勒战争结束的时间不长,扶桑还没能恢复因战争而损失的元气。如果再开罪阿尔比昂,则对于国家力量的回复大为不利。

    基于以上原因,扶桑之前在山东虽然摆开了很大的阵仗,最终却以和平的方式收场。这并非是他们真的惧怕与山东开战,而是惧怕开罪山东背后的靠山。现在,既然山东的奥援已去,扶桑就可以放开手脚,对山东用武。

    “袁慰亭称帝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对于站在悬崖边上的旅人,我们应该大慈大悲,帮他成佛。所以下一步,我们将与袁慰亭做更近一步的接触,从资金到技术,我们都可以对大总统提出指导。当然……他也需要付出足够的诚意。”

    日置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目光之中寒茫闪烁。访客哈哈笑道:“自然如此,想要获得至高无上的地位,就要付出相对应的代价,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公平。但是我在担心一点,一旦共合与普鲁士缔结秘约,他们是否还会和我国签定条约?”

    “这一点不必担心,普鲁士不管跟中国订立了什么约定,都存在同样一个问题,距离!过远的距离,导致他们的物资输送,必然存在着障碍。我们与中国近在咫尺,不管是提供援助,还是阻断普鲁士的援助,我们都有着地理优势。另一方面,就是袁正府内部,也有我们的工作人员。从大局上看,泰西的战争,已经不可避免,一旦开战,不管是阿尔比昂还是普鲁士,能给中国的援助都非常有限。袁慰亭想要成为皇帝,最终只能依靠于我国。中国正府,向来习惯用借力打力的方法,来处理外交争端,依靠泰西列强,对我国进行掣肘。不可否认,这是一个极为高明的策略,但是,他们同样忽略了这个策略里,一个最大的破绽。就是自己,软弱无力,只能依靠外力!一旦没有外力可借的时候,他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闷头挨打!”

    日置益的手轻轻一挥,纸屑散落一地,随风滚动。

    这搅起灰尘与碎屑的风,一路吹过海洋,直吹至扶桑本土,将人心吹的重又浮动起来。这头猛兽身上,依旧存留着上次大战所造成的伤口。

    固然在与铁勒的战役中,扶桑笑到最后,但是北极熊的利爪,依旧在其身上留下了巨大的伤口。短短几年时间,还不足让伤口痊愈。但是基于其血脉中的侵略野性,却不会因为伤痛而减弱,反倒因为战鼓声而激发。

    士兵开始加大训练力度,后勤辎重,则在成熟的管理体系下进行运转。船厂日夜赶工,维护旧舰建造新船,海面是行巡航力度日渐加强。在山东,利用淮河疏浚工程,重新物色发展的大批情报人员,变的越发活跃,为扶桑搜集军事、正直、经济各方面的信息。

    于整个江北及山东省内,一批阴影里的战士,再次冲出,开始了自己的舞蹈。

    山东,济南车站。

    随同赵冠侯一起回来的,除去自己的家眷及护卫外,还多了一批军人。这些军人来自全国若干省份,家乡、口音大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穷!

    其中为首者,就是之前在前门车站,被雷震冬施以暴打的那名广西军官王静水。他的家族,在广西曾经颇有声望,因为洪杨之乱,从而一蹶不振。及至拳乱之后,王静水一如大多数充满梦想与激情,想要靠一己之力挽救国家的热血青年一样,变卖了已经所剩不多的祖产,前往扶桑留学军事。

    一如他的同行者一样,他也加入了兴中会,成了葛明党一员,及至回国之后,于广西起义中,很是立了些战功,在部队里一度带领过一个团的兵力。

    但很可惜,随着北洋正权的确立,广西的权柄,归入陆干卿手中。因为家族的关系,王静水并没有受到太多冲击,反倒是得到了提拔,从团长荣升为师部参谋。再后来,就一直在参谋这个光荣伟大,且有着无限前途的岗位上工作,坚如磐石,不动如山。

    陆干卿一如这个时代大多数军人一样,信用行伍出身的军官,轻视军校生。王静水有着军校生、葛明党双重身份的光环,在陆干卿面前自然炙手可热,红如煤炭。这次送寿礼之所以能派到他,是因为陆干卿手上,实际找不出几个能干这种事的知识分子,也只有这种时候,王静水的留学经历,才变的有些意义。

    广西土地贫瘠,出产极少,陆干卿在广西扩军,部队远超过陆军部所限定的规模。又从卡佩军火商人手中购买武器扩充实力,军饷为难。

    为了培养部队艰苦朴素的作风,陆干卿带头提出,二线军官不拿军饷,由自己做起(陆督军为人光明磊落,向来不拿一文军饷,只拿没有固定数目且无上限无帐目记录的津贴)

    王静水因为救国,已经失去了自己那一点微薄的家产,加上长期拖欠军饷,日子过的很难。只有进京时,为了让手下人不至于像个乞丐,有损广西部队形象,才特意发了一个月恩饷,用来采购些衣帽,外加吃的饱一些。

    当然,陆干卿这样做,也有着自己的道理:既然都是共合军人,军饷应该向共合正府索取。都已经到了京城,难道不晓得陆军部怎么走?就算真不晓得,也该去问。缺多少钱,去找陆军部要!

    事实上,与陆干卿抱有类似想法的督军大有人在,于是京城里,长年存在着因为被自己长官“爱护”而特意委派到京里,执行讨债任务的索饷军官。他们大多有着一些尴尬的履历,其中又以军校出身或是参加过葛明党为主。

    他们穷的只剩了尊严,在京城米贵,居之不易的前提下,这点尊严,也渐渐消失一空。其中一些人为了生存,不得不变卖用血换来的勋章,以换取生存下去的资源。

    王静水来找赵冠侯,属于走投无路之下,最后一丝求生的机会。陆干卿只给了他单程车票,要想回广西,就得自己想办法搞到旅费。

    在车站的匆匆一晤,让他感觉到,这个督军与自己的大帅不同,或许是个机会。两下交谈之下,不但他自己被录用为鲁军军官,先担任营级干部,包括他所能联系到的军官,也都被雇佣到山东。

    这些人的总数大约在一百人左右,都有着军校进修的经验,且在葛明中,担任过中低级别军官,有战场带兵经验。与出身刀客或是农民的陕军军官相比,这些人培训起来的难度,无疑要小的多。

    等到下了火车,看着济南城内高大的建筑,整齐的街道,以及路上的行人、店面。不少军官脸上,露出颇为迷惘的神情,喃喃自语“到底哪里是京城?我们,是不是一开始,就去错了地方?”

    对比这些军官的态度,赵冠侯反倒皱起了眉头,毓卿也道:“路上的粥棚,怎么多了这么多?”

    府里,程月带着孩子们已经迎出来,带头的,则是金发碧眼,如同精灵一般可爱的安娜公主,她飞快的跑过去,大叫着“师父……”,她发育的很快,个子比赵家的儿女高,跑的自然更快。她张开胳膊,做出一副求抱抱的表情,赵冠侯也弯下腰,做出了回应。

    就在两人的身体即将碰到一起时,猛的,安娜公主猛的后仰,右腿飞起,皮靴的铁尖朝着赵冠侯胸前踢过去。这一击既快且猛,显然用足了全力。在她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仰天栽倒的男人,和这个可恶的魔鬼的惨叫声。

    “啊啊啊!你怎么敢这么对待我这么可爱的女孩!妈妈,妈妈救救我!”

    发出惨叫的,并非赵冠侯,反倒是袭击者。她的腿被赵冠侯抓去,倒提起来,头下脚上,倒挂在空中,随即男人的巴掌就重重落在她的P股上。敬慈紧攥着拳头,瞪着大眼睛鼓劲“爸爸加油,爸爸加油!给我报仇……”

    “学会掩盖自己的袭击意图,是一个杀手的基本功底。就在你和一个人亲切的交谈,仿佛是生死与共的知己时,猛的挥出匕首,终结他的生命。当他的喉咙被你切开时,应该仍旧拿你当做知心朋友,不会想到你会对他出手,就像这样!”

    在书房里,赵冠侯耐心的教诲着徒弟,就在安娜陷入倾听状态时,猛的用羽毛笔,在她脸上画了一个“Z”字图形。

    安娜虽然从这位东方的师父的嘴里听过佐罗故事,但不代表她愿意成为受害者,被袭击之后,立刻张牙舞爪的扑上去,随即就又挨了一顿巴掌。

    “告诉我,你这段时间都干了什么,如果只是这种毫无意义的袭击,外带替我管教儿子的话,我只能说你的修行不及格。”

    “这不公平!你要知道,帮你照看那几个笨蛋是有多困难!何况我是一个公主,尊贵的公主,你不能这么对待我。”安娜先是发表了一番抗议,随后道:

    “至于其他的……当然也有,就是你的山东涌入了大批难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把山东建设的太好了。所以,当灾难来临时,所有人都认为山东一定比别处好生存。难民多了,治安问题就多了,杨玉竹已经两周没有休息,那位刘佩萱女士,也没有时间忙着和她内斗。光是处理难民的口粮问题,已经够她头疼。大萧条,真正意义的大灾难到来了,可怜的人类,颤抖吧!”(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四章 难民(下)

    某位公主的中二宣言发表之后,惨遭无良督军的捏脸摸头杀,最终只能顶着一头乱发,撅着嘴跑出去。即使安娜不做汇报,赵冠侯也知道,一波难民潮已经席卷山东。济南城内的粥棚,以及几名下属的紧急求见,都说明这次的难民潮非同小可,不同于往年的灾民逃荒。

    山东的福利冠绝共合,历来就是百姓逃难的首选之地,由于在赵冠侯治下,山东的治安与福利有口皆碑乃至被洋人称为东方卡佩。稍有些能力的人,只要离开家乡谋生,都愿意往山东跑,这几年时间,着实为山东吸引了一大批知识分子,精英人士。

    共合一如前金,每到春荒或是灾害,都会有活不下去的人逃荒。山东的社会福利机构不输泰西,到这里,活下去的几率最大,每年都有人跑过来,可是这一年的情形,格外严重。

    夏满江掌握财政,邹敬斋掌握司法,李润年掌管水利,这三名自前金时代就跟随赵冠侯的幕僚,如今依旧是他的忠实臂膀。

    随着大批难民的进入,三个人的工作,都面临了很大的压力。大批的难民,就意味着大笔的口粮开支,以及严重的社会压力。不同于上一次有计划的陕西、河南大移民。

    这次的难民,是突然出现的情况,其中混迹了大批不肯安分守己,等待官府救济,而希望于靠自己的力量获取生存机会的危险分子。外来人与本地帮派的冲突,以及对山东现有秩序的挑战,让整个山东的警查系统都忙碌起来,甚至不得不向地方驻军寻求帮助,依靠部队的力量,来震慑这些天地不怕的流民。

    “这些难民,如果放着不管,一定会出问题,可是要管的话,也是一笔极大的开支。目前山东的情形……”夏满江颇有些惭愧,自己这个钱袋子虽然只是个名义上的管理者,实际是简森的副手,但依旧有度支之责。

    尤其赵冠侯对夏氏两兄弟的重视,也令夏满江愿意杀身以报。当财政出现巨大压力时,他首先感到的就是自责。

    固然压力的产生,来自于外部市场的疲软,跟他个人实际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他依旧是满面惭愧地说道:

    “去年山东的经济走势低迷,如果安置这么多难民,巨大的经济压力,将让山东的财政难以支持。卑职建议,山东所有行政系统公务人员,可以只领一半工资……”

    赵冠侯摇头道:“为什么?经济低迷,物价走高,如果再给人开一半的工资,那不是雪上加霜?外省喜欢讲公仆意识,我的治下不讲。在山东做官,我给不了他们理想,也给不了他们主义,能给的只有两样东西,一升官,二发财。回头拟一个文件下发,所有山东公务人员,工资一律上涨百分之十五。再穷,不能穷衙门口,再苦,不能苦公职人员,山东就是这个规矩。”

    他又看看另外两人“咱们的王议长呢?”

    “鹤轩兄还在省议会那里和一众议员们扯皮,就山东难民的安置问题,议员们看法不一,大家争论不出个定见。”

    赵冠侯一笑“我想鹤轩先生一定有了自己的办法,我就不打扰他了。我先说说我的意见,这次的难民,与前两年的陕西移民一样,都是一道考题。考的是我们山东,够不够资格,做咱们中国的第一省。上一道题答的不错,这道题,我也希望大家答好。毕竟我们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应该做的更好。这件事,不是简单的民事问题,它可能牵扯到其他层面的东西,所有人所有部门,必须严肃对待,不能有一点马虎。我会签发手令,动员一个师,随时准备协助治安工作。至于钱,我来想办法,既不能委屈了我们的人,也不能让难民出问题。至于李兄考虑的河防民工,没错,这些人就是现成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他的安排没有说出来,但是只看他的神情,几名部下就都放了心。他们对自己的大帅,有着近似于崇拜的信任,只要他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尤其是在山东高层人士里,这种想法,已经成为一种共识。

    邹敬斋道:“大帅,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向您说明,也必须引起我们的注意。在难民引发的案件中,出现一种苗头,外来难民,与陕西河南来的移民之间,往来比较密切。在近期几起案件中,我发现有人在难民中蓄意制造一种对立情绪,人为的挑起地域冲突。形成外来人、山东本地人这种对立意识。甚至有意引导难民,对山东本地人发起冲击,这一点,属下觉得,颇为可疑,应该引起我们的重视。”

    “我可以想象这种情况。一个人来到外地,举目无亲,自然而然,就会产生孤立的感觉。所能依靠的,就是乡党,或是熟人。与此同时,与本地人之间,天然就会产生某种对立情绪。有这种情绪很正常,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有饭吃,有衣服穿,早晚都会融入进来。可是一方面没有谋生的方法,看不到生路,另一方面,本地人吃的饱穿的暖,自然而然,他们就会不高兴。再有人从中挑拨,两者之间产生对立情绪,几乎是不可避免之事。事实上,挑拨者恐怕不止在难民之中,山东百姓里,一样有这样的人存在。”

    邹敬斋略一思忖,点头道:“大帅高见。您这一说,学生也想起来了,议会里一些议员就因为难民袭击百姓,杀人抢劫等事提出议案,要求山东允许居民持枪。只要纳税到了一定数字,就允许持有枪支自卫。还要在乡间编练联庄会,培养居民尚武精神,操练武艺,演习军阵。”

    “这只是开始,将来,还会有人在民间散布舆论,宣传复仇。先要难民杀害居民,再挑唆居民出来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最好是让两下里大打出手,他们才能满意。”

    赵冠侯冷笑道:“这些人原本就是来自一处,故意分成两批,制造矛盾,就是不能让两者之间和睦相处。他们的手,也伸到了议会里。我的话放在这,山东的枪已经禁了,只要我当这个巡阅使,不管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我也不会把枪发到民间去。百姓禁止持有武装是铁打的规矩,就像民团武装一律取缔一样,是不可更改的铁律,不会因任何外部原因而更改。他们想要通过闹事,就获得这部分权力,简直是妄想。这件事我心里有数,至于怎么对付,我会有办法。”

    到了这个层次的人,脑筋自然不会太笨,即使如李润年一般忠厚者,这时也已经明白。

    “大帅,您是说难民问题,不光是天灾,还有**?”

    “那是自然,对山东有觊觎之心者,从来就没少过。难民的事,算是他们想的一个办法,想通过大批难民,搞乱我山东的环境,他们好混水摸鱼。自古以来,这都是用烂了的办法,不稀罕。上一次给他们的教训还不够,这次,要给他们更多一点教训才行。这是件好事,让一些人自己跳出来,比我挨个去捉,省力气多了。你们办好自己的事,拿出一个计划来。需要多少人力物力,我来想办法,总之,这次的题目一定要答好答漂亮。”

    夜晚的济南城,比起时下泰西的大城市,也相差无几。由华比银行建立的电灯、电厂,让整个城市充满光明。许多自泰西逃到山东求生的洋人,漫步在宽阔的街头,看着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面,总会产生一种仍在祖国的错觉。

    只是如今的济南城内,多了几分不协调的色彩,让整体环境变的有些诡异。风中,出现了久违的臭味。自外省进入山东的难民,在路边的自来水管那喝了生水,难免闹肚子,又不习惯于公共厕所,依旧按着家乡的习惯随处便溺,有限的巡捕,一时之间也管理不过来。

    每一根路灯杆下,都有几个衣衫褴褛的难民蜷缩着挤在一起,目光呆滞的看着行人,只要有人走过来,他们就会伸出手。管理乞丐的团头,面对这么庞大的基数,一样有心无力,无从应对,曾经的地下社会格局,已经彻底混乱。

    粥棚早已经下班,可是聚集的人依旧很多,由于放粥严格按照纪律,遵循先来后到原则发放,不考虑饥饿程度。所以难民们只能尽可能早的赶过来,争取抢到一个好位置。

    济南城内的几处公园,早已经成了难民的天堂,现在的天气还算冷,人们在这里住一夜,既不用担心被马车或是牲口踩到,也没有人来骚扰。相应的,这里也成为夜间出行者的禁地,不敢随意接近。

    一个窈窕的身影,似是夜归之人,走错了路,一头走进公园里。想要回头,终究还是硬着头皮朝前走。高跟鞋与路面接触,发出阵阵叩击之声。公园里没有灯,四周一片漆黑,也没有什么动静,风中传来的只有阵阵鼾声,以及意义不明的身因。

    夜归人的脚步不自觉的加快了,似乎想加紧时间,通过这片危险之地。可就在这个人的身形,即将从一片矮树丛前通过时,树丛里猛的跃出几团黑影,扑向了行人。

    锋利的匕首抵住雪白的颈子,随即向草丛里拖去,一个沙哑的声音忍不住道:“好香!她的衣服好滑,这几天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好的货色。就这身衣服,就能卖几块大洋!”

    “小点声!”另一个男子低声呵斥着“把其他人惊动了,要分一份就麻烦了。留神,不要撕坏了衣服。”

    说话之间,这个行人已经被袭击者七手八脚按在草地上,这段日子里,这几名袭击者已经做了三起类似的案件。不过受害的,都是女性流浪者,没有引起什么重视。向普通人出手,这还是第一次。

    没有灯,看不清长相,他们也不在意样子,总之,这个人是要死的。身上的东西可以用,一个死人的模样,没有必要关注。可就在第一名大汉粗糙的手,伸进行人的裙子之内,摸索着那柔嫩的肌肤时,一丝异响传来。似乎是什么东西,踩到了草丛附近的断枝上。

    机警的男子,马上以匕首抵住受害者的喉咙,沉声问道:“谁?”

    “笨蛋,功夫还是不到家吧。总归是没逃过人家的耳朵去。”

    随着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几盏灯笼突然照过来,让这些习惯于黑暗中生存的暴徒,一时间睁不开眼睛。等到好不容易适应了光线,却见至少有两位数的陌生人,已经摸了过来。

    天知道他们是怎么过来的,这片区域,已经通过血腥的争斗,被划为这些汉子的地盘。这么多人侵入了领地,自己居然一无所知?担任首领的大汉,本能的预感到,来人并不容易对付。

    为首的是一男一女,女人的年纪很小,看上去还是个没长成的半大孩子,嘴里说的是洋话,竟是个外国女孩。

    风中,传来了人马的呼喝声,以及惊叫声及怒骂声,紧接着就有枪声和惨叫声响起来。随着这里的灯光亮起,仿佛得到了某种信号,进攻就在全无征兆之下开始。如同在滚开的油里倒入一杯冷水,寂静的公园,变的喧嚣起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对公园实施了包围,盘踞于此的难民,瞬间遭遇了灭顶之灾。

    马灯与火把甚至还有电灯,照耀在公园之内,暗夜里的蛇鼠无从遁形。进攻的队伍并不打算讲道理,只发布着简单粗暴的命令,对待抗令者,毫不留情的以武力加害。

    “你……你们谁谁?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弄死她!”

    预感到情形不妙的大汉,惊慌的朝对面的人叫嚣着,匕首在人质的脖子上紧紧抵着。可是对方的首领,只冷冷一笑“臭虫!明明是个身无长物的难民,不安心做苦工赚窝头,反倒想着做这种事,你的遗言就只有这些了么?徒弟,补考开始!”

    大汉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声清脆的枪声突然响起。一发弹丸自左轮手枪中射出,穿过浓浓的夜色,射入大汉的眼睛,最后在脑后炸开,将白色的脑浆与红色的血,喷溅在人质的脸上。不等其他几名匪徒做出动作,补考的学生抓紧时间,一手紧扣扳机,另一只手则飞速的扳动着击锤。

    来自铁勒的公主,现任山东督军的嫡传弟子,希望能在师父面前,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五章 特洛伊(上)

    以公园为目标的扫荡,前后用时不超过三十分钟,即宣告完成。在有心算无心之下,盘踞于此的流浪汉,虽然是难民中较为凶悍的群体,但也仅仅是难民,与受过严格训练的鲁军相比,不具备对抗的可能。

    与警查不同,军队更信奉暴力手段,比起说教,他们更习惯用枪弹和刺刀解决问题。发现这些人并不使用警棍,而是刺刀与子弹且丝毫不忌惮杀人时,这些素来凶悍难治的难民,也终于屈服了。

    对于特种营的行动效率,赵冠侯比较满意。这些人接受特殊训练,退伍年限远比其他同袍为久,这几年时间,依旧是他们担任警卫。

    经过疆场的磨砺以及刻苦的训练,他们的技艺越发纯熟,越来越像是一支真正的特种部队。用这种武装执行镇暴任务,属于牛刀杀鸡,也是为了测验他们的能力。从速度和效果上看,这份答卷基本令赵冠侯满意。这种素质的部队,中国境内,怕是只此一家,有这种精兵,才好为将来的计划服务。

    担任诱饵的铁勒女子,被安娜扶起来。她的脖子上被匕首划了个很浅的口子,但她顾不上疼,也顾不上流血,而是先接过安娜递来的鲁票,手忙脚乱的塞进怀里。自己只要担任诱饵,就能赚到一笔钱,受伤再赚一笔,这些收入,足抵的上她接十几个客人。眼下世道不好,阔客越来越少,这笔进帐对她来讲,非常重要。

    由于潜行失败,安娜很有些郁闷,用尖头皮靴在俘虏身上制造着惨叫与求饶。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济南城内所有的公园,都在经历类似的情景。不需要审问,也不需要定罪,甚至不需要甄别。鲁军要求的只有一点:听话。

    服从命令的难民,按照男女分开的规则,分别看押,等待下一步的处置。凡是试图反抗或是逃跑的,鲁军会毫不留情的予以杀戮。除了正规军以外,包括警查以及本地帮会的力量,也全都出手。一度因为过江龙太猛,而不得不低头做人的地头蛇,现在又有了翻身的机会,手段上,比官兵只会更狠。

    “下面进行下一个科目考试,甄别。”赵冠侯并不关心今天晚上到底会造成多大的流血与死亡,自从第一起由难民制造的罪案发生,就已经注定了他们的命运。当难民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去搏取生机时,就等于在自己的死刑判决上签字。

    他拉着安娜的手,走向了那些俘虏。“这些人里,有好人,也有坏人,现在你要做的事,就是从里面找出二十个假冒的难民出来。”

    被抓的难民,没了平日的凶狠,他们中大多数人都吃了苦头,脸上不是有鞭子抽的血痕,就是有被枪托殴击造成的淤伤,也有拳脚殴击造成的伤害。住在这里的人,虽然相对属于比较凶悍的群体,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着夜晚狩猎的习惯。大多数人是在睡梦中被抓,依旧睡眼惺忪,搞不清局势。

    在灯火照明之下,一个身穿牛仔装、马靴的洋人小姑娘,一手提着灯,一手提着手枪朝他们走过来。虽然看年纪,她还属于个半大孩子,可是她的目光中,流露出的杀意,却仿佛是个久经战阵,杀人无算的老手。

    一条大汉向后蜷缩着,试图躲避开这个女孩的目光,但是身上捆的很紧,这种躲避意义不大。安娜几步来到他身前,马灯在他脸上晃了晃,露出一丝甜甜的微笑,仿佛是找到了心仪的玩具,或是发现了被家长藏起来的糖果。

    “一个,我已经发现了一个!”她献宝似的转头,对着赵冠侯高喊道,由于她说的是铁勒语,这些难民搞不清楚什么意思。那条大汉以为她并无恶意,刚出了一口气,却见少女回身之时,一条腿已经抬起来,金属的马靴根重重的撞向了他的眼睛……

    逮捕、转运、审讯,对于山东情报以及警务体系来说,这必然是一个不眠之夜。等到第二天清晨,赵冠侯还没起身,杨玉竹已经将一阶段的审问口供送来。

    凤喜虽然做了警队队长,实际上的主业,还是内宅里的厨娘加陪床丫头。昨天晚上赵冠侯回来后,宿在苏寒芝房里,她照例是逃不掉的。此时也是刚起来做早饭,杨玉竹看她那样子,就知道昨天晚上怕是没少被折腾,脸微微一红,将厚厚的口供递过去。

    两人因为共同掌握女子警队,关系相处的亦算融洽,凤喜接过口供“你跟我一起进去吧,估计老爷那里还有话问,有些事,还是你最清楚。”

    赵冠侯这当口还没起,赤着上身坐在床上,见他身上那结实的肌肉,杨玉竹就不由想到有关这位大帅的许多荒唐之举。包括女子警队里,有不少名花未曾逃过他的手,自己撞上的也有几次。虽然大太太就在房里,一般情况下,他不会在这个时候乱来,可是心还是砰砰乱跳,不敢抬头看他。

    “难民里,这么快就分出帮派与势力范围了?最为老实的,就住大街睡在垄沟里,凶一些的,就可以睡在公园。还有一批,是睡在粥棚附近的,最为混乱的群体,却在最短的时间内诞生秩序,甚至还出现了组织,这也是一件趣事。”

    苏寒芝倒不像赵冠侯那么随便,早早的穿了外衣,显的极是端庄。她对于难民的情况异常关注,看了几眼送来的口供问道:

    “这些人里,怕是真正的难民不多,歹徒反倒是很多。像这样的歹徒在整个山东又有多少,他们又想干什么,这必须要紧着查出来。虽然你是管女子警队的,可男子警队那边,也暂时归你管。山东有如今的局面不容易,不能让几条臭鱼,混了一锅汤。”

    虽然是内宅里有名的苏菩萨,可是事关难民,就不由让她想起那个难忘的风雪之夜。正是那个夜晚,她失去了她的父亲,也同样是那个夜晚,丈夫不再属于她一个人。固然有没有难民的袭击,那件事可能都会发生,但是她还是下意识的,把这一切,归咎在难民头上。在对待这些人的问题上,她出奇的冷酷。

    赵冠侯点头道:“按大太太说的办,用人用钱一句话,整个警队,都归你调动。凤喜虽然名义上你的上级,可是遇到事,也是你们两个商量着办,谈不到谁管谁。总之,我要的就是一条,有民如狼,不如有民如羊。不管他是为了一己私利,还是为了给穷人争条活路,总之破坏秩序的,就是我的敌人!行动上,你有绝对的自主权,不管牵扯到任何人,只管放手去办,如果有什么为难的,只管来找我。我知道,你的人手很紧张,需要调兵的话,跟我说一声,我给你出命令。另外,你可以在地方上调人,只要可靠的部下,不管以前是什么出身,都可以用。”

    这是……赦免?

    杨玉竹明白,赵冠侯指的只要可靠就可以用的人,就是自陕西投降的陕军残部。一部分残军得以在鲁军效力,另一部分得到了田地,成了农夫。另有一部分则成为苦役,他们多是手上染过血的,或是性子里,不喜欢受人约束,喜欢率性而为,快意恩仇。

    这样的人,在山东这个重视秩序,强调服从听话的省份,自然过的不会如意。由河工转为筑路工,或在矿山做工,生计很艰难,条件也差。赵冠侯这句话等于开了口子,允许他们进入正式的山东武力序列,免去过去的罪责。

    这些人,大多是拿杨玉竹当菩萨供的,能够帮他们,也是杨玉竹的心愿。只是她没有什么资格为手下求情,话只能藏在心里,不敢说出来。这时不由一喜,抬头道:“大帅,这话当真?我可以自己招人手?”

    “当然,不过你在队伍里,情形自己最清楚。警查是纪律部队,不比苦工。当苦力,只要好好干活,没事的时候骂娘没有人去过问,如果看谁不顺眼,还可以打一架。若是当了警查,可是不许骂人,更不许随便打人,违反了规定,就不像工地上处置的那么轻松,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你招来的人,自己管好他们,否则杀头的时候,谁也帮不了你。”

    杨玉竹抬头的当口,正看到赵冠侯那精赤的上身,按说她也是走老了江湖见多识广的女子,男人的身体,算不上什么。可是就只一看那一身肌肉,她的心就莫名的一颤,脸上阵阵发烫,小声叫了一声。随即连忙掩饰着方才的惊吓与娇羞

    “啊……我……我明白的。我向大帅保证,他们肯定会服从管理。还有,这些被抓的人里,也不都是外省人,也不都是歹徒。里面也有山东本地人,或是早年移民来的老住户,其中,也有一些是懂技术,会做工的,属下觉得,还是该区别对待为好。”

    这次山东的难民潮,固然有势力从背后推动,同样,也有地方上经济不景气的同时,捐税丝毫不少的因素作祟。一方面是收入下降,另一方面,各省督军为了养兵,于赋税上不肯做丝毫的让步。甚至于趁着年景不好,在乡下大肆招兵。

    这个时候招兵的费用,确实比平时降低了许多,可是养活这些士兵,同样需要成本。先是大量扩军,导致地方上青壮锐减,随后又把养兵的费用摊派在辖地居民的头上,这种雪上加霜的政策,对于民生无疑有着毁灭性的打击。

    工厂破产、商号倒闭,大批熟练工人找不到工作,只好加入了流亡大军里。他们虽然不具备那些歹徒的凶狠与剽悍,但是往往也有着起码的纪律,再加上彼此守望相助,在公园或是粥棚附近,也能得到一席之地。

    等到杨玉竹离开,苏寒芝道:“我一看到这些难民,就想起了我爹。如果他老人家现在还活着,该有多好?往事不可追,但是津门的悲剧,不该在山东再次上演,我们得想想办法……我知道,这可能要花很多钱,可是,只要能少死一些人,花一些钱,我认为也是值得的。我的版税,可以拿出来。”

    这几年里,苏寒芝的著作接二连三的付梓刊印,版税的收入,又被委托给陈冷荷投资经营,已经累积起一笔,颇为可观的财富。按赵冠侯的说法就是,如果自己现在下野,靠着寒芝姐的积蓄,也可以当一辈子富翁。

    听到她要动这笔钱,赵冠侯将她揽在怀里安慰道:“我的情况,虽然不像前两年那么风光,但也不至于窘迫到要动你的钱的地步。一来,青霉素的销路很好,洋人要打仗,对于这种救命药的需求是无尽无休的,收入很可观。二来,就是我们的生丝、猪鬃还是出口的硬货,也不是没有收益。三来,这话就只能跟你说了。宗室基金这么庞大的一笔钱在手里,我怎么可能不落一点好处?我跟你说,所谓宗室基金受泰西经济局势影响而导致亏损,那是我骗他们的,那笔钱在一开始,我就没投资到泰西而是留在了手里。所以不管经济怎么动,那笔钱,不会受影响,只不过是用这个理由,好把完颜家的钱,变成赵家的钱罢了。”

    “你啊,就是一肚子坏心眼,让毓卿姐姐知道,看她饶不饶你!”苏寒芝扑哧一笑,声音也放的很低。“她挺护着自己的宗族的,你还这么搞,真不怕她闹?”

    “放心,一共就你、简森、冷荷三个人知道这个机密,你们不说,就没问题了。我跟姐想的一样,我们不是大金的官吏,这些难民的问题必须解决。时间拖的越久,他们闹的风波就越大,那些躲在阴影里的刺客,就会笑的越开心。他们就是想看到我们惊慌失措,穷于招架,自己好从中渔利。可惜,我不会让他们如愿的。前些年,我坑蒙拐骗发了财,手里有了大笔的积蓄,现在,也该到了破费的时候了。扶桑人以为这是一道难题,在我看来,这却是一个天赐良机,或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帮了我多大的一个忙。”

    他起身穿好衣服,先奔了毓卿房里。却见杨翠玉满面通红衣衫不整的在那,就知道昨天晚上,是她陪十格格。宝慈张着手,啊啊的大叫,赵冠侯抱起儿子抛上抛下,逗的小家伙大笑不止。看他逗儿子的模样,毓卿的目光里也满是温情,整个人贴在赵冠侯背后

    “你不是在寒芝那里么,怎么想起到我这来了?你的松江太太也在山东,还能想的起我这个老女人?”

    “你这样说,就太冤枉我了。你手里掌握的机构,可是山东独一无二的,不管是军政两界,什么级别的人物,又有谁敢说,不怕你手下的那些人?咱们进京这几天,你手下的人,工作的还卖力?”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教出来的?又怎么可能不懂得规矩?翠玉,你说是吧?”

    毓卿和翠玉的关系已经明朗,索性大方的用手挑着翠玉的下巴。“那些人的名字,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只等额驸你一声令下,我们就动手,把他们一网打尽。”(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六章 特洛伊(下)

    山东的议会,在整个共合体系内都可以算做一个怪胎,议会里女议员占了一半席位,放眼全世界,怕是也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由于传统男尊女卑的思想观念作祟,男议员对于和女议员平等议政,视为奇耻大辱。不少男议员还保留了打老婆的优良传统,怎么可能容忍,被女议员当面指责?两下里天生合不来,争吵几乎是家常便饭。偏生这些女议员中,很有一些烟视媚行,仪态万方的美人,又是出身秦楼楚馆,既做议员也不忘旧业。惹的男议员为之倾倒,乃至争风吃醋的事时有发生。议会经常是会开到一半,就因为争风吃醋或是性别之见,变成单纯吵架,什么议题也进行不下去。

    再者,议会里有一部分议员,是属于怎么选,都会出现的铁帽子议员。由于这些议员大多是赵冠侯在不同场合提过名字,随后当选的,在背后,人们称其为“亲定议员”。他们既是赵冠侯的耳目,也是喉舌,每当议会想要通过什么与赵冠侯意见相左的提案时,他们就负责出来捣乱,最终让提案胎死腹中。

    还有个别议员,则是颇为可笑,又颇让正式议员大为诟病的议会之耻。比如姜凤芝。她代表山东武术总会参选,随后就顺理成章的出现在省议会里。其文化知识比文盲强些有限,议题大多听不懂,性子又火暴,最大的特点就是战斗力强。谁如果提出不利于赵冠侯的观点,她不会斯文的反驳,只会拍桌子骂祖宗八代,接着就是投掷墨水瓶乃至拳脚殴击。

    虽然是个女流,但她这个山东武总的会长不是浪得虚名,手下很来得。至少对付议员时,拥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一对一个,没有哪个议员是她对手,如果男性议员敢帮拳,立刻就会有女议员高喊男性议员欺负女性,随后娘子军就来个群起而攻。

    负责维持议会纪律的,是山东女子警查总队,这些人的立场不问可知,于是每次武力冲突,都是以男议员头破血流,大败亏输告终。加上赵系议员比其他议员团结,背后又有着强大的资金及人力支持,议长又是赵冠侯指定产生。所以议会实际上成了赵冠侯手里操纵的玩偶,起不到任何制衡作用。

    相反,赵冠侯想要通过什么政令,只在议会走一道程序,就会让其变的光明正大。以山东人民集体的意愿名义下发,谁要是反对,就是与山东全体人民为敌,随后就会遭到民住的制裁……

    并不是每个议员,都愿意当提线木偶,按着大帅的指挥棒行事,再领取一笔车马费作为收益。可是单打独斗,注定不是赵冠侯的对手,比人多,也大多比不过。

    是以有良知的议员,会在报纸上揭露山东议会有民住之名,无民住之实的事实,随后装聋做哑不发一言。沉默议会,成为山东的独特风景,也是赵冠侯最终想实现的目的。

    随着难民的涌入,沉默议会终于有了些生气。在财务报表上,墨水瓶和医药费的开支巨增,姜凤芝平均每天会打伤两到三名议员,骂五十句以上的脏话。只是这样的行动,依旧阻挡不住议员的不满。

    山东的福利冠于全国,可是这种福利,只惠于山东居民。外来人口如果想要享受这种福利待遇,等于是跟山东本土居民抢饭吃,这当然不被代表本土派利益的山东议员所接受。

    再者,随着经济的疲弱,山东的日子也不好过。议员以及背后的力量,心里自然不会高兴。在这种时候,还要拿出资金来救济灾民,大批议员表示无法接受。

    是以,最近议会的主题,就是认为赵冠帅对于难民太过优厚,才导致山东难民越来越多。应该立刻停止粥棚,同时宣布,所有用工只能用山东本地人,不能雇佣外来人口。再以部队驱逐所有难民,最终实现鲁人居鲁的目的。

    严立生是议员中不太起眼的一个,他背后的力量并不太强,本人也较为内敛,在议会里,属于不怎么引人注意的一个。可是最近,他发了一笔横财,继承了一位远房亲戚的遗产,一下子变的阔起来。在眼下这种时候,能够得到一笔外财的人,自然是极有福分的。

    他又充满着分享精神,愿意将这笔钱与身边的人共享,吃饭叫局,都是他来会帐,人缘也就变的好起来。十几名议员与他成了朋友,桌前枕上,在铁勒美女与美酒的环绕中,他们达成了共识。这次必须推行山东移民管理办法,把所有的外来人口都赶出去。

    严立生的口才其实不算太好,但是这两天他突然开了窍,在议会上雄辩滔滔,与赵系的几名善于舌战的议员打成平手。只是随后,随着一声娇叱“指挥我男人做事,你也配!”一只墨水瓶横空出世,如同流星赶月般飞至严议员面前。

    为了防止姜太太的飞行道具攻击,议会现在大多使用铁墨水盒,将之焊死在桌子上,保证拿不起来。凤芝为此,特意购买了十几瓶墨水,放到自己的女士挎包里,暗器随身携带,方便拿取。反倒是敌人想反击的时候,拿不起武器。

    一身新买的雪白西装,洒满了墨水,眼看不能要。严立生的面孔气的铁青,可是他知道,不管动嘴头还是动拳头,最后都是自己倒霉。只好强忍着怒火向身边喊道:“大家都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们的议会,这就是我们的议员,我建议,在某些人管理好自己的妻妾以前,我们应该集体退出议会,以示抗议!”

    说完,严立生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走去,警卫并没有阻止她,姜凤芝则从椅子上跳到过道当中,仿佛在擂台上挑战似的,看着一众议员“还有谁?谁不服气的站出来,我们较量较量!”

    “胡闹!”严立生挤了两个字,怒气冲冲的走到门口,越发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赵大帅对于山东确实有贡献,但是他身上旧派官员的色彩太浓重,胜任不了建设新山东的工作,如果继续由他统治山东乃至江北,对百姓而言,绝非福音。

    “严议员?”门外,两个记者打扮的男子迎上来,严立生一愣,随即点头道:“是我,你们是?”

    “记者,想要对您进行采访。”

    “你们是哪家报馆的?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就知道没办法接受采访。等我回家换好衣服,咱们再谈采访的事。”

    两名记者并没有让路,反倒是把路堵的更紧“不必了,我们是山东民俗报的记者,请您到报社就山东现在的民风民俗问题进行讨论,请不要推辞。至于衣服,到了地方,我们会帮您换的。”

    两个人各有一只手放在衣服里,随着手轻轻抬起,衣服里明显露出一个枪形的突起。山东民俗报这个名字,在山东高层的圈子里,是作为都市怪谈的一部分出现的,没想到今天真的遇到了。

    传说中,凡是进过这个报馆的富商、政要,都会离奇失踪,没人知道下落。严立生曾经怀疑过,这种说法不过是编出来吓唬无知愚夫的,毕竟共合政体下,这种机构本身就没有存在的法理依据,可是今天他终于相信,这个机构确实存在。

    严立生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平静“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是我需要和家里说一声……”

    “您的家属已经在报社等您,到了地方,你们一家人就会团聚了。包括您在乡下的两个儿子,还有养在外面的青妇,都已经在报社等候。您的太太似乎不大高兴,请您有点心理准备。”

    严立生的怒意终于压抑不住“你们……你们简直无法无天!如果我现在冲回议会里,议员们的怒火,足以把你们这个邪恶机构烧为平地。”

    “您现在如果想跑回议会,我们不会阻止,没人会承认我们的存在,当然,您的家人就要受点委屈。您还想要回去么?”

    等到被两名记者带上马车,严立生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毕竟,他只是一名议员,不是一名军人。刚才的抗争,已经耗尽了他为数不多的勇气,现在所余的只有对即将面临的惩罚的恐惧。

    “我……我要见你们的负责人,我有话说……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大帅说过,议会就是给人发表言论的地方,你们不能因为我说过的话,就治我的罪。”

    “放心,你肯定会见到的。不光是你,还有其他喜欢说话的人,都可以见到我们的上司,大帅也可以见到。不过,你搞错了一件事,议会,是给你们发表支持大帅言论的地方,不是发表自己想说的言论的地方。你还是没活明白。”

    另一名记者则用冰冷的目光扫视着严立生“我们粘杆处传下来的手艺,你还没试过吧?这回也让你开开眼,让我们好好伺候你一回,就知道什么叫舒坦了,走着。”

    严立生所不知道的是,他并非唯一的受害者,在他之后,前后有十五名议员或于途中或在家里,被人请上马车,带往了山东风俗报社下属的某处物业。而在山东整体范围内,县、道议员被捕者前后达百人以上。

    除了议员以外,包括士绅以及工厂主、商人,或是一些保留了田地及佃户的地主,也在波及范围之内。山东民俗报的力量之强,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即使是手中掌握有一定武装或是消息灵通,手眼通天的能人,在抓捕面前,也显的无能为力。

    配合山东民俗报行动的,是赵冠侯的嫡系部队:骑兵旅。

    事实上,这支部队的构成并非纯粹的骑兵,其包括了骑马步兵团以及旅属炮兵营。由于享受财政倾斜以及大帅的特殊津贴补贴,这支部队的军兵种齐全,以旅的建制,实际上是一个迷你师。

    以这种级别的战斗力,对付地方上掌握极少武力的士绅或是地主,都是牛刀杀鸡。尤其经历山东自制以及随后的一系列事件,随着赵冠侯在山东的治理,几年时间里,地方上已经没有多少像样的豪强。

    原本山东的民间力量,在若干轮有针对性的打击之后,已经变的孱弱不堪。尤其是陕西、河南大移民行动之后,原有的乡村体系被破坏殆尽,一个村子里住的,大多是从口音到习俗完全不同的陌生人。宗族的力量被压抑到了极处,也就不会出现强有力的角色,能和军队抗衡。

    孙美瑶此时已经怀了身孕,在家里养胎,带兵的是从扬基打仗回来的孙飞豹。他由于在扬基打了几年仗,跟这些本地人之间没有太多牵扯,也就谈不到情面。骑兵纵横,先是炫耀武力,对方如果继续选择对抗,接着就是整顿部队冲锋,随后就可以收割人头。

    在这种雷厉风行的打击之下,不管是地方上的难民,还是士绅,都没有能力形成威胁。一个接一个的,被投入山东的秘密监狱之内,接受审讯。

    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是曾经的立宪支持者,直接或间接的参与过葛明。毓卿对这些人本就恨之入骨,加上有了这次的因由,手段用的格外狠辣。

    她甚至把孩子都丢给翠玉来带,自己亲临一线提审。传统的刑具及动刑手法,加上赵冠侯亲传的,远超时代的审讯及刑罚技术,顺利的瓦解了囚犯的心防,扶桑在山东重新建立的间谍网,再次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扶桑人的能耐倒是不小,上次扔进去这么多人命,这次居然又在山东搞了那么大的动作。”

    毓卿看着手头的口供,秀眉微皱“他们的活动能力很强,上面的人,有一些,是连我的机构都没能发现的。好在,现在进行布置还来得及。”她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赵冠侯“我是不是太没用了,额驸给了我这么多的资源,我还是没有做好。”

    “不,你做的已经很棒了,毕竟我们的情报人员还很年轻,让他们战胜那些几十年工作经验的老牌情报人员,是有些强人所难。有目前的成就,已经很不容易。现在差不多已经理清脉络了,扶桑人在地方上制造经济危机,再把难民朝山东赶。等到动手的时候,我们的心脏里有一根毒刺,自然就要吃苦头。对待这根刺,也不能简单的一拔了之,拔不好,就要出血,甚至造成的损害更大。现在得想个办法,让这根刺的损害降到最小,我们还要从中尽可能多的得到好处。”(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七章 交易与合作(上)

    山东第二纺织厂,并未因经济疲软而减少生产,相反,倒是提高了产量。工头来回巡视,监督女工们的进度,机器的轰隆声,即使隔着很远,一样能飘进厂长办公室。

    自陕西带回来的那个自己取名福满的女孩,拉着敬慈的手,指着车间里的机器,为他解说着“这叫做纺织机,妈妈说,这是宝贝,能让人们穿上衣服,能让工人吃饱饭,还能让国家变的强大。”

    赵家的淘气包,自从被来自铁勒的公主与姐姐联手收拾过几次之后,对于比自己大的女性很有些恐惧。即使福满十分乖巧,对他极为友善,敬慈依旧不敢放肆。在他幼小的脑海里,女人的形象已经变的非常可怕,不管多么温柔可爱的女生,都随时可以变身成恐怖的妖怪,然后把自己打的满头包,爸爸还不会为自己出头。

    于是他表现的与平时判若两人,不敢做任何恶作剧,只远远的指着机器问道:“这种宝贝……我们家都没有,肯定是骗人的。爸爸告诉过我,钞票、银元、金子才是宝贝。再说,这东西要是宝贝,那为什么我一路上看到那么多人没有衣服穿,也没有饭吃?他们不是该在这里等着宝贝给他们饭吃么?怎么还会到粥棚去。”

    “小兔崽子,不许跟姐姐犟嘴,不然有你好看的!”后脑勺被爸爸拍了一下,敬慈缩缩脖子,马上闭了嘴。

    一身工装的邹秀荣用手揉了揉敬慈的头发“小淘气包,在这里不可以乱跑,否则很容易受伤。不过你的话说的很对,他们需要付出劳动,才能获得食物。光指望着机器自己出吃的,那就是宝贝才能做到的事,机器可做不到呢。”

    等到落座之后,她指指两人“两个小不点玩的很开心,以后你该多带孩子们来这里坐一坐,福满一直找不到同龄的孩子和她玩,也很寂寞的。”

    邹秀荣收福满为养女,当成了自己的女儿来养。初时,是因为她的善良,至于现在,这个孩子已经成了她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要是福满的亲属出来要领走孩子,邹秀荣一准会跟对方打一场官司。

    有了足够的营养,和良好的生活环境之后,这个当初守在小饭馆附近希望得到些残羹剩饭的脏兮兮小丫头,竟然出落的又白又嫩,是个小美人胚子。与敬慈站在一起,赵冠侯几乎忍不住提出,要结一个娃娃亲。但是又想到自己素来标榜恋爱自主,这事,还是不要提的好。

    他笑道:“二嫂的工厂,看来新招了不少工人啊。我一路上走过来,发现工人比过去多了不少,听冷荷说,二嫂准备在正元贷款,扩建工厂。现在这个时候,海外经济疲软,出口量太少,扩大厂房合算么?”

    “从成本的角度看,现在扩大生产规模才最合算。”邹秀荣边说边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水

    “虽然海外的市场萎靡,但是国内的市场足够大。我们的产品因为经久耐用,质量上乘,染色持久不褪色,在民间向来有很好的口碑。我们定的价格,又是主打中低端市场,整个北方,我们鲁布、鲁绸的销路都还过的去。眼下虽然大家的日子都开始紧,可是人要穿衣服,军队要换军装,只要把国内的市场做活,一样有钱赚。要应付这么大的定单,我们目前的生产能力,恐怕还是不够。”

    “这样一来,那就得跟国内的同行业竞争了,二嫂二哥都是菩萨心肠,到时候看到那些人破产,心里又会不好受。”

    “他们不破产,一样会大幅度裁员削减员工福利,最终把人逼到了山东。”邹秀荣向椅背上一靠,用手轻轻揉着额头“这些天,我为难民的事情奔走,跟其中一些人聊过。他们家乡的士绅富翁,并不是没有力量拯救他们,只是他们吝惜于拿出这部分力量来救人。或许在他们看来,救这些穷人的收益太少了,甚至是有出无进,在眼下的经济形势下,都不愿意花钱买名,于是选择了放任自流。让这些人破产,我是没有什么思想压力的。我的工厂做的越大,能救的人就越多,从这个角度看,我是在行善。现在的人工、材料都比平时便宜几成,我现在只要付出平时四分之一的工资,就可以招到工人。这个时候扩建工厂,算的上最划算。”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神采,“有不少洋商在和我接触,准备卖出他们的机器设备。那些机器设备的报价,比平时要低出几成。这次海外的经济风波,我们受影响很大,他们的日子自然更不好受。很多洋商已经濒临破产,急需要把手里积压的物资变现回笼。这个时候买东西,很划的来。”

    山东一直推行的外向型,服务型经济,对于洋人来说,是一个堪比松江的投资天堂。只要来山东投资,就能享受各种政策保护优待,而且软硬件设施,都是全国之冠。因此大批的洋商在山东开办洋行、工厂,山东的繁荣也和大量海外资金的流入密不可分。

    随着母国经济衰退,这些洋商也都受了害。许多洋行已经难以维持,需要变现回国,给自己留一份安身立命的资本。另外,战争的阴云逡巡不去,也让一部分商人感觉留在山东不再安全,相对而言,他们更愿意选择回国生活。

    因此,积压在仓库里的商品,以一个相对公道的价格出售,有些时候,甚至是跳楼价也要认。邹秀荣因为有正元的关系,与洋人可以直接接触,不需要被买办盘剥,拿货的价格更低。她提到这一点,也由衷的称赞着赵冠侯的谋划

    “各省都受经济风波的影响,我们靠着洋人急于脱手的机会,多少还能回笼一部分资本,算是下场比较好的。外省的商号,大多是单纯的亏损,没有收益。还有的,是跟洋人打交道的次数少,也不熟悉对方的行事风格,结果被骗的一塌糊涂的大有人在。反倒是山东,因为跟洋人交道打的多了,思维上,已经没什么太大差别,接触起来很容易。这其实,都是你的功劳。”

    “二嫂,你要这么夸我,我会骄傲的。”赵冠侯一笑“现在这个局面,还是得需要你们这些财神爷来帮衬才行。”

    “我不算什么财神,如果要说财神,你自己家里就有两尊,都还没动地方。”邹秀荣报之以笑容

    “我只是尽我自己的力量,能多帮一个人,就多帮一个人。难民里很有一些害群之马,听说整个山东,都在对他们进行打击。这样的事做的很对,当乞丐,就要有个乞丐的模样,不能由着他们的性子乱来。可是也有一些是真正的可怜人,应该给他们一个机会。”

    她来到窗边,指着工厂里一个女工道:“我见到她时,她正在出卖自己。一个大姑娘,只要两个馒头,就可以得到她。我和思远干葛明,为的就是结束这种罪恶。没想到即使推翻了皇帝,建立了共合,这种事依旧在发生。我的力量有限,救不了所有人,但是能救一个,总要救一个,力之所及,我会尽可能多的救一些人,这样,总可以对的起自己的良心。”

    “城里的粥棚,有不少都是二嫂出钱办的,帮了山东福利署很多忙。凤芝虽然负责救济这一部分,可是她这个人啊,粗枝大叶的,干精细事不行。还得是二嫂帮她。对了,今天二哥的船该到了,咱们一起去接?”

    与袁慰亭政见相左,最终对袁正府失去信心,一怒挂冠的孟思远,已经彻底回归了商人的身份。他依旧是山东第一纺织厂的总经理,同时在山东省议会担任议员。除去纺织业以外,开设商店,参股矿厂、报社。

    回归自己所熟悉的商业领域之后,孟思远如鱼得水,事业做的顺风顺水。只是由于柳氏的存在,他和邹秀荣之间,始终只是志同道合的葛明伙伴,而没有恢复夫妻关系。在商场上,第一、第二纺织厂还是竞争对手,两人的相处,很有些古怪。

    但是三人见面,气氛依旧融洽。边向回走,孟思远边道:“这次到南方,情形很是不容乐观。海外的经济疲软,对于本国的影响非常大,松江的股市,又是一片哀号之声。只有生丝依旧坚挺,比如镇江陶家,他们的收入反倒更多了。看来泰西各国,确实可能打一场大仗,采购的物资,多半与战争有关。”

    在山东,有孟思远开设的报馆,消息并不闭塞。巴尔干半岛已经燃起硝烟,虽然目前看,这是一场一边倒的战役。可是对于国际形势并不陌生的三人都能意识到,这只是战争的开端,远不是终结。

    随着战火的弥漫,经济问题,短时间内解决不了,难民的数量还会上升。为了安抚难民,孟思远已经调拨了数千件棉衣待用,可是比起难民数字来,依旧是杯水车薪。

    “眼下虽然是秋天,但是很快,天气就会转寒,这些人既没有口粮,也没有御寒的衣服。如果不对这种情况做出处置,到时候我们将看到满街的死人,也许是冻死,也许是其他死法。即使不考虑外界的评价,单纯考虑对经济及社会治安的影响,我们都必须事先做出防范。”

    赵冠侯点点头“我明白,岳父怎么死的,我还没忘呢。津门那次的民变,绝对不允许在山东发生。于治安上,我已经动员了军队,随时可以出发镇暴。这是我手里的棍子,至于胡萝卜,就得找你们这些财神爷一起来想办法。”

    “不光是经济,舆论导向上,同样重要。”孟思远皱着眉头道:“现在山东,很是有些歪风,我想,你这个当家人所知道的,一定比我更清楚。在议会里,也很有些议员兴风作浪,当然,这也跟凤芝在议会的一些做法有关系,随便打人,实在太野蛮了……我们不提这个,只说当下。这些杂音背后,很可能有其他势力的推手,我在南方时,就有人向我提出过,扶桑人对于山东的诉求,我们必须慎重对待。一旦处理不当,很可能酿成严重的外交事件,不可不防。一些无中生有的言论,很可能就是扶桑人搞出来的离间计,虽然这种办法上不了台面,我认为还是该正面回应,不能让他们随便的胡说八道。比如最近有报纸上刊登,说老四与普鲁士人定立了秘密协议,以牺牲山东主权为代价,向普鲁士人贷款。对这一点,我在报纸上已经予以斥责……”

    他说的正起劲的当口,忽然,护卫人员高喊道:“汉娜小姐到了。”

    只见风风火火的汉娜,身上穿着一身猎装,迈着长腿朝赵冠侯走来,大喊道:“对不起,我想要占用你一些时间。关于两份地皮的契约,官府坚持,必须有你的签字盖章,才能生效。你是知道的,安德鲁主教是多么迫切的希望,那两座教堂能够早日完工,我们应该加快工程进度不是么?”

    赵冠侯朝孟、邹两人告了个罪“对不住,我得先忙这边的事。还有,二哥不必急着在报纸上替我辩白什么,山东的官方报刊,会做出正面说明。”

    对于两人的关系,孟思远是早就知道的,因此看两人把臂而去,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他看向曾经的妻子“山东的事情?”

    邹秀荣摇头道:“我现在只是个商人,内政方面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寒芝也不会跟我说。这次的开支数字会很大,你也知道,现在山东各地方都要用钱,偏又不容易赚钱。从正元的情况看,勉强维持微利都很艰难,拿不出太多的资金来帮助山东救灾。可是放任不管,不是个办法。山东的福利,为各省之冠,单是每年的军人福利开支,就是一笔巨大的数字,这些都是客观的难处。”

    “我明白,老四要经营这么个局面,还要保证大家都过的好,确实很难。”孟思远点头道:“可是,老四总不会真的把山东主权抵押出去,向普鲁士贷款吧?之前的兴修水利大借款,山东实际到手的资金只有一半,另一半用途不明,很可能被袁正府用做收买议员。如果这次再向普鲁士贷款,不是重蹈覆辙?而且以山东的路、矿权作为抵押,绝对是贻害无穷的事。或许是这位普鲁士姑娘对他施加的影响力,色令智昏,我们既然和冠侯是朋友,就不能看他犯错误。”

    “错?他哪里错了?我怎么看不出?”邹秀荣微微一笑“老四搞女人是有的,但是说因为搞女人,就搞到要卖国,这话我不肯信。你和他虽然是结拜手足,还不如我这个嫂子了解他。事情根本没那么简单,贷款的是是真是假,我无从判断,但是我估计没错的话,这次,肯定有人要倒霉。而且倒霉的人,还不是一个两个。”(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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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介绍:
民犹是也,国犹是也,无分南北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 这是个最好的时代,一些人用热血和生命实现梦想,为国家寻找出路。 这是个最坏的时代,许多人看不到希望在哪,在他们面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在这样的大时代中,一个出身市井的小人物,乘风破浪,一路高歌。 城头变幻大王旗, 河边枯骨谁人惜。 错命乱曲狂笑去, 轩辕墓前温酒棋。督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督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督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