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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普祥真人     督军txt下载     督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零八章 交易与合作(下)

    赵冠侯通过巧取豪夺,合法及非法手段双管齐下,山东的土地实现了几次大规模的兼并集中。目前山东最大的地主是苏寒芝,其次是姜凤芝。

    不论是想要盖教堂还是工厂,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建筑,大多免不了和赵冠侯打交道。由于山东对土地流转的限制,洋人购买土地,确实需要赵冠侯出手续才行。可是汉娜来找赵冠侯,用意自然不是这一点点小事。

    安德鲁神父、小李曼侯爵,都在等候着他,小李曼如今一身军装笔挺,显然已经投身军伍。赵冠侯见他先打了个招呼“我的朋友,你倒是比过去显的更为健壮了。”

    “军营一向是锻炼人体魄的地方,这没什么可奇怪的。如果现在我们两个决斗的话,我或许可以打扁你的鼻子。”小李曼边说,边在赵冠侯胸口捶了一拳,随即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曾经的矛盾,早已经随风而逝,两人现在,得算是颇为投契的好友。这次李曼到山东,实际是履行双方的约定,为赵冠侯送来最后一批物资,同时,将普鲁士急需的战略物资装船起运。

    凭借普鲁士的强大国力,并不担心袁慰亭会拒绝认帐,威廉皇帝有充分的信心,保证条约能得到执行。在赵冠侯进京之前,山东所定购的军火、设备,已经装船,而普鲁士急需的军事物资,山东也已经准备妥当。

    自东北购买的大木、山东本土出产的猪鬃、生丝以及大量的青霉素,将装上小李曼所统率的货轮。经过海路运往普鲁士,为未来的战争做准备。虽然名义上普鲁士没有参与战争,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随着泰西经济情况的恶化,以及几个国家之间的有关殖民地等问题的利益冲突,普鲁士亲自下场,只是个时间的问题。

    至于赵冠侯的还债能力,普鲁士并不担心。且不说汉娜带领的探矿队伍,这几年时间探勘的矿脉,单是山东储备的大木,以及赵冠侯手里掌握的橡胶,无一不是重要战略资源。

    阿尔比昂为了维持自己的海上霸主地位,对于木料产地严格控制,普鲁士在泰西很难获得造舰用的大型木材,舰队规模始终不能与阿尔比昂相比。山东在东北的四恒货栈,收购了海量圆木运回山东,其中大部分适合造舰。

    除此以外,赵冠侯在松江股灾期间低价吃进的橡皮股票,让他拥有了大批东南亚橡胶园的股份。这些橡胶虽然现在销路不大,可是用途极为重要。对普鲁士来说,同样是不可或缺的战略资源。

    双方的交易始终没有中断过,在山东的秘密仓库,已经储存了数量惊人的军火以及工业设备,虽然都是以高价购买,但是眼下可以买到,就可以看做万幸,价格已经不能追究。这次李曼送来的物资,就更有吸引力,成套的军工设备,外加一支海军舰队。

    这支舰队里,蒸汽船只有一艘,而且是用二手商船改造而来,论性能比宝顺轮还弱一些,可总归是聊胜于无。再加上十余艘风帆炮舰,这支普鲁士淘汰舰队的战斗力,在目前的共合海军里,还可以算是首屈一指。

    小李曼道:“事实上,你根本不用花大价钱组建舰队,以帝国在远东的海军,足以把所有恶心的爬虫一扫而光。我距离回国还有一段时间,如果你愿意提供给我一份名单的话,我手下的小伙子们,正好活动一下筋骨。”

    看着李曼边说变活动脖子的样子,很难把他和数年前,畏惧决斗,又试图在牌局上作弊赢自己的幼稚青年联系到一处。他微笑道:“怎么,你们这次,已经不准备考虑国际影响了?”

    “国际影响?那需要建立在秩序的基础上,而维系秩序的基础,是利剑与盾牌。曾经的秩序,已经不适合于这个时代,我们需要通过火与剑,去构建一个全新的秩序。阿尔比昂的荣光,已经是昨日黄花,普鲁士的时代,即将到来。我的朋友,你很幸运的和未来的世界主宰,站在了一条阵线上。不久的将来,你就会明白,你做出的选择是多么明智。所有选择错误的人,都将付出惨痛的代价。恕我直言,贵国目前的所谓海军,只能算是澡盆里的玩具,只要帝国愿意,以山东远东舰队一次出击,就可以把他们全部送入海底!”

    小李曼神秘的一笑“我的朋友,可能有一个情况你还不了解,阿尔比昂人正陷入一场空前的麻烦之中。”

    “是指你即将对阿尔比昂人动手?”

    小李曼摇摇头“第一,如果是这样,那这是帝国最高军事机密,我在发动进攻前,不会对你说细节的。第二,如果是我要解决阿尔比昂人,那他们面对的就是灾难,而不是麻烦。这个问题不在山东,而在天竺。”

    他朝安德鲁道:“主教,还是由你把这个好消息宣布出来比较好。”

    “是这样的孩子,阿尔比昂人在天竺的殖民统治,发生了严重的危机。在去年的时候,天竺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大饥荒,一方面,是成百万的天竺人饿死。另一方面,阿尔比昂驻果阿的总督,不但不肯调拨粮食救灾,反倒提高了粮食征收额度,为本土准备战略物资。这样的策略,最终娘成一场空前的人道主义灾难。有超过六百万的天竺人,死与饥饿,当地人对阿尔比昂人的仇视情绪达到了顶点。今年,他们给教徒提供的弹药包,又涂满了牛脂和猪油。由于军官拒绝为士兵更换弹药包,并且要求他们忠于女王而不是自己的教义,最终导致了兵变。天竺士兵杀死了自己的主官,打开军械库,用里面的武器武装自己,随即攻占德里,拥立了新的皇帝。阿尔比昂人,有麻烦了。”

    天竺作为领土人口,都有资格与金国一较短长的大国,向来是阿尔比昂人的势力范围。可是阿尔比昂拥有着环世界的殖民地同时,也分薄了自己本就不多的人口。任意一个殖民地的驻军数量都很有限,维持日常的纪律,全靠当地的土著兵和雇佣兵。

    当过去的奴才或是帮凶突然向主人举起屠刀时,阿尔比昂人忽然发现,自己的力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

    阿尔比昂部队因为人数不足,只能龟缩在要点城市里,对于天竺已经失去控制。要想敉平叛乱,就必须从其他殖民地调动部队,对于普鲁士人来说,这当然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

    “阿尔比昂人现在已经陷入焦头烂额之中,在远东,尤其是在中国,他们已经抽调不出多少部队来维持自己的权威。他们在东方的体面,就如同蛋壳一样脆弱,一戳,就破。这是阿尔比昂内部要严格控制的情报,可是……休想瞒过我们的眼睛。”

    小李曼得意的一笑“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用不了多久,就连山东的部队,也要被调到天竺去平息叛乱。讨厌的家伙被赶走,对我们大家来说,都是个好消息。”

    赵冠侯问道:“我很高兴你们把这么重要的情报跟我分享,我也可以体会到帝国对友谊的重视。可是我还是得说,中国人喜欢自己的事自己做,尤其是我们自己人的事,外人插手不大好。我如果连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又怎么有资格当贵国的朋友。”

    安德鲁接过话来“如你所见,我的孩子。我的生命已经所剩无几,在不久的将来,我将回归主的怀抱,山东将成为我人生旅途的最后一站。在我蒙主恩召之前,能看到主的光芒照耀在这片美丽的东方土地上,是我人生最大的成就。你开明的态度以及出色的才干,帝国非常满意。我们决定,选择你为合作伙伴,山东已经被帝国定为远东的桥头堡。为了让这个桥头堡没有后顾之忧,我们愿意付出一些代价,进行清理工作。你也不要存在内外之别,中国人,普鲁士人,未来将不会有任何区别。未来的山东,既是属于普鲁士的,也是属于你的,中国,也一样。”

    威廉皇帝的视线,并非限定于小小的巴尔干半岛,他所图谋的,是整个天下。这位普国皇帝想要在有生之年,完成前所未有的功绩,将整个世界纳入普鲁士怀抱之中。

    以普鲁士一国的力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真的有效统治全世界。在部分地区扶植代理人,通过管理代理人的方式来控制整个国家,更符合普鲁士的利益。在中国,他们曾一度属意于袁慰亭,可是在白朗之乱,以及随后的数省战陕战役之后,他们把扶持的目标改为赵冠侯。

    尤其山东丰富的矿藏,也让普鲁士帝国认识到,这是个巨大的宝库。牢牢控制山东,就能源源不断的为帝国提供宝贵的战略资源。

    原本普鲁士在山东乃至在中国,都没有太多的贸易利益,所投入的关注也极有限。可是自从确定了扶植赵冠侯作为自己在远东的代理人之后,普鲁士在华的投入,在国家的强力介入下,也变得空前巨大。

    与阿尔比昂或是扬基不同,普鲁士帝国中,军人的地位及影响极高,甚至偶人评价过,其是伪装成国家的军队。

    当军人下定决心支持某一方之后,地方上的利益集团,或是大商人之类的力量,所能起到的掣肘和影响就极为有限。战争的机器开动,一切为了帝国的远东布局为目的,对于山东的建设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之中。

    包阔在山东构建要塞堡垒群,建立海军港口,扶植山东军工业,都是要塞化的一部分。同时跟进的措施,则是在山东大量修建教堂、学校,派出大批军事顾问进入鲁军担任教官,同时又派出大批普鲁士语教员进入学校,进行语言及知识方面的教授。显然,在普鲁士的计划中,未来的山东,将是一个挂着中国国旗的普鲁士行省。

    基于维护帝国独享利益的因素,小李曼也不希望周边存在着可以威胁到山东的势力。他所提出的带兵去扫荡周边海军,并不是说说而已,只要赵冠侯点头,他完全可以做的出来。

    “帝国和阿尔比昂之间的战争即将开始,在山东我们将对侨民进行动员,让适龄男子投入战场,保卫帝国在山东的权益。之前对鲁军的援助计划,得以让我们派出大批军事人员进入青岛,但是总数上仍然不够,我想,下一步在陆军方面,我们双方,应该加强配合。至于海军方面,你不用担心,我的特攻舰队,将给阿尔比昂人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他们今天请赵冠侯来,所要谈的,也是接下来的合作问题。普鲁士在山东的人口有限,即使把侨民动员起来,总数也到达不了一万人。以这一规模的兵力,保卫普鲁士在山东利益,人数上是个巨大的硬伤。尤其近邻扶桑的态度,也让普鲁士人颇为头疼。

    毕竟这是一个战胜了铁勒的国家,不能以弱国视之,而其拥有地缘优势,可以迅速集结十万以上的部队。不管如何骄傲,也没人认为自己能以一敌十。根据普鲁士所掌握的情报,扶桑国内正在进行动员,显然也在为参战进行准备。

    原本普鲁士寄希望于袁慰亭的力量,以他来制约扶桑人,可是从现在得到的消息看,袁慰亭和他的部下,并不值得信任。能够对抗扶桑的,就只有赵冠侯和他手下的鲁军。

    想要人卖命,必然要给人好处,这一点普鲁士人并不糊涂。小李曼道:

    “我国的海军虽然纸面实力上弱于阿尔比昂人,但是海战充满了不确定性,一个小时之内,决定国家的命运,也完全有可能。我这次带领舰队,除了给你送来最后一批物资外,另外的任务,就是要给阿尔比昂人一些教训。相信我,这个教训会让他们永生难忘,这些肮脏的阿尔比昂人称霸世界的日子,已经结束了,未来是属于普鲁士,以及它的朋友的!以后的世界,将是我们说了算!”

    虽然自从普鲁士决定支持赵冠侯之后,双方的合作就已经在进行之中,可是巴尔干半岛的刺杀,也超出帝国参谋部的预料。此时下场,对于普鲁士而言,也并没有做好准备。物资筹备的并不充足,远东方面的战备也不好。

    山东的普鲁士要塞修建只完成了百分之七十,武器弹药储备都不足,港口补给和维修能力,也达不到设计要求。要想让其真正发挥作用,地头蛇的支持,也是离不开的。

    当赵冠侯举起酒杯,与几人共同饮下白兰地,在一份秘密条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时,心内暗道:从现在开始,我就算普鲁士人的二鬼子了?我这个雇佣兵要价很高的,伟大的威廉皇帝,你确定雇的起我?(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九章 赵氏救市计划(上)

    汉娜对于这份和约的签定,显的最为兴奋,离开时,她主动的挽住了赵冠侯的手。

    “你必须答应我,不要告诉爸爸。他到现在还以为我是一个单纯的勘测工作者,并不知道我还有其他的身份。”

    “好的,我的小天使,我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的。不过,作为对守密者的奖励,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汉娜的脸一红,踮起脚尖在赵冠侯嘴上轻轻一触,随后就赶快逃开。脸微微有些泛红“我……我接下来要在矿里工作很久,为了祖国可以获得胜利,我将奉献我的一生,为帝国提供足够的战略资源。如果……我是说如果,战争结束了,我想我不需要婚姻,但需要一个孩子,一个你的孩子……”

    一直以来坚持着不肯被赵冠侯突破防线的异国美人,终于松了口,也可算做这次的交易中,最大的一笔添头。赵冠侯当然不会只满意于这一点点的小馈赠,既得陇,自复望蜀。身子猛的欺过去,下一刻,两个人就紧紧贴在了一起。

    良久之后,汉娜剧烈的喘息着“我知道,你和普鲁士的合作,承担着很大压力。但是现在的局势,每个人都必须做出选择。和帝国站在一起,总比你站在它的敌对一方要好,相信我,在你和祖国之间,我没有做出取舍,而是希望你们都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那些矿藏虽然是埋藏在山东,但是以你们自己的力量,根本开采不了。只有帝国的投资和技术,才能让那些矿石重见天日,虽然这些矿藏会别送到普鲁士,可是山东一样可以得到利益。比如那些矿工,他们靠着收入,就不至于饿死,这对谁都好。”

    赵冠侯点点头,他相信汉娜所说的话,是出自本心,至少以她个人的想法考虑,确实认为这是双赢。他的手在汉娜脸上轻轻摸了一下“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其实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矿石也好,其他的东西也好,你不拿,也有别人来拿。总归,山东要想自己来挖掘这些矿藏,是办不到的事情。金矿那里也是和比利时合作,才实现了一年五万两的产量,如果不是外资的力量进来,那可怜的开采量,根本就无济于事。”

    “可是在舆论上,这会让你处于不利的地步。虽然山东不像过去那么保守,可是对于我们,还是有很多人持不友好态度。就算你家里的人,也是一样。”

    汉娜说的,自然是以陈冷荷为首的保护民族资产派,关于山东矿业,目前简森、陈冷荷各成一派互相争夺,面对普鲁士力量时,又能够一致对外。如孟思远、邹秀荣等,也是在民间募集资本,承包矿山,确保中国的矿藏不至于外流。

    赵冠侯签定的协议,差不多把山东全部有价值的矿,都交给了普鲁士开采或是共同经营。这件事闹开,肯定会有不利的言论出来。共合与前金一大区别,就是舆论对于当政者,不再是可有可无的耳边风,而是必须慎重对待的民意。

    看着汉娜那颇有些愧疚的模样,赵冠侯笑道:“放心吧,我自然是有办法善后,才肯答应你。不过,既然你说的这么有诚意,就该好好补偿一下我,对不对?”

    当他回到家里时,十格格抱着宝慈特意迎出来,胖妞则直接冲上去抱腿。看着他一手抱起女儿,一手抱起儿子稀罕个没够,随后与十格格一起走向房间。另一端的陈冷荷将视线从窗户处收回来,四恒的锦太太就在她对面坐着,看到这一幕,锦姨娘扑哧一笑。

    “我是想生,但是不敢生,生了一个,就没了将来。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赶紧生一个,他也就这么离不开你了。”

    “孩子是爱情的结晶,不是邀宠的手段。”陈冷荷哼了一声,随即气呼呼道:“不提这个,咱们接着谈帐目,山东很快就要有大开支,我们必须保证资金充足。”

    房间里,十格格并非是拿着孩子邀宠,反倒是进屋就要去抢,还是赵冠侯死抱着不放,非与宝慈逗弄了很久,才把孩子放到摇车里。胖妞已经大了些,知趣的退出去,毓卿道:“大哥、三哥还有雨帅、干帅,都说过,要跟咱做亲家,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还是那句话,儿女的婚事,是他们自己做主的事,外人不能干预。胖妞现在在家上学,如果他们想要让自己的小王八蛋娶我女儿,就送来,一起读书。我还养不起他们是怎么着?只要胖妞自己喜欢,跟谁我没意见。要是不招我闺女待见,那说什么都没用。别说他们的小混蛋,就是大总统的公子,也是这个规矩。至于女儿么,也是一个道理,先得答应许我儿子纳妾讨小,然后一块上学,相处一下,彼此投脾气就做夫妻。谁都看不上谁,就没必要制造悲剧了。”

    毓卿拉着赵冠侯的手,“额驸你这一点,倒是很对我的心意。当初我就想过,自己幸亏是个觉罗禅,如果是姓完颜的,婚姻不能自主,都得靠老佛爷指婚。遇到你的时候,不是个有夫之妇就是个寡妇。”

    “有夫之妇和寡妇都不错啊,我这个人很博爱,你是知道的。只要是你,不管是什么身份,我都不在意。”

    两人说笑几句,毓卿的神色严肃了一些“大哥三哥他们,都不是恶意。现在的局势不好,如果和他们联姻呢,彼此就算是有了个亲戚身份。互相也好帮衬一些。”

    “用不到,想帮衬,结拜手足,这个名义就足够帮衬了。不想的话,牺牲了孩子的幸福,也没什么用。我买湘米,是用鲁造的日用品和现大洋去换,也不是白拿。至于江西那边,三哥要扩军,离不开鲁造军火支持。陆老大,雨帅那边,也都有生意。大家是生意伙伴,你帮我我帮你,买卖才能干的红火。要是不明白这个道理,那等于白活。可是我们这次要对付的是扶桑人,让他们去跟扶桑人对抗,那也是强人所难。不能要求别人,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只要念着弟兄的情分,就来个坐壁上观就好。”

    边说,赵冠侯边开始给毓卿按摩着肩膀、脖子,宝慈在车里看着,虽然不明就里,依旧发出咯咯的笑声。

    “看看宝慈多乖,知道这是他爹讨他娘欢喜呢。这段日子辛苦你了,又是审问,又是拿人,人缘是谈不到了,今后大家怕是提你的名字,就要皱眉头。”

    毓卿不屑的冷哼一声“我很在意么?他们爱怎么看我怎么看我,不管我怎么做,总是有人看我不顺眼,谁让我是旗人还是宗室呢?这个身份,就是罪孽,就有人想要把我除而后快。能替你剜去一些毒瘤,我很高兴,但是还有一些毒瘤,就只能你自己动手了。总之这次算是八方风雨会中州,该来的不该来的一起发作,盯住咱们的人不少,方方面面,都要下手。不光是外人,家里人那边,也有些麻烦。”

    “宗室基金?是有人想着要撤股吧。”

    毓卿点点头“有人过来递了话,听说基金一直在亏本,担心血本无归,想要把钱拿回去,被我骂了。想撤股,门都没有!亏本是没办法的事,现在整个泰西都在亏本,又不是就亏他一个。投资有风险,入股需谨慎,这是早就说好的,哪有现在退出的道理?三姐那边来了几趟,也想着拿钱,我没给好脸。这帮扶不上墙的玩意,到了现在,还看不出真正该在意的是什么,真是懒得理她们。”

    赵冠侯笑着,手上的力道不疾不徐,“你不用说,我也会想着他们的。这次大救济,是一笔巨大的开支,涉及到方方面面很多。既要用钱,就会有人赚钱。这么一个大单子,我不会只给任意一方,大家都有好处。”

    毓卿哼了一声“真的?那个铁勒小丫头那,可是来人了,是个什么伯爵夫人。那个搔货你别说跟她没关系啊?反正你们那点破事,我是懒得管,不要往家里带就好。你占过人家便宜,这点好处你好意思不给?二哥那里不提,二嫂那要分一份,你好意思不让她接单?”

    “这么大的利益,自然有几家要用,他们都有份。但话说回来,该是你的,也一分不会少。你的付出我知道,怎么会亏待了你,我的好格格。”赵冠侯边说边抱住毓卿,宝慈发现有人要跟自己抢耐吃,大喊几声表示抗议。赵冠侯醒悟儿子在旁,大声喊着丫头把宝慈抱出去。毓卿的脸一红,在他手上一掐“这还大白天呢……”

    “我们最早在一起的时候,难道不是大白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其他的,都不用管。”

    在安娜房间里,一名身材高挑丰腴的贵妇,无可奈何的看着这位任性的小公主,苦口婆心的劝解

    “殿下,这事关我们几万名同胞的利益,我们必须争取。为此,我们付出的代价也很大……”

    “其中包括你自己和你的爱女么,伯爵夫人?”安娜冷冷的说了一句,把伯爵夫人剩下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在山东的铁勒人里,很有一些贵妇名媛,其中姿色出挑的不少。既在山东境内,赵冠侯又是有名的寻芳客,其既是手握这些人生杀大权的保护神,自身又是英武多金的军官,举止之间比起铁勒老牌贵族,更像是一个上流社会的绅士,很受女士欢迎。山东彼此之间发生一些什么,也就再所难免。

    赵冠侯口味也比较刁钻,像是自己下海铺房间的铁勒女人那里去的很少,专门找这些依旧可以维持体面,过贵族生活的女人下手,像是这位伯爵夫人三十出头,正如果实成熟,又如何免的了采摘?

    若单纯是如此,倒也不算什么,伯爵夫人的年龄和地位来看,两者到底谁占谁便宜都说不好。只是连她那刚刚十六岁,含苞待放的女儿,也最终没能逃掉,就是奇耻大辱,被公主一提,就没了话说。

    安娜公主却吃味于伯爵夫人那高耸的胸脯,和她女儿那有力的双腿,不依不饶的补刀

    “在目前的山东,维持你这样体面的生活,已经算是格外的恩赐。换句话说,即使在铁勒人里,你也是没有立场和我说这些话的那一部分人。你想要凭借和我师父的特殊关系获得一些关照,那是你自己的事,但是不要牵扯上所有铁勒人。现在有人做苦工,有人被迫为每个付钱的男人脱衣服,你只需要对一个男人脱衣服就够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又有什么可抱怨的?”

    伯爵夫人被顶的哑口无言,安娜的口气这才缓和一些“我知道,你筹集了一些钱,想要趁着这次救济难民的机会,承揽一些工作。这倒是可以做,但是一定要做好,如果你的工作出了纰漏,即使师父不追究,我也会追究你的。至于说话的事……你自己去说,或者拉上你的爱女一起去。我是不会为这种事开口的!谢苗诺夫和他的部下,正在准备为师父效死沙场,铁勒的男人要么在军营要么在工厂,他们付出了,才有了回报。你想要回报,首先,也得付出,自己的事情,自己去做!”

    等到伯爵夫人提起裙子告退之后,安娜恼补着她该如何付出的情景,不由恨恨的踢了一下凳子,随后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平板一样的前胸,自言自语道:

    “累赘!那是累赘!是邪道!这样,才是最好的!一定是这样的没错,师父早晚会认识到这一点。”

    很快,她又觉得没有底气,只好自我安慰道:“会变大的,只要我长大一些,就会变的一样大。我这么年轻,而那些女人又怎么老,怎么是我的对手?是我的,一定都是我的!”

    随着赵冠侯以铁腕手段制压山东议会,一些耳目灵活之人已经闻到了味道,冠帅估计要对难民问题加以解决。近百万人口的大救济,还要牵动山东本土居民以及河南、陕西移民的问题,在这个庞大基数面前,任何物资的销售都只能用暴利来形容。

    商人们开始调动自己手头的资金,采购一切物资,准备赚一笔大钱。有门路的,则开始想方设法的钻营门路,给自己寻求一个机会,眼下时局艰难,这么一个好商机,谁又能放过?

    在调拨物资,送礼送女人的同时,他们也在考虑一个问题:这次山东会拿出来多少钱,三百万还是五百万?(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章 赵氏救市计划(下)

    “两千万元!我初步的计划,是以两千万元为资金,对难民进行安置、救济,这仅仅是第一期资金,如果有需要,会有第二、第三期资金进来。”

    与会的无一例外,都是赵家女眷,这也是山东目前的格局。所有的大事,事实上,都是赵家自己先商讨出一个结果,然后再颁布下去,从省议会走一个手续,也就走完了合法流程。会场里的外人,就是偶尔陪床,却始终不可能有名分的四恒锦姨娘,以及小脑袋四下乱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铁勒公主。

    赵冠侯相信,这个时候,袁慰亭那边,不会来找自己麻烦,或是对计划有任何掣肘。毕竟这些难民客观存在,谁来阻挠他,他就把锅甩给谁。所以,这个计划不管定的多大,只要不去找财政上要拨款,他都有把握可以实行下去。唯一的问题,就是家里这面是否同意。

    陈冷荷思忖片刻,“葛明时,正元吸纳了大批官员的存款。这些钱,从某种意义上说,都可以算为赃款。再后来,他们将这部分款当做了保命符,不敢提取款的事,甚至连利息,都不过问。还有一些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死亡,那些钱,就成了无主之财。这部分款我统计过,超过两百万元。我可以把它们都拿出来,另外筹措四百万。”

    简森笑道:“那剩下的部分,我负担八百万,四恒负担四百万,没问题吧?”

    锦姨娘没有说什么,陈冷荷当然知道,四恒目前的银根实际非常紧张,能否拿出四百万大成问题。但是在这种场合,锦姨娘是典型的输人不输阵,哪怕事后去别处挪借,场面上也会应下来。毕竟她可以列席会议,就已经知足,那位赔了清白身子的刘佩萱,现在也就是一个暖床秘书,这种会议可是没她的位子。

    赵冠侯却摇头道:“不必。我说的两千万,是我来出,不是要你们来出。”他自信的一笑“你们的男人,可不是一个穷鬼,我手里,可有的是积蓄。这些年只进不出,也是该拿出一些,反馈山东父老的时候了。”

    安娜听到你们的男人这句话,偷偷的抬起小脑瓜,朝师父那里看了看,随即低下头去,不让人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家里其他女人,倒是没在意这个小丫头的表现,只有孙美瑶道:“哦?你这是要出血?”

    “算是给咱的孩子积德吧。再说,这一局是人家出的题目,如果卷子答不好,开支就不是两千万可以下的来的。这叫小财不出,大财不入。这次的大局,现在算是开宝一半,你们的相公要是一无所有的话,能有你们在身边,就已经很满足了。”

    “我可以养活师父!我已经会偷皮夹子了!”鬼使神差的,安娜猛的接了话,她说的是铁勒语,大多数人听不明白。能听明白的几个,或是掩口微笑,或是目瞪口呆。赵冠侯则挑起大指夸奖道:“好样的,师父没白教你,今天你的体能训练,延长四个小时!再敢接话,就三天不许吃饭!”

    苏寒芝笑着说道:“我的版税,就足够大家生活了,所以别说这些。我们从来就没怕过你输,我只怕你不敢赌。当初我的冠侯身无长物,只有一间破房子,也敢去断指讹当。今天的你,有十万虎贲,有数省之地,如果连和人赌的勇气都没了,那才真的是一无所有。只要你有这口气在,就不会输。”

    姜凤芝则大包大揽“开粥场的事交给我吧,我有经验,如果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就叫上二嫂。买米的事,二嫂也能负责,其他人都不用管了。”

    “不,这次救灾不同于松江,不是简单的派米下去,熬粥吃饭就行了。如果是那样,这张卷子最多算个及格,怎么能让我们的外洋朋友满意?”赵冠侯冷笑两声“他们给咱送来上百万人口,这么一笔财富,不好好运用一下,可对不起这份厚爱。我这两千万,可不是用来买粮食的。”

    陈冷荷与简森几乎同时说道:“那你准备怎么用这笔钱?”

    “铁路、公路、要塞,这些工程,都应该干一干。另外,还有工厂。我们从普鲁士朋友那里,购买了那么多设备机器,可不是买来淋雨生锈的。放到工厂里运转起来,才是它们的宿命。盖厂房需要苦力,工厂运转需要工人。他们想吃闲饭不容易,都要动起来才有饭吃。最不济,还有河工等着他们,也有的是用人的地方。这段时间,我们要对难民进行几次筛选。工人、苦力、死囚、女兵、女工,按类别使用。至于老人和孩子,则是最好的人质,如果是孤儿,就是最宝贵的财富。”

    从兵进陕西开始,赵冠侯就有意收容一些孤儿,这些孩子有男有女,都被安排到赵冠侯自己出资建立的孤儿院里。有时间,还要亲自过去探望。

    所学的课程及教授人员,也是赵冠侯一手选定,家里的女眷也去看过,总觉得那些课程比较奇怪,似乎不该是孩子该涉足的领域。但是赵冠侯决定的事,也没人会去推翻。

    姜凤芝的粥场依旧要开,只有粥棚运转起来,才有一个做慈善的样子,赵冠侯才好到社会上去募捐。即使世道不如过去,但是两江巡阅使的衔头拿出来,不捐个几百大洋,还想从监狱走出去?这两千万元,赵冠侯是当做投资的,并没打算当成慈善来做。

    陈冷荷计算了一下,微微皱眉“如果是这样,不如再去收购破产的洋行商号,把那些私营的商号,变成我们自己的。洋行里积压的商品,也可以买下来。虽然国际市场疲软,但是国内的市场,也未必没有作为。鲁造的手工业品在陕西可以打的开销路,没道理在其他省份不行。只是这样一来,似乎资金上就不大足……普鲁士的贷款……”

    “贷款的事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赵冠侯道:“至于资金,如果不足的部分,你拟一个明细出来,我会给你补上。你嫁的是个有钱的丈夫,有的是银子给你使,所以不用考虑钱的事,这虽然是个很坏的世道,却也是个很好的时机。趁火打劫,正当其时。不但是山东,邻省的商号啊,铺子啊,如果确实值得投资,也大可买下来。这种好机会,不会每次都有,赶上一次是一次。”

    他少年得志,手握重兵重权,上面又有一位大总统,很多时候必须要韬光养晦,免得大总统担心他自成一派,醇酒猎堰,自己快活总统放心。此时,有了一番意气风发的模样,竟是让一干女眷颇有些沉醉其中。

    半晌之后,毓卿猛的一拍掌“这才是我完颜毓卿的额驸!今天晚上,我穿全套的命妇服伺候你!”

    对于这种明目张胆侵夺自己权柄的行为,苏寒芝只一笑置之。谁让人家肚子争气,又是儿又是女,连胖丫都寄在自己名下当女儿,不能让又怎么样呢?左右是个亡国格格,看在可爱的胖丫面上,且由她去吧。

    京城,东交民巷,铁勒咖啡馆内。

    这咖啡馆自经营之初,生意就不大好,如今更是门可罗雀,伙计趴在柜台上打盹,一派即将倒闭的萧条模样。

    一个身材中等的男子推门而入,连喊了两声,得不到回应。就在他走向吧台时,角落里,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如果我是你,就不在这个时候吵醒维佳。这头暴熊被人打搅了睡眠的话,说不定会用拳头砸烂什么,如果目标是你的鼻梁骨,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在这里,你想得到什么,就自己动手好了。咖啡和点心,我已经准备好,你只管吃就好。”

    男子入坐,看着对面那高大魁梧的身影,摇头道:“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这里的生意这么糟糕了。”

    “糟糕不糟糕都没什么用,我们是拿薪水的,经营的再好,也和我们没什么关系。这种事,只该由圣彼德堡的混蛋们担心,跟我们无关。当然,大人物的时间很宝贵,不会关注一间微不足道的咖啡馆,无非每月亏损一笔卢布,这笔亏空实际上越大越好。只可惜啊,好日子不多了,用不了多久,这里就要关门,以后再想报销一些花费,还得找新名目。”

    来人愣了愣,他知道,这里是铁勒在东交民巷唯一的情报交流地,也是各国情报贩子热衷的交易场所。把这关门,铁勒的情报机构要开新地方?

    对面的大汉看出他的疑虑,“不用多想,只是单纯的压缩开支而已。沙皇陛下准备为自己庆祝生日,开支比较大,所以一些地方能省则省。至于东方的情报……谁又在乎呢?就像谁能想到,我们会坐在一起喝咖啡,而不是拿起手枪拼个你死我活,或是在咖啡里放砒霜。说到这个,我刚才似乎往里面放了方糖……”

    来人大方的喝了一大口“奥列格,你知道我最喜欢的是中国的碧螺春,而不是泰西咖啡。你如果不想让我喝你们的咖啡就明说,不用拐弯抹角。雄狐是个艺术家,不是个刽子手,不会随便沾血。到了需要沾血的时候,也是简单直接的以匕首解决,你还没和你的帝国一起堕落到用毒药的地步。大家这次也算不上合作,无非是对付一个,我们共同的敌人罢了。”

    奥列格哈哈一笑“板西君,你确实越来越有意思了。如果你不是个该死的扶桑人,我想我们会成为朋友。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赵冠侯算不上我的敌人,我也不想和一个实权将军为敌。他只是铁勒的敌人,或是沙皇的敌人而已。”

    板西八郎报之以笑容“你这么说,我想你们的陛下会很伤心的。”

    “如果我剃光胡子,再穿上长裙,或许有这个机会,现在没什么可能。我忠于沙皇,谁是沙皇,我忠于谁。沙皇想要对付他,我就要想办法,因为这是我的工作,跟私人感情没什么关系。就像按我个人的意愿,会杀死每个我见到的扶桑人,可你还是好好的坐在这不是么?”

    “这么重要的情报,你就这么甘心送出来?”

    “这算不上什么重要的情报,即使现在不公布,早晚也会公布出去。据我所知,袁正府的谈判代表,跟你们磋商时,语气已经变的很强硬了。毕竟有了普鲁士撑腰,就是不一样了。阿尔比昂自己又出了大问题,或许袁正府觉得,有资格跟你们较量一下了。你们抢一个先手,在报纸上刊登这些,或许会造成一些影响,但是只靠舆论就想让一个督军下台,我想没这么容易。”

    “扶桑帝国的计划,当然不会如此简单,否则的话,上次战争的赢家就是你们。你可以看着,帝国陆军的实力,配合上情报,将会轻松摧毁军阀赵曾经拥有的一起。至于大总统阁下,如果他真的认为有了普鲁士人的支持,就可以和扶桑作对,那就大错特错了!我们会让他知道,什么才是差距。”板西八郎冷冷一笑,“为了这份情报,听说你解决了一个很好看的姑娘,她以前是这里的招待?”

    “她应该算是我的弟子,否则也没可能,从我的人手里夺走这个。只是这没什么关系,你和我,都有类似的觉悟。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该考虑过下场。”

    板西八郎举起咖啡杯“让我们为这位女士干一杯。”

    奥列格却直接将咖啡泼在了板西身上“你没这个资格悼念她。她像水晶一样纯洁无瑕,比你们扶桑的女人干净的多。拿上东西消失吧,如果维卡醒过来,说不准会对你干什么。”

    板西并不着恼,起身鞠躬告辞,离去时,在衣帽架上,拿起了礼帽戴在头上。除非拆开帽子检查,否则谁也不会发现,山东与普鲁士借款协议的抄件,就在帽子的暗格之内。

    奥列格靠在椅背上,点燃了一支雪茄。很久之后,在烟火之中,传来男人喃喃自语的声音

    “蠢货!为什么要为这种事搭上自己的生命,明知道不是我的对手,为什么……不逃跑?效忠公主的方法有很多,你却选择了最糟糕的一种。这份情报,真的有那么重要么?赵冠侯真的担心协议内容暴光?扶桑人这些年一直顺利,也该是让他们吃一次苦头的时候。”

    萧瑟秋风中,奥列格走出咖啡馆,回头望了一眼这间即将关张大吉的小店,又转过头,看了一眼同样萧瑟的公使区。猛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嘀咕了一句“主人都不珍惜,外人何必在意。”大步流星,向前而去。(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一章 欲做鱼翁

    自共合之后,都察院就被废除,但是言路畅通,素为吏治清明的表率,并不因正体变更而动摇。衙门可以撤,言官却不能取消。袁慰亭改都察院为肃政使厅,将曾经的一百多名御使言官都老爷,削减为十六名肃政使,接受都肃政使管理,继续行使御史职责。

    官职虽然做了变动,人力上也大不如前,但是柏台清流,依旧是国朝铮铮风骨,不容轻侮。前者闹的梁财神狼狈不堪的五路大参案,就是由肃政使发起,灵官放倒财神,其力量可见一斑。

    前金时代,当政者就吸取了前宋时代言官捕风捉影,以参弹为乐,导致政令不行,官员人人自危不敢做事的教训,取消了“辱台钱”这一弊政。袁慰亭上任后,对于肃政使的管理也极严格,风闻言事无罪这一优免被废除。也让这些言官明白,自己说话时必须谨慎小心,否则,自身就要出危险。像是之前杨崇尹那种,为了几百两银子节敬,就敢随便卖参劾的言官,多半没有了容身之地。

    厅员的工资收入,从帐面上看,可以算做共合高收入群体。可是共合财政艰难,京官的工资属于水月镜花,看上去很美,实际到手的多不足数,又经常拖欠。各省督军远比前金时代督抚跋扈,废除了孝敬冰炭两敬的传统,这些言官的日子,也就过的不大舒坦。肃政使陈敏之就是这样的一名“灾官”。

    陈敏之家里的条件只能算是中产,京城里开支又大,公私两事上的应酬不说,单是八大胡同里,几个相好的开销便不是小数字。两个月的薪水拿不到,欠的京债就成问题。是以,当袁大公子把他请去,并拍出一张一千元的支票时,着实让他心中的喜与惊,达到了持平的状态。

    没错,仅仅是持平而已。

    这位共合大殿下虽然也是个文官出身,长的也仪表堂堂,并非凶神恶煞,但是在他面前,陈思敏总觉得周身不自在。何况共合之后的大殿下,实际和文人,已经没有太多关系了。

    大总统克己奉公,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出任公职,名义上,袁克云只是个平头百姓。但实际上,谁都知道他在筹措编练模范军的事情,迟迟到不了手的工资,很大一部分就是被扣下来,准备给士兵发军饷。背地里,酒酣耳热之时,与第一夫人发生口头超友谊关系是可以的,可是与大殿下面对面交谈,就另当别论。

    袁克云不似二殿下的文人性子,虽是文官出身,自普鲁士归国后,行动举止,越发像个武夫。跟文人算不上多亲厚,也不怎么爱结交名士,何况陈思敏自己,也算不上一个名士。在文人圈子里,也不过是个小把戏,至于说进入大殿下的幕府……他有自知之明,即使是幕僚篾片,也未必有自己的份。

    虽然肃政使也有派系,可是他在大公子这一派系里,只能算是编外小卒,没资格接近大公子,更勿论拿钱。一千元固然诱人,生命,同样也很重要。

    一样米养百样人,肃政使中,固然有王瑚那种,视贪腐为大恶,真想一刀一枪干出个事业的。也有他陈思敏这种,只是把这当成一份工作,混个薪水,安心等退休的。不管皇帝也好,总统也罢,他都没有什么意见,他所求的,惟有平安二字。

    从本能上,他也知道这钱咬手,可是大殿下送出来的钱,怎么还回去比怎么接下来更难。

    看出他的犹豫,袁克云主动开了口。大殿下努力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可是普鲁士的半军事化生涯,带给他的最大影响就是不苟言笑,这一笑,堪比那位一笑黄河清的世宗皇帝。

    “眼看要到年底了,用钱的地方多,欠的京债该还了,总拖着,不是个办法。再者,你堂堂一个肃政使,难道要去正阳门吃涮羊肉,或是到大酒缸里吃盒子菜?我知道你的家眷不在京里,八大胡同开支不小,你要是去三等小下处开销,就连共合的脸都给你丢光了。我出手不会低于一千元,这钱你不用有顾虑,只管拿去用。”

    大殿下说的很恳切,似乎还有开玩笑的意思,可是陈思敏头上的汗,反倒更多了。“大公子,您有话只管吩咐,小的就是您门下的走卒,您指向哪里,小的就冲到哪里。”

    “你有这份忠心,确实不错。可是我送出去的钱,就没有拿回来的道理,军令如山!我给,你就拿,让你办的事,也不会太为难,天大的篓子,也有我给你接着。左右不过是灵官打黑虎的场面,你有什么可怕的?”

    陈思敏的嘴里,已经泛起了苦味,大公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一开口就拿五路大参案做例子。梁财神虽然不好惹,可是王灵官自身也无破绽可寻,跟陈思敏这种周身破绽如鱼网的肃政没有可比性。大殿下这样的话说出来,陈思敏就真的没有拒绝的空间了。

    接过支票放到护书里,随又问道:“大公子有什么吩咐,只管示下。”

    袁克云将一个信封递过去,示意陈思敏看一下。可是那文字只看个开头,陈思敏的心就一沉“山东普鲁士互助条约……”

    “大公子,这……这……”陈思敏的手已经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额头上的汗水,复又冒了出来。他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今天没生病,如果现在是躺在医院里,这一劫,不就避过去了?

    他搞不清楚,这样的东西怎么会落到大殿下手里,但是清楚一点,这事自己沾不起。梁财神跟大总统的情分,已经消耗了七八分,可是赵冠帅和大太太,依旧是关系最亲的亲人。

    王灵官弹劾叶黑虎,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女人发起疯来,可没有那么多道理讲,自己如果拿这个东西做文章,大太太难道就不能手撕了自己?

    袁克云面无表情“这是你的本分,没什么可怕的。有人试图出卖国家利益给洋人,你身为言官,难道不该弹劾?如果这种事上装聋作哑,那国家养你们还有什么用?揭露一件这样的卖国行为,比揪出十个贪腐大员有用。”

    “可是……可是……”可是了半天,陈思敏终于大着胆子道:“可是……卑职听闻,外交部那里也在和普鲁士……”

    “两回事。外交部和普鲁士定立条约的时间在后,这份条约的定立时间在前,你看看日子就能明白了。再说,与外国交涉,是外交部的权力,区区一个两江巡阅,谁给他的权柄,与洋人签这种东西。你放心大胆的说话,不会有人怪你破坏外交,有什么差错,还有我在。”

    除去身体上的残缺,袁克云的表现,确实像极了一个优秀的军人,说话斩钉截铁,显的极有决断。这样的态度,也能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至少陈思敏抖的不像刚才那么严重。

    可事实上,袁克云心里早有决断,共合的肃政使只有十六名,不像前金那样,一百多个御使,每个朝廷大佬手里,都能掌握几个御使言官,必要时可以牺牲掉。十六人的肃政使,就变的比较金贵,不能轻易放弃。

    但他学的是兵家,讲究杀伐果断,战场上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就算精锐亲兵,到了时候该放弃也得放弃。牺牲一个陈思敏,也差不多能平息沈金英的怒火了。

    在协议签定之初,他就知道,自己被赵冠侯列入了计算之内,让自己这个大殿下出来背这口卖国的锅。他虽然一心治军,可是文官出身,他是袁慰亭的儿子,不代表是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的笨蛋。赵冠侯在算计他,他又何尝不是在算计赵冠侯?

    掌权需要有兵,就算是三国演义上的曹丕,遇到有勇无谋黄须儿的十万兵,不还是得想个办法糊弄过关?

    沈金英自从入门以后,自己的母亲就再也没有笑过,乃至家中大小事权皆被大太太侵夺,自己的母亲沦为个摆设,无人之时,每每以泪洗面,这些袁克云都是看在眼里的。为人子者,此仇怎能不报?

    她骑在自己母亲头上,她那个寄子,还想夺去自己的地位么?你要以鲁军为凭仗,我就练出另一支强军,打消你的念头。只要能够筹来军饷军火,条约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名声,却不能坏在自己手里。

    现在条约已经正式签字生效,不管舆论怎么哗然,事情已经没有更改的道理。接下来,自然就轮到自己报复。

    一个小小的肃政,一份弹劾,自然扳不倒实权大帅,但是眼下各省藩镇割据,大有有枪就是草头王的派头。王子春一个土老,就敢排挤自己的顶头上司段香岩,那可是大总统的义子,名义上,连袁克云见了他都得喊声大哥。

    王子春什么东西,居然敢对抗干殿下?结果,却是袁慰亭准备把段香岩调到关外任职,一个丘八,赶走了上级,驱逐了枢臣,这是唐末才有的乱象,袁氏江山绝对不能容忍!

    父亲一直在寻找个契机,整顿一下这些桀骜不驯的地方督军,这次就是个很好的机会。自己的两个模范团,已经秘密开赴河北,陈兵于直隶与山东交界。倒不是真的要他们去打,只是做出一个表示,让赵冠侯知道一下轻重,不要为所欲为就好。

    眼下国家整体经济形势不妙,山东一支独秀,却依旧没有上解税款的意思。对外说法是偿还贷款,可是身为袁慰亭长子的他,如何不知,这说法纯粹是自欺欺人的鬼话。

    山东税款抵押给了华比银行,那银行现在除了几份干股外加不入流的小股东外,可以看做简森一个人的生意。简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给赵冠侯生个混血儿,这债不就是左手倒右手的事?用这个理由来拖欠税款,分明是该杀。

    以往山东不好直接动手,尤其是他的部队战斗力确实很强,这也是任何人无法否定的事实,自己也不好怎么样。可是这次,随着协议内容公布,不但卖国的锅可以扣到赵冠侯头上,自己父子得以洗刷冤屈,山东的民心,也不会再聚拢在赵冠侯身上。

    即使不能易督,也可以给他一个教训。借这个机会,打压一下赵冠侯的气焰,让他知道,并非是抱上普鲁士人的大腿,就无人可以治他。山东的铁桶江山,自己怎么也要钻进去,民政长必须由自己人担任,即使自己这位大殿下,也许也要到山东去练兵,顺带开府一方。

    只要打进去,用不了几年,自己就会得到山东的一切。至于赵冠侯……将军府内,有你一个位置,山东这块肥地,你必须让出来。

    沈金英,你欺负我母亲的仇,我会报,即使有父亲护持,不能加一指之力于你,也可先剪除你在宫外的臂膀,使你不能为所欲为。至于二弟,你不是人君之相,强行把你推到君位上,下场注定逃不了唐后主、宋徽宗那般下场。做大哥的,总要为兄弟多担待一些东西,你挑不动的东西,我来挑。国家想要富强,不再受外人欺负,就得走一条强大之路。凡是挡在路上的,不管是谁,都得踢开。

    打发陈思敏离去之后的袁克云独坐良久,眼睛呆呆的望着窗外,脑海里在盘算着,扶桑人、山东、乃至于整个泰西的变化。许久之后,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山东也好,扶桑也好,都想拿自己当枪用。我就要让你们看看,我是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纨绔膏粱!等到华夏龙腾,国富民强,黄龙旗插在东京城头,富士山脚下痛饮烈酒时,才显英雄本色。

    他新纳的二姨太是个女老生,人送绰号赛黄忠,很受宠爱,人也就有些没规矩。这边袁克云接见客人,她那边把留声机声音开的极大,竹板书的声音,顺着风飘到了会客室。

    “昨日里风吹渭水寒,有一只河蚌儿落在了沙滩……”

    袁克云冷笑道:“谁是鹬蚌谁是渔人,就只有做过才知道。扶桑人,你们以为在利用,却不知,我也在利用你们,等到我坐了九五至尊,就会让你们知道,何为雄主?”(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二章 跳加官

    风起于青萍之末。倒赵的巨风,出现之初,亦只是毫不起眼的一丝波动。一家京城里三流都不算的小报,平时只刊登一些艳文,再不然就是豪门巨室的阴私,销路平平,主笔更是三天两头被人闷上口麻袋拖进死胡同里爆打。

    当这份报纸登出,惊天大变,看某大帅卖国始末这篇文稿时,在京里,并没引起太大的动荡。看客大多的反映是三个字:穷疯了。

    这种走投无路的报纸,当帐面上实在无米下锅时,也会铤而走险干一些文明绑票的事。先是威胁,揭发某位大人物某些见不得人的事,但是消息不会彻底登出来。只是云山雾罩的说个开端,若是沉不住气,就去和他们联络,送上一笔钱,这件事自然不了了之。如果死咬着不肯给,那接下来就只好有什么招呼什么,大家都没面子。

    这篇文章标题起的很大,可是在标题下角,有个几乎发现不了的(一),算是暴露了底牌。整篇文章写的也是空泛而无实物,很多热血激昂的文字,实际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只在结尾处写着:本报访员冒死探得重要证据,内容耸人听闻,将于明日于诸君共享。若有延误,必为新闻检查官所阻挠,本报虽穷,尚有几根硬骨头,势必与卖国奸贼周旋到底。

    这些文字凭心而论,是足够慷慨激昂,若是倒退几年,也足以值京里的爷们喝一声好。可是现在共合四年,人的心早就变的硬如铁石。什么样的文字没见过,什么样的口号没听过,你写的再好,还能好过孙帝象?连他都跑了,这又算老几?大多数看客发现没有干货之后,只是骂几声祖宗,随手把报纸卷了东西,没人以为真的会有下一期。

    明摆着的事情,卖国?先不说哪位大帅有这么大胆子,敢冒这个大不韪,就算是真有,也是你这破报社能查出来的?要是你查出来这样的消息,还敢登出来,不怕晚上就被扔到永定河里喂鱼?

    可是到了第二天,报童走上街头时,有一些好事者,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一边说着这肯定是报社骗人的手段,一边还是忍不住拿出铜钱来买报。等把报纸拿在手里,发现这印刷粗糙的小报上,第一版全版,都是昨天报道的跟进,再看几眼内容,看客忍不住就在街上叫了一声“草!”

    东交民巷,赛金花的公馆内。

    小大姐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的主人,“太太,咱们真的要走?”

    赛金花扫了她一眼“怎么,你想留下?有相好的了?如果你想留下就留下吧,两千块钱拿来,你就自由了。”

    小大姐连连摇着头“太太在哪我就在哪,我哪也不去。就是我不明白,为什么?那报纸,是个专门胡说八道的小报,它说什么,凭什么就有人信?那条约准是编的,回头给雷处长打个电话,让他派几个弟兄,去砸了那家报馆,把那主笔打的一个月下不了地,就知道厉害了。”

    “小报?”赛金花冷笑一声“探路的卒子,自然有什么用什么,一个翻跟头跑龙套的,用不了什么紧要人物。可是这就是开场,好角用不了多久就要上场。难道还想等到正角出来,喊个碰头好再走?该走的时候不走,等到想走时,就走的不那么痛快了。”

    她看看窗外,神情有些落寞,自言自语道:“你为了她,可以几万虎贲下东南,杀的孙帝象不能在六百年王气所在之地建都。若是我被扣在这,你会不会为了我,也来这么一回?姐也不求你提兵十万,只要有一封电报,也就知足了。”

    嘀咕了几句,她又自己摇摇头“我是个什么东西,没什么资格要求这个。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后悔没有用。”她抬头看看那小大姐,忽然问道:“到了山东,我安排你陪冠侯一夜,你可愿意?”

    “啊?”已经长成个极俊俏的美人的丫头,愣愣的,似乎没听明白。

    “别跟我这装傻,我说了,你的头汤给冠侯喝,你愿意不愿意。他八成又要去打仗,见个红,喜庆。不过丑话说头里,你和他的缘分,最多就这一宿,完事之后,也就是给你点钱,别惦记着进门。那家里很有几头成精的狐狸,就你这点道行进去,包准让人啃的连渣都不剩。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不勉强,他想找女人很容易。”

    小大姐二话没说,转头就往楼上跑,只留下一句“我收拾行李去……”

    赛金花订购的是转天的车票,带的行李不多,小公馆的家具摆设基本没动,对外的说法,也只是回山东看几个侄子。这些日子小公馆生意萧条,走倒也走的很顺畅。雷震冬接了一个电话,犹豫了片刻之后,骂了一句“草你娘!”

    随后对手下吩咐“派二十个大兵,保护赛金花上车,必须保证她的安全,发现可疑分子,就给我抓起来!”然后自言自语“让我拦她?回头赵冠帅砍我脑袋时,你一准不露面,老雷不当这个替死鬼,这事谁特么出来唱黑脸谁孙子!”

    等到车站,在等车的当口,小大姐买了一份顺天时报,又买了几块驴打滚车上吃。等到火车开动,她将驴打滚吃了一多半,才想起那份顺天时报。这份扶桑人出的华文报纸,总有一些本国的经济或是政治动向。她在赛金花的指导下学过剪报,想着到山东时,把这份成果交上去,他会不会……多记住自己一些?

    一想到赛金花的许诺,已经情窦初开的小大姐粉面泛红,腿下意识的并的紧了些。可等到她举着剪刀,准备对报纸下手时,忽然叫了一声。

    “啊!太太您看,这顺天时报是怎么了?”

    赛金花看着车窗外的景象,语气淡定“它能怎么?难不成还能长腿跑了么?无非就是把那份条约的内容,原文刊载出来了对吧?那小报上登的东西,人们是半信半疑,到了这份报纸上,就没人会怀疑真实性。我就说了,要是没有点真货,就凭那破报纸,敢登那个么?”

    她看着窗外,脑子不知道飞到了哪里“这帮人的动作,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一些,这是要急火快攻啊。京里那些罗汉,用这火一攻,就该露出自己的原形了。是人是鬼是妖怪,这次都能看的一清二楚,由着他们卖弄神通,施展手段,最后一根定海神针,全都扫个干净!”

    小大姐歪着头“太太,您说什么,我听不懂。”

    赛金花噗嗤一笑,在她脸蛋上一捏“听不懂就对了,小姑娘家家,懂的怎么伺候男人就行了。回头见到冠侯时,把我教你的手段都用上,让他舒服了,我赏你一间四合院,要是能怀上,我的产业分你一半。连我这名,也先借给你用,那天晚上,你就叫赛金花。”

    京城里,确实如赛金花所说,已经闹开了锅。鲁系议员内部,也发生了严重的分歧,曾经的挚友,现在却分成了两派。一派坚决维护赵冠帅的决定,支持大帅所做出的所有决议,另一派,则坚持认为这份协议是伪造的,要求到法园起诉,向顺天时报索赔。

    两者看上去,本质上没有什么分歧,只是走的路不一样。但其中邹家的议员邹平,却一语不发,来到外面时,才说道:“不管大帅做了什么,都无条件拥护大帅,这才是大帅把我们送到议会的原因。不管怎么掩饰,总归还是露出尾巴来了。”

    与他交情最好的,是名为杨斌的山东议员,他实际是来自津门,拳乱时逃难到山东,在山东安家落户。当初因为跑的慢,差点被飞虎团一刀砍下脑袋的他,经过努力减肥,体重长期维持在一百九十斤到二百斤上下。他抖着身上的肥肉,劝解着好友:

    “议员吵嘴,不跟刘忙打架一样么,常有的事,不稀罕。大家总归是议员,谁不想着指点江山,做出一番事业来?指望他们像傀儡一样,无条件服从于谁,就算家里养条狗,也不一定那么听话。不听话的时候踹两脚,长点记性就好了。常有的事,犯不上生气。”

    邹平摇摇头“我不是生气,我只是在数数。支持打官司的,一共十七个人,里面有两个,是经常请我到八大胡同消遣的,还有一个跟我打过三次架,我赢两次输一次。将来再去找女人,就得自己花钱了,想打架,也只剩你这死胖子一个对手。无聊……寂寞啊!还是回山东的好,听说现在有好多铁勒贵妇下海,还有卡佩女人、阿尔比昂女人。我终究还是见不得生离死别,不如归去,眼不见为敬的好。”

    说出这三个字的邹议员摇着头,向山东会馆之外走去,杨松在后面费力的追着,边追边道:“慢点,去八大胡同不叫我,你还是人么?等我追上你,看我饶的了你?”

    卧虎寨,坐落于山东河北两省交界,连绵不断的山岭之中。两省交界,共管也就是都不管的公有区,再加上茂密的树林,起伏的山势,天然就是土匪藏身的好地方。

    山东响马原本是绿林里很响亮的旗号,可是自从赵冠侯治山东开始,这个旗号基本就和倒霉蛋联系在一起了。

    孙美瑶绿林出身,打同行是专家。一手打一手拉,出卖同道,拿把兄弟脑袋当军功交的,就能脱了贼皮穿军装,虽然十去九不回,但是剩那一个,多半就能混成军官。加上器械精良,训练有素,绿林这碗饭越来越难吃,在山东,响马算是弱势群体,快要活不下去,只能到邻省求口饭吃。

    像是卧虎寨,就是一伙逃难土匪的寄居地,大当家的绰号赛保义,比的是梁山好汉宋江。手下兵力最盛时,有八百多兄弟,可现在,就只剩了不到一百老弱残兵。

    稍微有点本事的,不是跑去投了鲁军,就是去当了保安团,还有的当了警查,专门抓过去的同行。最不济的,也是回乡务农,毕竟现在种地比过去收入高了一大块,还不用掉脑袋。

    靠着百十来个废物,加上十几条破枪,日子能好过到哪?可是今晚上,他们连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也过不上了。

    野火在山林里肆意的燃烧,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之中,赛保义倒在地上,背上踏着一只脚,一只穿马靴的脚。一个满面胡须的年轻人,在他脸上蹭着匕首的血迹“赛老大,这滋味怎么样?我刘黑七说过,只要三十人,就能干你这百多号人,说到做到。你要是聪明点,跟我干多好?”

    “你的后丘……老子没兴趣,到下面干你老娘比较舒服。”知道生命已经所剩无多的赛保义,嘴里说不出好话。对方直起腰,脚上加了力,赛保义一口血喷出来,五脏六腑仿佛被人用大锤猛击,但依旧不肯求饶。

    “跟着你,也是个死。我宁可死在这,也不会带着弟兄们进山东,去惹赵冠帅……山东是老子的家,谁也不能祸害它!”

    刘黑七朝地上吐了口痰,脚用力的一碾“都是当土匪的,少给我这装圣人,杀人放火玩花票,你哪一件干的少了?我们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像鬼多过像人!这样活着,与死了有什么区别。人家给我一个当人的机会,就算是搭上性命,我也要搏一搏,干这行还想善终?孬种。你听好了,我一会就去找你老婆和你那闺女,虽然她长的难看,但是把脸挡上,一样能用。到时候我包准插的她管我喊爹!”

    “这是条好汉,不许为难他。还有,任何人侵犯女眷,立即处决,这是军纪!”

    一条大汉忽然出现在门外,论身高,他与刘黑七伯仲之间,可是两下对比,刘黑七总觉得自己凭空就矮了一截。他连忙来到大汉身边行个不伦不类的军礼“国杰大哥,我那是逗他玩呢,我还不知道军纪么?可是他闺女还没婆家,嫁我也不错……”

    “人我已经放了,不许任何人为难她们。”数年未见的马国杰,精神饱满,目光清澈。扫了一眼刘黑七,迈步来到赛保义面前,蹲下身子说道:“山东,也是我的家乡,我也希望父老乡亲过好日子。可是,如果有人要把我的家卖给洋人,你说咱山东爷们能答应么?再者说,有些帐不算一下,总归气难平。”

    他边说边合上老人的双眼,转头对刘黑七道:“下一个目标:袁匪的模范团。以一千拼凑骑兵对两个团,你怕不怕?”

    刘黑七一笑“怕!不怕是孙子!这跟送死没什么区别。当土匪是杀人的,不是为了送死的。要是换别人,我早跑了。可是对付京里那帮大爷……两个团少点,不够塞牙缝。”

    “别耍嘴皮子,要能耐,得从事上看。所有人听我命令,出发!”

    这一夜,山林之内火光熊熊,不甘心继续当丧家之犬的绿林响马,跨上坐骑,抽出战刀,随着马国杰冲出山去。这些人大多无牵无挂,没有拖累,只要能活出个人样来,赌上性命,也再所不惜。在队伍最前方,一杆清天百日旗,迎风招展。消失数年的葛明军旗,重现人间。(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三章 笔扫千军白斯文

    山东的新闻审查官比起京城来,实际要厉害的多,主要是,山东新闻审查这一部分,首先是由刘佩萱分流,被其认为不合适的新闻,就不允许发表。性质恶劣,涉嫌对山东共合事业(在山东,赵冠侯等于共合事业)不利的新闻则交给十格格毓卿来处置。

    刘佩萱迟迟怀不上胎,进不了门。只能当个暖床秘书,跟秘书处里其他几个眉眼出挑读过洋书的女孩一起吃残羹剩饭,偶尔还是几个人一起伺候大帅,显不出任何优待。她的姿色才情,皆不能出众,论地位,甚至比不上还没陪过床的杨玉竹,肚子里窝了不知多少火。这股火既不能发给大帅,更不敢发给内宅,最后就是报纸倒霉。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毓卿对于民住自由者,向无好感,犯禁的报道落到她手上,被封的往往不是报纸,而是报人。两个女屠户在这件事上的合作,导致山东的报纸向来自由度极高。高到可以报道邻省乃至世界各国的负面新闻,就是不许报道本省负面新闻的地步。

    当然,对外的解释是,这是报道真相的结果,你看,我们自由到敢揭露扬基总统姨太太和大太太对打的事,你们谁敢?本省的新闻,我们也报过一母猪一次生小猪十七头的劲爆消息,谁又能比?

    可是,随着顺天时报的发作,接下来,泰晤士报以及几家洋人控制的报纸接连转载山东普鲁士借款条约的事,这就让刘佩萱也无可奈何。新闻只能查到本省,管不到洋人头上,洋人报纸上登什么,大总统都管不了,何况一大帅?

    接下来,就连本省的报纸,也有人坐不住了。一些报纸已经甘冒天条,开始刊登这条消息,虽然在舆论上没有做煽动和引导,但是立场也不言自明。桑梓之地,谁愿意交给洋人控制?矿山铁路,权力尽数抵押给洋人,这块地方,到底是中国领土还是普鲁士殖民地?

    何况山东现在大量招募民工,给洋人修要塞,修铁道,说是为了方便运兵,这也是板上钉钉的事,这内容多半是不假。即使是火性最小的人,也不愿意当亡国之奴,好好的中国人,最后成了洋人领土上的居民,这口气,怎么咽的下去?

    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第一份报纸摆上赵冠侯案头时,刘佩萱的脸色颇有些尴尬。此时赵冠侯正躺在床上,身旁一脸娇羞无力的,正是随赛金花回来那位小大姐。

    即使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多半是没有姨太太的造化,可是刘佩萱还是压抑不住的内心泛酸。她已经学会很好的掩饰情绪,脸上不动声色,只在心里不停的对这个小贱人进行诅咒。

    赵冠侯看了一阵小样,点点头“还不错。”

    不错?刘佩萱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的新闻,大帅居然说不错?如果不是确信他在陕西的表现,她几乎要怀疑,自己把清白身子,给了一个糊涂蛋。

    那小大姐仗着熟悉,又刚刚有了关系,胆子比较大,张口问道:“不错在哪啊?他们这么说大帅,就该打。”

    “我是说,他们的报纸印的不错,比你从京里带来那报纸强多了。一样是小报,我们的印刷质量也更好些,这就是差距啊,做生意要讲良心,一样的价格,质量差那么多,只能说京里那报馆太无良了。”

    他看看刘佩萱“十格格让你来的吧?真是的,她这人就这样,总爱恶作剧欺负人,你又上她当了。这件事,早在我的意料之中,该准备的也准备妥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你也别生十格格的气,连我都要让她,何况是你。不过既然来了,也别白来,脱衣服吧。”

    刘佩萱脸一红,刚叫了一声“大帅……”赵冠侯已经吩咐道:“我最近很忙,没太多时间哄你。不想要的话就算了。”于是,片刻之后,衣裙落地。

    山东社会风俗报,虽然是情报机关的下属机构,但确实有这么一家报馆成立。当然报纸质量无从追究,销路也没人在意。可今天,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子在大白天大摇大摆走进报馆,开宗明义“兄弟白斯文,是咱们报馆新来的主笔。今后大家精诚合作,把报纸办好,办成共合最有良心的报纸,大家有信心吧。”

    主笔?办报纸?几个满脸横肉的编辑与访员看着白斯文,如果不是有两个同僚陪他来,一准认为是闯空门的,抓起来拷打一番再说。可是一名陪同者拿出了十格格的手令,这就证明不是个恶作剧或是误会,而是真有其事。

    这名为白斯文的男子,见没人搭理他,就自顾坐到一张桌前,拿起笔纸,低头忙和。几个名义上的报人全都不明就理,问那两个同来者“这个……怎么个意思?”

    “你们知道那新安天会吧?就是他写的本子,很得了一笔奖金。结果自己吃喝票赌用掉了,就想着讹诈官府。去调查淮河疏浚工程死亡人数,被定了个间谍罪,弄到号子里关了一年多。可是现在用的着,按大帅的话说,他一支笔,可抵一个团。现在是用他的时候了,反正要是不好好干的话……”几个人露出了熟悉的笑容,比起编排报纸,这些出身前金粘杆处等机构的人,显然还是收拾人更在行一些。

    名为白斯文的男子,并没有受外界干扰,而是低头奋笔疾书,此时此刻的他,身上竟是有着一种莫名的威风,让几个山东情治人员不敢小觑。等了约莫四十分钟,白斯文猛的一拍桌子,倒把另外几人吓了一跳。

    “一篇急就章,实在算不上好,但是对付这些东洋废物,勉强也算够用。几位请上眼。”

    见他神气活现的模样,一瞬间,让几个情治人员不敢直视,心里不由产生一丝动摇:是不是这真是个未被发掘的人才,对他态度是不是太生硬了一些?万一人家以后得了重用,自己这几个小把戏,能禁的住人家一句话么?

    就在一个情治人员忍不住伸手掏烟,准备跟白斯文套点近乎,为将来拉个善缘的当口。不想白斯文的神色已经从方才的神采飞扬,又变回了常见的猥琐样子,带着讨好的笑容看着几个人

    “几位爷,咱这中午管饭么?十格格可答应我了,只要好好干,每月开二百大洋的饷,中午四菜一汤,保证两个荤菜,连找女人,都是公费报销……”

    掏烟的手又塞了回去,那人没好气的在白斯文肩上一推“给我老实的,不许乱说乱动啊,敢乱跑一枪崩了你!我先看看你写的怎么样,如果敢胡写乱写,我就地打折你的腿……”

    等到那人把文章看了几次以后,与其他几人使个眼色,将文章传阅一通,最后几人彼此对视,同时点头“这家伙的名字没起错,真是白斯文!”

    这篇急就章,名为:论山东经济。实际是从山东的难民数量,福利开支,每月进帐,以及为安置难民所要增加的开支等处,进行详细计算,从数据的角度,论证了借洋债的正当性。

    即不借洋债,拿什么给大家发工资,拿什么保证老百姓过现在的日子,谁要是反对借洋债的,得先想想买不到便宜粮食,买不到便宜盐该怎么办?

    同时,又根据山东的收入情况得出结论,区区一百六十兆马克的洋债,不过一百兆大洋左右,有什么了不起的?用不了二十年就能还清。先把矿路借给洋人用二十年,将来再予以收回,类似土地招佃,洋人不过是我们的佃户,我们是地主!都当地主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再者我山东物产丰富,以目前的开采能力判断,所有的大矿,二十年根本采不空,到时候该是我们,还是我们的。

    这些细帐上罗列的数据,来自山东财政厅,当然数字不可能准确,很多地方是搀了水的。但是白斯文的能力在于颠倒黑白,扭曲是非,明明是极为不堪之事,到他UU小说稍加润色,就成了正确无比,高瞻远瞩。一篇雄文写下来,赵冠帅忍辱负重,为山东大众谋取福利,借洋债实际是利国利民利山东的善举。谁反对借债,谁就是民贼,是山东父老乡亲的罪人。

    文章最后阶段,白斯文还以世代居住在山东的老山东人身份表态,洋债借的太少,胆子不够大。应该再接再厉,多借洋债,只要保证山东眼前的福利不受影响,未来的偿还问题不必担心,到时候,一切都会变好的。

    看完文章之后的毓卿一脸的无奈,侧头看着赵冠侯问道:“我们放了个什么玩意出来啊?要说山东好笔杆子是很有一些的,可是我怎么觉得,都比不上这位白斯文。”

    “因为他们还要脸,所以比不过这位。他这还是刚开始,以后还会有更猛烈的弹药出来。打笔战,我想我们输不了。毕竟宣传的渠道掌握在我们手里,山东虽然大幅度普及教育,但是文盲还是比认识字的人多。所以渠道的意义,实际比文字更大。再者,我们掌握着乡村。扶桑人专门在城里用功,广大乡村的人口基数,可是比城里大多了。到时候他们就知道,民心民意,是掌握在谁一边。有一点美中不足,就是白斯文这家伙居然算是我的知己,很多地方跟我想的接近,这让我太痛心了,我怎么就跟他成知音了。”

    毓卿在他胸口轻轻一捶“因为我的额驸和白斯文一样,都是够缺德的坏东西。要不然,又怎么能够镇住场子,又怎么能把我拐到手,给你生儿养女?报纸上的文战,这才算个开头,将来,怕是还会有人下场,该怎么对待他们?要按我的性子,一刀一个,干净利落。可是……我知道不能这么办。”

    赵冠侯在她圆润的吞瓣上轻轻拍了一下“不乖!都什么年头了,还想使这套手段,过时了。这些报人分两类,一类是收了钱的,另一类,是真的看不过眼。分别对待吧,为了山东骂我的,早晚会明白。至于收了钱的,就由的他们骂,反正声音他大不过我就是。倒是京城那里,现在走不开啊,二姐也回来了,要不然我拜托老雷?”

    一提到赛金花,毓卿就想起了那个小大姐。随着年龄变大,她对于年轻的女孩,先天就有一种仇视情绪。但是这种想法只能埋在心里,表面上,依旧会做出大度的态度。

    “咱自己的事,就别麻烦别人了,反正他们跑不了,等到这边的事完了,那边一个都跑不了。我这边倒是有点别的消息,一些虫子到了济南,还有些老鼠过了北直隶。怎么个章程,额驸示下……”

    在十格格自己看来,女人到了三十岁,就是人老珠黄,可是在赵冠侯看来,却正是女人最有魅力的时刻。这一声媚语,反倒是让他的火头上来,一边再次准备冲锋,一边道:

    “跟他们玩玩吧,总要和这洋大人交几次手,才知道自己还有哪些不足。济南这边,让安娜试试手,多派几个人保护她,至于外边的地方,有骑兵师,和地方武装。让他们放开了杀人,到了刀子见血的时候,都别含糊。”

    毓卿道:“军队里那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放心吧,我的好格格,会有人负责清理的。扶桑在部队里的力量,没有多少,形不成什么危害。我其实更关心京里,大总统到底会是个什么态度呢?重办我肯定是不会,普鲁士人的影响力还在。可如果是安排个人进山东,又得凤芝或是美瑶她们扮一回恶人。”

    “他敢?袁四要是敢这么办,我第一个不容他,想当初在阿玛面前,他算个什么东西?现在还敢办起我的男人来了?这块地方的事,他管不着!”毓卿恨恨的说了一句,最后有放下身段,主动讨好着赵冠侯

    “额驸,旗人那里……”

    “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信的着你。不管你怎么处置,我都支持。他们对我有一口气,我可以理解,只要不出格,怎么都好说。至于出了格的……我相信,你也不会答应。”

    毓卿心中有数,面子是人给的,脸是自己丢的。自己虽然得宠,但也不是无限制。何况现在外面漂亮的小丫头越来越多,自己如果不能表现的好一点,将来的日子也很难过。这次,不杀几个人,怕是也交代不下去,只希望他们自己不要出来寻死,否则,就别怪自己不讲祖宗情份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四章 暗战

    庆王的身体,已经一天不如一天,即使是素来纨绔的承振,最近也很少往外面跑,他知道,自己和父亲相处的时间不多了,能多待一会还是多待一会。庆王不愿意住在医院里,也没住在青岛的别墅,而是搬回了济南的别院。

    这别院比邻慈喜太后住济南时的行宫,也是一等一的豪奢宅邸。留声机里,放着谭叫天的定军山,听着庆王一阵阵的咳嗽,看着他干瘪的皮肤上,明显可见的老人斑,与当初意气风发的老父几成两人。承振的鼻子,总觉得有些酸。

    “阿玛,您要是爱听谭贝勒,儿子回头把他请到府里给您唱……”

    庆王摆摆手“用不着了。阿玛这一辈子,前半生吃苦,后半生享福。什么席面没吃过?什么戏没听过?现在,不折腾了。听几耳朵留声机,就算知足。京里头,袁四没动静,我不给他写信,不是不愿意写,而是知道没用。到了他这个地步,我这个恩师已经压不住他,写信只会适得其反。只要他自己脑子没坏,就不至于干出什么蠢事来。承振,阿玛让你做的事,你做的怎么样了?”

    承振道:“跟阿玛回,电影公司的人都派出去了,按您的吩咐,到各处巡演宣传,连戏班子还有唱大鼓、唱武松的,都一样。就是不知道,有多大用。您老岁数大了,该歇着就歇着,这事您别操心,老十和妹夫那边,不至于真为些难民翻了船吧。再说,这不还有普鲁士人撑腰呢么?”

    “你啊,还是太笨……”庆王又是一阵剧烈咳嗽,“交朋友多是锦上添花,何来雪中送炭?真指望着普鲁士人为你遮风挡雨?想当初章少荃,也是那么指望着铁勒人来着,结果呢?人只能靠自己,才能站的稳当。要是一举一动,都到了靠外人的地步,就立不住了。难民,不算什么,可是他们身后的人,可不好对付。冠侯这一关,难过啊……”

    老人的手轻轻拍打着扶手“想当年,那不过是咱们的属国,可是到后来,人家日子过阔了,包衣发达了就不认主子,反骑到主子头上作威作福。高丽那一败,明面是败的章少荃打回原形,实际上,是败没了咱的元气。我后来办外交,只能低眉顺眼说好话,为什么?你打不过人家,不说好话不是找倒霉么!如果是前金的时候,遇到今天这场面,我就又得去求爷爷告奶奶,求求您,签个条约吧,咱不割地,改赔款行么?也就是到了今天,换了冠侯这样的人当大帅,才有跟他们过几招的底气。咱们不能上阵舞刀弄枪,可是也可以干点别的,好歹也得让那帮人知道知道,咱完颜家还是有几个爷字号的人物。我让你办的事,就是帮着你妹夫打仗,将来这也是小子你的体面,到了什么时候,都得让人知道,咱是爷!”

    “青岛那边,有些人又不安分,这帮人的脑子,我也是没有好话说。想学着唐天子借回纥兵灭安禄山,也要手下有个郭子仪才行。就靠他们那些人,就算是想当石敬塘,也没这个资格。我说话,他们不会听,还有人在背后骂我,等过段时间,我见了老佛爷的时候,当面跟她老人家分说明白,她老人家一定能理解我的苦心。如今这个结局,对我们来说,已经算是天大的造化,再想不该想的,只会让自己越过越惨。你记着,拦不住可以,但是别掺和,安心吃喝玩乐找女人,其他的事别去,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承振点着头“儿子都明白,阿玛放心。您要紧歇着,可不敢累着。”

    “没事,你甭担心我。这一宝不掀盅,不知道开大开小,你阿玛,还舍不得死呢。”

    庆王忽然又想起什么,吩咐道:“你去,老十说一声,让胖妞和小宝来,我想多看他们几眼。让冠侯也来,总归是亲戚,能救一个是一个,最后卖一次老脸,看看冠侯能答应我什么。我也得提醒他一句,留神对方玩阴的。咱爷们是明刀明枪,讲的是君子战。那帮孙子什么坏招都有,可留神别让他们阴一下子。”

    济南街头,一名身穿重孝的女子跪在那里痛哭着,向行人寻求帮助。在面前,则是一具芦席包裹的死尸,外加一只破碗。典型的卖申葬父戏码,随着难民的大量进入,或真或假,类似的戏,每天不知道要上演多少。

    珍珠泉附近,一处二楼建筑上,某位来自外省的画家,与主人商定好房租,随即一气支付了半年的房钱。说是要在此长期观察,寻找灵感。

    一名年轻貌美,充满青春活力的女子,将名刺送到了副官长高升手里,声明自己是《亚细亚报》的记者,请求对赵冠帅进行采访。

    公署内,赵冠侯的手,轻轻在腿上叩着拍子,哼哼着“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眼前的翠玉则一身水袖行头,大袖飘飘的做剑舞。杨玉竹看了她一眼,心里嘀咕着:自己若是舞起剑来,比她的花架子要好看的多。不过注意力还是主要放在赵冠侯这。

    听完汇报,赵冠侯一笑“好角上的差不多了,告诉下面一声,开演吧。我带孩子去看看岳父,他老身子骨不好,我得多去看着点。翠玉跟我还有格格一起过去,带着咱的慰慈,都是他老的外孙子,他看哪个都高兴。”

    杨玉竹颇有些紧张,“大帅,您这个时候出门?”

    “山东是我的地盘,头上顶的是我的天,脚下踩的是我的地。要是我被几个小把戏吓的不敢出门,那不用打,就已经输了。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杨玉竹看看翠玉,后者大方的一笑,走向后面换衣服,显然是给两人留空子。杨玉竹咬着牙,将头向前凑了凑,赵冠侯将头凑到她耳边,小声道:

    “比暗杀,我是他们的祖宗。惹毛了我,拼掉自己性命,能让扶桑天倾地颓,全国缟素。所以他们自求多福,别把我惹急了就好,否则大家一拍两散。”

    说完这话,他猛的在杨玉竹耳边吹了口热气,不等后者有所反应,就一个箭步跳出好远。哈哈大笑着向后走去,只甩下一个满脸通红,不知是该翻脸,还是该哭的杨玉竹。

    自卖葬父的女子,被人看出了门道,虽然皮肤黯淡无光,但手上没有老茧,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出身,绝对不是村姑。皮肤黯淡,多半是饿的。

    看她的五官,一准是个绝色。于是,城里几个无赖就凑过来问价钱。可是话没说两句,就听到一阵军靴踏地声,可着山东,就这声音最吓人。那些无赖,仿佛是被鞭子抽了似的,全都跳起来跑开,如同兔子似的逃的无影无踪。

    一队举步枪背鬼头刀的大兵走过来,为首的,竟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冰肌雪肤,金发深目,身后四个身高体壮如同妖魔的大汉,也一般都是洋人。济南的百姓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大帅府的护兵。

    趾高气扬的洋人,只能给赵冠帅看门,亦是山东爷们津津乐道的体面事之一。不独如此,包括前金时代,太后住山东时,铁甲重骑绕弯的习惯,依旧被保留下来。据说那铁甲,可是从铁勒重骑兵身上剥下来的,那些着甲者,当初在山东当苦力修行宫,这也是别省没有的事。所以只看这些背刀洋鬼子,就晓得是大帅府的直属卫队,杀人放火没人敢管,连警查都离他们越远越好。

    异国的女孩打量那苦命女子几眼,用流利的汉语问道:“我给你一百块钱,足够你安葬你的父亲,但是你要跟我进府,陪我师父睡觉,愿意么?”

    一个小姑娘把陪师父睡觉宣之于口,已经算是令人大跌眼镜,这种事是这么做,但是话说的如此直白,也算是少有。出身大户人家女子,脸顿时就红了,她似乎没想到是这种结果,有些迟疑的回复着“妾……妾身热孝在身……”

    来自铁勒的公主显然没时间听她解释,挥挥手,很霸气的说了一个字“抢!”随后,就见死尸被踹到一边,那个柔弱的姑娘被几个洋人捉手捉脚的扛起来,转身向大帅府走去。看着小姑娘得意洋洋的走在最前面,一干山东父老不由叹道:“这什么世道,连小孩子都学会作威作福了,将来大帅家的小少爷,还不知道要怎么跋扈呢。”

    等走进帅府,那名女子终于尖叫起来,“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这山东还有没有法律!”

    安娜转头,朝那女子甜甜一笑,露出已经洁白如雪的贝齿“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要你的人是我,不是我师父。师父教我的审讯技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试验对象,你最好表现的好一些,否则,我会失望的……”说话之间,她已经来到那名苦命女子身前,随手卸掉了她的下巴。

    当济南的路灯亮起之时,来自南方的艺术家,终于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望远镜。作为小有名气的猎人,他从不缺乏耐性和细心。干这行他不指望善终也不指望长寿,可如果太急噪,很容易误了大事。山东枪禁的严格,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搞到一支米尼枪,就动用了情报机构的一条潜藏很久的内线才办到。

    他心里有数,自己只有一枪的机会。所以今天即使看到马车离开大帅府,他也没开火。除了步枪,还有四枚手留弹,这次,注定是自己最后一次任务,必须保证成功。

    一名早已下定决心以死报答天皇的男人,并没有畏惧或是不甘,相反倒是异常兴奋。观察,细心的观察,把信息交给上级。即使自己失败,后继者,也可以省去很多力气。也该让他们看看,我扶桑男儿的勇气和本领。

    楼下,传来了几声轻微的响动,接着就听到人撞到家具发出的痛叫声。这个小楼他已经包下,自然不会是房东。如果说自己行动暴露,那现在应该是大队人马,而且来人也不会这么笨手笨脚。

    贼?

    刺客有些哭笑不得,流民众多,这种闯空门的肯定不少,只是不凑巧,怎么会让自己碰到。他们没理由放过二楼,也没理由放过自己。这年头的贼,杀人也不当回事,他们可分不清住客和扶桑帝国王牌刺客的区别。

    自腰间抽出一柄匕首,手轻轻的放在了门把手上,在行动开始之前,绝对不能开枪。以他的身手,就凭匕首,也足以让来人饮恨。

    可就在他的手刚刚放到门上的一刹那,一股巨力袭来,紧闭的房门,猛的被人撞开。刺客受到重袭,身子向后倒退而去,还不等他举起匕首,两声枪声响起,人无力的倒下。王牌刺客,在子弹面前也没有意义。

    高大如熊的保镖,确认了刺客死亡之后,朝身后的开枪者满口的奉承。安娜吹去枪口的烟,摇摇脑袋“如果是师父出手,一枪就够了,也不需要你冒险撞门。”

    保镖咧开大嘴,露出那一口黄牙“列昂尼德为小公主而生,为小公主而死,我很强壮,可以挡住很多子弹。”

    安娜来到刺客身边转了几圈,一边检点着战利品一边道:“这些扶桑人,其实都是笨死的。所有易于观察帅府的房子,都是大帅府暗中控制,住进来的人,都等于进了陷阱。前几年来杀我的刺客,也是这么死的,不长记性。”她回头又看了一眼保镖“那个女记者已经问不出什么了,她归你了。至于另一个女人,我还得玩几天,最后是你的。”

    她看着窗外,路灯灯光灿烂,路灯下,三三两两的难民蜷缩着身体,在风声中,阵阵消防队救火的铃声高响。今夜城里会有不少地方起火,这还仅仅是个开始。从今天晚上开始,注定要不太平。杀人放火,流血死亡,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扶桑人并非只会挨打的沙包,随后的日子里,山东损失了两名县知事,警查局、消防队干部三十余人,商人、小贩、乞丐乃至一名漕帮的把头,都相继被杀。

    直到一列火车倾覆,包括一名毓卿的同宗女性亲属也在遇难名单之内,毓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足足哭了一天,走出房间时,两眼血红,只说了一句话“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想要比狠,我奉陪到底!”(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五章 阴影中的较量(上)

    山东的情报机构,从人数以及力量上,并不能和一个国家的情报机关抗衡。但是当阴影里的战士,冲到阳光之下,往往就意味着自取灭亡。拥有本土驻军帮衬的山东的情报机构,占据地利人和,双方的交手,扶桑并不能占到便宜。

    当然,这种交手并不一定都是血腥杀戮,也有着更多不见血,但是危害更大的方式。比如,扶桑伪造了一批鲁票,试图引发山东金融秩序混乱。但是赵冠侯造纸币的水平以及简森的工作态度,都不是扶桑所能比。伪币水准距离鲁票真本相去甚远,在民间流通不广。

    这批鲁票还没等用出去多少,扶桑本土,就发现了大批高质量伪币,反倒是让扶桑的金融秩序出现动荡。直到扶桑大藏省紧急向军方施压,停止伪币计划,才没有新的伪币流入。而这,不过是山东扶桑两方情报机关交手的小场面而已。

    比起扶桑的同行来,山东的情报部门,明显还带着乳臭气,只能算是婴儿搏击壮汉。可是在赵冠侯的训练教导下,这个婴儿的战力,实在高的离谱,不能以常理揣度。

    在杀戮这个领域里,扶桑人吃的亏更大。山东情报机构掌握的新式的杀人技术以及装备加上潜伏、反间手法,并非这个时代所拥有。扶桑缺乏针对这些手法及道具的应对手段,必然要用生命的代价来填平这部分差距。

    每一次成功的袭击,代价就是谍报人员暴露、丧命。这场东方谍报战,差不多是以一省撼一国,可最终,还是那理论上家底厚实的一国,流的血更多一些。

    “情治人员,不是杀手刺客,他们的作用,应该是潜伏在自己的位置上,为东家搜集情报。这些人不需要身怀绝技,甚至不需要会使枪,他们不是战士,不应该浪费在这种场合。所以说,扶桑人这一手,实际是邪道。”

    军营里,赵冠侯指着眼前一张抚恤名单,不紧不慢的说着。到了他这个层次,一副硬心肠,几乎是必备条件。为了自己基业牺牲了多少人,短时间内,山东多了多少孤儿寡妇,多了多少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的心里实际是没法在意的。打仗就是要死人,即使不是战士,被波及进去,也没法保全。

    该有的抚恤有,该给的补偿给到,其他的,就都是人情,而不能算做本分。这次情报机构的冲突,暂时算告一段落,在扶桑安排新的力量进来送死前,算是停止交锋。一些住在山东的旗人,也有浮动,庆王把赵冠侯请去,算是卖了一回老脸,为自己的族人求了次情。

    即使不是郎中,也看的出这位前金老饕时日无多,再看他摸着孝慈、宝慈的头,一脸慈祥的样子。以及几个小家伙抱着他的袖子叫外公,一副全家欢乐的模样,对他的请求赵冠侯也不好拒绝。话虽然应下,可是毓卿的心情肯定不会好,赵冠侯在家里哄她,真话,就只能跟自己的参谋长说。

    “扶桑人不是笨蛋,他们搞情报工作,实际是很有一套的。实事求是,他们在东方,情报工作比铁勒要好。这么个拼法,不是很符合扶桑人的习惯,情报战不是比武,不是比谁先杀光对面的情治人员。扶桑人也明白这点,还这么个杀法,是为了什么?”

    “掩护。战场上,用无意义的炮击或是排枪,大量的弹药消耗,目的只有一个,掩盖自己的真实意图。这些弃子的牺牲,应该是同一个目的,掩护他们真正想掩护的人。当情报机构的注意力,都用在反刺杀,防破坏时,其他方面,就会出现破绽,那就是他们的机会了。”

    瑞恩斯坦冷静的分析着,他虽然不是情报机关出身,可是在帝国陆军总参谋部,跟这个机构的人打交道,也并非一天两天,这些弯弯绕,哪又能瞒过他的眼睛。

    “我们之中,还有扶桑人的棋子,同时,扶桑的情报机构多半在构思一盘大棋。为了转移视线,就把一部分棋子牺牲掉,借以掩盖自己的真实意图。看来这个计划一旦发成功,造成的损失,比这些袭击加起来还要大。”

    赵冠侯冷哼一声“那就看看,到时候是他的本事大,还是我的本事大。山东有我这个大帅,有你这位参谋长,几个扶桑鬼子,还想翻天?那些普鲁士军官,来的时候不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现在呢,照样收拾的老实!”

    瑞恩斯坦报之以一阵大笑“普鲁士军官?这些废物,他们还没资格被我认可为军官,在我眼里,他们也只能算是:咸鱼!部队里确实也被扶桑人渗透了力量进来,但是层次不高,还在可以接受范围之内。这些扶桑人,他们就像是讨厌的跳蚤,早晚,要让它们明白,跳蚤永远只是跳蚤。”

    虽然是以控制山东陆军指挥权为目的派来的军事顾问团,可是水平和成色,都不能和当初北洋六镇初建时,那一批普鲁士顾问相比。

    眼下普皇一心备战,精锐将校,都要留在国内待命。来到山东做军官的,自然不是普鲁士第一流,甚至连二流都算不上。三四流的军官,不管是家室背景,还是军事素养,都压不住瑞恩斯坦。

    山东这几年时间,从松江以及山东本地雇佣军人,瑞恩斯坦手下的雇佣兵,已经差不多有两千人。这些都是他一手挑选出来的老油条,根本不把这些普鲁士来的后生晚辈放在眼里。尤其对方来了就想摘桃子,更是犯了众怒。明里暗里较量几次,把他们搞的灰头土脸,瑞恩斯坦更是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对待这些同胞:决斗。

    那段日子里,瑞恩斯坦的生活,基本被决斗填满了。从大剑到手枪最后是涂满病菌的面包,他能想到若干种决斗道具,把所有对手搞的面无人色,狼狈而逃。现在,这些普鲁士来的陆军军官,被统一安置在号称山东第二强悍的战斗单位:陕军里担任教官及主官,其他单位根本插不进手。

    这些来自关中大地的汉子们,虽然经过集中培训后,文化水平大有提高,可是骨子里依旧保留着刀客的特点。血勇敢斗,外加桀骜不驯。一群只会正规军事操典的军官,去管这些人,先天八字不合,能掌握住部队才有鬼。

    所以表面上看,赵冠侯对普鲁士军事顾问达到了放手使用,充分信任,实际是给扔到一个火盆上,还在下面加了柴。

    两人大笑一阵之后,瑞恩斯坦道:“那些咸鱼,我们没有必要去在意,我更在意小李曼的舰队。四艘铁肋木壳巡洋舰,四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我们……”

    “别做梦。咱一共就两艘蒸汽战舰,宝顺那根本不能算,其他几艘连宝顺都不如,就别提了。论操作水平,更是人家压着咱们。这样去碰,不是找倒霉么?本店本钱太小,做不起这大生意。再说,我手头两艘铁肋木壳,还可以靠着金英姐的关系,在京里混赖一下,死活扣着不给。可要是真有了六艘铁肋木壳,海军部那边,多半是要收走的。这天下海军出八闽,海军跟北洋始终不是一条心。大总统可一直惦记着,弄出一支完全北方化的舰队。我到时候,不是给别人做嫁衣?”

    瑞恩斯坦胸有成竹“如果是你的舰队,当然要归海军部所有,可如果是雇佣舰队,那么大总统拿的出足够的雇佣费用么?我们雇佣军收费向来很昂贵,海军的收费,就更高一些。我们通常,都是按炮计价的……”

    “这种报酬计算方式,让雇佣海军听起来更像是另外一个古老行业从业者。我说,你弄个海军有什么用啊。就算山东目前的舰队,也足够说一句,国内无敌了。别看我说天下海军出八闽,可真要是跟福建海军对上,我们也未必吃亏。再说离着老远,大家谁也够不上谁。他福建海军打残了山东海军,还能上岸来夺我的地方么?”

    “我不喜欢被人卡住喉咙的感觉。扶桑海军现在就可以卡住我们的喉咙,这个滋味,很难受。”瑞恩斯坦的脸色又严肃起来

    “再说,这次的战争,不管开局如何,结局必然是以普鲁士的失败告终。威廉陛下的野心与普鲁士的实力并不匹配,如果可以的话,我的理想就只能在山东实现。你觉得,伟大的瑞恩斯坦伯爵,会容忍自己效力的一方,被人扼住咽喉么?”

    “好吧……这个事,我们慢慢盘算,总归,普鲁士是要拿山东当补给港的。我为他存了几千吨上好的无烟燃煤,还有粮食、药品,这些都是给他的这支海狼舰队准备的。狼再厉害,也要回来睡觉,等到那时候,再说吧。”

    “我也给国防部定立了一个计划,一个足以让阿尔比昂人付出代价的计划。即使战争终将失败,我也得让他们见识一下,普鲁士帝国的厉害。这算是我对祖国的一次报答,接下来,大家就没什么关系了。可是汉娜那里,你准备怎么做呢?”

    赵冠侯摇摇头,指着桌上的名单。“这些人里,不少算是我的铁杆追随者,不管我要他们做什么,就算让他们把自己的亲妹子剥光送到我床上,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执行。要他们去死,绝对不皱眉头,这就是我国称为的死士。他们如果知道,自己死后,我只会送钱,却不会痛心,又该做何想呢?总之,到了这个地步,偶尔就得损失良知,这是避免不了的事情。汉娜那里,算是我欠她的……也许这辈子,她都不会为我生孩子了。可是,我也没办法,谁让我是两江巡阅,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总得把事情做好才行。”

    长出一口气,拉起瑞恩斯坦相外走“看看练兵去,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山东救灾,借款,买械,修路这都是一口气。气足了,人才有精神,可是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光挨打不还手,也不是个事。拳脚刀枪,是伤人的手段,这就得看你的本事了,让我看看,咱的鲁军未来要是对上洋兵,有没有把握以二敌一。”

    瑞恩斯坦侧头问道:“谁二,谁一?这个问题不解释清楚,我们就来一场决斗吧。下了砒霜的伏特加,还是涂满毒药的面包,随你选!”

    共合四年的秋天,注定不太平。失业狂潮席卷数省,报纸上,经济学家努力的解释着,这一切只是暂时的产能过剩,要相信市场,相信强大的自我调整能力,只要度过眼前的危机,一切都会变好。又讲一番烂肉不去,好肉不生的大道理。随即就去领上一笔润笔费,接着到堂子里逍遥。

    共合形势一片大好,未来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只要走下去,就能到达幸福的彼岸。可是,被学者们视为烂肉的工人、农民、失业者,却看不到自己的目标在哪。只能游荡在大街小巷,市井田间,为了生存而努力。

    在北直隶,一股马贼日益壮大,虽然没有攻破重镇名城,可是县城也被打开了好几个。这些人不据城池,破城即走,抓的肉票也不算多,看上去,也就是流寇而已。可是直隶地方官提起他们来,却都讳莫如深,只有一位喝多了的道尹泄露天机

    “流匪?流匪个x!两个团都给吞了,被打残的队伍加起来接近两个旅,搞不好,这就是第二个白狼!肉票是不多,可里面有县知事,还有个团长!河南闹白狼,直隶闹黑七,这共合以后,也没看着落好,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相对而言,山东的日子,就可以算做天堂了。大批的货物,自全国各地流入山东,神通广大的商人,从某些渠道掌握到信息,似乎赵冠帅要当冤大头,撒一笔钱出来做善事。

    这种生意不做,就是真的蠢了,宁可冒着风险,也有人把粮食、棉花、布匹乃至药材,从各省运往山东,即使是那几场极为凶残的杀戮与袭击,都没阻挡住他们的步伐。

    难民从原本的杂乱无章状态,变成了受管制,每个城市,都设立了专门的难民居住区。由官府发放帐篷,供应难民居住,并且定时有人进入难民区,消毒,做基本的清洁工作,避免瘟疫的传播。稀薄但勉强可以吊命的粥,会按时送进来,如果有人闹病,还会被官府接走,进行救治。

    山东的官僚体系,经过几次整顿之后,效率远非前金时代所能比。很多在前朝想也不敢想的事,在现在总是能做到。每当夜色降临时,难民们会聚在一起说话,大多数人彼此其实也很陌生,可是在一个新环境里,同为天涯沦落人的心境,让彼此之间很容易互相认同,沟通起来远比外人容易。

    几句乡音,或是接近的地域,都能让陌生人迅速热情起来。一些口齿明显比他人灵活者,就在难民中开始议论着“这山东花花世界,遍地黄金,可是就给我们吃这个,这是拿咱当牲口。这赵冠侯,顶不是个东西”

    “知道我们为什么混成这样?还不是他的小老婆办工厂,把咱们的工厂搞垮了,鲁布卖到咱们这,搞的咱们自己的布卖不出去。”

    “你们看,山东的百姓吃什么,咱们又吃什么?他们买粮食跟我们买粮食都是两个价,一样都是人,有这个道理不?”

    “我跟你说,这个赵冠侯最不是人,连他那个二嫂,据说都被他霸占了,跟他二哥被迫离了婚……”

    “老哥,检查身体的时候可得留神,你闺女这么水灵,可得藏好,要让这的官看见,怕是就要派大兵来抢人,送给赵冠帅尝鲜。听说被他祸害过的大姑娘,得论百。男的也留神,他看你身体好,就把你带走,摘了你的五脏六腑,卖给洋人医生做试验。”

    另外有一些人,开始在人群里散布着令人绝望的消息,说是粥只能给到某一天,随后就要任人自生自灭。这居住点,实际就是画地为牢,到时候想走都走不成。要想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靠自己的手去拼。(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六章 阴影中的较量(下)

    寿光城内的难民居住地里,足圈进去八千多人。男女老幼皆有。一名带着女儿逃荒的中年男子,不管是相貌,还是生平,都不出奇。加上他寡言少语,也就越发的不引人注意。

    这种地方,秩序实际混乱的混,尤其是女人的安全,更没有保障。他那闺女身上始终有一种臭味萦绕不去,让人闻之欲呕,才算是没人来打主意。可是行动时,被人摸一把,或是揩油的事依旧避免不了。直到进了城,有警查看着,情况才好了一些。

    居民点也是有规矩的,共合法律一样适用于这里。每天发放粥的共合官员,都会对难民点名询问,单是为了女人受辱的事,就有五个倒霉蛋被砍了脑袋挂在定居点外面。即使男人努力的辩解自己为此支付了食物,不能算用强,也没逃过一刀。

    共合以后,法律上取消了斩首,改为绞刑或枪决。可是山东依旧保有刽子手,其中一人泼命喊冤时,那个像兵痞多过像读书人的县知事,抽着烟回了一句“有能耐,你死后上阴间告我去!动手!”随后就是一颗脑袋砍下来。

    很久没见过砍头的人,被这种杀法吓住了,再没人敢来乱伸手。可是这汉子的日子,过的也不算多舒服,主要原因还是他不合群。

    这样的难民群体,凝聚力未必很强,可是当有人说起跟自己休戚相关的事时,还是希望下面有些共鸣,至少也跟着骂几句。大汉这种转头就走的模样,怎么看也是不给面子,当然落不了好脸。

    按照规定,除非夫妻,其他男女都是分区域居住,女儿在去女子营地前,照例给爹收拾着床铺。汉子回来,看了她两眼,没说什么,只在女儿离开前嘱咐道:“少跟那个李二姐的来往,听你学舌,她满嘴没有人话,不是个好人。”

    孝顺的女儿不敢违拗,可又有点不认同父亲的观点“二姐说的也不是坏话,您一路上,不也让俺往身上抹粪么?脸上都有。还是到了寿光,才洗下去。”

    “单是这个当然不坏,可是她说的其他的,都是混蛋话。什么大帅选秀女,专门祸害大姑娘,一夜之后就送到军营里给大兵泄火,这都是混障话。大帅身边的女人,都是什么样的,能看上你?”

    女儿小心的朝外看看,压低声音道:“爹,你真见过大帅?”

    男子沉默片刻,挥挥手“赶快回你那睡觉去,少打听这个。”

    到了第二天晚上,女儿的脸上有了笑容“爹,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喝粥了。咱可以住到外面去,我被选上了。”

    “选上?哪选上的?”

    “山东第二纺织厂,邹经理亲自来挑的人,把我挑上了。说是一个月三块钱,虽然不多,可是可以安排一个家属的饭,我可以住宿舍,至于爹,也可以住到外面。凭您的力气,还怕没活干?咱不用再在这,受他们的窝囊气。”

    “第二纺织厂……邹经理亲自挑的你?”男子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也少见的有了笑容“地方是好地方,人是好人,工钱比过去降了一半,可是眼下这世道,肯用人的就是好人,降工资的事,就别追究了。丫头,到了那好好干,不许偷懒耍滑,以后,要学聪明点。”

    一向少言寡语的男子,仿佛突然变了个人,拉着女儿,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个多小时的话。嘱咐着她该如何防备居心不良的坏男人,如何挑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过一辈子。

    直到女儿的情绪由欣喜变为不安时,男子才道:“没事,就是想跟你聊聊,工厂里规矩严,未必能常常见面。另外爹有事没跟你说,我也被挑上了。去枣庄的煤矿,那地方管的更严,大概是一年才见一回,你别想爹,好好干活……”

    女儿并不知道,一向冷口冷面的父亲,当天晚上哭了半夜,到了第二天白天,女儿就随着十几个姐妹,一起离开难民营,前往第二纺织厂寿光分厂上工。等到傍晚时分,健谈的男子,就又开始了宣讲。

    “这几个丫头,算是毁了,我跟你们说,你们非不听有什么办法。什么纺织厂?就是送到官窖子里去了,给那帮大兵撒火。咱要再这么下去,就没活路了,得自己想办……”

    忽然,见一个男子向他走来,宣讲者愣了愣,向来寡言的男子却抢先开口“你说的对,再这么下去就没活路了,只能靠自己!”

    他的脚步忽然加快,双目怒张,人如同一只疯虎般扑出。宣讲者也发觉情况有异,下意识站起身,不知从哪抽出一柄匕首。他并非弱不禁风之人,匕首使的很熟练,毫不废力的就捅入中年人的小腹。可是就在他一刀得手的当口,却觉得胸口巨痛,低头看去,才见大汉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口一尺二寸长的关山刀子。

    “玩刀……你不成。咱关中爷们玩刀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给人以懦弱感觉的中年人,抽刀递刀,眨眼之间,已经在对方身上连捅了七八记。围观者大惊之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听男子高喊道

    “我是陕西救国君老卒高老幺!当初跟着郭剑当土匪,按罪过,枪毙十次都够了。在华阴抓住我,大帅非但饶了我的命,还给我机会,让我当兵过好日子。是我自己恋家,当了逃兵。我对不起大帅,但是,也不允许有人胡言乱语,糟践大帅的名声。你们听着,赵冠帅给你们饭吃,给你们治病,给你们秩序,还给你们工作,这还有不是了?自古以来,可有仗着自己是难民,就什么都不干只吃现成的道理?他是好人,说是非的都该死!”一刀捅出,血溅满面。

    难民营这种地方,打架死人,都是不可避免的事,要不是有外面大批的武装警查以及士兵看着,怕是这里早就为了吃食和女人打的血流成河了。对于两条人命,在意的人不多,可是大汉的话,却似在井里扔了块巨石,激起无数涟漪。

    随后两天,开始有说书唱戏的艺人,以及几名教书先生进入,手里拿着报纸,给灾民们讲政策,讲道理。那报纸上的文字,自然是出自白斯文的手笔,他一笔压千军,最近在山东报纸上与人笔战,一个人喷倒了十几个人,成了好大名气。

    虽然辩论这种事,人多永远盖过人少,可是他颠倒是非的本事太强,一些中立派知识分子被他给拐的思想动摇,竟是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加上依附于赵冠侯的文人墨客,即使是比人头,也是赵冠侯这边多些。舆论局面上的优劣,就变的比较复杂。

    议论外人的事情,或许可以保持公心,讲一个是非,当事件涉及到自身利益时,除去圣人之外,多半都要在是非的层次之上,考虑一下得失。白斯文的厉害,就在于剑指本心。

    反对借洋债,不是不可以,大幅度削减福利,谁要是认同这个,洋债随时可以取消。可是削减福利这话,上层人物未必真的在意,甚至盼望着削减福利,可谁又敢说出来。

    自从山东搞粮食、盐的统购统销后,从中渔利的商人,失去了两个金矿。可是老百姓,是实打实落了实惠。谁如果反对这个,以白斯文的豪爽,肯定会在报上,指名道姓的把你夸奖一番。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结果,就是没人能预料的。

    预想中千夫所指的局面,变成了争论不休,虽然明面上,倒赵派还没输。可是从必胜仗打成胶着仗,这本身就是个问题,何况,随着情势的变化,恐怕还是挺赵派要占上风。

    灾民们未必懂大道理,报纸上面的话,也听不大懂。可是这些艺人的话,更接地气,也更容易被理解。比起那些宣讲者的危言耸听,艺人们,讲的则是希望,是前途,是未来。

    随着他们来的,则是寿光的地方人员,他们并非赤手空拳前来,带来的既有粮食冬衣,也有工作。山东对于人力的需求近似于正无穷,从路工到矿工再到兵工、铁厂。女性则有包括医院、军队的看护妇以及纱厂、纺织厂以及各种日用品厂以及商店等地方招聘。

    这个时机对于山东发展也异常难得,工人的人工费用便宜的惊人,这个时候的人,是不嫌多的。即使岗位暂时冗余也没关系,毕竟将来山东还要扩大发展,该招募的人,总要招。

    有了工作,就有了收入,不但可以搬出这片难民区,家属还可以得到照料。老人和孩子,这些不能工作的,只要亲属有工作,自己就能得到一口饭吃,也是个极为划算的买卖。

    因为煽动而聚集起来的不满,在真金白银面前,很快就烟消云散。大汉的死,也让一部分人打消了顾虑。想来连战俘都能放过的人,还会要自己的五脏六腑么?

    人毕竟不是白痴,该有的思考总会有,细致想一想,就能发现那些话,未必值得信任。再者,难民里技术工人也有不少,他们可以归入靠手艺吃饭的行列里,遇到识货的主,到哪待遇都不会差劲,更不至于担心人身安全问题。

    那名县知事,则站在几名士兵身后,小声嘀咕着“这几天妖言惑众的孙子,让那冒失鬼捅死一个,还有几个,给我看住了。光杀他们没有什么用,我得把背后的大鱼挖出来,这回做条全鱼宴,让大帅也看看,我离开部队,一样可以为大帅分忧。”

    类似的戏码,在山东全境都在上演,一些城市里,煽动者的力量比较强,或是因为地方官自己的处事存在问题,确实发生了难民暴乱事件。可是,不等他们闹出大动静,枕戈待旦的驻军就开始行动,骑兵兜几个圈子,就能吓住其中大部分,等到步兵排着队列出来,也就剩了扫尾的工作。

    总体而言,难民带来的危机,已经处于可控范围之内。虽然民怨不算化解,治安、社会等方面的压力还在,但是比起刚开始的时候,已经大有改观。之前的河南陕西大移民,如同一块磨刀石,把山东官员磨的异常锋利,处理起类似事件来,总归是有了经验,不至于手忙脚乱。

    赵冠侯所不知道的是,随着难民问题的解决,就连扶桑预定中的袭击计划,都开始搁置。扶桑残存的情报人员,接到了上级紧急下达的临时命令。停止现阶段破坏工作,改为搜集军阀赵救灾细节,包括措施、流程,以及相关注意事项、难民反应。

    这件事催的很急,逼迫这些残存的孤魂野鬼,停止了计划中的活动。对于安排,他们搞不清楚,但是服从的天职以及岗位特殊性,也提醒着他们不该问的事不要问。

    直到很久以后,这些情报人员的幸存者才知道,本国做出这个决断的原因,是山东的一系列救灾手段,让扶桑的文官部门大受启发,向上级申请暂停破坏,改为取经。扶桑是个灾难频发的国家,地震火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生。因为救灾不利造成的死亡,甚至超过了灾难本身。如果能把山东经验学习贯通,可以预见,未来扶桑因灾害而死亡的人数,将大幅度下降。

    对比起对山东的破坏,还是要先顾及本国,扶桑的大佬临时决断,取经被放在了第一位。短时间内,竟出现了扶桑情报人员冷眼旁观,学习救灾,以敌为师的情景。喧嚣的破坏工作,暂时告一段落。

    山东方面的反击,却没有因为扶桑的停止而终止,在人群里煽动是非者,被一个接一个的挖出来,消失于茫茫人海之间,仿佛从没存在过。山东情报体系在这段时间里,全体成员取消了休假,刑房里,随时随地,都能传来惨叫之声。

    京城的扶桑公使日置益,也已经得到回报,但是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焦急。面对棋盘,自顾打谱,只缓缓说道:“第一回合的较量,山东算是小胜半招。可是这还只是开始,他的麻烦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到来。我期待着赵督军给我更多的惊喜,毕竟他做的越好,我们可学的越多,我越来越欣赏这个对手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七章 撒什么种子开什么花

    京城居,大不易,这是自有皇上的年头就留下来的老规矩,四九城里一个厕所的价,就顶外省一套大瓦房。共合之后,房价并未降低,反倒一路推高,为共合财政做出了巨大贡献。肃政使陈思敏宦囊不丰,所住的房子,算不上多宽绰。雷震冬带着四个兵进来,就差不多占满了半个房间。

    前金时代,京城这地方爷字号的人物得够小一百,大多是完颜氏黄红带子,这些人飞扬跋扈,为非作歹的事做的不计其数。再加上京城鱼龙混杂,每天平均下来,都有几条人命发生,九门提督的日子极为难过。共合以后,新人换旧人,轮到某部长的公子,或是某次长的小姐成名于市,九门提督照样是个苦差。直到一菩萨一屠夫执掌京城治安,四九城里外,才总算有了三分天子脚下,首善之地的味道。

    菩萨者,自然是绰号江菩萨的江宗朝,笑面佛颜,总是和气生财的样子,让人生不起厌恶。至于屠夫,就是站在陈思敏眼前的这位,军法处长雷震冬。

    共合之功,首在武昌,武昌之功,则在三武,称一声开国元勋,也不为过分。可可是共合功成,这三位元勋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待遇,从前金的官吏手里逃脱了性命,转头就送在了所谓共合同志的手中。

    蒋易武受难于广西,张振武则命丧于这位雷震冬之手。敢杀共合功臣的雷屠夫,连共合小周郎蔡锋的家都敢带人去查抄,何况一肃政?他一进家,陈思敏吓的脸色煞白,也就可以理解。

    雷屠夫与江菩萨不同,生就两面相,一张不输江菩萨的笑面佛脸,一张则是金刚怒目。好在此时展现的,依旧是那副菩萨脸,满脸都挂着笑“老陈,给你道喜,你这可是大用了。在京里当个肃政使有什么意思?每年那点岁费,去八大胡同也就够摸回手,没劲。想要捞点油水,又得防范着身边疯狗同僚,那就不是人过的日子。这回大总统体谅你,给你外放,津浦铁路山东铁路局帮办,这个可是打灯笼找不到的肥缺。我跟你说,铁路上都是钱,你随便划拉点就发财了。再说谁不知道,山东有铁勒娘们,到时候我去山东找你开洋荤,可得你请客。”

    虽然他恭维话说了一堆,可陈思敏的精神丝毫没见好,两腿一软,就瘫在了炕上。前金时代言官风闻言事无罪,就算惹翻了大佬,也是贬谪外地。共合不流行贬谪,结果这个处置,比贬谪更过分。

    自己刚弹劾了山东王,就被赶到山东做路局帮办。那铁路是押给洋人的抵押品,自己只要沾上一个贪墨路款的罪名,赵冠侯就可以大方的把自己枪毙,还不用担责任。

    他下意识的跳起来,大喊道:“我要见大公子!我要给大公子打电话!”

    可是四个大兵都是训练有素之人,两人上前拧住胳膊,就压的他动弹不得。雷屠夫依旧是佛相示人“大公子啊,现在怕是你联系不上,他那边电话坏了。正修线路呢,大概得修到你上火车时才能好,车不等人,赶紧着走吧。我说,你们别闲着,给陈老哥收拾行李,护送他上火车。最近世道不太平,有个刘什么玩意的,连军列都敢打,你们路上保护好陈大人,必须把人交到赵冠帅手里。”

    他吩咐完,就自顾出了门,暗自叹息,自己今天又得罪一个。现在可着京城,怕是也没几个人看自己顺眼了。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这次任务是奉大太太命令,将来也有个人好替自己背锅。

    居任堂里,袁慰亭也给沈金英陪着笑脸“你也得体谅我,现在共合了,不搞君叫臣死臣当死那套。再说肃政使是言官,咱们要保证言路畅通,就得给他们格外优容,这是从老辈子传下来的帝王术。我总不能随便把个肃政使就给抓起来下狱吧?”

    “怎么叫随便?贪墨,收礼,勾结土匪,只要有心,什么罪名找不到!枪毙个人,有那么费劲么?说到底,你就是不想管!合着我们家的人,就活该受欺负是吧?那干脆,连我和寒云,一块关起来算了。”

    沈金英面沉似水,丝毫不给这位大总统面子,反倒是袁慰亭要主动讨好。“你说的这个,我也不是没想过,可是也得给老大一个下台阶。他在河北吃了大苦头,再把陈思敏崩了,不是打他的脸么。得了,看在他也管你喊妈的份上,就给他个脸吧。再说,人给冠侯送去了,他要是想枪毙,就自己动手,我绝对不说什么。”

    “说什么?现在刘黑七闹的快赶上第二个白狼了,还就是在京畿附近闹腾,说不定哪天带着兵,就敢到城外来放枪。不指望冠侯挂帅,谁替你打这伙土匪?”

    袁慰亭一阵苦笑,好不容易想敲打一下赵冠侯,提醒他一下注意分寸,别把个山东搞的像自成体系,就来了刘黑七这么一个事。北洋兵,也着实是太不堪用了。老班底大多在南方,还有一些拱卫京城。地方上新组建的部队,实在太新,缺乏实战经验的他们,还没有面对悍匪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部队里被渗透的很厉害,被打掉的两个模范团,到底是被打崩了,还是临阵反水,就连大总统心里,实际也没数。京里段芝泉跟自己总是不贴心,蔡锋……袁慰亭摇摇头,他比刘黑七威胁更大。不管刘黑七闹的多大,都不能给蔡锋兵权。想来想去,搞不好,真的要靠鲁军出战了。

    他笑了笑,抚着爱妾的头发“老大,是想替我分谤,怕影响咱们的大计。这事说起来,对你也有利。可是冠侯既然手下有这么厉害个刀笔,那这也就算不上什么谤,更不必分了。随他去吧,国会那边,听说你吩咐人,把几个议员打了一顿。这也该出气了,今后呢再想干这事跟我说,我帮你打,眼看就是要为天下养的人了,哪能什么事都自己动手。”

    沈金英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可还是赌气道:“以天下养,那可轮不着我,我前面还有个于氏呢。”

    “她?就她那德行,有什么资格跟我在一起受万人朝拜?”袁慰亭毫不掩饰自己对发妻的厌恶。

    “她占的位置好,谁也没法把她给抹了,第一夫人就只能是她。可是皇后未必要立发妻,自古以来,废后立后,都是帝王家事,哪容外人插嘴。你跟我既受过苦,也享过福,却很少找我要东西,最大的心愿,就是过一把皇后瘾。按我家里的旧例,我的日子怕也不多了。在我走之前,总要让你随了心意才好。”

    “容庵……”沈金英的手拉住了袁慰亭的手。后者豁达的一笑“你别哭,圣天子百灵相助,或许我一登基,这病就好了也说不定。再说,现在还得看,山东那盘棋能不能做的活。如果那盘棋输了,这个皇帝当不当,也没什么意思,儿皇帝反不如总统快活。可要是赢了,我看天下,谁还敢对我说个不字?”

    沈金英轻轻咬了咬下嘴唇,心道:冠侯,你一定要给姐争气,打一个胜仗出来才好。姐能不能当上皇后,可就看你了。

    “自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就没听说,咱中国打赢过洋人。我家那死鬼,说是驻外使节,洋人对他也挺客气,可是说到办外交,实际就是受气。好不容易出个章合肥,办洋务说是很有手段,可结果呢?什么风帆舰队,在高丽让人打了个落花流水,照样还是输。再后来,就是闹拳,瓦德西带我住进鸾仪殿,那时候我就知道,大金完了,是到了该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赛金花在济南一样有自己的物业,她享受着赵冠侯在她肩背上的敲打,颇为得意。毕竟天下间,能让堂堂巡阅使这么伺候的女人,怕是也找不出几个。

    如今的她,在山东继续做交际花,一样有人追求。可是追求她的,无一不是身家丰厚,颇有社会地位的成功人士。而且大多数是丧偶续弦,即使是做妾的,也是言明两头大,不分高低。

    毕竟,山东的草头天子在她面前,也是低眉顺眼,一口一个二姐叫着。谁要是拿她当成给钱就可以上的表子,一准被门外警戒的大兵直接拿枪托马鞭伺候着。地位比起当初做世界元帅夫人,只高不低。乃至京城里,也不如在山东时候自在。

    可是她日子过的并不安生,每天迎来送往,日程排的很满。这样的应酬,并不是为了自己赚钱,甚至铺场面还要搭钱进去。她现在做的事,是为山东牵线搭桥,购买物资,谈合作,谈生意。

    她本是个极大方也极懒惰的性子,否则也不会短时间挥霍掉几万银子,在京里更是每天睡到日头高升才起。可是到了山东之后,她每天睡眠不足六小时,与人谈价格时,更是锱铢必较。

    她心里有数,谈成的生意越多,自己得罪的人,实际就越多。那些人未必怨恨赵冠帅,可是对她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多半是真的记仇了。

    赵冠侯也因此,对她极有亏欠心理,就算是干个仆役的活,也没有二话。赛金花倒是不在乎的态度,揉完了肩,就让赵冠侯坐下,脱了鞋将腿搭在他的腿上,指示着他给自己揉小腿。

    “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搭几万银子进去,再不然,就是以后没生意做。有你这个当大帅的兄弟,还怕没了姐的饭吃?这次不是生意,而是战场,我就是你山东的粮台。跟洋人打仗,就不可能赚钱,只求争口气。一群猪狗不懂道理,我就跟他们讲道理。跟他们手里多抠出一个子,就可以把这一个钱投入到前线上,一进一出,就是两倍。虽然我已经很久没下水了,但只要他们愿意降价,我就陪他们几个晚上也没关系。可惜啊,老了,没吸引力了,没一个乐意的。”

    赵冠侯道:“其实……自从他们带着货进山东,好多事就不由他们说了算。我自己出面谈,或以势力压,总能把价格杀下来,二姐就可以省些唾沫和精神。至于脱你的衣服,我看谁敢!山东这地方虽然有年头不闹响马了,可是死几个商人,也不叫事。”

    “那不是要你来背锅?你现在是大帅,未来的前程,谁也料不准,该是爱惜羽毛的时候了。我就是这么个名声,再臭能臭到哪去?反过来说,好能好到哪?左右一个价,让我多替你背一口锅,就多背一口吧。要不是瓦德西死了,就连跟普鲁士谈判的锅,我也替你背下又怎么样?大不了让爱国志士把我杀了,一拍两散。”

    赵冠侯沉默片刻,“家里很大,人多也热闹,二姐跟寒芝姐还有格格,都聊的来……”

    赛金花摇摇头“得了,叫了你好几年兄弟,改口喊老爷,不习惯。再说,你吃了我的小丫头还不算,连我这个老女人也要?太贪心留神撑死你。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年轻时喝酒吃烟什么都干,也没几年颜色,再过几年,敬慈就不会腻在我怀里不下来,我进你家干什么?等过几年专门用来吓小孩子么?自己的日子自己过,拖累别人,就没意思。我这个人,就是这个性子,趁着青春年少,人比花娇时,就吃喝玩乐,看上我的男人花钱养我,我花钱养我看上的男人。等到人老珠黄,神憎鬼厌,就找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安静的去死。都说表子无情,那是因为我们这一行人动了情,结局都会很惨。可我这种注定没好下场的,还怕惨么?这辈子,交了你这个兄弟……不亏。”

    江西,军列向山东呼啸而去,上面满载的粮食、棉花之下,包裹的却是几十箱现大洋。即使连押运的士兵,也没人知道这个秘密。因为共合财政艰难,第六师欠饷数月,将兵愤怒情绪极大,如果知道大帅把军饷是送给了山东,即使李秀山,怕是也压不住场子。

    看着远去的列车,他只在心里暗道一声惭愧,结拜兄弟,也就能帮你这么多了。

    岳阳。号称关王再世的吴敬孚,此时却气的面色发白,对面的曹仲昆,则是没羞没臊的陪笑。

    “你知道你送出去的是什么?不是一万两千石湘米,而是基业!这些米,我本来准备用来招募六千湘地大好男儿,再购买军火武装队伍的。可现在,这些……我不反对你支援赵冠侯,可是这是一场有输无赢的仗。到最后,中国人的米,成了扶桑人的战利品,这种援助有什么意义?你为什么不留下来招兵买马,有朝一日,替中国人找回这个脸面。”

    “子玉,你说的这个道理我懂,可是担子太重,我可挑不动,还是找省事的活给我干吧。至于打败扶桑人啊,为国争光什么的,让老四来吧,我够戗。再说,你说山东最多一个礼拜就要输,我是不老信的,万一他要坚持半个月呢,这粮食不就有用了么?我比玄德不能比,你比关公不差,可是关公为什么保刘皇,还不是因为皇叔义气么?我要是不帮兄弟,那还算个什么皇叔?”

    自比关王的玉帅,至此彻底无言,只能看着眼前这位毫无架子的大帅,心里生出莫名的无力感:自己要把他捧上一统天下的宝座,怕是未必比武侯辅佐阿斗容易。赵冠侯,你可别输的太快,否则你将来逃难到湖南的话,我第一个要找你算帐。为了对的起那些大米,也给我卖点力气,好好打一仗,让扶桑人看看,我中华是不是没有好男儿。(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八章 海狼(上)

    江西、湖南、湖北、安徽、山西、关外三省,共合各省援助物资,陆续运至山东,才让赵冠侯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人缘是这么好。

    这几省将军里,要么是自己的结拜兄弟,要么就是得过自己恩惠的。比如徐州张辫帅,毅然捐献二十件古董,外带不知道沾了多少血的十万银元,冲的不是山东父老,更不是百万难民,而是前金时代封的世袭一等侯官职外加额驸身份。

    倪继冲的安徽来自赵冠侯恩赐,至于山西,则是单纯的恐鲁症,生怕赵冠侯驱难民入晋,干脆花钱买平安。

    预算的两千万元,按照陈冷荷和简森的估计,大概两个月不到就会花光。可事实上,两个月下来,用去的款不到一半,同时,各地的捐款,也开始陆续汇到山东,于救灾事业大有帮助。

    这得益于赵冠侯亲自选的镜头照相,配合上苏寒芝的名气,以她知名女作家的身份,向社会各界募集捐献,自己带头捐出一部书的版税。

    她在中国乃至泰西,都很有一部分铁杆读者,号召力颇强。在她的带动下,现在差不多有二十万以上的资金入帐,后续资金,也在陆续进来,两位女财神盘算着,局面大概会比想象中容易一些。

    这些钱花出去,自然不是打水漂,而是换来了看的见摸的着的东西。只是这里面很多东西,在普通人看来,花的不值得而已。比如洋人堆在仓库里卖不出的设备,再比如雇佣一些洋人到工厂里工作。

    连山东人自己找工作都困难的时候,还要雇佣洋人,这让很多人想不通。毕竟一个洋人的工资开支,可是中国人的五到十倍甚至更多。他们就不信,一个洋人干活真能顶十个中国人?

    但是在赵冠侯的铁腕作风,加上白斯文颠倒黑白的神通,这些意见牢骚毫无意义。山东的情形越变越好,这是不争的事实,虽然被人认为劳民伤财,可是工厂、铁路、依旧一个接一个的拔地而起。开门做生意的商家越来越多,街道上游荡的无业游民,倒是少了不少。

    如果说有谁感到不舒服,那大抵就是自家乡来山东淘金的商人。山东给的价格,凭心而论,不算少。可是比起乱世灾年,难民遍地的实局,这个价格,却又不如预想中的那么高。

    毕竟每到灾年,粮价涨个十倍是常态,像山东这样粮食依旧平价销售,且许出不许入,粮食按人头发卖等限制正策的,这不是摆明了破坏市场规律么?

    支付方式上,山东付的是鲁票,还有山东的日用品,轻工业产品等,商人们想要的真金白银,却要打折才能拿到。这又是另一个让商人感到很不高兴的地方。一些脾气大的商人,决定终止贸易,却被告知,因为刘黑七的猖獗,现在粮食和棉布列为军事管制物资,实施进出登记。进入山东的粮食,想要拉走……可能性不大。

    能做到大商人的,背后自然也有这样那样的关系。一位段芝泉的小同乡,一怒掀桌,说这是明摆着违法,他运自己的粮食,招谁惹谁了?结果还没等出山东,就被人抓了起来,至于罪名,据说是随地吐痰。

    邹秀荣、孟思远、赛金花乃至于真正以公开身份代表赵家出面的苏寒芝,姜凤芝。商人可接触的人不少,但是跟谁接触,实际都是殊途同归。这些人一样不好说话,油盐不进。

    孟思远是连大总统给的支票都转手捐献给慈善机构的主,谁能打动他?至于其他女人,更是攻不克的堡垒。下面经办的官员,倒是可以收买,可是到了办事时,没有那几位负责人的签字,他们的决断什么用都没有。

    几次折腾下来,一部分商人认识到,山东实际就是一个异常坚固的铁桶,想从它身沙锅内刮油水,简直是白日做梦。最后只能捏着鼻子,接受山东提出的条件,以不占便宜的方式完成贸易。

    这些物资根据扶桑人估计,真正用于救灾的部分,不超过七成,剩下的部分,应该是进入了山东军队的仓库。当这个情报反馈到板西八郎手中时,这位扶桑东方情报机构最高首领,同时也是袁慰亭身边亲信幕僚的板西,不怒反笑。

    “很好,赵冠侯不愧是我和青木老师都认可的豪杰,做事情,果然与普通的中国君人不同。如果他生在扶桑,我发誓,一定会支持他当首相,谁不投他的票,我就让人把炸蛋丢到这人的家里。”

    日置益微笑道:“可惜,按照本国法律,一个中国人,是没机会竞选首相的,所以,我可以放心他不会成为我的竞选对手。现在他大量的搜集物资,显然也看到了我们的决心,同时,也是在展现自己的决心不是么?他不愿意和帝国合作,还拉了普鲁士人来助拳,又囤积这么多物资,是要拼命?”

    “这一点,实际我早就想到了,所以我才用那么多人手,希望换掉他的性命,可惜,还是失败了。”板西八郎摸索着手边的刀鞘“他就像是一头保护领地的狗,谁进他的领地,就要做好被咬伤的觉悟。没有这个胆量,还是不去的好。这种决心和意志,往往可以感染他的部队,让他的部下陪着主官一起发疯。这样的敌人,绝对是一块硬骨头,只可惜……他选错了对手。看家狗再凶,也注定斗不过猛虎。我现在给手下的命令,并不是破坏那些仓库,而是去搞清楚他们的位置,做好标识,以便大军接收。”

    “受泰西经济疲软影响,帝国的经济,也到了极危险的地步,能够多一些收获,总是一件好事。至少那些财阀那里,会很高兴吧。对于战争,我所听到的消息是,将在一周之内,彻底解决战斗。”

    板西摇摇头“这种言论,显然是没到山东实地考察过,才会空口说白话。事实上,依据最乐观的估计,也要一个月左右,才有可能解决赵冠侯。当然,如果他够聪明的话,在战争进行到两周左右时,就会选择求和,我给他的时间,则是二十天。如果在二十天之前,他选择低头求和,未来的日子里,我们将成为很好的合作伙伴。毕竟袁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未来的中国,我们需要一个足够聪明的人当合作对象,军阀赵无疑是一个值得扶持的目标。”

    “如果超出二十天呢?”

    “那就只好用这柄军刀,助他成佛。遗憾的是,现在还不到动手的时候,只有等到阿尔比昂与普鲁士的战斗打响,我们才能动手。曾经的时代,是属于泰西人的,他们乘坐军舰,横冲直撞,占领每一个他们视线所及的国家。未来的时代,则是属于扶桑的,我们有幸生于这个时代,就先用山东作为垫脚石,进一步,就是整个中国,接下来是亚洲,最后是世界。”

    板西八郎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弹着“如果那些人知道,他们援助的物资,最终会变成我们的战利品,又该做何想法?阿尔比昂人一向视海上为自己的天下,可是这次,一切都可能变的不同。在我看来,一个时代即将过去,另一个时代即将到来。我们有幸生于这个时代,就该做出一番事业来,把整个世界,掌握在扶桑人手里!为了这个目标,所有拦路者,全部,都要消灭!”

    小李曼的舰队,也到了该的时候,以四艘单纯的蒸汽战舰出发,不配属任何风帆船,在此时看来,属于冒险且无谋的盲动。

    蒸汽战舰虽然有着速度快的优势,可是从点火到出发,需要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且一旦锅炉发生故障,整艘船就会陷入瘫痪。用这样的军舰去独立执行任务,在阿尔比昂海军看来,是单纯的送死。

    即使比拼火力,四艘军舰的火力,依旧不能与阿尔比昂庞大的风帆舰队相比,就算给他们一个机会突袭,最终也不过是两败俱伤。从纸面数据看,没人看好这四艘蒸汽军舰能打出什么了不起的战绩。

    事关机密,小李曼不会透露细节,只是他脸上的表情,则透露着绝对的自信,这一次他的海军,并非是以卵击石,更不是送死。而是满怀信心,建功立业。

    送行宴规模不大,连安德鲁主教都没出席,只有赵冠侯、汉娜、小李曼三人。巴森斯伯爵跟随小李曼一起出征,至于执行的任务,照旧是保密。汉娜也明白军中规矩,三个人的谈话,并不涉及部队动向或是作战方面。倒是小李曼对赵冠侯主动提起

    “烟台和日照,我需要有足够的燃煤储备,经验最为丰富的修理工人,以及蒸汽船所需要的全部零部件,还要包括全新的锅炉。在我们的购买计划里,这些东西都有,所以别说你这里准备不了。我知道,你想要建立自己的蒸汽舰队,这个想法,我完全支持。老朽的阿尔比昂海军,还沉迷在他们拥有多少战舰上,却看不到,未来的时代,是属于蒸汽战舰的时代。很快,那些漂亮的帆船,将彻底被海洋所淘汰,明轮、锅炉和蒸汽,才是海洋的主宰。但是,以山东当下的工业能力,还不足以支撑你搞一支蒸汽舰队。这些物资你留下,用途并不大,等到帝国将敌人全部战败之后,我帮你训练一直真正的海军。”

    看着意气风发的小李曼,赵冠侯只点点头,举起酒杯道了一声

    “保重。”

    “汉娜,我下次来的时候,会不会看到你怀上他的孩子!要知道,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如果再不生,将来就会变的很危险。”

    一杯酒泼头浇下来,让这位充满信心的海军将领,变成落汤鸡。

    当四艘蒸汽军舰轰鸣着驶离军港时,赵冠侯捏着汉娜的手,小声道:“想哭就哭出来吧,并不丢人。”

    “我为什么要哭?父亲最大的理想,就是战死战场!这次是他实现自己理想的机会,事实上,自从离开部队以后,他还是第一次那么高兴。我不会为他的选择感到难过,只会因他而光荣。或许你们都认为普鲁士在发疯,妄图以少数国家,挑战整个世界,但是我想,最后的结果,一定会让你们所有人大吃一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战场,李曼的战场在海上,我的战场,则在这。”

    她指向身后的大地,在赵冠侯脸上一亲,松开手,走向了自己的马。“你陪我去矿井吧,我要为帝国贡献更多的矿石。还有,你从河北购买的铁矿石我看到了,确实很不错,算的上第一流的矿石。再加上普鲁士的技术人员,以及来自山西的焦炭,不久之后,山东铁厂的名字,将超过汉冶萍铁厂。这是帝国友谊的一部分,至于另一部分,相信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在山东外海,扶桑军舰的巡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碍于各国利息纠缠,封锁山东水路的事,暂时是不敢做的。

    可是偶尔出来恶心一下山东海运,或是向山东的海军挑衅,他们却是没少做。即使有两艘铁肋木壳加上一艘宝顺轮,山东也不敢和扶桑海军发生冲突,一向能躲则躲,即使躲不过,也是忍气吞声。

    扶桑人向来敬恶欺善,越是退让,他们就越是肆无忌惮。执行骚扰任务的扶桑海军,将日常的巡逻、检查,看成了娱乐的一部分。除非是悬挂有阿尔比昂或是扬基国旗的船只,其他船只只要被他们发现,多少是要受些损失的。

    由九艘风帆战舰组成的巡逻舰队,虽然没有蒸汽船,可是实力依旧不容小看。即使与山东海军公开较量一下,南部大佐依旧不认为自己会输。

    今天,又是他例行打猎的日子,而且随着国内的动员令,扶桑对于山东的态度越来越强硬,已经着手准备实施封锁。他也不介意,在这种环境下,给山东的船只一些教训,即使是挂着泰西国旗,也不妨碍他出手检查!

    前方船上忽然打出旗语,发现悬挂普鲁士国旗的船只,自山东方向驶出。南部大佐的情绪,因为发现猎物,而变的格外兴奋“截住它们,进行盘查。”他决定,今天要搞掉几艘船,作为狩猎的纪念。

    扶桑决定与阿尔比昂联合,普鲁士国旗,已经失去了庇护作用。这帮笨蛋,还想用普鲁士做挡箭牌?还是用炮弹让他们清醒一下,在亚洲,只有扶桑海军才是王者!

    九艘军舰以半月阵队型,对悬挂普鲁士国旗的船只进行包围,同时防范着对方逃走。猎物并没有转身逃走的觉悟,相反竟是开足马力,朝着扶桑军舰冲过来。

    “是炮舰!这不是商船,是军舰!普鲁士人的军舰!”随着伪装撤除,扶桑人惊讶的发现,在这些猎物上安装的新式舰炮。自己网住的不是小鱼,而是巨鲨!

    伴随着粗大的黑色烟柱,四条巨鲨开始了进食,猎人与猎物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颠倒的。他们的目标,自始至终,就是这支扶桑舰队。炮声轰隆,烈焰熊熊。伴随着船体碎裂及火光映照中,海面上满是碎木破帆,以及随波逐流,载浮载沉的扶桑海军旗。

    扶桑南部大佐战死,所部军舰损失超过一半以上,四艘蒸汽军舰则以完整无伤的态势,向前驶去。(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九章 海狼(下)

    烟台港口。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是港口港口的工人实行了三班倒制度,随时有人值班,是以,当汽笛发出凄厉的叫声时,码头上的工人并没有手忙脚乱。按着操练,工人来到码头,苦力也排着队伍小跑出来,随时待命。

    四艘吞煤吐烟的巨兽,已经抵近了码头。小船将巨兽所驮载的战士,送至陆地。一名高大的普鲁士军官表情严肃的跳下船,用母国语言大声嚷嚷着“有没有人懂普鲁士语?我需要一个懂普鲁士语的人跟我谈。”

    “尊敬的军官阁下,现在是深夜,在这个时候喧哗,不是绅士的行为。我想,我们还是小点声说话比较好,山东会普鲁士语的人很多,你不用担心任何沟通问题。”

    灯光照射中,一对男女携手而出。男子身穿大礼服,女人则是一身紧身军装船形帽,将身材勒显的格外动人。

    军官对于这个男子并不陌生,脸上的表情,也变的好看了,张开胳膊打招呼道:“冠帅!真没想到,这个时间居然会在码头遇到你。小李曼阁下还在船上,他需要指挥部队,不能随便下船。我们的食物和淡水都已经见底,燃煤所剩不多。至于炮弹……谢天谢地,如果我们再多和扶桑人打一次,就只能通过跳帮解决问题了。”

    “不用担心,山东储备了足够的物资,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完成补给。包括船体的抢修,也交给我的人就好。至于阁下,我们可以喝点葡萄酒,再吃些小点心,享受一下难得的休闲时光。”

    烟台的葡萄酒是山东本土工商业的拳头产品之一,质量上乘,但是受限于经营模式,与泰西的酒业竞争,没有多少优势。但是真正的酒中老饕,喝过一次,往往就把这酒当成一生最美好的记忆之一。

    这名大个子军官,显然也是此道中人。几杯葡萄酒喝下去,他已经与赵冠侯成了最好的朋友。

    “我们这次真的很过瘾,在广岛,给那些扶桑猴子上了生动的一课,他们从没想过,在自己家里,也会遭到海上的攻击。甚至连警戒工作都没做,就被我们打的落花流水。我们只擦破了点皮,而他们,却损失了大批的物资。那爆炸声……可真带劲,只有上帝知道,那是多少弹药殉爆。广岛港口的大火,就算是我们送的圣诞礼物。这回,他们怕是要有几个月时间来恢复元气,然后,才有可能找你的麻烦。”

    赵冠侯表示感谢之余,又问道:“普鲁士已经对扶桑宣战了?”

    “还没有,不过无关紧要。我们是以海盗的身份出现,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们是普鲁士人。因此,一旦被俘,不享受万国公法保护,任何权力都没有。可是,谁在乎?即使挂了旗,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指望扶桑人保护我们的权益?我还不如指望我的老祖母忽然长出牙来。你也不需要感谢,大家站在一条战壕里,帮你就等于帮自己。我以及我的手下,有很多人的亲属在青岛。扶桑人早晚会跟阿尔比昂人联手向帝国宣战,青岛自然是他们的进攻目标。受过这通教训,那些东洋猴子,短时间内,没有办法组织起强有力的攻势。你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做好战争的准备。海上的扶桑人,归我解决,陆地部分,交给你们,别让他们伤害到我的家人。”

    山东方面准备的很周全,购买宝顺轮后,对于蒸汽船的整备,也有着相关的训练。加上难民潮流入带来的庞大人力优势,几个港口都不缺技术工人。

    整补进行的很迅速,这名高大的普鲁士军人对码头工作人员的效率也颇为满意,心情舒畅之下,话也就多起来。

    “真难得啊,这次出海,一定要带两瓶葡萄酒带上,没有酒的人生,将黯淡无光……小李曼他们很安全,我们这一次的旅途很漫长,教训扶桑人,只是开胃菜。收拾阿尔比昂佬,才是大餐。你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听到让人振奋的消息。下次来的时候,我给你带个阿尔比昂女人来怎么样?”

    赵冠侯足足送了他一箱葡萄酒,这名军官只差与赵冠侯结拜兄弟。送他上船之后,杨翠玉摇摇头“估计,很难再见了。”

    “多半如此,这四艘军舰,实际就是以命换命的死棋。杀一个够本,杀两赚一个,对他们而言,是最恰如其分的描述。他们自己,也未必不知道未来是这样的下场,可是能多击沉一船,就多打沉一船,正是有着这种意志,才有了这么一支强大的海军。若非如此,他们又怎么敢去挑战海上的霸主?不得不承认,咱们的兵,比起洋人来,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这次,也算是个磨刀石,是龙是虫,磨过之后即见分晓。”

    “扶桑人确实不会想到,有海军打他们的闷棍。可是他们的表现,也不该这么差劲,这里面……有问题。”翠玉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的更为可爱。

    赵冠侯揽住她的腰,在她脸上先亲了一口“你这秘书处长,是越来越称职了,眼看就能当我半个参谋。扶桑人确实骄傲,但没骄傲到大意的地步。这次,也算是卖个破绽吧。山东这个地方,普鲁士的商业利益其实很有限,也就是这两年开矿,才有大量普鲁士资本进入。之前,一直是阿尔比昂在经营。扶桑人要进来,肯定要动那些矿的脑筋,阿尔比昂人又会不会答应?所以,这次算是个苦肉计,这些牺牲,就是为了将来跟阿尔比昂人讲条件用的。我付出了这么多东西,你不让我多拿一点回去,又怎么交代的下去。当然,普鲁士一边,也算是给我帮了个忙,至少这些物资没了,扶桑人短时间不至于真的动武。”

    杨翠玉道:“天气渐凉,本来也不适合进兵了。如果真是到了数九隆冬来打,对我们倒是更有利一些。”

    “不光是气候原因,还有个时机问题。扶桑人在等,等阿尔比昂人妥协。阿尔比昂人世界霸主的地位,越来越不牢靠。天竺那边闹叛乱,虽然天竺弱兵,可是听说出了个很厉害的女王,着实打了些胜仗。非洲那边,一帮黑人也在闹事。这些地方都分散着阿尔比昂的精力,再和普鲁士这种强国打,自然就吃力了。这种时候,最适合讲斤头,扶桑是阿尔比昂一手养大的狗。这个是需要狗咬人,狗就要多要点骨头,越晚出手,得到的好处就越大。这次的袭击,既是他们用人命帮阿尔比昂报警,让他们意识到蒸汽舰队的可怕,也是一个可以晚点出兵的借口。”

    赵冠侯呼出一口长气“扶桑人,格局有限,鬼心思不少,跟他们打交道,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不过不管怎么说,算我欠这些普鲁士人一个人情,将来不管他怎么看我,我都要想办法报答。你帮我查下,这些海军在青岛家属的情况,将来……要报恩。”

    两人回了临时住所,一份电报已经摆在案头,翠玉飞速的翻译之后,脸上颇有些忧色。“赛金花的住处,遭到了袭击。我们的人虽然有准备,院子里还是落进了一枚炸蛋。二姐最好要转移一下,否则很危险。”

    赵冠侯摇摇头“她不会答应的。二姐好端端的挂出赵冠侯外室的招牌,当然不是为了调细我,她的用意就是为了替你们减少压力。扶桑的刺客,不光会对我下手,包括我身边的人,也一样是袭击目标,对比起深宅大院里的太太,她这个外室,相对要好杀的多。毕竟扶桑的人手是有限的,每在她这里多消耗一个刺客,你们就少一分危险。她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为你们分担压力。如果不是有这个考虑,她也不会挂出那块招牌来。”

    除了赛金花以外,山东的高层如邹敬斋、李润年,乃至孟思远、邹秀荣等人,都遭到过扶桑情报机构的刺杀。但是对上赵冠侯这个刺杀专家,也是扶桑情报机构流年不利。在这个领域里搏斗,他们的经验,反倒不如赵冠侯丰富。几次交手,都是扶桑人大败,损失惨重。

    饶是如此,作为局内人,每天生活在死亡的阴影之中,日子当然不会好过。就连几家的孩子,都不能随意出入。赛金花原本可以置身事外,此时果断站出来吸引火力,翠玉的心里,也是一阵感激。

    赵冠侯道:“不止是赛二姐,其他人,也同样在努力。二哥在山东总商会推行抵制扶桑货,以山东的轻工业水平,扶桑货原本跟咱们竞争的优势就不大。他这么搞,主要目的并不是商战,而是一种表态,证明自己站在我这一边,愿意与扶桑人死战到底。就为了这个表态,他已经吃过两次炸蛋,工厂也被炸过一次。”

    “二嫂也是啊,她的工厂被人放火,放炸蛋,也有好几次。扶桑人消停了一段时间,就又开始闹事。”

    “他们不想那么快出兵,也不想我准备的太充足自然就要用点手段。这种破坏及暗算行动,就是准备的一部分。于扶桑而言,只要能有效迟滞我们修建工事,准备物资的时间,这些人员的牺牲就有价值。对于情报人员的用法,我和他们的理念有差距,可是对于人心……我们是一样的狠。”

    赵冠侯叹了口气“本来,鲁军人人都有钱折子,军饷可以直接由四恒划汇,不必要点验发饷。我这么做,不是查什么空额,只是为了让下面的弟兄觉得,大帅与他们贴心。我能叫出每个连长的名字,就让他们觉得,为我卖命很值得。愿意为我赴汤蹈火,舍生忘死。所以这一次的发饷,实际就是买命。最为关键的是,他们卖命之后,也未必能实现心中的理想。这一次说是什么为家国社稷打,这是糊弄人的话。说到底,还是为了我打,扶桑人气势汹汹的上门,就是要来个赢家通吃。我不给他们一点厉害,让他们知道我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说不定未来的山东,我这个大帅就成了提线傀儡。他们的命,只是一个筹码,让我可以和扶桑人有讨价还价的本钱而已,只是到他们死,都未必会明白这一点。”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翠玉握住赵冠侯的手,将之放在胸前。“我在京里的时候,见的人很多,若是要用善恶二字来分,那可就难说的很了。有一干清流御史不贪不占,算是好人吧?可是他们专门要跟我们为难,严查风纪,搞的我们没生意做,对我而言,那就是恶人。十格格,于我而言自是恩主,可是打架斗殴,乃至纵马伤人的事,也没少做,那又该做何讲。纠结善恶,对我而言,没什么意思。我只知道,善我者为善,恶我者为恶。你与扶桑人怎么样,都不影响你是慰慈的爸爸,是我的男人,永远不会把我当做牺牲品,也不会当做筹码。我只要知道这个,就足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宁负天下,不负本人;宁负本人,不负佳人。不管胜负,也不管天下,不管世道如何,我总不会负了你们。”赵冠侯拉着翠玉的手,看着窗外一片漆黑的夜色,心道:多亏这些普鲁士人帮忙,至少可以过一个消停年。等到明年的时候,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刺客的行动,让山东一度变的惶惶不可终日,直到新春前夕,社会才渐渐稳定下来。扶桑的人力并非无穷无尽,尤其双方的较量上,扶桑实际是吃亏的一方。等到秋末的时候,扶桑的破坏行动,就不得不宣告暂停。这次并非是为了向山东学习什么,而是总部方面,已经承担不起这么严重的人力损失。

    难民带来的经济压力,此时已经化解了八成以上,虽然外地来山东的人还是不少,可是山东本土方面的态度,已经从开始的视如瘟疫,变成现在的热烈欢迎。

    因为这个时候来的,真正意义的难民已经很少,更多的是青壮年、工人甚至是不乏一技之长的技术人员。

    陈冷荷的正元,借助经济危机引发的裁员潮,在松江大打广告,为赵冠侯的工厂招来数百名泰西技师。这些无形的财富,即使是普通官员,也能明白其中的分量,在他们身上花钱,实际是投资,未来的回报注定丰厚。

    河北闹强盗,河南闹饥荒,对比之下,山东即是人间净土。共合初时,赵冠侯冲冠一怒为红颜,铁骑下江宁。共合二年,鲁军入陕,十余万刀客被打到分崩离析。有了这些战绩在,即使是刘黑七,也不敢向山东多走一步。

    山东的环境对于穷人好,对于有钱人,就更是天堂。北方富翁往山东避祸者渐多,于是整个山东的有钱人,自然而然就多了起来。有了这些财主入住,经济也就越发繁荣。是以比起邻省同僚,山东地方官还是忍不住要说一句:当山东的官,就是舒坦。

    饮水思源,到了年关的时候,赵冠侯府上的拜客从早到晚,就没有个完。即使是除夕,也足足忙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时分,副官长高升不得不板着面孔教训着远路赶来的道尹

    “你有点眼力见行不行?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怎么着,就你还想在冠帅的家宴上有双筷子?你是骑兵棚出身么?你是炮兵标老兵么?你跟大帅剿过拳民,打过铁勒么?”

    院子里,赵冠侯已经换了便服,拉着苏寒芝的手,看着孩子们疯跑疯玩。敬慈拿着鞭炮,追着阿九放。胆小的阿九不敢放炮仗,两手堵着耳朵,被追的到处跑。就在敬慈正享受着欺负人的乐趣时,就见到某个异国少女手里拎着二踢脚,满脸含笑的向自己走来。随即就大叫着妈妈救命,向苏寒芝跑去。

    凤喜指挥着家里的厨师准备晚宴,忙的手脚不停,只是偶尔会偷眼看一下赵冠侯,再看看敬慈,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一丝微笑,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生活吧。

    门外,一条大汉带着几个随从走过来,虽然穿着像个富商,但是在大帅府,富商算个什么?除非你有个花容月貌的女儿或是老婆,还能被当兵的高看一眼。高升正要发问,那大汉已经将一名片递过去“你们大帅看了名片之后,如果还说不见我,我立刻就走。”

    高升接过片子看着,上面并没有官衔或是军衔之类的前缀,只有一个名字:马国杰。(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章 新世界的构想

    “小兔崽子,喊舅舅!”

    敬慈看着眼前陌生的男子,虽然对于这个陌生人一无所知,但是在父亲的要求下,依旧亲切的喊了声“舅舅好。”这是他赵敬慈在内宅混饭吃的基本功,靠这能耐,每月都能从各位妈妈那里刮来一笔数字可观的零用钱。

    马国杰看看敬慈,又看看妹妹怀里,另一个包裹的严实的小娃娃,点头道:“有儿有女,你过上的真是好日子了。”

    已经成为女子警查队队长的凤喜,在这两年时间里又生了一个名为偎慈的女儿。这个孩子一如赵家其他女孩一般乖巧可人,并且由苏寒芝特许,光明正大的算在了她的名下。虽然赵冠侯本人宠女儿多过疼儿子,可是凤喜心里,依旧是把这个儿子看的远比女儿为重。

    看着大哥,她的脸色很有些尴尬。自己跟赵冠侯的关系,本就不为兄长所接受,在南方起兵讨袁时,自己还得到消息,大哥是葛明党麾下干将。跟赵冠侯立场相左,两下可以算是冰火不同炉。这次上门,居心难测,如果到了需要选择的时候,自己又能站在哪一边?

    好在马国杰的表情很和蔼,凤喜更不会主动翻脸,点点头,挤了个笑容。“确实是好日子,在家里的时候,做梦也想不到。”

    “把孩子给我抱抱。”

    马国杰大方的伸出手,凤喜却不敢把丫头交出去。还是赵冠侯点头道:“哪有不许舅舅抱外甥女的,就是不知道国杰老哥有没有孩子,这抱孩子可是个技术活,当初我第一次抱孩子时,比抱炮弹都紧张。”

    “我是劳碌命,女人跟我是受罪。再说,我现在,也不想这事了。匈奴不灭,何以家为,内忧外患的国家,我是没有这个时间和心情,去经营自己的家庭。既然办不到,就不要害人。”

    马国杰随后口说,用生满老茧的手,轻轻摸着孩子细嫩的皮肤,目光中满是慈爱。可是凤喜的肌肉,不自觉的绷紧了,即使明知道对面是自己的亲兄长,不大可能加害孩子,基于母亲的本能,依旧运气沉腰,随时做好出拳的准备。

    “你当了姨太太,功夫倒是没放下,我不行了。这几年忙着带兵,拳脚生疏了许多,怕是打不过你了。孩子抱好吧,我不想大过年的,给自己妹妹打一顿。”马国杰笑着将孩子递回去,凤喜紧闭着嘴,把孩子接过来,紧紧搂在怀里。

    “二次起兵时,国杰哥的骑兵团,算是南军里少有的强兵。可惜,友邻部队太弱,手大盖不住天。只靠一团骑兵,也不可能挽回大局。那一败,非战之罪。”

    马国杰摇头道:“你搞错了一件事,那不是一个骑兵团,是一个骑兵师。虽然兵力上是一个团的人数,可是编制上,实际是一个师。只可惜发军饷的时候,是按一个营发的。你铁骑下江宁,又攻松江,把江南制造局的家当都搬到了山东。我们南军一没有军饷,二没有军火,北洋数镇虎狼扑下来,根本就是以强欺弱的局面。那种仗,无论如何也是打不赢的,我们输的不冤。”

    赵冠侯并不否认“那一仗,鲁军实际没动。可是从局面上看,南军表现已经算是可圈可点了。毕竟百战精兵都裁撤的差不多,部队大多是新募兵员,而且彼此离心离德,各省各怀心事。那一战,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国杰大哥已经做到了最好,我从心里佩服国杰哥的本事,怎么,你还留在国内,没跟着孙帝象他们出国?”

    马国杰摇摇头“我是为了穷哥们能活出个人样来干葛明,不是为了某个人干,也不是为了让那些先生太太不留辫子,不裹小脚而战。孙先生的葛明成功了,得利的也是那些士绅老爷,不是我们穷哥们。所以我现在,也不跟他干了。”

    凤喜直到此时,面上才露出笑容“大哥,那就太好了。你留下吧,冠……老爷,能给我哥一个骑兵团……团副么?”

    这是她破天荒第一次开口给家里人要好处,说完这话,脸就羞的通红。新年时候,家里女眷都在,自己这个姨太太,实际是苏寒芝硬抬举上去的。大太太面子大,没人敢说个不字而已。论起根基底蕴,实际谈不到。这样冒失的要官,开口就是团副,说不定那位即将临盆的骑兵师长,待会就要骂娘。

    见她战战兢兢看着自己,赵冠侯笑着搂住她的肩膀“说什么了?区区一个团副而已,你至于吓成这样么?只要你开口,一个团长又算什么?可是,国杰大哥的话你也听见了,他怎么可能留在鲁军当团长?”

    “妹子,还是你男人了解我,你们山东,只是给穷人一口饭吃,为的是让他们不造反。可不是为了让穷人可以翻身做主,与那些阔老平起平坐。这样的地方,在前金时代,有个清官在,也差不多能做到。我如果在鲁军供职,不是越活越回去?”

    凤喜道:“你这话说的我不爱听,有口饭吃不就完了,咋还要那么多?那你说,你来是干啥?”

    “傻妹子,还跟家里一样,跟外人眼前胆小,就敢跟你哥耍脾气。”马国杰满是宠溺的看了一眼妹妹“我前几天就进城了,你不知道,可是你问问你男人,他多半是有数的。远远的看着你,带着女警巡街,骑着马,挎着刀,那样子真威风啊。我当天晚上,就给咱爹娘烧了点纸。跟他们说啊,小妮现在不用他们惦记了,已经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了,日子过的好,不至于挨饿,也不至于受人欺负。她的男人,可是个能为了自己的女人,带着几万大兵去找人讲道理的主。你的日子过的好,我就放心了。这不眼瞅着过年么?我这个当舅舅的,还没见过自己的外甥,外甥女,这不成话,就得来看看。”

    他看看敬慈“这小东西,一看就是不省心的。将来有的你头疼,这个丫头倒是好,看着就老实。当娘舅的,过年上门,不给压岁钱说不过去。可是我一个穷娘舅,也拿不出能入大帅公子法眼的礼金,只能意思意思,可不要嫌少。”

    “客气了,有心就好。过年不提穷字,给点什么,都是小东西的造化。”

    马国杰却坚持道:“不能有心就好,穷说穷,该给的就得给。这样吧,马马虎虎,送你几千人,几千条枪。就是得到外省去拿,大帅,你过年时候跑一趟,不嫌麻烦吧?”

    赵冠侯看看马国杰,“大哥,吃菜。咱这话不急着聊,怎么,刘黑七那几千人,你就这么给卖了?”

    “谈不到卖,本来就是苟延残喘的一些东西,不过是让他们早点上路,省得祸害百姓罢了。他们本就成不了气候,成事不足,败事则有余。如果等到将来出大事的时候,他们起来闹事,说不定就坏了大局。这种祸患现在拔掉,比几个月以后拔掉,对你,对山东父老,对整个国家,都有利。”

    赵冠侯微微一笑“大哥,你在河北做的事,是给我帮忙,我心里记你的人情。”

    “也谈不到给你帮忙,袁贼狼子野心,如果再让他练成模范军,等于恶虎生翼,于国于民,都没有什么好处。好在他招兵的时候,招了很多煤矿的穷哥们进去,那些人跟我都是一样的穷苦出身,想着要为天下穷人争一条活路,不愿意为虎作伥当刽子手。所以刘黑七收拾那两个团,也就比别人容易。可是看他的作为,比起袁贼更恶毒,这样的毒瘤,让他四处逃窜,对谁都不好。趁着过年,你给袁慰亭送一份大礼,也算是来个开门红。”

    他说话间举起酒杯“丑话说在前头,我要带走我的那些穷哥们,不能让他们跟土匪一起,被冤杀。”

    赵冠侯点头道:“看凤喜的面子,你的人可以带武器离开,包括重武器,只要带的动,就可以带。铁路上的事,我来给你想办法。另外我补助你军费二十万元,再拨两千石粮食。”

    “自己亲戚,我就不跟你客气了。火车不用,我们有自己的腿,想去哪,靠走的就可以。粮食,经费,我就收下了。咱们几时可以动身?”

    赵冠侯一笑“明天一早就走,初五赶的上回来吃饺子就好。”

    临时担任山东骑兵旅长的孙飞豹,正驻在德州。过年的时候,各衙门全都放假,可是他的旅部,依旧是戒备森严,士兵训练不停,与平时的区别,就是伙食变的更好,饭菜里多了许多肉食。

    房间里,他和老将孙桂良烫了壶酒,切了一大盘狗肉。孙桂良用烟袋戳着他的额头,把这位在扬基打过仗,得到过扬基总统亲自授勋,前途无量的副旅长,训的抬不起头。

    “你说,你是咋想的?人家给你说的那个张小姐哪点不好?读过洋书,上过女校,她爹是咱山东财政厅的干部,管钱袋子的。你跟她成了两口子,将来要经费都省事。你娶谁不好,娶黑妮。叔不是说她不好,可她是个寡妇,还带着孩子,再说,就是个山里的丫头,没见过啥世面。要说唯一的本事,大概就是能骑快马能耍刀,打架比男人还凶,可那过日子有啥用?你脑袋是不是在花旗国被驴踢过?”

    “叔说的是……叔喝酒。”被烟袋打的脑壳生疼的孙飞豹,满脸带笑,丝毫看不出半点少年将星的架子。他夹了一筷子狗肉放到口里大嚼

    “还是这偷来的狗,吃着最香。记得小时候,最爱干的事,就是下山去打狗,那些看家狗偷一条,剥了皮,烤熟了吃着最香。有一年,没长眼,惹上了几条凶狗,被咬的啊……要不是命大,就交代了。”

    孙桂良把烟袋收回去,自己喝了一口酒“是啊,你个兔崽子都以为要不行了,可是一闻到狗肉香,立刻就跳起来了。生龙活虎,吃的比谁都多。在花旗国,你就没想着打条狗?”

    “吃过,洋狗吃着不是味,还得是家乡的狗,吃着是那个味道。洋面包,荷兰水,不管再好,也不如家里的馍好吃。过日子,也是一样,她读过洋书也好,她爹管钱也好,终归还是要娶个自己顺心的。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个小兔崽子自己拿主意吧,反正叔以后,看见人家张处长得绕着走,没脸见人啊。”

    孙桂良抽着烟袋,心思却回到了当年,偷狗失败反被咬的孙飞豹,是孙美瑶把他背回来的。亲自给他擦身子上药,又下山,把那一家的狗都杀了,炖了一大锅肉,给孙飞豹吃。

    他伤好之后,被孙美瑶揍了一顿,又抱着他哭了一天,再之后偷狗,多是孙美瑶出手,不让这个堂弟受伤。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他还记着呢。黑妮跟美瑶,眼睛是有点像,当然,最像的,还是性子……痴儿,都是痴儿啊。

    忽然,房门外的护兵高喊起来“大帅到!”

    两人刚起身的当口,赵冠侯已经走进来,先给孙桂良见礼,然后看着孙飞豹道:“我进城就听到有人报案,狗丢了。合着你干的啊。跟你姐一样,见着狗肉没命,她连阿尔比昂领事送我的猎犬都吃了,你比她还差点。我问你,手下有多少人能用?”

    孙飞豹马上回答道:“回大帅的话,一个骑兵团以及一个旅属炮连随时处于动员状态。如果给我半天时间,可以多集结半个团。”

    “解决刘黑七,用一个团加一个连,有信心没有?”

    孙飞豹道:“那炮连可以不去了,犯不上那么抬举刘黑七。”

    “那好,现在集合队伍,一个小时后,出发!”

    等到孙飞豹敬礼出门时,才回头问道:“姐夫,姐怎么样?”

    “月底该生了。”

    “那好,我这回砍了刘黑七,给姐当礼物。还有啊,我在花旗国偷过总统夫人养的狗,可那狗太小,没法吃……”

    话没说完,便撒腿跑了出去,躲过了赵冠侯从后面扔来的一块狗肉。

    马队如同铁流,冲过山东河北边境,将奉命负责堵截刘黑七却都喝的天昏地暗的共合陆军,惊的魂飞魄散。

    马国杰在马上看着那些军装不整,队型凌乱的北洋兵,问赵冠侯道:“你的兵,和这些大兵是不一样。有股精气神,可如果是对上外国强兵,还有自信?”

    “没有自信也没办法,没退路的,怎么也得打了。”

    “能帮你的就这么多,穷亲戚,没办法。第一次见你小子就不顺眼,没想到,最后我妹妹落到你手里。对她好一点,否则我不会饶了你。”

    “我媳妇,不用别人操心了。你倒是操心下你自己吧,给穷人打一条出路,这个理想很好,可是要做到很难。这是条险路,不好走。但是,我从心里期盼你走的成。让中国的穷哥们翻身做主,那便是人间好世界,活在那样的世界里,才可以算做一个人。”

    马国杰问道:“那假如我走成了,你又该怎么办?”

    “废话,那当然是跑了。穷人翻身的天下,注定没有我的容身之地,自然有多远跑多远。你放心,我腿脚很快,足够带着凤喜她们全身而退,你们追不上。”

    “那好,我们都要快一点,就看看是你跑的快,还是我走的快了。”

    两人的手在空中一击,一言为定。(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一章 暴风将至(上)

    京城,居任堂内。

    沈金英天一早,就满面笑容的换上了一身凤冠霞帔,去给袁慰亭递如意。自从袁慰亭就任大总统以来,所有妻妾,都是他传召才能进去侍奉,不准擅自闯入。尤其今天,是在正牌太太于氏房里吃饭,这就更不能乱闯。

    毕竟于氏现在是有名无实的正室,即使国事活动,袁慰亭也很少让她出席,其中苦闷,就只有自己知道。这顿新年饭,算是唯一的一点安慰,这时候闯进去,不啻于公开无视第一夫人权威。只有沈金英有此特权,无视禁令,随意出入。

    见到花枝招展的沈金英,于氏的脸色气的铁青,可是生性老实且有些懦弱的她,竟是连一句像样的场面话都撂不下。只能自己干瞪眼生闷气,差点就要当场落泪。袁克云在旁面孔沉的像一汪水,可是他心里有数,父亲在场,自己说话只是自取其辱,还不如静观其变。

    袁慰亭看着她的打扮和如意,摇头笑道:“这花衣贺喜的规矩,是前金时代留下的,你在家里搞还行。要是让外人知道,少不了,就又要说三道四了。”

    “随他们说去,这共合就是不好,把前金的好规矩都给废了。依我看,就该把这花衣贺喜恢复了,到时候,总长、次长全都给你递如意朝贺,各省督军也不能例外,这才像样。老大,你说对不对?”

    见自己不去撩她,她主动挑衅,袁克云没好气道:“今年,好象山东赵冠帅是送了如意不假。可是要我看,只要他把该解的税款按时解送,比递多少如意都实用。”

    “老大,你这话就不对了,头一个说,你不能喊他冠帅,你得喊舅舅,他是我兄弟,可不就是你舅舅。第二,税款可比不了战功,今年各省送的礼,我看数冠侯送的最好。刘黑七的人头,你倒是说说,哪份功劳,比的了这个?”

    山东的电报是昨天发到的,一起来的,是河北的告状电报。鲁军不经过陆军部的批准,擅自闯入河北省境,搅的半省不安。奇袭战消灭刘黑七之后,又开始在河北抓人。包括回家过年的匪徒,以及通匪人员,凡是鲁军掌握姓名的都要抓。

    这些抓捕,根本没有证据,也不通过当地警务部门,全是鲁军代办。抓捕与绑架几无区别,被抓的人中,包括几位国会议员的家属,还有几个河北颇有影响的士绅。

    这种抓捕于法无凭,更是侵夺了河北的事权,可是河北地方刚表示了一下反对意见,当场就有一位司法厅的干部挨了揍。鲁军把警查缴械在先,自己动手抓人在后,彻底是没把河北本地的官兵放在眼里。

    武力对抗的胆子,自然是没有的,毕竟鲁军那可是实打实打出来的名声,跟他们交手等于自讨苦吃。可是告状的事,绝对不能少做。再者鲁军在河北又是抓人,又是抄家,怎么看跟土匪绑票也差不多,河北地方如果不做出反应,那这官也就没必要做下去了。

    沈金英只提战功,不提其他,袁克云的面色就更难看几分。刘黑七起家,是靠着打掉模范团缴获军械,在河北无人能制的原因,与当日白狼横行类似,都是有地方上出工不出力,虚应故事的原因。

    究其根本,还是在模范团上。地方上的武装,恨不得模范军搞不成,自己就可以保住地盘饭碗,乃至刘黑七以抢劫所得的大笔银元作为武器,打的共合陆军溃不成军。每战必胜,胜必给匪军资助大批军火的事,已经算不上秘闻。

    赵冠侯是根本不考虑这些因素,直接用骑兵过去踩场子,所以才赢的那么痛快。这些因素要么是不能宣之于口,要么是说出来对自己不利,袁克云明知道沈金英今天来,半是给赵冠侯要功,半是在自己母子面前示威。

    就差明摆着告诉自己,共合最能打的将领,是她大太太的兄弟,将来争起来,自己先考虑清楚力量再说。可是只能选择隐忍,不能跟沈金英辩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身体微微颤抖。

    “冠侯到哪,都不让人省心。这也就是新年,要是其他时候,告他的状子,怕是就要堆满办公桌了。没有命令擅自闯过省境,连议员都敢抓,他有多大的胆子。”

    袁慰亭骂了一句,但是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怒意,相反,竟是有一丝含而不露的微笑。

    “记得当初在山东剿拳的时候,飞虎团要去打金英的火车,准备抓了你当人质,跟我讨价还价。当时,有个大师兄拿了端王的大令来,说他们是朝廷钦封的义民,不许加害。冠侯当时也没有军令,结果一声令下,带着自己的炮兵标,连夜赶路,杀过省境,直接到刘家台去救人。当时河北的地方军,跟飞虎团算穿一条裤子,还想列阵挡一挡,结果他二话不说,带着骑兵冲过去,如果不是那些兵跑的快,估计就都做了刀下鬼。曾几何时,我们北洋的胆子都那么大。可是现在呢?冠侯胆量依旧,其他人,又如何?”

    听到袁慰亭提起旧事,袁克云就知道要糟,果然,袁慰亭继续道:

    “抓几个议员,又算的了什么?他们确实没通刘黑七,但是通的,却是更了不得的巨匪!国家谈判的底牌,扶桑人都能掌握的一清二楚,捏着我们的脖子,逼我们签字。这么窝囊的谈判,我谈不来!可是,连京畿附近都有盗贼肆意往来,你又能硬气到哪去?冠侯这个新年礼物不错,我看着很好。他的胆子更好,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又怎么敢和未来的大敌做战?”

    他看向自己的长子“国家财政艰难,山东的赋税,我也知道很重要。可是山东修河工,钟央出的款子才有多少?那些钱在前金时代,连河道衙门半年的开支都不够。你是做过官的,应该知道这个数字。至于现在,他如果每年上解余款,所须款项由钟央划拨,你确定拨的起?就算是把整个钟央财政都给他,也还不够用。山东不解款,钟央不拨款,就得算是我对不起他,哪还有脸,让他给我们解款?这件事,不用再提了。至于你谋划的事,古人云,事不过三。我们已经失败了两次,这多半是天意。第三次,就先慎重慎重,且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他站起身,拉住沈金英的手“到你那,去尝尝你的杭州点心。把寒云叫来,好久没看到他的人,不知道又在瞎忙一些什么。这次他舅舅打了个大胜仗,让他做几首诗寄过去,也算是一份孝敬。毕竟写诗,还是不要钱的。”

    等到袁慰亭离开之后,那一桌精美的瓷器,被悲愤至极的女子掀落于地,摔的粉碎。于氏一头扑在床上,痛哭不止,袁克云则面色阴沉的离开了房间,整个春节,就再没笑过一次。

    每到过年,也是八大胡同顶热闹的时候。从前金时代开始,年关在这里躲债,破五以后开盘子,客人来的多,手面也大。凤云班的小阿凤只要到谁房里坐坐,说几句话,就能给班里换来一口袋洋面。

    可是今年,凤云班的情景就大不如前。两个当家花魁,小桃红被二公子寒云娶了做小,住进了雁翅楼,小阿凤则成了小周郎蔡锋的专宠,不接外客。

    蔡锋虽然有将军府的收入,但是钱全都寄回家里,在班里开销很少,小阿凤也不肯朝他开条斧要钱,进项很有限。两根台柱一起折断,掌班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

    好在小桃红不念旧恶,时常过来,也在力所能及范围内予以帮衬,勉强还能维持个表面的融洽关系。看着昔日姐妹跟蔡锋如同两口子一样过日子,小桃红忍不住叹了口气:

    “还是羡慕你们,日子过的真好,总统府里可不像这里这么自在。处处都是规矩,到处都是讲究,几点起床,几点吃饭,见什么人行什么礼,连说话和笑都有限制。也就难怪前面那个薛丽清宁可下堂重操旧业,也不在宫里受罪。”

    小阿凤拿她打趣着“你也别不知足,说不定哪天二公子当了皇帝,你还能当个娘娘呢。”

    “算了吧,这个娘娘我可消受不起,光是规矩就要我的命了。二公子是个很不错的人,就是生错了人家。我跟他面前对付两年,也得下堂走人。到时候还回凤云班,跟阿凤姐接着当姐妹。否则我为什么要给小刘妈好脸?还不是为了将来回来的时候,彼此好说话么?”

    她看看外面,坐着两个总统府的卫兵,也正因为有这两人在,监视蔡锋的宪兵就不敢过来。她小声道:“姐夫什么时候走?趁着过年最乱的时候,走正是时候。我这几次来带的钱,应该够路费了吧?”

    “路费是足够了,说来惭愧,我不但没为阿凤留下什么,反而要让你们破费。”

    小阿凤正色道:“你的钱都用来资助军队发展,这是我在武人里,从没见过的好品质,就为这一条,就值得我敬仰。跟着你,本来就不是为了从你身上赚钱。只要你有朝一日实现理想,再兴中华时,能记得有我这么一个小阿凤。我在人群里看着你时,能对身旁的人说一句,他是我的男人,我的心愿就满足了。如果不是万恶的前金,我也不至于沦落到这里,蔡将军是真正支持共合的人,我自然愿意为你付出。小桃红说的对,京城是龙潭虎穴,袁贼今年又去祭孔祭天,听说还找人缝制龙袍。早晚都要复辟,到时候想走,就来不及了。趁早回到云南,招兵买马,讨伐篡国奸佞,小阿凤不能追随将军左右,只能在京里,为将军祈求必胜。”

    蔡锋的相貌生的极为英俊,既有武人刚毅,又有文士儒雅。白净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显然很是激动。拉住小阿凤的手道:“等到孙先生回来,我就可以辞职下野,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名分。只要连累你,陪我到湖南乡下过穷日子。”

    “那你什么时候走?”

    “先等一等再说吧。我如果回了云南,有一件事就看不到了,心里总是放不下。等到这件事见了分晓,再动身也不算晚。再说新年期间,外松内紧,越是这个时候,车站码头的盘查越严密,反倒不容易起身。”

    小阿凤与他朝夕相对,自然知道他的担心,问道:“你是说,山东的局面?”

    “是啊,我昨天晚上推算了半夜,半个月……最乐观的估计,也只有一个月。这就是我们共合目前的力量,号称共合陆军第一的鲁军,如果与扶桑部队作战,最多一个月,就会全军覆没。”

    小桃红笑道:“这可是好消息。大总统手下,就数这支部队最能打,要是他被扶桑人吃掉,姐夫北伐,胜算就大了。”

    蔡锋苦笑一声“我的心情与你不同,一方面,我确实希望鲁军被歼灭,让袁贼的臂膀断折,不能再破坏共合。可另一方面,我也是中国人。我不希望看到,洋人的军靴践踏我们的国土,不希望我们的同胞,在洋人的铁蹄下挣扎。高丽之败,不应该再重演,中国受的屈辱已经够多,共合之后的国民,应该挺起胸膛做人,不该被扶桑人欺负。所以,从我本心而言,其实是希望赵冠侯赢。”

    小桃红大为不解的看着小阿凤“姐姐,我听不懂。”

    “你啊,不懂就对了。安心当好你的总统儿媳妇,军国大事不要参与。否则的话,当心他说你是妇人干政,拿家法办你。”小阿凤揶揄着小桃红,后者撅起嘴来“就知道欺负人,姐夫,你也不管管姐。”

    三人嬉笑一阵,小阿凤问道:“打的赢么?”

    蔡锋摇头道:“很难……或者说赢不了。”

    小桃红道:“是啊,赵冠侯自己当然赢不了。要是把鲁军交给姐夫指挥,就一定能赢了,对不对?总统府也说姐夫是我共合的周公谨,周郎能火烧曹兵八十三万,小小的东洋人,又算什么。”

    蔡锋苦笑道:“你们都这么说,我就难过了。我在推演的后期,是以整个国家都支持对扶桑开战,共合陆军抛弃门户之见,北洋精锐尽出为条件,以自己为指挥官,与扶桑人血战到底。默认是没有奸细,没有投降派,也没有外人干涉。”

    “结果呢?”

    “三个月之内,山东可以保留一小部分土地,但战争实际已经宣告失败。”蔡锋说出了令人沮丧的结果,小桃红道:“要那样,赵冠侯一准是投降。你们看着吧,他肯定没有姐夫的硬骨头,到时候包准向扶桑人低头,共合武将是不少,要说男子汉就只有姐夫一个。”(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二章 暴风将至(下)

    山东开埠的时间,虽然比广州、松江等南方城市来的晚,但是靠着远超时代的服务理念,良好的城市环境以及超过泰西本土的公共服务,让山东成为泰西洋商投资的天堂。大批海外资金注入,也是山东经济得以迅速发展的主要因素。

    随着泰西战云密布,来自西洋的资金渐渐枯竭,扶桑资本趁势崛起,大肆侵夺原属于泰西的市场。扶桑商品在中国日渐增多,扶桑商人的活动也越发的活跃。不过,在山东经营的时间越长,扶桑人的抱怨就越多。

    山东的生意,实在太难做了。鲁造的日用品及轻工业产品,由于有本土销售优势,且享受税务上的优待,价格比扶桑造的洋货要低。质量上,比之扶桑货犹有过之。在这个领域,扶桑货竞争不过鲁货,乃至国内各省,也是鲁货比扶桑货卖的快。

    国际市场严重萎缩,偶尔有订单,利润也有限。饶是如此,只要鲁货参与竞标,扶桑基本就争不过。随着经济萧条,做生意越来越难赚到钱,想要在中国发财而不得的商人对于山东的仇视情绪就越来越高,固然在做生意时,必须摆出职业性的笑容,私下里,却是不停的诅咒。

    这次山东救灾,原本想要发笔大财的商人,大多事与愿违。不管是商人,还是在山东设有分部的扶桑大财团,对于赵冠侯的态度越来越不满。要求正府保护在华商人利益的呼声日高,压力渐渐加大。

    最近,一些手眼通天的商人,终于得到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商人的好日子就要到来,损害扶桑商人利益的中国要员,即将遭到严惩,扶桑经济即将复苏。

    扶桑商人手里有一定资本,自然就有了对应的社会地位。随着生意越做越大,与山东的官员或是士绅,都会产生交集,比起泰西商人,文化上更为接近的扶桑商人,更容易和中国人交朋友。随着贸易往来,很有些扶桑商人在山东落脚,生根发芽,拥有了一定的人脉与社会能量。

    这些扶桑商人手头很阔,对于结交朋友上,向来不吝惜资本,因此很受欢迎。他们的花头也很多,比如找几个扶桑浪人,到山东立擂台比武,由扶桑商人出一笔奖金奖励冠军。这样的活动搞了几次,每次奖金都被中国人拿走,在民间很留下一些拳打铁勒大力士或是大败扶桑武士的传说。

    扶桑商人非但不会因此生气或沮丧,反倒很乐于与这些比武获胜的好汉交个朋友。

    新编省军第二师炮兵团长孙鹏举,便是打了一次擂台,得了奖金,再后来,就与扶桑的大商人成了朋友。这名商人对朋友很热情,一有时间,便要拉着孙鹏举到家里喝酒讲武。连他的家眷,都和孙鹏举相处的极是熟惯。

    商人自己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却有个小自己二十几岁的漂亮老婆。那女人不但模样美,性情也极温顺,自从见过这个女人,孙鹏举与这扶桑商人的来往就更频繁。

    过年的时候,扶桑人没有生意做,却也不肯回家,孙鹏举同样没有家眷,被扶桑人拉来,到自己家过年。两人喝腻了扶桑清酒,改喝山东本地产的烧酒。扶桑女人就在旁边为两人斟酒布菜,杯盏之间,手腕轻触,阵阵香气入鼻,酒不曾饮,孙鹏举的身子就先酥了一半。

    于是,他很快就喝的云里雾里,再后来就感觉被人放到了软床上,随即就做了一个甜梦。梦里,他做了自己想做,而一直没敢做的事,等到梦醒却发现这并不是梦。在自己怀里不知所措的东洋佳人,面前愤怒的东洋商人,孙鹏举不惊反笑,干脆把扶桑女人搂在怀里大施手脚,朝那扶桑商人道:“你们弄啥?有话直说,只要价格合适,一切好说嘛。”

    得意楼内,回家过年的董骏,被一位在关外有密切合作的扶桑大商人请来吃酒席。酒到中途,这名商人将一个信封放到了董骏面前“这里面,是贵宅几位仆人花押的控诉书,内容……与阁下的庶母与赵巡阅有关。基于朋友的立场,我想我有义务提醒你一句。你看过之后,对于将来与山东的合作,应该会有重新的考虑。扶桑人,绝对不会让朋友吃亏。”

    在乡村,以收购粮食、农副产品为主业的扶桑商社买办,也趁着农闲时节,进入农户家中,与这些村子里年长有威望,或是平日在乡民中,素有号召力的人物开始聊天。

    他们并非空手登门,都会带上小礼物,给农家的儿女,也会预备一份数字颇为可观的压岁红包。有礼走遍天下,有了这些东西打底,两下的交涉就容易进行。这些买办并不是为了订立购买合同,而是真心为农人着想。先问了收成,又问了粮价,最后摇头道:

    “乡亲们,你们吃亏了。现在泰西闹兵灾,粮食的价天天看涨,这个时候,要是跟着市场价走,你们就发了大财。只有山东搞这个粮食统购,才让你们赚不到钱。外省种地的,这个时候都发了大财。你们啊,没赶上好督军,这钱都让他赚去了……”

    扬州城里,借着过年的当口,几个贩海沙子为业的大枭凑了桌麻将,一边打牌,一边抱怨着世道艰难,曾经一本万利的私盐生意,如今一落千丈威风不再。大家再想过当初的日子,是没指望了。

    有人立刻接口道:“也不一定没指望。一朝天子一朝臣,只要咱头上管盐的人换了,章程就得变,到时候,一切都不同了。”

    在长江流域,原本扶桑的航运公司就与阿尔比昂航运公司大搞竞争,两个国家之间的关系,并不影响两国商人如何明争暗斗。是以,当听到阿尔比昂的航运公司一口气损失了三艘大型货船之后,扶桑的日升航运在夫子庙大摆酒席庆祝,也就不足为怪。

    日升的老板藤田一男并没有全程参与活动,只在庆祝的开始阶段,礼节性出场致辞,随后就乘坐私人马车,进入豫陕巡阅使冯玉璋的官邸。

    坐镇江宁遥领河南陕西,好处自然得不到。冯玉璋不比赵冠侯,没有正元女子银行或是山东纺织厂这样的聚宝盆,对于遥制的省份,很难真的从中攫取什么利益。好在他实控的东南地区,向来是中华膏腴之地,虽然经济萧条,但是日子比起其他省份依旧好过的多。

    也正是背靠东南膏腴,冯玉璋才得以在苏南扩军四个师,这四个省师全部由冯玉璋负责粮饷,部队自然也自然都惟其命令是从。这四个师,算是冯玉璋自己手上的力量,即使赵冠侯这个名义上两江巡阅的军令,也难以调遣。四个省军师的粮饷都可以保证,现在最困扰的问题,就是武器。

    原本南方有江南制造局以及汉阳兵工厂,军火购买可以自以上两个重要军工企业购买。可是自从赵冠侯席卷东南之役,江南制造局名存实亡。机器都被拉到了山东,技术人员大量流失,曾经于前金时代大名鼎鼎的兵工厂,现在成了空壳。

    汉阳兵工厂的生产能力,也受制于娴熟的技术工人不足,不能开满工,本省的军火订单都难以完成,外省购械就更难。江宁自有的小型修械所虽然也能制造少量枪械,但不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不能满足大军需求。更何况,江宁也不具备制造重型火炮以及米尼步枪等军械的技术能力。

    拥有港口优势的东南地区,购买军火远比腹地容易。毕竟眼下的洋行,军火只管送到港口,从港口运到所在地,就得自己解决。以往靠着泰西洋行的关系,冯军采购洋械倒还不算为难。可是随着泰西乱起,各国对华军火禁令加强,冯玉璋的军械来源,已经大成问题。

    藤田一郎的出现,算是冯玉璋的救命稻草。即使扶桑军火的价格比泰西同类商品要高出三成,但只要能买到就好,至于价格方面,反正江南富裕,还怕没钱么?

    两方坐定,藤田笑道:“太古船行的不幸遭遇,璋帅想必已经听说了。对于这次袭击事件,我深表同情,无耻的普鲁士人,居然悍然侵入共合领地,这是明目张胆的入侵,我支持共合正府行使主权,将普鲁士军舰击沉!”

    冯玉璋摇摇头“藤田先生,就不要拿我开玩笑了。我共合国力孱弱,既不敢开罪阿尔比昂,同样,也不敢启衅于普鲁士。再说,以东南水师的老旧船只,去阻挡普鲁士的新式军舰,等于以卵击石,结局也只是送死而已。即使阿尔比昂领事亲至,我也是有心无力。”

    藤田笑道:“璋帅,此言太谦了。共合虽然现阶段不具备与普鲁士进行决战的条件,但不妨碍让普鲁士人付出代价。只要共合的港口不为普鲁士舰船提供补给,它就很难实行这样的机动作战。据本国商人反映,这几艘行凶的普鲁士军舰,可是在山东获得了大量燃煤淡水,还在山东补充了炮弹。阿尔比昂方面,对于山东的这种做法,很不满意。”

    冯玉璋干笑两声“这……山东的事,我们管不到。在这里谈别人的是非,于事何补?”

    “不,这可不是别人的是非,而是璋帅你自己的利益。以江宁遥领豫陕,等若望梅止渴,口惠实不至。江宁自前金时代,就是两江总督制所。如果璋帅坐拥两江,再领有山东,共合膏腴之地,便皆入大帅之手。到时,中国第一人为大总统,第二人,便是璋帅。再者,正元银行大肆掠夺东南财富输送山东,导致东南经济衰退民生日艰,民间怨声载道,对于璋帅的东南发展大计,也大为不利。如果,正元失去了靠山,也不敢再像现在这么嚣张了不是么?”

    冯玉璋一怔“藤田先生,您未免危言耸听了吧?山东向普鲁士舰队提供燃料与物资补给,也是基于两国条约,并不算是什么过错,更不至于提到责任二字。”

    “并非如此。璋帅,大家聪明人,不说糊涂话。眼下的国际形势,您应该看的很清楚,中国必须要明确表态。作为中国的实权督军,支持谁,反对谁,也是必须说明的事情。这是一次挑战,也是一次机遇。做出正确选择的人,将在未来获得巨大回报,反之,自然就会失去曾经拥有的一切。贵国官场上,兴衰起落的事发生过很多次,璋帅想必清楚的很。一名督军的崛起,和他的衰落,固然可能是个缓慢的过程,但也可能非常快。这一切,都取决于他做了什么,支持谁,反对谁。”

    “这些话是藤田君你的意思?还是领事阁下的意思?”

    “阿尔比昂的领事,正在于我国领事就维护长江流域安全问题,展开新一轮的谈判。虽然,从生意人的角度,我们和太古船行是竞争对手。可是从维护长江安全的角度,我们则是伙伴。只有一个安定的大环境,才有商人生存的空间。这个道理,并不难懂。要想维护安全,必须有一个开明有远见且有力的中国官员支持,才能实现这一切。阿尔比昂和我国的领事,都对璋帅的才干表示赞许,我们相信,只有璋帅才有可能维护整个长江的经济秩序与社会安全。阿尔比昂人的精力将转回泰西,对于东方,有心无力。至于普鲁士……这个国家的命运已经注定,支持普鲁士的人,将为自己的轻率决定而后悔终生。未来两江的新秩序,就由我们共同维护。为了表达诚意,我国将为璋帅提供足以武装一个师的军火,价格上……帝国保证,给冯将军的价格是当下最为公道的。要知道,由于战争,军火的价格可是一路推高,只有帝国的朋友,才能用这么优惠的价格获得武器。”

    冯玉璋的心终于放下了,问道:“那我需要做些什么,来回报贵国的友谊?我必须先声明,目前两江事务,我能发挥的力量并不多。”

    “帝国的付出是无私且不求回报的,璋帅放心,帝国绝对不会要求自己的朋友做力所不及的事。我们只希望,未来需要做出抉择时,冯将军记得谁给了您好意,谁是您真正的朋友。”

    当天晚上,冯玉璋将这一切,告诉了自己怀里的爱妾,最后吩咐道:“明天,你去一趟松江,把咱们家在正元所有的存款都提走。记住,一定要闹一场,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和陈冷荷闹翻了。但在那之前,把今天扶桑人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述给她。”

    “老爷,您到底是要和山东为敌还是为友啊,妾身怎么听不懂?”

    “小乖乖,这是男人的算计,你哪里明白?神仙斗法,凡人遭殃。山东扶桑交恶,有我什么事?为敌为友,我都犯不着。我固然对姓赵的不满意,可是扶桑人我也一样看不上。我这样做是两不得罪,既卖一个交情给姓赵的,也对扶桑人有个交代。至于将来……我这个人最公道,谁赢了,我就支持谁。”(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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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介绍:
民犹是也,国犹是也,无分南北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 这是个最好的时代,一些人用热血和生命实现梦想,为国家寻找出路。 这是个最坏的时代,许多人看不到希望在哪,在他们面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在这样的大时代中,一个出身市井的小人物,乘风破浪,一路高歌。 城头变幻大王旗, 河边枯骨谁人惜。 错命乱曲狂笑去, 轩辕墓前温酒棋。督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督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督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