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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普祥真人     督军txt下载     督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一十二章 美丽的笨女人

    “可不可以答应我……在离京之前,不要和其他女孩子在一起。就算今天的一切只是个梦,也请你让我做久一些。如果……如果不行的话,可以不可以让我先回山东……至少在京里这段时间,不要和其他女孩子……要好。我只有这一个要求,求你。”

    瘫软如泥的戴安妮,可怜巴巴的看着身旁的男人,在被对方夺走一切时,她顺从的满足男人的要求,反倒是一切结束之后,才开始哀求。这个小女人,此时半点也找不到在商场上的干练,只有一种恐惧。生怕这场梦醒的太早,又或者结局太过伤人。

    当她满怀希望拥抱幸福之后,却又开始担心,梦醒的太早。如果他只是为了解决需要,或是只拿自己当成那些野草闲花,随手写一张支票给自己,又该怎么办?

    她心里很清楚,一回到山东,一切都会回归原点。自己依旧是冷荷姐的助理,他也依旧是自己的姐夫。他只是在京城找不到女伴,所以才把自己拉过来。又或许只是喝多了酒,想要找个女人,自己又恰好穿了那身晚礼服……她拼命的告诫自己,这一切只是个梦,不能要的太多。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可是不管怎么说服自己,却依旧控制不住,想要的更多。

    看着那恐惧的眼神,赵冠侯先是微笑着安抚,随后才柔声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对我有很多误解,让你以为我跟你只是玩玩?我只能说,你真的想错了。如果真是那样,冷荷第一个不会答应我。其实,在松江的时候不碰你,是觉得,你并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勉强。毕竟你念过洋书,是学生,总该有自己的生活。我始终觉得,你会遇到优秀的男人,会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我想过给你自由,让你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但是现在,我必须承认,舍不得了。”

    赵冠侯的手,在安妮的身上逡巡,趴在她耳边温柔的说着,热气熏的她周身发软,人蜷缩成了一团。

    “我要给你一个名分。当然,考虑到时间问题,不大可能跟冷荷她们一样,搞个那么华丽的婚礼,这对你有些亏欠。但是我会给你一个名分,将来……如果有时间,我发誓给你一个婚礼,一个足够好的婚礼。”

    安妮原本静静的听着,这时却挣扎着拒绝

    “不行,绝对不行。我们的关系,不能让冷荷姐知道,她会生气的。我……我只剩两个朋友了,不想再失去一个。今天晚上的事,是我自愿的,不需要你负担什么。在京城,让我当你的女朋友就够了,回到山东,你是你,我是我,我们都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我不会怪你,相反,我因为能把完整的自己交给你,而感到很高兴。”

    赵冠侯笑道:

    “我跟你说个秘密,其实咱们两的事,是冷荷默许的,或者说她一直在促成,。说来对你有些不公平,我不希望嫁掉,自从你跟着冷荷,到有了……你们之间的关系,就是我家的一分子,想走也走不掉了。再说,我也不会放你走。你是个很可爱的女孩,也足够努力的去学习,成长的速度,快的惊人。在正元,你是不可或缺的重要成员,在家里同样也是。如果错过了你这么好的姑娘,可能未来,我会后悔。所以我决定采取些行动,如果冷荷不是有所发觉并认同我的做法,她怎么会放你一个人跟我进京,虽然挺着肚子,不代表不能出差。她干起工作来是什么样子,你比我清楚的。”

    她的天性纯良,并不因此生气,反倒是因为可以让这段关系见光而欣慰。感受着男人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游动,她就像一只猫似的,把自己蜷缩起来,卷成了一个团。

    “所以堂堂陆军元帅,就欺负我这么个小女人,当初你是不是也是这么欺负冷荷姐姐的。”

    “比这个厉害。她当时连地都下不了呢。其实,我也是想跟你慢慢发展,一点点追求你,最后水到渠成。我对自己有信心,绝对可以追到你。可是现在大事当头,我有点怕,怕只顾着公事,在你身上注意力不足,一不留神,你就被人拐走了,只好来个最便当的手段,一快打三慢。”

    安妮知道,他说的是亨利,羞赧的一笑“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觉得他人还不错,如果想找一个人嫁了,他或许是个可以考虑的目标。至少,不会那么累。毕竟我太不出色了,不能和冷荷姐相比,没想过,你会注意我。从我到你的别墅,就已经注定属于你,可是有了冷荷姐,谁又会看到我?我有些累了,想要歇一歇……至少当时是有那种想法。但是我不是那种随便就把自己交出去的女孩,如果不是你,今天这种情况,我就只会拼命。也许相处一段时间,我和亨利就会无疾而终……”

    “蠢。”赵冠侯在她头上轻凿一记“那小子既可以做阳光男孩,也可以随时化身个成熟稳重的成功人士。他知道,在不同的女人面前,应该换成何种形象。他追你的原因,就是因为知道你是正元的总经理。扬基的经济力量想要在中国有所发展,正元总经理的丈夫,不是个极好的掩饰身份?”

    安妮以手掩口道:他……他是在利用我?看起来不像啊。”

    “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怕你这个笨蛋回头再上当,必须跟你说清楚。来中国的洋人,没几个是省油灯。能在六国饭店出席酒会的,更是身份可虑的复杂人物。包括围着我转的那个扬基姑娘,也不是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安妮先是一呆,随后忽然笑道:“我知道了,你在吃醋!原来也有人,会为我吃醋。哪怕只有这一次,我也知足了。我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不管以后遇到什么样的坏人,都有你保护我。所以一切都没关系,我是个有丈夫的女人,有问题,都交给丈夫来处理了。”

    “这话说的好,我们明天先到东安市场买东西,再去拍照。找个教堂,举办个简易婚礼,等回到山东,再办正式手续。对了,再去报馆登报声明,正式迎娶戴小姐做我的太太。说起来,当初你住到我家时,就已经算是了。结果耽误了你这么几年,很对不起。你可以打我几下,算是出气。”

    安妮摇摇头“不要这么麻烦了,就像你说的,现在我们还有公事要忙,没必要为了我浪费时间。在京城我没什么朋友,举办婚礼,登报声明也没什么人知道。还是等回了山东,办个小酒席,苏太太可以接受我就好。我……我只想你能像对待冷荷姐那样对待我,哪怕只有我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如此,我就心甘情愿。其他的东西,我都不要,还有那些首饰啊,衣服什么的。我用不上,就不要破费了,你存起来,将来可以做很多有用的事。”

    “你不介意我介意,我的太太是不能过苦日子的。听说你在山东会战的时候,把自己全部的积蓄都捐了,还把自己的祖宅做了捐献。傻瓜,人总要先为自己着想,这么冲动的事,以后不能再做了。万一我输了,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了。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补偿你,何况这是你的婚礼,怎么样也要像点样子。再说这也是为了让其他人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不要乱动脑筋,否则一定死的很难看。你到山东,固然是为了两大银行倒闭的事,但是还有一点,是新任松江护军使杨德善跟死掉的郑妆成一样,都在追求你,想娶你做他的续弦是不是?”

    这件事,安妮自问连陈冷荷都没告诉过,不知道赵冠侯从哪知道。先是一愣,随即一喜,“你……你在我身边也放了警卫?”

    “你以为呢?如果没有我的警卫在你身边保护,扶桑的刺客哪是那么好对付的。你虽然也雇过保镖,可是和我山东军人怎么比。”

    “那……要是有男孩子追求我怎么办。”

    “还用说?当然是悄悄的打一顿,或是扔进黄浦江算了。”

    “不讲道理,你自己都说支持自由恋爱的。”安妮虽然如此说,却主动靠了过去,她的心里,已经满是幸福与甜蜜。原来,自己悄悄注意他的时候,他也在悄悄注意自己。对自己并非视如草芥,在身边,还安排了护卫呢。今天,一定是自己的幸运日,就算明天睁眼发现这只是个绮梦,自己也不会伤心。

    “杨师长的人还不错,没有强迫我什么,就是三天两头,把一堆我不喜欢的票派兵送到银行来。我又要忙工作,哪有时间陪他去听戏还是看电影。大概在他看来,肯娶我做续弦,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浙江的才女汤小姐二十八岁,嫁给四十几岁的章先生,人家都说是她走了运。我的年纪比汤小姐小不了几岁,杨师长也才四十出头,如果我们凑一对,也肯定有人说,是杨师长吃了亏。”

    “吃亏个鬼!他还不是想人财两得,以后军饷就有了着落。看在他没对你耍手段,也没用强面上,我也就不过分为难他,让他滚蛋好了。他手下两旅四团的军事主官,都在我掌握之中。连他的警卫连,都被我渗透进去了,还敢挖我的墙角?等你回松江,保证看不到这个讨厌鬼。”

    “恩。”安妮顺从的答应一声,虽然都算是这个时代的新女性,可是两人的性子并不相同,尤其是对男人的态度上,安妮骨子里,依旧是个旧派女人。既然已经把自己给了他,就一切听他安排。她想要告诉他,自己并不想做什么总经理,也不想去管交通银行,只想留在家里相夫教子。在赵家那座大宅里,做一个等他到自己院子里吃饭过夜的小女人。可是既然他想要自己做经理,那就听他的,总之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这个男人也不够精明,居然会担心,自己没了积蓄又该怎么生活。如果连他都失去了,自己还要钱有什么意义?自己的一切都属于他,真是笨蛋,连这也想不明白。(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三章 兜底

    “戴小姐美丽大方,这条项链与小姐是绝配,从它被造出来那天,就该是您来戴的。”

    两人自宾馆来到东安市场,洋人安排的珠宝商人早已经等在那。眼下世道不好,山东大帅,洪宪亲王这种阔客,更是可遇不可求。各家都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宝贝,拼命向前推。

    做珠宝生意的商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奉承女人,既让人爱听还不着痕迹。安妮并不笨,虽然沉浸在爱情中的女人,智力比平时有所下降,但是在讨价还价,选择商品时,她依旧保持自己清醒的头脑。

    这些珠宝她确实很喜欢,但是,他们报的价格太贵了。自己……不能要。不等她拒绝,赵冠侯已经大方地挥挥手“都包起来吧,价款报个总数,我写支票给你们。”

    一位商人干笑两声,尴尬的说道:“王爷,您老发话,小的们不敢不听。可是回您的示,小的这里也有下情,共合、交通两行的票子,我们现在不收。那个……伙计刚刚送来消息,交通银行已经出了告示,不许再用钞票兑银元。估计共合银行,也就是这一半天的事,票子说不准要做废……”

    “行了,本王难道还会差你们几个小钱。我付鲁票就是了。别的没有,本王就是有钱。还有,把那边那个钻石对戒拿过来,我要送我的太太。”

    商品自然由伙计送到居处,不用士兵来拿,可是等到两人挽着胳膊离开,安妮才小声道:“姐……姐夫,我们太浪费了,这么多珠宝,我根本戴不过来。我也不是那种很喜欢珠宝的女人,我在意的是爱我的人陪在我身边,不是他送我什么贵重的首饰,或者为我花多少钱。这么多珠宝,能不能退啊?”

    “退什么,这才是个开头,一会我们还要去买衣服。我说过了,亏欠你的,要补偿回来。”

    “我不需要你补偿我,我也不喜欢这些珠宝或是衣服。我一直没来过京城,你陪我转转,再吃些京城的小吃,我就很高兴了。”她的脸又红了,幸亏周围没有警卫,否则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坏,居然趁着冷荷姐姐不在身边,得寸进尺。

    赵冠侯笑道:“想吃小吃啊,这个容易。我跟你说,京城我可是熟门熟路,比松江地头熟多了,想吃东西跟我走,包你吃到饱。其实我早已经派高升去当引马,就是为了带你去前门大栅栏那吃东西。但是东西要吃,珠宝衣服鞋子也要买,未来的交通银行总经理,如果不拿出足够多的财力,又怎么能让商人信服咱们?再说,鲁票将来要成为跟两行钞票同等价值的货币,现在就得打基础才行。我这次就是要大把的花钱,告诉他们,山东有的是钱,对山东必须有信心!”

    平日里的大栅栏是京城顶热闹的地方,尤其是各色小吃摊子,不管是褡裢火烧还是炸三角,卤煮炒肝,哪个摊子前都少不了人。可是今天,街上空空荡荡,只有高升和带来的士兵,看不到什么行人。

    如同公主与王子的这一对璧人,与萧条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大家身处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安妮先是一愣,随后问道:“大栅栏平时该不会就是这样子吧?”

    “怎么会,这里平时热闹着呢,就算你带兵来,都不一定有坐位。可是今天不行了,交通银行眼看要关门,大家都吓毛了。尤其是普通百姓,他们没有内部消息,不知道这是早晚的事,手里要么是有存折,要么是有两行的钞票。怕它们变成废纸,这不跑去共合银行,想从那换钱么?”

    安妮摇摇头“这不可能。他们现在去,等于是帮着共合银行关门。”

    “他们又不是你,哪里懂那么多东西,只能自发的想要减少损失。我昨天晚上跟梁财神聊过之后,他知道轻重,欠我们的钱不敢不还。但是为了还我们的债,就必须留出一笔储备金,这下银行就更没法运营了。关门,是预料中事,来,我们吃东西,不理他。”

    店老板一脸绝望的神情,两碗爆肚,都老的咬不动,安妮皱着眉头嚼半天,根本就咬不开。高升见自己的差使办砸了,气的抽出手枪指向老板的脑袋“你活腻味了是吧?这是洪宪皇帝封的亲王和新夫人,你敢这样对待,信不信我把你塞锅里炖了。”

    老板却一下跪倒在地“亲王?太好了,您就行行好,赏我一枪吧。我活不下去了!一辈子的积蓄啊,说没,就全没了。您打死我,我的心愿就了了。”

    赵冠侯笑着挥挥手“行了,起来说话。这碗爆肚,我就不要了,你再重给我们做一份,只要做的好,你的全部积蓄,我付给你。包括你手里的钞票,我来兑付。但是这咬不动的爆肚,不许再有了。”

    不等这位掌柜说话,另一边卖烧卖的已经接话道:“王爷,您老赏脸,尝尝小的烧卖。我这现给您做,您和您的太太就尝一口……”

    整个大栅栏的小吃摊主,因为被军队限令不许离开,本已经绝望。可是听到赵冠侯的承诺后,又焕发了前所未有的活力。大家都拿出自己周身的解数,将自家的手艺,发挥到了极处。按老掌柜的说法,就算是有皇上那年头,也没见整条街这么用心伺候过一对人。

    单是赵冠侯两人,肯定是吃不了这么多东西,这些担任警卫的士兵,就也跟着落了一顿口福。各位摊主都是四九城的人虫,恭维话说的格外动听。把自家的吃食敬上去的时候,少不了说一句早生贵子,天作之合。

    安妮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这些奔波终日只求三餐市井百姓的祝福,加上这街头随处可见的小吃,比起教堂钟声,卡佩大餐,更让她满意。

    她可以确定一件事,冷荷姐在松江办婚礼时,没有这么多普通人来送祝福,自己,终于赢了她一次。

    “我感觉,现在的京城,好像当初的松江。大家都是一样的绝望,一样的恐慌。大批中低收入者破产,失去自己的一切,像我家那种突然倒闭的商户,也不会少。我想……把首饰都卖了,来帮帮他们。当初我其实是有个恋人……你不用那样看着我,我是说当初了。股灾一发生,他家就逃的不见人了,我爹让我到别墅里去……伺候你。我其实没有什么意见,因为当时的处境,如果你不收留我,我可能就要落到会乐里那种地方。是你和大太太救了我,再说,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虽然你没有注意我,我就已经喜欢你了。但是像我这么好运气的女人,终归是太少了,我不想很多像我一样可怜的女孩,被迫沦落风臣,或是嫁给一个很糟糕的对象。我们能帮忙,就多帮几个吧。”

    “帮忙,当然要帮了,不过不用卖珠宝。这些是我送你的东西,怎么能卖了,再说卖,小心我今天惩罚你,去找那个洋妞。”

    安妮被他欺负的死死的,不敢多说,只好听赵冠侯的安排。

    “我其实就是在等两家银行倒闭,它们不倒闭,我的正元怎么挂牌?我跟几个财团的代表已经约好了,他们会把头寸借来,帮我们应付开支。我在山东,印了很多鲁票,就是为了应付眼前的情况。咱们坐的火车上,有几节车箱拉的都是鲁票,现在正好拿来兑换。如果不够,随时可以从山东发车,保证钞票供应。银元也保证足够,想要换现洋的,都可以换的到。”

    “那他们的条件,苛刻么?”安妮当然不相信洋人会有好心肠,这种时候,肯定是要趁火打劫。但是自己的丈夫,一定有办法,她相信他。

    “还好,共合交通两行,都有大批的优质资产,这些人,主要是对那些资产有兴趣。但是我跟他们谈过,想要对那些资产下手不是不行,但是这么白拿,是办不到的。大家可以合股经营,把蛋糕做大。再有,等到恢复和平之后,也需要他们的贷款,维持政费。总之,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山东的矿业,他们是别打算了。其他省份的路矿,倒是可以大家合作开发,这样由洋人带着我们,可以让山东的力量,也进入那些省份,这是件好事。未来交通银行重新开张,会重新招商入股,给他们一部分股份。虽然洋资会进来,但是我们的股份,依旧会占主导,至于能否维持住场面,就要看总经理,也就是你的手段了。”

    安妮暗道:如果爸爸还在人世,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非常高兴。他的女儿,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做出自己的成绩来给别人看。自己一定会好好的,不让人看扁。她问道:“冷荷姐呢?她依旧只管正元?”

    “正元,共合,两大银行,都要给她管。还有,就是财政部里,要有她的位子。如果这个条件不答应,和平之议就达不成。不光是西南军务院会闹,我山东也一样会。我要捧的人,就一定可以捧出来,谁也拦不住。”

    夜晚的酒会,一如昨日,不同的是,安妮昨天晚上和赵冠侯睡在一起的消息,似乎已经走漏了。今天没有男人向她献殷勤,但是献上祝福,跟她套交情的贵妇增多了。昨天还围绕在赵冠侯身边的女孩,改为向她说着恭维话,夸奖她的首饰,夸奖她的衣服。

    安妮应酬这些人不费力气,但是心里却觉得,还是大栅栏那些人的祝福更真诚。至少他们的喜怒都写在脸上,这里,只能算是一次假面舞会,自己亦是舞者之一。

    赵冠侯过了约莫半小时,才来到她身边,挽起她的胳膊小声问道:“有没有人来向你献殷勤?指出来,我去和他决斗。”

    “没有啊,大家都知道中国女人从一而终的习惯,谁会来自讨没趣。我倒是想知道,有没有女孩继续向你表示好感,要做大帅的太太之一?我是不会去决斗的,只会给冷荷姐发电报。”

    “表达好感的人是有的,但是可惜,没有几个女孩,有也比不上你。大多数都是男的,他们表达的方式,也只是给我们送钱,没一个送人的。我已经和几个财团谈好了,各财团同意向正元调动头寸,等到正元一营业,就会有银子车陆续把大洋送到银行里。我们今天逛街的时候,梁财神派人把欠我们的钱送来了。他很聪明,没敢用钞票煳弄我,送的除了金条,就是几张外国银行的存单,就是这些钱,也够我们支撑一阵了。”

    安妮问道:“那正元选在哪里开店?”

    “就选在珠宝市那,原来四恒的总号。八国联军进来的时候,把四恒给烧了,后来董骏出钱重建。布局是按照洋人银行设计的,只要改个招牌,就可以开张营业。不过员工得换人,我明天发电报,先从山东调一批女员工过来,等过段时间从津门招募。津门女子师专里,有不少读过书的女学生可以来当工人。再者,洪宪皇帝废太监用女官,宫里女人很多,大多数都是读书识字的名门闺秀。进过一次宫,也很难安置,到银行工作,是个不错的办法。”

    “那什么时候开始运营?还有,衙门那边,答应不答应。”

    “不答应,他敢?我明天跟雷震冬说一句,开业的时候,要他出一个连的兵,负责维持秩序。谁敢捣乱,就地正法。江菩萨那里更没话说,他这个人滑的很,不会跟我对着干。”

    听到雷震冬这个名字,安妮微微皱眉“这个人,听说名声很差劲,喜欢乱抓人乱杀人,是有名的屠夫。跟他联系,会不会不大好。”

    “老雷这个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人尽其材,这件事上,用他正合适。你想想,银行开张兑换钞票和存折,秩序很难保障,我们又是六折兑换,难免有人心存不满。如果哄抢闹事,一群女人,压不住场子。日常工作里,也难免有些歹徒来惹是生非,老雷这种屠夫,用来震慑这干城狐社鼠最是有效。只要听到他的名字,那些人的腿先就软了,哪还敢来捣乱。至于他本人,放心,他现在还求着替我办事,在你面前,保证比三孙子都听话。”

    雷震冬在洪宪中出力甚巨,一心想谋个御林差使,或是出镇一方。因为急于上位,手段用的极狠,又不肯讲情面。乃至一些葛明功臣的家宅也被骚扰,亲属亦受戕害。一段时间内,京城里闻雷色变。

    可是风水轮流转,现在江山不稳,他这个洪宪的急先锋,最怕的就是西南军得胜,要向他讨还血债。广东军务院的讨伐名单上,可是把他列为重要案犯,要求就地正法的。

    要想保住命,他就得找个足够硬的靠山,赵冠侯的势力,是他想攀而攀不上的。有一个机会替赵冠侯干活,讨好还来不及,不用担心其他。安妮的心也放下来,将头靠在赵冠侯肩上

    “我就知道,不管是屠夫还是魔鬼,遇到我的丈夫,肯定都会乖乖听话。你就是这么优秀。可是,要想恢复经济,我们出来拯救市面只是第一步,或者说,算是个内部补救手段。外部的压力不去,我们这种手段也不是长久之计,总得尽最短时间敉平战祸,才能让市面真正有救。”

    “这句话没错,所以,我先把银行的事安排好,下一步,就是去解决外面的事。局势,基本已经很明朗,北洋军不败而败,西南军不胜而胜。以军事层面计算,蔡锋胜算不大。可是在内政和经济层面,我们不停止战争,洋人就不肯贷款,国家就难以维系。所以,谈判,是必然的。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能在谈判里,为自己争取最大的权益,不让自己的东西损失掉,这就需要有力量的人出头。”

    有力量的人,自然是指赵冠侯自己,次日,两人刚刚在床上起来,侍应生就来报告,有人送来拜贴。名贴是二公子袁寒云送来的,但是他本人没到,送贴的,是他门下的听差,备下马车,请赵冠侯到雁翅楼去见。

    一向温驯的安妮,却像只护崽的母鸡似的,张开胳膊拦在门口“不许去!就是不许你去。你就算打我,我也不会让你离开的。进京已经很危险了,怎么还能往虎口里送。进三海容易,想出来,怕是就很难。我不许你冒险,冷荷姐也不会答应的。”

    “你啊……”赵冠侯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听话,让开吧。从我进京那一刻,该出事,就已经出事了。到现在平安,就说明皇帝的脑子还没坏掉。再说,我鲁军十万虎贲,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现在找我,肯定是有要事相商,我如果不进宫,等于是宣布与整个团体决裂。我不支持姐夫做皇帝,不代表我要退出这个团体,该去应酬的场面,怎么也要去。再说,就算他们想对我不利,也要有这个本事还行,你说过,我最厉害的,对我有点信心行不行?”

    安妮想了想,知道拦不住,忽然一咬牙“你去,我也去,给我身上缠一圈手留弹。如果他们不放你,我就拉引信,大家同归于尽!”(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四章 最后的托付

    赵冠侯没有让戴安妮充当爆破步兵的想法,但是这个老实人认起真来,往往更容易钻牛角尖。即使赵冠侯,也无法说服陷入这种状态的安妮。妥协的方案,只好是把她也带进了雁翅楼。二公子袁寒云,本来是在门口执弟子礼,可是见到安妮也是一愣,好在他为人很聪明,立刻叫了一声“小师母好。”

    “师母就是师母,谈不到小或不小。你让你的太太接待师母,咱们师徒,到二楼去谈。”

    二楼里,一个宫装妇人端作在书房,不问可知,自是大太太沈金英。数月未见,这个曾经明**人的女人变的憔悴不堪,皮肤有些发干,即使化了很浓的妆,也很难掩盖她的疲惫与辛劳,眼睛里更是布满血丝。挥挥手,袁寒云退了出去,把房间留给了他们两人。

    四目相对,彼此无言,沈金英的怨气自然是有的,但却只能窝在心里,发不出来。毕竟赵冠侯的态度,她是早就知道的,是她跪下来要求赵冠侯不公开反对帝制,也不要向朱尔典提出类似要求。对方已经做到了,自己又怎么可能要求他真的出兵,帮助其本就不支持的皇帝打仗。

    眼下各省情形混乱,冯玉璋的电报,由那位周夫人的手,送到了京城,沈金英也知,这位北洋宿将,正在串联各省督军,另立山头。连北洋的股肱冯玉璋都生出异志,赵冠侯肯保持忠心就很难得。如果再对他指手画脚,把山东也逼反,那完蛋的就不止是这个国家,而是自己母子的性命。

    她不说话,只愣愣的看着对面的赵冠侯,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流下来。赵冠侯从身上取出手帕,两步上前,为她擦着眼泪,忽然道:“姐,你长白头发了。”

    “是啊,唱戏的说伍子胥一宿白头,我原本是不信的。可是事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那是真的。人的心死了,老的就快,长点白头发不稀罕。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姐就变成个老丐婆,到时候别吓着你就好。”

    赵冠侯在她旁边坐下,笑道:“姐说的什么话?你还年轻着,怎么就想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不就是一两根白头发么,不叫事,半点无损如花美颜。我知道你发愁,可是要我说,这是你自己找的烦恼。如果安心做你的大太太,吃喝玩乐,没有什么烦心的事,怎么可能长白发?再不然,辞职下野,回到养寿园过好日子,你说那得有多舒坦。”

    “我说过,那是他的理想,就算他嘴里不说,心里也是这么想。到了他的地位,功名利禄,影响有限,求的,就是个千秋万世,铁统江山。再往上,就是名标青史,万古流芳。人的心,其实就是这样。我当初流落江湖时,只想与容庵重逢,哪怕吃糠咽菜,也心甘情愿。再后来,真的重逢了,我想的就是能跟他的原配分庭抗礼。再后来,就想着能得个诰命,直到最后……却害了他。”

    沈金英忽然抓住赵冠侯的手,目光变的格外**“兄弟,你手上有兵,还有钱。虽然孙帝象回国,蔡锋在西南打的很顺手,可是姐知道,他们就算两家联手,也不是你的对手。只要你肯保你姐夫,一切就能转危为安。你现在只要誓师出征,各省督军肯定会按你的吩咐挥师讨孙。你这就是匡扶社稷的大功劳。等到江山平定,这个江山,就是你的。”

    她发了狠,竟是以九五之位作为酬庸。“十格格那个人我很清楚,她心很大,一直想着复辟,自己做皇贵妃甚至是皇后。你姐夫的身子骨……已经不成了。我也不瞒你,他现在连小解都解不下来,洋医说是要动手术,可是寒云怕手术失败,切在那个地方,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死后也会遗羞。就只好用中医,萧、孔、汪、施都请到了,可是也不怎么见效。说不定,就是旦夕之间,人就没有了。只要你今天肯为你姐夫出头,我就让他写个遗诏,死后传位于你,这个皇帝你来坐。”

    赵冠侯摇摇头“姐,你聪明了一辈子,临了犯煳涂。这个江山,已经不适合再有皇帝了。不是谁来坐的问题,而是谁坐,谁都坐不住的问题。大总统的位子,等于给所有人一个机会,有了皇帝,就等于是把这条通道毁掉了,谁会满意?有皇上的年头过去了,注定回不来,咱们得学会接受现实。眼下洋人的态度很明确,不结束战争,他们就不给放贷,这个情况,一如当年葛明军,不是军事问题,而是正直问题。姐夫就是隆玉,冯玉璋,却是想做姐夫的角色。他在江宁召开会议,就是为了确认自己盟主的地位,取姐夫而代之。”

    沈金英无力的松开手,眼中的光芒,又涣散了。喃喃自语道:

    “报应,一切都是报应。当初我们怎么对待别人,今天,别人就怎么对待我们。这一切,都是因果……兄弟……你是不是也要参加那个会,要带兵打你的姐夫……你干脆,就在这把我杀了吧,也省得费这么大力气。”

    她勐的放声大哭起来,赵冠侯只好再次的来哄

    “好姐姐,不是那个话。其实你就算想当娘娘,关起门来当,让我给你磕头也不是不可以。非要搞的这么大张旗鼓,民心沸腾,我纵有通天手段,也逆转不了。你先别哭,我的话还没说完。虽然冯华甫是这么想,不代表我也想这么对待姐夫。一切,总还有的商量,北洋那么多带兵官,也非都无心肝。至少我的态度在这,谁要杀你和姐夫,我山东绝对不答应。”

    过了好一阵,沈金英才收住悲声,紧紧拉着赵冠侯的袖子

    “你如果还认我这个姐,就替我照顾好寒云,他认了你做师父,你就把他当个徒弟看。只要你保他一辈子不愁吃穿,我纵然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你有什么想要的,自管拿去。”

    “姐,你这叫什么话?寒云的事,就是我的事,这没有什么话说,谁敢动他一根头发,我要他的命!姐,你也是一样。我能有今天,得益于姐姐姐夫提拔,该有的报答,我肯定会有。当前的事,我有章程,你听我说。”

    赵冠侯盯着沈金英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首先,帝位是保不住了,洪宪必须取消,改回共合。其次,考虑到姐夫目前的身体状况,大总统的位置也可以放弃,改回养寿园养病。再次,姐夫的私人财产,享受大金宗室财产待遇,由法律保护,不许任何人以任何名目侵夺。最后,整个洪宪帝制前后的司法问题,不得追究,过去就都过去,大家都当它没发生过。姐夫身体养好之后,依旧有权出来竞选,由国会决定他是否能接任总统。他们不答应这几条要求,我就给他们一个好看,有我十万大兵在,不怕这些人不低头!”

    沈金英听着赵冠侯的话,也知对方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袁慰亭一手提拔的将领不少,但是在洪宪之后,大多分崩离析,目前可用者,无非一个唐天喜,外加湖南督军汤铸新。这两人虽然也算是袁氏忠臣,可是远在外地,且独木难支。再有,就是女流之身的周太太,其心虽忠,其力却乏,真正可用者,实际只有赵冠侯一人。

    连冯玉璋都想要取袁而代之,以赵冠侯的人望,如果公开宣布反袁,必有大批人马愿意追随。篡夺江山的成功率,远在冯氏之上,也犯不上耍什么机心手段。这些话,肯定是出自真心,并非敷衍塞责。

    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苦笑“姐半辈子识人无数,总算没有看错你。从咱们相识到现在,姐始终相信,你是个重情分的人,果然没有看错。今时今日,肯给我们这么优厚的条件,怕也只有你一个。可惜,姐要辜负你的好意了。你姐夫半世英雄,向不服输。如果答应你的条件,岂不是说他称帝之事,是一错到底?他的阳寿本就所剩无几,何必再让他承担个怕死认输的污名?大将军只死阵前,不死阵后,就算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上。未战而降,那可不是拿破仑皇帝能做的事。”

    赵冠侯道:“如果是这样……也好,我尽量争取,总之姐姐可以放心,有我姓赵的一天,山东就不会反,两江也不会反。北洋将领,未必会站出来征讨四川。西但是可以保证,不让西南军进入直隶半步!至于华甫那里,他想做这个北洋盟主,还不配!我会让他知道,谁才是北洋的真正主人。姐夫称帝时,各省报效,山东分文没出。并不是兄弟我吝啬,只是不想拿钱填海眼。我在正元,为姐姐姐夫还有寒云,立了两百万元的折子,只取息不动本,也足够你们过活一辈子。何况还有我在,不会让你们受穷。”

    沈金英道:“只要寒云他的日子过的好就好,我……你不用管,总归是有办法的。还有件事,他和他的小妾小桃红,最近在打饥荒,那个女人闹着要离婚。可是你姐夫的身体这样,要是再闹出离婚来,不是要他的命?袁家的面子,又该怎么办?”

    “这个小桃红……我似乎听说过她,好象和小阿凤是好朋友。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来想办法做她的工作,保证让她不闹离婚。至于和寒云能否相处的好,这我不好说,总能支持过这一阵就好。”

    沈金英道:“我就知道,你进京,不会白来,果然了了姐姐一件心事。可惜姐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东西,我除了寒云和容庵,已经什么都不剩。”

    “咱们的交情,说这话就远了。不管世道怎么变,山东总能给你们一片净土。我保证,没人敢伤你们一根头发,谁敢对姐姐无理,我第一个不饶他!”

    沈金英喊来袁寒云,让他二次给师父磕头,赵冠侯又问了几句小桃红的事,袁寒云倒是无可无不可。他的性子本就如此,并没多少东西,真的记挂不下,对小桃红他是不错的,可是要说牵肠挂肚,也谈不到。或许那些魏碑、字帖、宋版书,才真是他的心头肉。

    等到与安妮上了马车出雁翅楼,安妮才长出口气“吓死我了。我真怕宫里有什么埋伏,我不怕死,但是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冷荷姐一定很伤心。”

    “只有冷荷伤心,你就不伤心?”

    “我肯定不伤心啊。因为你死了,那我肯定也死了,我们的灵魂在一起,我有什么可伤心的。”安妮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你虽然没让我带手留弹,可是我身上带了一个纸包,里面都是金屑,如果有埋伏,我就吞金,到饿天国,我会是你第一个新娘,高兴都来不及呢。”

    等两人到六国饭店时,房间里,却也等着个访客,却是洪宪皇朝国务总里的首席幕僚,号称芝泉之影的小扇子,徐又铮。

    这人在京里极有名气,诗酒丰流,于女人堆里,实际很受欢迎,与前金时代的小那振大爷几可相提并论。但是对于安妮来说,却是个陌生人,或者说,她的眼睛里,也看不到其他男性。只礼貌性的行个礼就去准备咖啡。徐又铮先是恭维赵冠侯几句,后者也只随便敷衍,徐又铮这才切入正题

    “冠帅,你是从雁翅楼回来?大太太那里,想必是有事相托。但是我想,冠帅你是明白人,应该知道,当今的局势,民心向背,洪宪帝制,已经病入膏肓,纵然是华佗扁鹊,也救不活这个病人。不破不立,去旧才能迎新。冠帅以为如何?”

    “小徐,你这话说的,对,也不全对。病人没救,这个我是支持的。可是老人身患绝症,子女束手无策,也只能殷勤侍奉,不能大家笑着打算分财产,那岂不是野兽?又铮是读书人,道理,你该比我懂,是不是这个意思?”

    徐又铮虽然只是幕僚,实际与内阁总里并无差别,向来也极骄傲,实际年龄也比赵冠侯为大。却不想赵冠侯一口一个又铮或是小徐,拿自己当后生晚辈看。可偏生,他靠着和沈金英的结拜关系,占牢一个大辈身份,徐又铮又没办法,只好强忍着怒火听着。

    这时赔着笑脸道:“冠帅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又铮以为,我辈既为共合军人,自当以共合利益为第一,私人感情,总得让位给国家利益,冠帅以为如何?现在的局势,对北洋很不利。袁公自总统而为皇帝,北洋大多数将领是反对的,可是外界不知道,还以为我们都是帝制派,对咱们很不信任。即使恢复了共合,我想,袁公也不适合再担任我们的首领。北洋,需要一个新的领导者。现在南方孙帝象那帮人逼的很紧,如果我们自己内部再失去团结,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国家,就会被兴中会所篡夺。这事关我们整个团体的利益,冠帅,对这一点,不能不防。”

    “又铮不愧是后起之秀,说话有一套,安妮你看,后生可畏吧。你来说说看,我们这个团体要想保住自己的利益,该怎么办?”

    徐又铮沉吟片刻,这才一字一句道:“我们需要一个新的首领。一个能够适应时代,带领团体对抗兴中会等势力的强者。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大总统,一个全北洋人都拥护的首领!”(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五章 徐州会议

    “当年小站练兵,北洋有汪、段、徐三杰,。汪聘老为人性情淡泊,无心从政,芝泉,华甫,却都想要趁这个机会,夺取天下。人心不足蛇吞象,当年无非一丘八,现在开府一省,或是当总里,已是位极人臣,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非得要当大总统才满意?快马张曾经做过一首诗,二十年前一上尉,如今开府鄂王城。芝泉、华甫,当年也不过是一小兵,如今开府建牙,身居高位,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非要去当一当首领,过一过至尊的瘾,真当那张椅子坐的舒服?”

    小扇子早已经告辞离开,房间里,又只剩了安妮与赵冠侯。听着赵冠侯的愤慨,安妮微笑道:“人说北洋三杰,可是在松江,大家只认山东一帅。其他人,我们不当他是豪杰。为了他们生气,不值得。”

    “是啊,他们确实不值得我生气。我只是有些遗憾,姐夫的身体,多半是神仙难救的局面,纵有名医良药,也不过拖延时间。未来北洋这个团体要走下去,确实需要一个新的首领。华甫和歪鼻子,要说资望也够了,可是未免太急了些。难道他们不出来跳,我就不撑他们了?不撑他们,我又撑谁?总不可能去撑孙帝象。非要跟我玩手段,动心眼。那好,既然要动心眼,那大家一起动,看看最后谁吃亏。”

    安妮端详着赵冠侯“你说的这些我不懂,不过我觉得,你才该做这个团体的首领。如果你当大总统,相信一定有很多人支持你。”

    “我又不傻,当了大总统,再让你当交通银行的行长,会被人骂臭头的。到时候说不定还有报人出来说,我身为国民表率,应该以身作则,不能娶这么多姨太太,占着这么多好姑娘,应该以国事为重,应该给别人一点机会。你说那可怎么办?”

    安妮坐在他怀中笑道:“那我就跟你离婚,然后给你当秘书,一样可以像现在这样。你刚才和徐副秘书掌谈的条件,是不是真的?他们如果真让我当交通银行的行长,你就支持段芝泉做总统?”

    徐又铮以北洋团体利益为条件,与赵冠侯进行交涉,可是赵冠侯的回应,却只谈利益,不谈公益。他支持段芝泉的条件,包括陈冷荷在财政部里一个次长位置,共合银行行长身份,以及交通部的总长,由自己推举。安妮担任交通银行行长,曹仲昆的第三师改驻直隶,并由曹仲昆担任直隶督军。

    这些条件,有一大半是徐又铮都没法答应的,即使号称段的灵魂,这种大事也得和本体商量好之后再做定夺。由此可见,在共合,灵魂是被躯体支配的,这个发现,或许能为共合宗教学做出某些贡献也未可知。

    但是不管怎么说,赵冠侯肯谈条件这个态度,徐又铮已经非常满意。肯谈,就说明有的谈,接下来无非就是讨价还价。安妮则有些替赵冠侯不值,这么重要的事,他应该为自己多考虑一下,结果他提了一堆条件,都是别人的事,似乎他自己,什么要求都没提呢?

    “不是支持他做总统,是支持他作为我们这个团体的带头人,与孙帝象进行接触谈判。现在的局势是这样,冯玉璋在东南,想要结盟称尊,段芝泉在京里,也想要独掌一方。两个人,都把北洋盟主,视为自己囊中之物,这问题就比较大。冯玉璋的凭仗,是他自己手握四师重兵。段芝泉的凭仗,则是陆军总长身份,以及自己控制的大批部队。虽然他的枪多,可是现在和老冯火并,他也不敢。如果我这个时候支持老冯,他就没戏唱了。所以我开的条件,他多半是要答应的。无非共合,交通两行位置敏感,歪鼻子说不定许出去了。不过那不归我管,我只管提条件,说不说在我,答应不答应在他。如果他敢说个不字,就别怪我跟他翻脸!”

    安妮道:“可是你提了半天,没有提跟自己有关的条件,都是在为别人说话。”

    “你又不是外人,我自己的女人,我当然要疼了。你这么个银行开在京里,难免有人觊觎,大哥的部队驻直隶,就是加的保险。以后正元开到津门,大哥的兵直接给你保驾,多威风。到那个时候,正元就分成南区,北区。北区的负责人是你……”

    “南区的负责人是小小,冷荷姐是我们的上级,总管全行。邹夫人,简森夫人,也是一样。”

    不等赵冠侯说完,安妮已经抢先开口,她从冷荷姐手里抢了丈夫就够了,不能再抢她的基业。跟冷荷姐平起平坐,这是绝对不能干的事。何况自己也不是她的对手,那样做只会自取灭亡。

    赵冠侯点点头“你这样说,我就尊重你的意见了。不提他们,明天你想去哪里玩,我陪你。后天,我可能就要走了,如果这边有什么问题,打老雷的电话,或是找歪鼻子都可以。他们谁不给你面子,我就收拾谁。”

    安妮却摇头道:“不……我要跟你一起走。正元反正现在也不开张,总要共合和交通银行乱几天,我们的鲁票折价兑付,才能被老百姓所接受。现在就打出招牌来,肯定被大家骂,等过几天再开门,大家就会感谢我们是活菩萨。再说……我也不用非要坐镇总部,可以遥控么。”

    “你啊……也学会偷懒了,不乖。”赵冠侯故意板起面孔,但随即就笑道:“可是我的女人,本来就有权力不乖。我就多陪你玩两天,但是你也别淘气,京里这边的事需要人操持,你走了不像话。再说,我去那地方,是一群鸡毛掸子吹牛皮,超级无聊的,不去为好。”

    安妮终究是个温驯的性子,见丈夫坚持,自己就选择了退让。“哦,那我明天哪里也不要去,只要你留在房间里陪我就好,就像你陪冷荷姐那样,我就很满意了。京里世道太乱,你还是注意安全为妙,免得吃亏。”

    徐州,算是整个共合又或是洪宪国土上,最为特殊的一座城市。即使袁慰亭称帝,也同样是参照了共合体制,对帝制进行了削足适履的变革。比如把三跪九叩,改为九鞠躬。辫子、龙旗全都取消,尽量向一个文明国家靠拢。徐州却恰恰相反,张员在徐州最注意的一件事,就是努力保持徐州的金国体制不动摇,保证自己治下的子民,保持金国体制,从穿戴到礼节依旧与前金无二。

    各省执掌军务的鸡毛掸子们从火车上下来之后,会发现恍惚间,自己回到了数年之前。满大街插着黄龙旗,车站门口一水的绿呢子大轿,听差在那里候着,见了大帅立刻过去磕头行礼,口称迎接大帅,随后就请人上轿。

    从轿子里朝外看去,大街上净水泼街,黄土垫道,路上看不到行人,道路两旁,一水是背鲁造步枪的辫子兵。将自己那插着羽翎的军帽在手里摆弄着,张雨亭沉默良久,才嘀咕了一句:这玩意,还是他张大辫子会玩,这不还跟前金一样么?真他么了个巴子的。

    除了街道以及士兵的穿着,接待上,也是十足的前金风格。上好的燕翅席、鸭片烟,赌具,纪女样样俱全。为了照顾大帅们多种不同的口味,张员特意从山东花大价钱请来了八国联军。

    包括滞留于山东的扶桑女人,铁勒女人,普鲁士女人,乃至因为生计压力而下海的阿尔比昂女人。山东花界第一流的人物,倒有七成来到徐州,内中包括因此在议会请假,回来从事本业的山东省议会议员两名。

    张雨亭到了房间里不久,黑龙江、吉林两省督军先后进来。他们彼此都是儿女亲家,关系格外亲厚,也不招外人。先是抽了二十四筒烟,又打了几把牌九,张雨亭才小声道:

    “妈了个巴子的,这张大辫子好阔啊,又是烟土又是娘们,这趟光是本钱就花老鼻子了。虽然他管五省水上警查,负责缉私,是个顶肥的缺,但也没阔到这种地步。他这是干啥?”

    黑龙江督军是旗人毕植承,人送绰号毕不管,关外三省里有名的无用之辈,向无主张,但是脑子却很灵光。张员摆的排场,最对他的心思,略一思忖,就知其意,摇头晃脑道:

    “雨帅,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张员此举,一是拉拢我们各省督军,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吃了他的好处,就不好跟他对着干。二是炫耀自己的财力,有这样的财力,还怕不能成事?三是跟冯华甫争夺人心,我们各省督军多为他说一句,冯华帅的力量就弱一分。四就是跟广东军务院那里摆阵仗,辫子兵现在扩充到六十营,差不多都动员起来了。你看看,进城时还看到有大炮。都说辫子军军制老旧,可是他们打仗不要命,实际是一股很可观的力量。如果广东军正府执意与北洋为难,张辫帅说不定就要和他们摆开阵仗较量一番,那时候,就真是那句‘若是黄巢兵来到,孤与他枪对枪来刀对刀。’我看啊,倒是广东没有这份胆气。”

    张雨亭思忖片刻,认同毕不管的看法。“这话差不多。我看还多一条,他这吓唬人呢。咱们来徐州开会,带的护卫都不多。他把这么多兵摆出来,就是给咱们示威。张员是个混蛋,真把他惹急了,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如果不肯依从,多半要受害。咱们就先跟着他跑,捧着他说,他但凡要犯混,咱也别拦着他,有什么话等回家再说。”

    关外三省督军,与整场战役的关联最小,在北洋体系里,也是最为边缘的那一部分。南北之战,与他们关系不大,北洋盟主,也和自身没什么利害在。从一开始,他们的目的就是两字:看戏。

    这次督军会议,各省督军大多到场参加,除了他们,另外来的,则是西南共合三路军的代表,以及广东军正府的代表人物。其中以广东的情形最为特殊,军务院派来了孙帝象的全权代表,和原本广东的龙王爷龙齐光,同时出现在徐州,一个地区,两个代表,彼此的阵营却是对立。

    龙齐光虽然宣布独立,但是广东民军并不肯买帐,继续发动攻击。孙帝象强大的号召力,加上反水海军带来的两万支步枪,让让龙齐光部下乱作一团。大批有战斗力的部队直接反水,自愿接受孙某改编,龙齐光局势日蹙,最后只能通电下野,改任两广矿务局总办一职。他这次到徐州,目的只有一个:哭秦庭。

    既然是北洋的会议,自己这个前北洋干将,就和与会者天然亲近。只要能借到一支部队,就可以翻本。抱着这种赌徒心态,他在徐州四处游说,带来的活动经费,如流水般花出去。可是他一口广东话,大多数人听不明白,敷衍的成分,远多于帮助。

    最后倒是浙江督军朱端比较厚道,另外他的处境也不怎么好,曾经的好兄弟吕公望,现在公开反对他坐这个督军。如果不是有松江的北洋军制约,说不定现在自己已经被掀翻。对于龙齐光的遭遇感同身受,加上会说几句广东话,就也热心的指点他:现在话事的,一是张辫帅,一是冯华帅。你要想借到兵,就去问他们谈,和其他人说,是没有用处的。

    冯玉璋下榻的驿馆,从早到晚,访客不绝。房间里开了两桌牌九,小房间里还有大烟床。周夫人持家有术,冯玉璋在家里,很少吃烟。但是到了徐州,太太是不会跟来的,他就可以偶尔放纵一把,连带和八国联军较量一番,壮一壮中**威也不是问题。

    他的心情很好,或者可以说,前所未有的好。各省督军里,已经有三分之一,明确表示愿意支持冯玉璋为北洋共主。等到袁氏退位,就拥护冯某为大总统,领导大家与南军相斗。

    这里面比较有力量的支持者,一是曹仲昆,一是李秀山。这两人不但自己手握重权,更是山东赵冠侯金兰手足。以赵冠侯重义气的作风,两个兄长支持自己,他肯定不会唱反调,这回的江山,自己算是拿定了。

    唯一的一点疑问就是:这么大的一次会议,山东方面,为什么一个代表也没来?赵冠侯的架子,是不是太大了一些?(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六章 元帅之威(上)

    北洋毕竟是来自前金的团体,前金时代的作风以及官场习惯,很大程度上得到了保留。如果说张员对于前金的痕迹体现在外部,北洋的前金痕迹,则深入骨髓,血脉相连。

    论资排辈,是整个北洋体系都不能避免的事情。当年小站初起时那七千劲卒,凡是活到现在的,大多当了军官。这就是北洋的用人标准,在提拔之前首看履,出身、甚至是籍贯,而非能力。到了大事上,同样,是要以履决定位置,而不是单纯看能力或实力。

    赵冠侯山东的实力确实极强,但是整个北洋体系,对山东会战的真实损失情况并不清楚。按照常理推算,以省敌国,即使赢了,也必然伤筋动骨元气大伤。是以,一方面承认山东部队战斗力强,另一方面也不认为其可以强大到破坏既有规则,甚至与整个团体为敌的地步。

    其次,就是赵冠侯的履,也确实欠缺火候。他在北洋团体里的身份超然,主要是因为庆王门婿的身份加上与大太太结拜姐弟,因此与袁慰亭走的近。换句话说,赵冠侯更应该称为袁门大将,而非北洋重臣。现在既然大家已经决心倒袁,那么袁氏大将这个身份就无意义,比的,还是在北洋的出身。

    毕竟赵冠侯是在北洋成军后,才加入的这个团体,且在武备学堂前后也没进修几天,就草草毕业,混了个出身。比起筚路蓝缕打下这片基业的北洋三杰,不管从身,年龄,还是军队资望上,都有所欠缺。冯玉璋自认,虽然在袁慰亭以及旗人扶持下,赵冠侯的官职始终压着自己,可是在竞选盟主这件事上,还是自己比他更有资格夺魁。

    山东的代表虽然看不到,但是并不影响大势,各省只要肯支持,山东就不会反对。他现在所担心的,还是各省代表的意见,外加,就是山东的财力。

    选盟主与选总统,从某种意义上是一样的,大家比的既是实力,又是财力。山东毕竟富甲全国,如果拿出大笔资金活动,很可能生出变数。冯玉璋由于养了四个师,虽然占据江宁,可手上的资金并不充沛,他所能做的,就是尽量用其他办法,抵消金钱的干预。既然会议开在徐州,主要还是走土皇帝的门路。

    在朦胧的烟雾,和美人的笑声中,张员给了个并不明朗的消息,他不反对冯玉璋当这个大总统。反正在他张员眼里,大总统这个职位,本就是窃国贼子搞出来的东西,他从来不认,谁当都可以。作为回报,冯玉璋就职之后,会给张员的部队再扩充二十营编制,另外筹措一批武器。现在两下共同的敌人,是广东军务院,是孙帝象和他的葛明党。

    军务院列席会议的代表,正是曾经在袁慰亭手下任职,却最终分道扬镳的唐仪绍。他骨子里是比较支持葛明党主张的,加上袁慰亭皇袍加身,导致唐对其深恶痛绝。于肇庆参与起义,靠着与扬基人相对良好的关系,得以在军务院出任外交总长。

    这次从西南以及广东来的代表有二十人,他们对于张员摆的排场,乃至徐州的特色,一见就愤怒到了极处。正是为了推翻这一切,葛明党人才付出了鲜血和生命的代价。可是在共合成功后,居然还有人继续以前金遗臣自居,那自己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

    在辫子兵的刀锋面前,代表团只能选择对一切视而不见,但是两下的关系,注定从一开始就是针锋相对。等到会议一召开,双方的矛盾,就在会场爆发开来。

    即使面对的是一群手握重兵的鸡毛掸子,唐仪绍也没有丝毫畏惧的神色,发而冷静的分析。

    “诸位虽然手握兵权,但是这不代表局面就于贵方有利。自古来民心向背,才是决定成败的关键。民心远大于军心,这是不需特意说明的事实。各省的情形,诸位心知肚明。湖南民军蜂起,北洋自顾不暇,虽有重兵,何能御我共合军分毫?这就是人心的威力所在,如果继续执迷不悟,下一个要倒台的,焉知不是在座诸公之一?认清形势,早做决断,顺民心者昌,逆民心者亡。洪宪已经注定覆灭,各位不该让自己的部队和民众,为一场倒行逆施的闹剧陪葬!”

    督军的文化水平大多有限,涵养功夫也远不如自身的拳脚功夫了得。此言一出,就已经有人目露凶光,预备翻脸骂娘。倒是冯玉璋抢先开口道:

    “少川,大家认识这么多年了,见面叙叙旧,没必要一开始就吹胡子瞪眼睛,说大话吓人。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军人,谁又怕过死呢?我们还是不说大话,改说道理比较好。洪宪帝制,自该取消,这一点,我们大家并没有争议。但是帝制取消之后,由谁接任大总统,这一点,我想我们该仔细商议一下。”

    “我军务院自成立之日,即遥尊京城黎黄坡为大总统,这一点,我想并非秘密。等到洪宪取消,恢复临时约法,黎公自当以大总统身份领导国家,至于后继者谁,当以临时约法约定章程,选举为宜。”

    张员接过话来“哦?你们是让姓黎的当大总统,那现在的皇帝一家,该当怎么处置?”

    “洪宪罪魁,必须受到法律制裁,接受司法机关公正的审判。我们拟订了一个名单,凡是上面有名之人,全都要到司法机关接受质询,接受公正判决,袁氏身为祸首自不例外。另外,我国这次内战,又耗费了大笔金钱,接下来为了恢复正府运转,必然要向各国借贷资金,维持政费。此次花消,系一人而起,不该由全国百姓为其偿还。袁氏名下产业计有两千万到三千万元之数,我方要求,将全部袁氏产业充公,用以偿还各国借款。”

    会场里,再次陷入混乱。众位督军对于保护袁氏产业的兴趣不大,但对保护自己产业的兴趣不小。如果今天,内战的失败方,将牺牲自己全部产业为代价,那么今后,自己如果也战败,是否也得如此?世上没有常胜将军,大家前半夜想想别人,后半夜就要想自己。很自然,督军们想明白了其中利害,忠义之魂瞬间燃烧沸腾,头上的翎毛颤抖,鸡毛掸子决定发挥威力。

    张雨亭冷笑道:“妈拉个巴子的,老唐啊,我见过你,在关外那时候,你不跟那徐老头一块去关外经略么,咱见过,就是没一块喝过酒。我就跟你说点实话吧,听这话茬子,怎么好象是你们已经赢了似的?充其量,你们也就是占个四川吧?曹大爷还在这呢,他的第三师还占着川东,手底下划拉划拉,怎么不能凑出两万条枪?你们才多少人?怎么就那么认定,能赢我们似的?还财产充公,那闺女媳妇是不是也得充公啊?这到底是军务院还是红胡子,你先把话整明白的,我好知道怎么跟你唠。”

    唐仪绍对于这位匪帅,缺乏合适的沟通方式,只好咳嗽一声“雨帅,这个处置方案,是我们军务院仔细研究过拿出的结果,并非一时冲动之语。这个处置方案,最符合我国民众的利益,也符合国家的利益。袁氏的罪恶,必须得到惩罚。财产充公,子弟受审,不是为了搞株连,而是为了让世人知道,称帝是不被允许的逆行。为后人做一个警告,是为杀一警百……”

    “球!”张员勐的一拍桌子“称帝凭什么不能允许?中国有皇上有了多少年?有总统才有几年?凭什么有了总统就得把皇帝给取消了?后来的把先来的轰走?这个混蛋章程,老子不认可。老子手下的弟兄,也不认可!”

    倪继冲的排场与张员类似,也是以督军之身,行巡抚仪仗,所差者,不过脑后一根辫子。加上他是袁门嫡系,表现更为积极。他拍在桌子上的不是巴掌,而是腰里的左轮手枪

    “打吧!这种条件还谈个鸟毛?你们军务院既然这么威风,能把袁家的事都定下来,那好,就来打一仗,见个高低啊。如果你们能打到安徽,我姓倪的财产也是你们的!”

    “倪将军,我必须提醒你,我们谈论的不是某个人的私产,而是中华民族的财富!袁氏的产业是其巧取豪夺所得,不能单纯算做他个人物业。”

    “我也必须提醒你,谁的钱就是谁的,什么属于广大民众,中华民族,这话,我们不承认!”

    冯玉璋咳嗽两声,适时出面“大家一人少说一句。现在的情形,我们心里都有数。共合、交通两大银行都关了门,共交票几乎成了废纸。经济已经破产,我们再打下去,又拿什么发军饷?少川,你也不要赶尽杀绝,大总统对我们在坐诸位都有恩,你如果赶尽杀绝,我们也是不好见人的。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只追究大总统一人的过错,不涉及家属。至于财产,我们可以做一个析产,属于总统的部分,可以算做大总统个人捐献,由财政部门分配。至于家属部分,总要给家人留一份安身立命的资金才行,不知道少川以为如何?”

    唐仪绍本意也没想过,自己的要求对方会全盘接受,彼此退让,实际是都可以预见的事实。点头道:

    “这一点,我可以向军务院发报,由抚军长做出决定。但是贵军也应表示出诚意,就此次共合军北伐军费赔偿,以及各省督军更替问题,做出正式承诺。军务院就此次西南军事行动所花费的开支,以及战后裁撤士兵所需的花费,初步估计数字为四千五百万元,必须由北方各省协饷解决。另外,西南五省督军的任命,应由军务院出据任命书,再由正府盖印予以认可。湖南的督军问题,则需要由进一步的磋商后,再行决定。余下北方各省,督军可以不动,但是必须任命新的省掌,以取代袁慰亭任命的巡按使。”

    话音未落,张员已经拍了桌子“按你们这说法,军务院成了太上皇?你们前脚还说拥护老黎,怎么这时候,又不提大总统了?这些事要做主,也是大总统做主,外人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还赔偿兵费?白日做梦!老子一个钱也不会出。”

    “张将军,希望你能理智的看待当前局势,虽然从表面上看,贵军占据军事优势。可是从实际层面,却并非如同。共合、交通两行发行的钞票,已经等同废纸。以北洋军不见军饷不肯出阵的传统,你们到底还能指挥多少部队?而我军为义而战,不计得失,三军用命,将士同心。以此新锐之师敌暮气之旅,胜负,又何以计算?”

    “扯你娘的p!老子的兵,向来听老子命令,不管有没有军饷,都可以支的动。”张员冷哼道:“就算现在老子下一声令,把你们这些南方代表都砍了。我的兵,也照样会执行命令。”

    会场的气氛变的有些尴尬,双方的会谈,火药味渐浓。一名南方来的随从人员,却在此时,从外面进来,边走边喊道:“湖南急电!”

    “娘的,湖南急电怎么是南方人送进来?”几个督军心里升起同样的念头,看向张员,张员的脸色也颇不好看。唐仪绍接过电报,脸上露出笑容,转手把电报递过去,“张将军,徐州是你的防区,电报还是由你自己看比较好。”

    张员的脸色越发尴尬,他认识的字实在有限,读电报比较吃力,只好交给另一位志趣相投的友人倪继冲。后者终究是才学强于张员,电报读的下来。倪继冲绰号大炮,天生嗓音洪亮,并未用足力气,房间里也都听的清楚

    “湖南急电……马继增暴卒,唐天喜代行师长职责,宣布阵前起义。转而攻击第六师,张宗尧全军溃退,汤铸新通电宣布湖南独立……”

    唐仪绍微笑道:“如何?正如我所说,民心向背,这是大势,不是一二人可以逆转。连唐天喜这个心腹都反了,袁慰亭所依者还有何人?湖南的督军问题,我想不需要再在这里讨论,应该有湖南人自己决定。各位督军,如果你们执迷不悟,难免成为第二个马继增。请众位三思。唐某既敢赴徐州,就不曾怕死,如果张将军想要唐某人头,仪绍自请斧钺。”

    一干督军的脸色,都难看起来,二陈一汤先后而叛,可见洪宪气数已尽。湖南为南北孔道,汤铸新这位葛明元勋,早已经成了袁氏骨干。现在连他和唐天喜都叛乱,局势比起前金时代的葛明,似乎更糟糕。下官可以杀死主官夺取兵权,那么自己的部下,又是否会有样学样?

    明明兵力居于下风的西南军,依靠大义,反倒处于上风。一干前金遗臣出身的北洋将领,切身体会民心义理,并非虚无缥缈之物。当这些力量发挥作用时,兵力多寡,并不能决定战争胜负。会场上的主导权,开始向军务院转移,冯玉璋干咳两声

    “贵方所议之事,牵连甚广,一时难以决断。我看不如暂时休会,等明天继续这个话题。”

    拖延的用心十分明显,在场督军也认定,需要大家集体商议个章程,才能继续与北军的谈判。可是不等唐仪绍开口,门外有人冷声道:“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拖延?越拖,问题越多,今天谈完就好。华甫,你先别说话,由我跟他们谈。”

    两名辫子兵挑起门帘,一身大礼服,手拿元帅权杖的赵冠侯虎步而入,张员、倪继冲两人同时起身,在赵冠侯面前跪倒施参“卑职,拜见大帅!”(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七章 团

    鸡毛掸子之间的寒暄客套,一如洋人餐前的汤,都是必可不少的程序。不管内心做何想法,表面上大家的表现,俨然亲如一家,胜过骨肉同胞。仿佛所有人集体抛弃北洋盟主的事,压根没发生过一样。

    等到这碗情真意切的汤喝完,赵冠侯才道:“各位,这帮外人走了,咱们可以说几句真心话。方才我的话,半是真心,半是大话。现在他们的人走了,也该咱开个会,说说自己的事。不瞒大家,局势确实很坏。唐天喜袭杀马继增,我事先得到消息,也给老马送了信。可惜老马还是太大意了,没加防范,最终丧了性命。虽然唐天喜授首,可是第七师和混成旅也打乱了套,部队星散,建制一时半会恢复不起来,基本失去战斗能力。湖南现在的局势,反倒是民军与葛明军赵恒易部占据主动,加上重新出山的谭婆婆,恐怕独立之局已成。湖南为南北要津,落入葛明党人手里,对我们很不利。大哥,你在岳州,应该没什么家当吧?如果有,我给汤屠夫发电报,勒令他妥善保护。”

    曹仲昆挠了挠脑袋“没……没什么。有你两个小嫂子在岳州,不过都是窖姐,不当回事,丢了就丢了,犯不上为这事找汤某人卖交情。姓汤的当初杀葛明党杀的人头滚滚,两下仇结的很大,程勿用在湖南也极有势力。他跟程某人联手,就不怕人家来一出抢帅印?”

    “关键是他不独立,帅印立刻就要丢,说不定身家性命都保不住。”这回说话的,是曾经威风八面的龙王爷。对于汤铸新的处境,他最是理解,摇头道:

    “难啊。当初广东闹民军时,我也想和他们拼一拼。可是民军断绝了省城通路,蔬菜粮食一概运不进来,眼看省城就要饿死人,不独立行不通。想来汤铸新也是一样的局面。”

    “先不管他的难处,就说眼下的局势,各位,你们看看,现在的情形,像不像当初的葛明党反大金?稍不留神,我们在座诸位,就成了大金那帮宗室遗老,也得到租界里过活。何况军务院一干小人心胸狭隘,我们到时候欲求一避,也未必可得。这不光是大总统一人的事,而是关系到我们所有人切身利益的事,且不可掉以轻心,让葛明党占了我们的便宜。”

    几名督军频频点头,冯玉璋与众人的交情并不算恶。同为北洋出身,在场不少督军是他的袍泽或是旧部,彼此间,很有些交情。

    但是赵冠侯说的问题,关系在场每人利益,谁也不能掉以轻心。冯玉璋于这一层轻重并非看不到,但其不愿为袁氏火中取栗,尽量避免南北冲突,言语中,尽量淡化南方威胁。

    赵冠侯的言论配合方才西南军正府的主张,让各省督军心内大生疑虑,赵冠侯的话,显然不是危言耸听。现在南方军威胁的不是袁慰亭一人,而是在场每个人的地盘权柄,谁又敢大而化之?

    冯玉璋问道:“冠帅,你这话说的或许有道理,可是眼下的局势,银行倒闭,大家手里的钞票都成了废纸。弟兄们军饷怎么办,还没有着落。这些丘八不闹饷已经难能可贵,现在让他们去打仗,恐怕是办不到。再说战争问题一日不解决,洋人一日不肯贷款,正府该怎么维持?该谈,还是得谈的,只要我们北洋捏成一个拳头,南方人就不敢骑在我们头上。”

    “华甫,你这话是正办。我们不打仗,但是得让南方人觉得,我们随时可能打仗。这个态度做出来,他们才会怕咱。要想让人怕,前提是一定得有力量。我们各省如果各自为战,力分则弱,肯定要被军务院的人看不起,要想对抗西南五省,我们必须团结起来。毕竟我们的省分远比南方多,只要我们合作,就不怕他们不低头。”

    毓卿看看毕植承“毕植承,我问你一句话,你是旗人不是?我要是说一句话你听不听?”

    毕植承为人胆量不大,见到毓卿柳眉倒竖凤眼含煞的模样,心里就有点发虚,连忙道:“格格有什么吩咐,奴才无有不遵的道理。”

    “那好,我就当你的黑龙江,跟山东共进退了。西南五省,地贫民寡,却可以北上伐我,让我们节节后退。我就算是个女流,也看的出,这里的原因就是大家心不齐。只要我们三五个省份齐心协力,何以被他们打上门?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北洋没有人领着,就成了软柿子,这可不成话。”

    赵冠侯笑着拉拉毓卿“格格,少说一句。大家都是带兵官,谁还不懂这个道理了?当年北洋有容庵带着,大家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区区西南五省联盟,自不足论。可是现在,容庵……多半带不了我们。北洋又没有新盟主诞生,大家各家顾各家事,自然就被人打上门来。你吓唬毕督军没用,就算黑龙江加上山东联手,也不过自保而已。”

    张雨亭笑道:“冠侯,你这话就不对,你忘了不还有大哥了么。咱哥两打老毛子那时候就在一块,现在还得在一块。东三省同气连枝,有事言语一声,我肯定给你帮忙。”

    曹仲昆、李秀山二人,自也是同样表态。赵冠侯点头道:“话是这样说。我还有几个朋友,大家组个小圈子联盟,至少可以保住自己地盘。但是,我不满意如此。我们大家属于一个团体,利益共有,自当同进同退。如果只是三五知己成立个小圈子,实际还是只顾小家,不顾大家,早晚还是要被人欺上头来。咱们要想翻身,就得大家联手,互保互助。我有个建议,大家议一议。现在外面的情形,我们暂且不提,只说咱们自己控制的省分。一如自己家里过日子,谁家都有个闹家务的时候,都有烦心事,自己的力量或许弹压不住。但若是周边有友人助阵,有兵通用,有饷互拨,一万兵就可以当成几万兵用。一万元,就可以当几万元使。大家想,是不是这个理?”

    冯玉璋心头一动,赵冠侯这个提议,也与他的想法暗合,忙问道:“冠帅,你的意思是?”

    “他们西南五省成立军务院,我们这些督军,也要组成自己的团体。当然,这个团体不像军务院,没必要搞的这么郑重,就算个小联盟。大家共进同退,福祸与共,共同为了我们这个团体利益出力。未来,咱们恢复共合体制,选总统的时候,孙帝象如果出来选,该怎么办?葛明党如果出来在议会里抢地盘,我们能不能答应?如果不能,又该怎么应对?惟有我们先联合起来,共同抵制葛明党人,才能确保不管谁是总统,都能保证自身利益不受损害。”

    这下,冯玉璋都要点头了。他的目标虽然是下任总统,但是他自己也不敢说稳操胜券。以人望论,他自远不及孙帝象,只要孙某出山,选总统他十选十败。在北洋体系内,三杰排名,他也只是一犬。汪士珍淡泊名利,不喜争斗,一龙可以不计。

    北洋之虎段芝泉在团体里的地位班辈不输于自己,现在,又被袁慰亭任命为国务总里。一旦袁慰亭倒台,段某由总里而至总统,也算顺理成章。自己区区一个豫陕巡阅加江苏督军,未免力有未逮。

    可如果这个团体真的成立,自己则可以靠着团体的身份,与总统分庭抗礼。毕竟,总统也要管各个行省,各行省都由督军实控。谁掌握了这么多督军,谁就是无冕之王,与总统所差者,不过一名位而已。

    这个道理,在场的鸡毛掸子也很容易理解,不少人先是一愣,随后目露精光,开始盘算。张员已经拍着大腿叫道:“爵帅说的就是好,不愧是老佛爷亲封的托孤重臣,想的办法高明。”

    “没什么高明的,这是咱们中国早就有的行会制度。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行会,有会首。行里人受了欺负,会首好出头讲理,同行之间守望相助,也能不让新人进行抢饭吃。可是咱们丘八,却没有行会保护,所以,就让人欺负苦了。”

    龙齐光立刻道:“没错,我们督军就是因为没有行会,所以才让人欺负。这个组织一定得成立,龙某愿意捐一万块作为会费,先为我做主再说。”

    赵冠侯不愧为共合法学大家,一张利口颠倒黑白,逆转是非的本事,堪称炉火纯青。三言两语之中,中国的督军,便成了比手工业者或是小商贩更为凄苦的职业。冒着生命危险,守护着国家安宁,却又不被人理解尊敬,稍有不慎,还可能丢掉性命。是可忍,孰不可忍?

    如果不保护督军合法权力,以后还会有人从事这个倒霉工作么?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尤其方才军务院还提出,要征收袁氏产业偿还战争赔款及外债,这是何等可怕的先例。各省督军为国奔波,所图的是什么?还不是与孔方兄多交朋友,要是战败就要罚款,那还有没有督军活路?

    按他的设想,新成立的组织名为“共合省区联合会”,实际,就是个督军工会。各省督军加入这个组织,接受这个组织保护,也受组织规定约束,共进同退,不许自拆烂污。其纲领为:

    一、保护金室财产地位不受损失。

    二、袁氏财产及族人地位,参照前金宗室,必须享受优待。

    三、各省督军财产受法律保护,神圣而不可侵犯,任何团体或个人,不能因任何理由,夺取督军财产。

    四、战争中,将官免死。督军团加盟成员,凡有共合授予少将及以上军衔者,被俘后不允许处以死刑及徒刑,只允许以礼送出境或出国考察方式予以解决。

    五、敦促西南五省结束自治,回归共合管理。

    六、防范民间暴力团体篡夺权柄,窃取神器。

    七、各省督军同进共退,一人发电,全员附署。不得内部拆台,自起纷争。

    八、各省严整兵卫,保护地方。军械采购,不得私自劫夺。

    以上八款,众人列名附署,有犯者,众人共击之!

    实行共合,自然不再搞斩鸡头,喝血酒那一套,何况各位督军的鲜血宝贵无比,怎么能随意抛洒。张员一声令下,随便找了只鸡来杀,大家蘸着鸡血,在一块黄绫缎上写上名字,又向黄天后土发誓,以证真心。伟大的督军工会,至此就宣告组成。

    目前共合境内,工人尚无正式的工会成立,督军已经先成立了一个工会,保障自己的人身财产权力不受侵害,当真羞煞范文正公。

    这样的团体,自然要有个首领,张员建议,这个首领称为盟主。以上古年间,各国会盟的规则而论,这个盟主的权威,足以与大总统比肩。至于人选问题,眼下不过三人,一是京城段芝泉,二是冯玉璋,三是赵冠侯。

    倪继冲是安徽人,与段芝泉是同乡,自然更倾向于自己的乡亲。但是现在人在徐州,他必须考虑张员的辫子兵和辫子兵手里的鬼头大刀。思考片刻,故意道:“依我看,这个盟主,得找个厚道人。绍轩就很合适,干脆,你来做我们的盟主算了。”

    张员却把脸一板“丹忱,你这是拿我开心,有冠帅在,哪有我张某人当这个盟主的份。我这话放在这,要是冠帅不当这个盟主,我立刻摔摊子走人,这个盟里没我,你们自己玩。”

    冯玉璋原本以为张员会推举自己,没想到冒出这么一句,大觉无趣。可是眼下,东北三省以及江西,四省督军支持赵冠侯,直隶省掌朱家保本就是庆王一脉,肯定惟赵冠侯马首是瞻,湖北督军王子春也是赵冠侯旧部,粗算下来,他至少占了六省支持,山东又是各省力量之冠,自己根本没可能与之抗衡。干脆乐得做个顺水人情,点头道:

    “绍轩这话说的很对,非冠帅不足以为盟主。毕竟他可是咱们的陆军元帅,按军衔,也该是他来做。”

    赵冠侯摇着头“这话不能这么说,我发起这个组织,是为了给大家谋利益,不是为我自己当首领。我的年纪最小,当这个盟主也不合适,依我看,干脆,我们推举京城的汪聘老担任盟主。非他老人家,不足以担当此任。绍轩,你别犯煳涂,真听我的,就按我的话办。你要说退出,我可不留你。”

    汪士珍为北洋三杰之冠,号称北洋之龙,只是他性情淡泊名利,不参与斗争。现在既无地盘,也无嫡系部队,算是个空头元老。如果他担任这个盟主之位,倒是不至于影响团体里任何一镇督军利益。以无兵之盟主,管理掌权之督军,更是件完美至极之事。冯玉璋立刻附和道:“此言大善,聘兄做这个盟主,最为恰当。”

    各督军见赵冠侯开口,立刻附和道:“我等愿服从聘翁指挥!”

    京城里,汪士珍连打了几个喷嚏,纳闷道:“我在家里没招谁没惹谁,这是谁骂我?好端端的,怎么心血不宁,准有人在算计我!”(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七章 元帅之威(下)

    督军见督军行跪礼,放眼共合,再无他人。随着赵冠侯走入的,则是一身旗装的十格格毓卿。她很享受这种北洋军官跪在自己这个前金格格脚下的感觉,一只手搭在丈夫的胳膊上,看着赵冠侯问道:“额驸,让他们起来说话?”

    “那是自然,徐州是绍轩的地盘,哪能让主人跪?起来,丹忱,你也起来。咱们有话好好说,路上有点事,耽搁了,要不然早就能到。少川?几年没见,你气色不错,看来还是到了家乡活的舒坦。大哥,三哥,雨亭兄,你们都来了?今天我们弟兄,可以好好喝几杯,也好叙叙旧。”

    他一进入房间,就把注意力都引到自己身上,冯玉璋努力营造的首领氛围,被破坏个干净,面色颇为不豫。可以想见,赵冠侯一准是早到了徐州,却和张员取得联系,始终秘而不宣。等自己的工作做完,他再出来抢成果。

    看到十格格,冯玉璋就明白张员支持赵冠侯的原因。这位前金遗老眼里,慈喜太后的义女,显然比大总统更值得自己效忠,她一出头,张员肯定会惟其命令从事。自己人既然在徐州,就不得不考虑地主的立场,如果张员倒戈向赵,现在的局势就对自己很不妙。

    几名督军见到赵冠侯,也都很亲热,曹仲昆直接走过来握手,又和十格格打着招唿。

    “老四,你什么时候到的徐州,怎么不来找我们喝酒。昨天和老三推牌九的时候还念叨,说是老四不在,弟兄总是凑不齐。”

    “算了吧,你们两是在纪女的光肚皮上推小牌九,我如果去了,你弟妹饶不了我。等今天晚上我做东,咱们好好吃一顿,再找个正经地方打麻将。怎么着也得有几个清倌伺候着,肚皮牌九的事我可不干。”

    张雨亭此时也走过来笑道:“打麻将好,我就喜欢麻将牌。今晚上算我一个,咱好好打几把。”

    唐仪绍干咳两声“冠帅,现在大家在,请保持会场纪律。在国际上,冠帅也有东方骑士的名号,应该不至于连会场秩序都不遵守。”

    “少川,说话别这么严肃,一共没多大点事,至于搞的这么郑重其事?你们的议题,我已经知道了,简单两字:滚蛋!”

    他说话间已经来到主西台,朝冯玉璋一点头“华甫,你先让开,我来说话。”随即挽着毓卿,并肩站在主西台前,元帅权杖在桌子上用力点着,砸出咚咚声响。

    “第一,洪宪帝制取消,这个我是支持的。原因是,中国好不容易取消了皇帝,没必要再捧一个皇帝出来。如果非要皇帝,紫禁城里有现成的,谁同意请他出来?取消帝制,恢复总统制势在必行。第二,大总统辞职,我也同意。但是第三,黎黄坡复任总统,这我表示反对。他的副总统身份与大总统一样,都是在共合成立时,由国会选举出来。既然现在要废掉大总统的职位,那好,副总统也当然要一起废掉。黎黄坡身在京城,不能阻止洪宪帝制,要追究罪魁,他也跑不了,凭什么当总统?第四,大总统的私人财产,受法律保护,任何人无权征用,谁敢拿一个子,就先问过我第五师的弟兄。赵傥,你是河南督军,大总统桑梓由你保卫,有没有信心替大总统当好护院?你要是不行,我派人帮你。”

    赵傥无论如何,也不敢让鲁军入省帮衬,到时候对方连自己的省务都帮办下来,自己就只剩下跑路的份。连忙道:“冠帅放心,卑职有把握保护好大总统的家园,不许任何人骚扰。”

    “那就好,如果大总统的家里丢了一个花盆,我就跟你算帐。”

    他又看向唐仪绍“军费问题,对不起,北洋没有任何义务,给西南军务院报销兵费。共合军北伐,是你们自己的决断,不是北洋请你们来的。所须开销,也需要你们自己想办法。蔡松坡为了打仗,以私人名义向湖南商人借款两百万,这种行为,我很佩服。现在军务院那担任抚军长的人里,有岑三,他很阔,让他以私人名义借贷,三五百万并不为难。你们凑一凑,自己想办法解决,想要我们出钱,没这个道理。再有一条,北军可以实现停火,但是南军也必须解散裁撤,独立省份立刻取消独立,服从正府管理。军务院于法无据,必须就地解散,否则的话,将视为贵方有意破坏和平,一切问题,由贵军承担。”

    赵冠侯一来,便摆出强硬的做派,这种态度,却正符合一干赳赳武夫的性格。这出大保国唱对了看客的心思,各省督军虽不能叫好喝彩,心里却忍不住连赞了几声:不愧我北洋元帅,就得有这份胆气。

    唐仪绍倒是没和赵冠侯正面冲突过,不过两人曾经共事,知道他在前金时代跑过总办各国事务衙门,是个极难缠的角色。与之前那干鸡毛掸子不同,这人是办外交的对头。黎黄坡的副总统身份,就被他和袁慰亭绑定,保黎就得保袁,可见赵冠侯着实难缠。

    作为久办外交的能员,唐仪绍没因为对方的态度,而改变自己的情绪,反而笑道:

    “冠帅。军务院的存在,是为讨伐国贼而成立,只要国贼一倒,军务院必然会有所变革。但是不能因一言,而就地解散。各省问题,也应由各省民众投票表决,以此决定下一步的政策。至于保护财产等问题,这个,我有不同看法。袁氏财产,来自于其任职期间,搜刮的民脂民膏,并非个人所得,不适合于财产保护条例。至于袁氏家属,他们的问题,也应区别对待。设若,袁氏家属中有人为非作歹,难道也要一并赦免?”

    赵冠侯点点头“你说的很对,就是要一概赦免。大总统的待遇,应参照前金宗室优抚条件,财产受法律保护,家族免除兵役。当然,这里要谈的另一个问题,就是前金皇室待遇依旧保持,这也是我带毓卿来的目的。她代表宗室,跟你们谈判。”

    军务院里,兴中会的比重很大,以推翻金国为目的成立的组织一旦得势,女真人的生命财产,随时处于危险之中。事实上,军务院里也确实有人提出过,没收宗室庞大的财产土地,用来发展共合经济,偿还洋债。

    可是岑春宣毕竟是前金大员出身,香火之情总是有的,一时间没能下决断。赵冠侯这次,干脆以条约形式,要将这种优抚再次文字化,落实于纸面,唐仪绍就不敢随便答应了。

    “冠帅,你这些条件,有很多已经超出我的权限,即使答复,也不能做准。另外一部分条款,我也认为与当前的时势不同。你在山东会战期间,捍卫共合主权国家利益,积攒下好大名声,应该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声望,不要误人自误。”

    “少川,你这一说,仿佛我要是坚持下去,就要走马继增的路?你未免想的太乐观了吧?我来,也是要跟各位说几件事。一,共合、交通银行虽然关门,但是正元、四恒银行没关门。鲁票依旧是有效货币,持两行存折交割鲁票者,一律按六折给付。要打仗,山东拿几百万元军费还拿的起。二,唐天喜悍然叛变,谋杀主官马继增,罪不容诛。其部下已经将唐某就地正法,现其部队,已经回归北洋建制。至于湖南的形式,目前还谈不到结果。汤督为人缺乏定见,今日既可背北面南,焉知明日不能反复?”

    毓卿冷声道:“唐仪绍!你是朝廷出钱,公费留学扬基的留学生,你的学费,是花的大金国帑。反过来,又与大金作对,也当真算的上狼心狗肺,背主忘恩之徒。像你这样的奴才,本就该杀。你身后这些,哪个不是乱臣贼子?当初叛了大金,如今又反北洋,一个个都是天生的脑后反骨,也有脸面,在我们面前放肆?就凭你们几万人枪,也敢威胁我们?我山东十万虎贲,枕戈待旦,只待一声令下,即刻可以南下。会猎四川,攻取两广,夺取西南六省不过指顾间事!是战是和,听你一言,如果要战的话,先斩了你们几个乱臣贼子的首级,祭我北洋大旗。张绍轩!”

    张员一向穿补服,不穿军装,一听招唿,立刻打马蹄袖请双安“奴才在!”

    “我要你杀这些人,你听不听?”

    “奴才是大金的忠臣,格格让奴才杀谁,奴才便杀谁!来人!”

    几十名辫子兵,如狼似虎,蜂拥而入,雪亮的鬼头刀,闪烁着致命寒光。会场的气氛再次充满了血腥气,这些刽子手,只认军令不识王法,只要张员有令,即便是大总统,也能杀给你看,杀几个会议代表,于徐州也并非不可能。

    山西督军阎易山并未前来,代表崔廷选咳嗽两声道:“冠帅,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这话不对。军务院与我,都是中国省份,既然说是内战,就不能说成两国,否则不是分裂共合?当然,不杀来使是对的,毕竟大家也是多年老友,翻脸开杀,实在太难看了。毓卿,这是你的不对,遇事不该如此毛躁。绍轩,让你的人退出去,有我在这,杀人轮不到你。”

    张员挥挥手,那些大兵又退出去,唐仪绍也不信赵冠侯真会杀人,不过是摆出来的下马威。但是,这也算是毓卿代表宗室的一种表态,如果追讨宗室的财产,对方势必选择鱼死网破。拥有鲁军这支强大部队的支持,即使拼命,胜负也很难料。

    居正等人在胶东地区开展工作,虽然没取得太大成绩,但也没受到山东的攻击。加上山东自始至终没为洪宪政权出兵,让兴中会认定,山东在这次冲突里,不会明确的支持一方。不想事与愿违,山东最终,还是选择了亲袁立场。

    胜负的天平上,多了一枚重磅砝码,让走向变的飘忽不定。共合军的优势,因为鲁军的加入,重又被扳回。唐天喜败亡,山东能这么快得到消息,想必在第七师里也有自己的眼线,参考当初吴定贞之死,唐天喜的性命,也多半丧在鲁军手里。

    赵冠侯冷冷道:“和谈不可斩使,阵前却可杀将。山东力求国内和平,避免内战。但若南军执意求战,鲁军十万将士也不会一味退让,势必周旋到底。”

    “徐州三万大军,随时听候冠帅调遣!”

    “安徽四十营定武军,只待一声令下,即可追随冠帅,发兵征南。”

    “兄弟同心,齐利断金,江西与山东共进退……”

    会场内,战鼓大做,方才还受制于经济及民心束缚的督军们,再次燃起了斗志。军饷可以各省分摊,军队可以各省分派,总之有了山东这种富豪出头,军费就不会有问题。何况山东有目前共合产能最高的兵工厂,与其合作,自然不会有亏吃。赵冠侯连扶桑人都打败了,还怕这些南兵?

    唐仪绍连忙道:“我看……今天大家谈不出一个结果,不如把议题搁置,有话明天再谈。冠帅的请求,我会向军务院如实汇报,至于能否批准,我不敢保证。”

    “他们最好批准,否则的话,就是整个民族的罪人。共合未来的命运,掌握在他们手里,希望岑三他们,还能拥有起码的理智。在电报上,替我向陆大哥问好,告诉他,弟兄们在京城结拜的恩情,山东会战时,广西的援助,我都记得。也正是冲这份交情,我才不采取强硬手段,但是也别逼我太甚。”

    唐仪绍等代表刚刚离开,这干督军里,就有人叫道:“还是冠帅威风!要是冠帅早进来一会,我们就能少看一会这群人的鸟嘴脸。要我看,咱们北洋,终归是有个硬扎人当首领才行。当年大总统,如今赵冠帅,只有这种硬气人在,我们才能不吃亏!”

    张员等人随声附和,一干军头你一言我一语,几乎把赵冠侯捧到天上。冯玉璋面色铁青,心道:一番奔波,终归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赵冠侯这回,莫非是要取袁氏而代之?他到底是要唱大保国,还是逍遥津?(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一章 一切有我

    撕裂心肺地哭声,从居任堂二楼飘到一楼,袁慰亭的妻妾子女包围着袁慰亭的尸体放声痛哭。虽然对于这棵大树的倒下早有准备,但当这一天真正来临时,这种心理上和情感上的打击,对于前途的担忧,并不因为有了准备就无动于衷。

    沈金英的尸体放在一边,除了袁寒云外,没谁在意。本来在家里就因为得宠兼跋扈而被其他人所嫉恨,在生命最后时刻,却是她和袁慰亭同死。即使嘴上不说,心里对她不满的人,实际也有的是,基于身份教养,他们不会闹丧,但是也不大可能去对这个大太太有什么哀思。只有袁寒云这个寄养之子,真的为这位养母的离去而哀伤。

    在一干家人里,哭的最厉害的,是原配于氏。没法确认,她究竟是伤心丈夫之死,还是伤心,直到丈夫死时,自己仍旧没能走进他的心。

    徐菊人将赵冠侯请到一旁,“冠侯,现在咱可得稳当住了,不能跟他们一起哭。死丧在地,不可打闹,光哭不顶什么用,容庵的身后事怎么办,咱得议个章程。你上楼以前,容庵跟我说了,让我全权处分家产,谁让我们是换贴弟兄,这挨骂的事只能我干。他这些年积攒了不少,但是为了笼络部下,也散出去许多,名下的财产大概有两千万元,但大多是地产房产,现金不多。我们办丧事,按什么规格办,又要花多少钱,最重要的,钱从哪里出,都是问题。”

    赵冠侯斩钉截铁道:“规格,自然是按着皇帝的规格办。金英姐按皇后的规格下葬,这没有什么可商量的。寿板仪仗,都要用最好的,金英姐要跟姐夫并骨,一起入祖坟。两人死都死到一块,谁敢说把他们分开埋,我就把这人先填进去再说。至于钱,我出一部分,但是这公府有钱的也跑不了,先把袁克宽、郭世五抓起来再说!”

    袁郭两人一直给袁家办庶务,地位形同总管,从中拿好处的事,肯定没有少做。但是确实的罪行,却说不上来,徐菊人颇有些犹豫“他们两个平时办事也算用心,跟府里几位交情都不错,这时候逮他,怕是影响不好……”

    “这事交给我办,恶人我来当。菊老,你先去给歪鼻子他们送信,国会那边天大的事,都给我放下!凡我北洋将领,人人来给皇帝送行,我看谁敢不到!我跟老雷联系,让他派兵抓人!”

    国会里,徐又铮放下电话,并未催着段芝泉动身,而是先命令国会默哀三分钟,这也是应有之意,无可指责。等到默哀结束,他已经来到段芝泉身边,小声道:“项城撒手一去,大局很可能有变化,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致丧,是维持大局稳定,还有,遗令什么时候发表,这也得大家商量着办。”

    段芝泉也听出,徐有密不发丧之意,问道:“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可以发表?”

    “参考前金规矩,先登基,后发丧,先喜后悲。现在恢复共合,项城是大总统,他一去,就该是总里接任总统,然后由大总统主持治丧,外加颁布遗令,最为恰当。”

    段芝泉听出,徐又铮话里,撺掇自己趁机接位的想法,略一思忖“这事……不可急。城里有鲁兵,惹急了他们,就要出大事。我先到公府那边,不管怎么说,我们北洋魁首没了,吃北洋饭的不到场,也确实不像话。”

    教育总长张国金,却是黎黄坡一系的人物,见段芝泉向外走去,忙在后追上来,边走边问道:“项城去了,总里您也不在国会,那现在国事怎么办?我们应该听谁的安排?”

    段芝泉头也不回,大声道:“一切有我!这个国家,有我在,乱不了!”

    居任堂里,现在也已经乱了套,女人的尖叫声,与军靴囊囊声混杂在一起,仿佛是大兵进来抄家。山东本来在京里就驻着一营兵,随赵冠侯进京的,又有两个营。一个团的部队,加上雷震冬则亲自带的一个营,将整个居任堂围住,接着二话不说,就将正在吩咐人缝孝,预备白布的袁克宽、郭世五捆了起来。

    袁克云阴沉着脸,拖着残腿上前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尸骨未寒,你们就要造反?”

    “老大,你先别急着发火,我这可不是为了造反,而是为了陛下着想。这些年,他们两从袁家挖了多少好处,你心里应该有个帐。今天要办丧事,处处都要用钱,国库里的情形,你比我明白,就算宰了梁财神,怕是也拿不出几个大洋。难道要让姐夫姐姐走的寒酸?这笔钱,就得朝他们要。”

    自袁克云本心,不希望沈金英这个出身勾栏的妾,和父亲合葬,那是自己母亲的位置,别人不能抢。可是赵冠侯目露凶光,手紧握着权杖,看情形,谁要是敢反对,下一刻权杖就会落到谁头上,他现在却也不敢公开反抗这位实权元帅,更要忌惮身后那些荷枪实弹的大兵。

    袁克宽大叫着“大爷救我,大爷救我,这是要造反啊,这是要放抢……”话音未落,一个大兵就在他脸上狠抽了两记耳光。“我们大帅在这,没你说话的份!”

    形势比人强,一向信奉军权代表一切的袁克云,现在没了部队在手,也必须承认太阿倒持,只能一咬牙“随舅舅的意,我们听你的吩咐。”

    毓卿忙着安抚女眷,过了几个小时,才过来与赵冠侯打招唿“于氏那个女人好办,心里不痛快,嘴巴上不说。可是其他几个,说不准要闹丧。她们其实不怎么关心丧事怎么办,要说伤心,也不是伤心四哥人没了,而是伤心自己不知道怎么办。现在她们最关心的是自己这房里遗产有多少,自己子女能分多少。为了争遗产,差点要打起来,菊老都不好安抚。”

    “你去,把她们压住,谁再闹,该骂就骂,别客气。都什么时候了,眼窝子还这么浅。再敢闹,别怪我不客气!”

    小桃红抓个空子过来见个礼,赵冠侯见她身上也穿了孝,料来她不会不开眼到找自己谈和袁寒云离婚的事,便问道:“怎么,有事?”

    “我没事,是二爷那有事。他有点话想问,又不敢过来,只好我来说。二爷说,金高宗三希堂那三贴,有两贴都在郭世五手里,想要……要回来。”

    老父和母亲新丧,二少爷的心思却在字帖上,小桃红也觉得不大方便。何况见赵冠侯目露红光,连老大都有些怕他,何况是文弱的二少,又为他分辨

    “冠帅别跟二爷一般见识,他没经过大事,遇到事不知道该怎么办,说话办事到不到,您看在皇贵妃娘娘面上,也得多担待。”

    “你不用替他说话,我也没怪他。他只是没经过变故,一出事,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找自己最熟悉的领域逃避,希望借这些东西,来麻醉自己的神经,不去想难过的事。他不是不伤心,而是太伤心,伤心到,不懂得怎么面对的地步。寒云的性子,近似于魏晋名士,跟他做夫妻,注定会很辛苦。以后家里的生计,我来负责,但是钱只给你,不给他,你要替他把家管住。他的太太要是欺负你,我来帮你出头,但是你要是对不起寒云,我的手段……你自己知道。如果你不想跟他过,现在说,我放你走路。如果现在不走,将来要走,我不会答应。”

    小桃红心知,这话一说,自己除非豁出生死,否则断不能再下堂求去。可以说,现在是自己唯一离开袁二少的机会。

    可是袁寒云那可怜的模样,恰好激起了她天性里母性那一部分,让她竟是舍不得离开。再者,想想袁寒云平日的作为,就知道他肯定是没办法自己生活的,如果没有自己帮他料理内务,用不了几年,手头的财产就会用光。这么一个不沾凡尘的男人,若是落到为食宿忧心的份上,未免太让人难过。便一点头

    “冠帅放心,我会当好这个家。就是……三爷那边,我有点怕。”

    “别怕,不管是谁,敢来跟你家闹,就把我这个舅舅抬出来,我看谁敢闹事!”

    虽然鲁军在京城里的直属部队有限,可是赵冠侯几个电话挂出去,立刻就有大批部队被动员起来,到三海附近设防。自共合、交通两大银行倒台,这些北洋兵的军饷就没了着落。现在全靠正元提供的鲁票,才让这些大兵有一口饭吃。

    谁给军饷,为谁卖命,是北洋军素来信奉的不二信条,掌握了饷源的赵冠侯,是这些大兵的米饭恩主,谁又会跟他对着干。除去守卫三海,大批士兵走上街头,负责维持秩序,与原有的巡捕一起弹压地面。

    这一系列布置速度极快,市面上甚至来不及生什么变乱,就已经平息下去。再者,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皇帝或是大总统,死或者生,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手里的钞票,能不能换成鲁票。

    当天晚上,安妮在赵冠侯眼前诉着苦“累都累死了,银行外面天天排长队,就算是派来的那批女职员,也没应付过这种大场面。要不是有兵在外头守着,非要闹乱子不可。连我这个总经理,都得到柜台上数钞票,胳膊好酸……对就是那里,帮我揉。”

    十格格对她的敌意,她完全感觉的到,也自知,绝对惹不起这个前金贵胄,不过她也有自己的办法。反正自己是弱者,男人天生就是要保护弱者的,只要够弱,他就不会允许别人欺负自己。

    以此为宗旨的安妮,反倒是可怜巴巴的争取到了赵冠侯这晚的陪伴,毓卿则去陪于氏,赵冠侯还要去守灵,只好抓紧时间,将她安抚到体软如泥的地步,就连忙起来穿衣服。

    “先别走……陪我多待一会,我还有话说呢。这几天你不在京里,银行来了好几拨访客。”

    赵冠侯一愣“你这话刚才不说。”

    “刚才说了,现在你就走了。”安妮调皮的一笑“等回了山东,你就属于冷荷姐和她的孩子,只有在这,你才是属于我的,我要你多陪我。”

    “算我怕了你了,灵堂那边,没有几个鸡毛掸子守着不像话,算了,我说过,我的女人就有不乖的权力。你说吧,是什么客人,难道是来挖我墙角的?”

    安妮微笑道:“当然不是了,来的也是你说的鸡毛掸子,就是你常说的那个什么,歪鼻子。和那位徐先生一起来的,在银行开个户口,存了两万块钱,让我转告你,你的要求他可以考虑,但是他也请你体谅他的难处。我和冷荷姐年纪太轻,担任要职,怕是驾驭不住下面,反倒会出问题。等你在徐州成立那个各省联合会,他又来存了四万,跟我说,交通银行的行长可以考虑,但是交通总长和共合银行行长,请你千万谅解。如果他只答应一个行长的话,我看,就让冷荷姐来当,我要当……山东财政厅的厅员。”

    “看着那么老实的丫头,原来也有心眼。”赵冠侯揉揉她的头发“歪鼻子要是敢只给我一个行长,我就干脆连这一个行长也不要了。能决定行长人选的,不是人,而是职位,他不想要这个职位,我成全他。想要那个位置的人多了,我捧谁,谁可以上天,我踩谁,谁就得下地!我山东四个步兵团随时待命,一声令下,就能开进京城。惹毛了我,就给杀个天翻地覆!”

    皇城司胡同,是副总统武义亲王黎黄坡的驻地。这位号称菩萨的前任都督,自从进了京城,先是被幕僚搞了个乌龙,闹出黎黄坡篡袁克云位的笑话,后来又差点成了卡佩人,很是闹的灰头土脸。

    袁慰亭干纲独断,副总统有名无实,办公地一度安排在瀛台,直拿他比了天佑帝。

    事过境迁,一朝风水轮流,洪宪破产,这位副总统否极泰来,却第一次看到了入主大位的希望。按照临时约法,大总统任期未满时死亡,应由副总统接替职位。可是按照新约法,则是效法前宋故智,由大总统写三个名字,放入金匮密盒之中,死后启封,由议员在三人里择一而选。

    黎黄坡不敢保证自己的名字肯定在金匮里,是以其支持的,自然是临时约法,也即旧法。乃至西南的军务院,所咬死的底线也是,必须全面恢复临时约法,不能使用新法。

    公府里电灯长鸣,一干幕僚,也正就使用哪个法律的问题而争论。黎黄坡是湖北人,自然成为了在京湖北名流的一杆大旗。随着袁慰亭死信传来,黎府外面的军警已为鸟兽散,一干在京的湖北名流则纷纷前来道贺,表示誓死捍卫临时约法的坚决态度。

    现在留在客厅的,都是黎氏嫡系,虽然大多不掌兵权,但是人多势大,且于政、教等界,也多有影响,力量不可轻视。其重要幕僚汪彭年道:

    “现在拦在我们面前的障碍,只有一个,就是段芝泉。段系的人,肯定希望把他们的首领捧上宝座,如果他们执意破坏约法,我们的处境就比较艰难。赵冠侯在徐州组织的会议,把一干北洋将弁联合一处,摆开不惜一战的架势。要想维护旧约法,说不定就要流血牺牲。可是真要开战,我们的胜算,又有多少?山东连扶桑都打败了,何况是我们?”

    绰号刘麻哥的刘成愚道:“现在不是军事问题,是正直问题。我就不信,山东敢冒大不韪,公开反抗约法。如果他们真有这个胆量,共合军北伐时,山东就不会按兵不动了。现在我看,北洋军也是虚火,在恫吓我们。只要我们不受威胁,与他们斗争到底,肯定是他们先退让。”

    现任的教育总长张国金却有不同看法“刘兄,这话不能这么说,正元银行在京里兑换废钞,等于掌握了京城的经济命脉。再加上,山东运往京城的粮食,缓解了京畿的物资压力。如果不是有山东的运粮火车,京城的粮价恐怕已经失去控制。现在我们的钱袋子和胃,都被拿捏在对方手里,也由不得我们不慎重。整个京城的军警,都在赵某人控制之内,他的态度,至关重要。”

    黎黄坡本人很少说话,更多的时候是在听,他虽然身高体健,但是性情却偏于懦弱而无主见,这种大事上,更是拿不出主意。但他好歹是从前金官场混过,见识过前金官员的行事风格。眼看自己的幕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才试探着道:

    “你们谁跟赵冠侯有交情?不妨去探探他的口风,看他现在这个态度,似乎是在等着跟人谈条件。我可以不当这个总统,但是,我们需要这员虎将。如果条件合适,我们或许可以考虑,和他合作。”(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二章 将星陨落

    前门的丰泰茶馆,自前金时代,一直到了共合,再到洪宪,又至共合复立,风雨飘摇,却始终存在。掌柜的从老王换到小王,已经过了一代人,墙壁上“莫谈国是”的大红纸,换了不知多少茬。眼下,又换了一张崭新的,份外醒目。

    但是凭心而论,要想让四九城的爷们不谈国是,这实在是太难了些。不让他们谈国是,那还叫天子脚下?还能叫爷字号的人物?

    时针指向十点,这个时候在茶馆里泡着的,大多是没有正事可干的,最大的乐趣就是说闲话。在四九城说闲话,自然要说些与众不同,才能让听众肃然起敬,一挑大拇指说一句“爷,罢了,还得说您知道的多,甭问,府上一准是有人,在府里听差,院里做事,否则哪能知道的那么清楚。”这才有面子。

    当然,谈国是,也要讲个内容限度,像是现在较为敏感的南北之争,府院不和,这种事不能多说,你一说,王掌柜一准过来给您施个礼

    “爷,您可怜可怜我们这小本经营,从我爸爸那辈到我,就会干这一个营生,离开这个吃不了饭。您就看在这一点上,免开尊口,饶我一命吧。”得,这下就没的聊了。

    能谈的,自然是军警听见,也不会干涉的非敏感话题。既非敏感,又要有热度,这就需要些技巧。眼下,这类话题里,最引人兴趣的,就莫过于洪宪皇帝大行时,那场轰轰烈烈的大出殡。

    “我们家,在京里住了足足四辈子了,出大殡的看的多了,就算是两宫大行,那也不是没见过。可听我爸爸说,就算是老辈年间,皇上大行,也没见这么大的场面。”

    茶馆的常客,长年一壶茶泡一整天的齐五爷,眉飞色舞的比画着,周边的人,就把视线向他飘过来。常年与他抬杠的哈七爷则冷哼道:“好说了您那,我们家在京里住了六辈子了,连洋人出殡都见过,什么样的白事没看过?他袁慰亭出殡,怎么就跟别人不一样?出殡到一半,死人又活了?”

    “七爷,您这可没有,咱聊天不带找便宜的,要想占便宜您去天桥,那有穷不怕。可您要说出殡,不是我小瞧您,这个您可真没见过,谁让那天您在家待着没去成呢。咱不说别的,先说那寿板,那是太昊陵一棵千年不交的古柏,听说拿手一敲,叮当的带响,是金石的响动。你们想想,要不是皇上,能砍太昊陵的坟树?这个道理都是懂的,但凡不是皇上,谁挖坟掘墓,不是个杀头的罪过?”

    “哦,光是古柏啊,那也不稀罕。老佛爷下葬的时候,那还是云南进的阴沉木呢,我们老家儿,那时候在内务府办差使,光是这副材,报销价款四十八万。我看这古柏,也值不了这么多。”

    齐五爷得意的一笑“哦,您说这材的价格啊,我不在治丧筹备处,报销多少钱,我说不上来。可是您要说威风,老佛爷那还真差着。三十二人软杠,出新化门,换八十人杠,沿途大换三班。永利杠房、**棚铺,两家合办。这两家,谁不是伺候过皇上老佛爷的?当年天佑爷大婚,**棚铺可就没少效力,人家专门吃皇俸的。”

    哈七爷嘬了下牙花子“哦,就这个啊?不就是大换三班么,就跟谁没见过似的。当年我们家阔的时候,我爷爷也大换三班呢。就是当时有规矩管着,不许用八十人杠,可是六十四杠,那也是有的,他袁慰亭既然称孤道寡,八十人杠,是该有的仪仗,不稀罕。”

    “是,八十人杠不稀罕,你得看什么人的八十人杠。三十二人的小杠,那是将军府三十二位北洋将军当杠夫,山东赵冠帅,那是堂堂陆军元帅,也在里头充当杠夫。到大换三班的时候,二百四十人,没有一个白丁。都是共合校官,二百四十个挎东洋刀的抬杠,七爷,就你们家老太爷没有的时候,能找来二百四十个有官身的抬杠么?也不用他挎洋刀,吃俸禄的就算,有么?”

    哈七爷一句话被问住,脸一红一白“你……你这是废话!那时候有言官管着,谁敢那么折腾啊。”

    齐五爷得意的一笑“谁敢,赵冠帅就敢!这不稀罕,稀罕的在后头。快到车站那的时候出一热闹,袁家二爷最喜欢金石古董,什么叫贴,哪又叫碑,怎么又叫鼎,人家都喜欢。在宫里看什么都方便,出了皇宫,见什么都见不着。舍下哪个,心里都难受,除了心肝,就是宝贝,哪个放的下啊?干脆,都带着吧,让小工从宫里抬出去三十多块三希堂法帖的刻碑。结果在车站,让大总统手下的唐副官给拦住了。说这是国家的东西,不是袁家的东西,不许上车。你们猜这么着?他这话刚说完,赵冠帅就喊了一声,我说什么东西能上车,什么东西就能上车,我看谁敢不让。弟兄们,上刺刀!”

    他岁数过了六十,可是喊这一声时,依旧是中气十足,不愧是四九城里的名票。见哈七爷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他摇头晃脑道:

    “你们猜怎么着?一百多号山东大兵二话不说,就把步枪摘下来了,刺刀对着总统卫队。黎大总统,别看他是大总统,什么用都不顶。他手底下,当时归了包堆都不到一排人,动手一准吃亏。最后只能乖乖认怂,让人家把石碑送上车,来个烧鸡大窝脖。本来,他是想趁袁家倒台,杀一杀他们的威风,重新立立规矩的。结果倒好,规矩没立起来,倒把自己的台给倒了。这也难怪啊,到现在,都混成什么德行了。见天就剩唱逍遥津,这不都是自己找的么。”

    王掌柜这时候咳嗽一声,暗示齐五爷注意分寸,说死的大总统没事,说活的大总统也没事,但是说欺负大总统那位,不行!

    齐五爷也自乖觉,连忙拨转马头,“各位,要说这人生大事,无非一生一死。活着时候轰轰烈烈,死了也得风风光光。袁项城算是没白活,皇贵妃殉节,大元帅送葬,也不枉他一世英雄。可是咱再看看,这位周公谨,可就差着行市了。”

    提到周公谨,自然指的是以三千饥兵大破北洋兵数万,生生把成都啃下来的大将蔡锋。哈七爷问道:“怎么,你还知道蔡锋的事?”

    “那是。我们家三丫头,嫁到青岛,蔡锋现在,人就在青岛养病。前些日子她回娘家,还跟我说来着。惨哦,整个人瘦的都没孩子模样了,恐怕也就是是一两天的事。听说是个食水不进的病,人活活疼死,现在就是熬日子。那位小阿凤姑娘,就在病房里伺候他,人都说表子无情,可是也不都是如此。小桃红不弃袁二爷,小阿凤不弃蔡松坡,这都是丰尘里的奇女子,可敬啊。”

    哈七爷也顾不上抬杠,点头道:“也只有这样的奇女子,才配的上蔡松坡这样的名臣虎将。两人,算的上天造地设的一对。只可惜,老天爷不睁眼,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落不了好呢?听说他不但病的厉害,还背了很大一笔债?”

    “谁说不是。别看南北和谈,给他一个四川督军的官衔。可是人家说了,成功就下野,不当一官,根本就没去上任。你说这不接印的督军,哪来的钱啊。这还不算,一打完仗就忙着裁撤军队,说是不能让士兵骚扰百姓,也不能让田地里,少了农夫,好人啊!可这裁撤军队,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的事,得给遣散费啊,要不这些丘八都带着枪,还不得去当土匪放抢?为了北伐,为了不让士兵抢劫,蔡松坡可是用私人名义,向湖南矿商借了两百万的款。在前线,为了和弟兄同甘共苦,弟兄吃什么,自己吃什么。堂堂三军司命,吃的饭里半米半沙,这病,就是那时候勾起来的。打从前金闹葛明党开始,用自己的身家做抵押借款打仗,给士兵开军饷的,怕也就蔡松坡一个。他这一死,这笔债,还不知道该怎么办,黎菩萨不知道会不会替他还。”

    哈七爷冷哼一声“还?我看他未必有这个好心眼。再说,他说还也没用,大总统签字盖章形同废纸,没有段总里的签字,能提出钱来么?”

    眼看王掌柜又要作揖,哈七爷先自起身“今天赖我,给您找麻烦了,我这就告辞。回家里骂街,横是没人管吧?他娘的,这什么世道,好人没好报,恶人得逍遥。那皇后与曹操,为仇作对,害的她灵魂儿,不能够相随……”

    唱着二黄,哈七爷刚刚走出茶馆,就见到报童边跑边声嘶力竭的大喊着

    “看报看报,特大新闻。张辫帅演出让徐州,赵冠帅演出夺帅印。府院纷争再起,土地官职究竟为共合所有还是督军私有,将由此案见一分晓!”

    秋风拂面,哈七爷打个寒颤,骂了一声娘“这才刚过几天安生日子,又要闹事。南方的反贼还在,自己又要窝里斗,这四九城,是越来越不好待了。”随即摇头晃脑,唱着二黄一路向家走去。

    青岛,作为普鲁士预备的军官度假中心,医院是不可缺少的建筑。其医疗设施,乃至保健医生的水平都非常出色。经过赵冠侯注入资金,重新整顿之后,这家医院即使拿到国际上,也足称一流。

    阿尔比昂的领事,以及驻威海卫舰队的司令官,都通过关系,在医院里搞了个长期病房。即使以阿尔比昂绅士的挑剔,也找不出这家医院的问题,足以从侧面证明这家医院的水平,当然,收费之昂贵,也只有这种人才能享受的起。

    高级病房内,墙壁粉刷得雪白,采光良好,柔和的光线照进病床上。骨瘦如柴的病人,穿着病号服,半躺半坐于床上。一位颇有姿色,举止间,更满是淑女气息的女子,正举着一份报纸,用心的读给他听。

    虽然女人努力装出一副欢喜的神情,但是眼中的血丝,还是暴露了她悲痛乃至绝望的心情。这种绝望并为为己,而是为了眼前的病人。在京城初见时,风度翩翩的儒将,现如今竟是病成这副样子,元凶丧命,这位共合名将,竟也要随之而去,老天,何其不公?

    医院里已经下了确诊报告,即使是这个时代最好的医生,也拿蔡锋的病毫无办法,现在也不过是拖延时日。由于痛苦,蔡锋说话都已经困难,水米少进,最多是弄一点点参汤维系生命。

    “阿凤……”

    蔡锋的声音很微弱,几不可闻,小阿凤必须把头贴到蔡锋身前,才能隐约听到个大概。

    “我听……护士说,今天有船要下水,你能不能……扶我去看看。”

    吹海风对于他的身体当然不是好事,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好或者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当蔡锋的手放到小阿凤的肩头时,她感觉到这个男人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一个共合武将,已经消瘦到即使是自己,都能负其而行的地步,他乘风而去的日子,怕是也不会太遥远。

    下水的,是山东自制的第一艘蒸汽炮艇。吨位不大,火力也算不上很强,比宝顺轮略强,距离泰西真正的蒸汽军舰还差的远。而且所谓的自产,也是用的普鲁士在山东修建的造船厂,全部普鲁士设备,连工程师和主要技术人员,也都是普鲁士人,只是现在物权变更在赵冠侯名下而已。

    但即使是象征意义,也足以让国民兴奋,看着巨大的明轮搅动水花,烟囱里冒出黑烟,蔡锋的眼中放出少见的光芒,兴奋的不停拍手。直回到病房内,他还是拉住小阿凤不放,话说的格外多。

    “我讨袁,非为私仇,实为公义。帝制已经害了中国那么久,不该再成为束缚国家发展的枷锁。我们的国家……终于有希望了。”

    “我很对不起你,既给不了你金钱,也给不了你名分。还留下了那么大一笔债。好在,人死债消,你只是联络人,这些债务跟你无关。你只要在山东,那些矿商也没法为难你。”

    “我无法给你什么,但可以给赵冠侯写封信,我相信他的为人,一定会给你一个妥善的安置。所亏欠你的,来生再报。”

    他一天说的话,竟是超过搬入青岛医院以来,所说话的总合。到最后时候,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在动,已经听不到他说什么。小阿凤紧紧抓着蔡锋的手,没有打断或是阻止,甚至连眼泪都没留。直到她走出病房后,才将头抵在走廊的墙上,哭了个痛快。

    晚上陪床不用家属,有护士全程陪护,小阿凤却坚持要留下,紧握着蔡锋的手,也像他一样,说了许多话。护士看着两人,眼里满是羡慕。由于不忍心破坏这美丽的情景,就连照例的巡查都顾不上。

    直到深夜,她想起自己的本职时,却发现蔡锋的身体早已经发凉,而小阿凤依旧在说着情话,仿佛蔡锋依旧活着。

    共合的将星,随着大敌的死去而坠落。死时神态安详,无半点痛苦之意,他已经看到了希望,足以含笑九泉。其治丧的规模与场面,简单而又低调,与袁慰亭自不可同日而语,但不拘南北,依旧有大批军政要人,送来挽联哀悼。正中间放的,却是小阿凤自己手书挽联

    不幸周郎竟短命

    早知李靖是英雄(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三章 让徐州

    红日初升。

    徐州城头,一面崭新的五色旗,迎风招展,在原先的位置上盘踞已久的黄龙旗已经不见了踪迹。挑着菜筐做生意的农人,见城门处的守兵,都穿着蓝色军装,脑后看不到辫子,反倒是有些胆怯,不敢上前。

    从某种意义上说,徐州在共合时代,堪称之为活化石。洋人往往会到徐州拍几张照片,记录一下,前金的遗迹。

    遗老们,保持着头上的发辫,不改前朝衣冠,最多也不过是到紫禁城里,去拜一拜小皇帝。徐州却全部保留了金国体制与官制,如果不是张员本身才具太劣,外加辫子兵军纪涣散,说不定大批遗老宗室,会选择徐州居住而非青岛。在这里生活的人,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表面上,依旧得服从前金时代的规矩。

    进城要交入城费,老总从货物里随便拿点什么,必须赔以笑脸,如果进城的是女人,被摸一把,或是被某个来了兴头的老总拉进值房里,也必须服从。最好的办法,就是给自己脸上涂满黑灰,神憎鬼厌,也就安全了。

    即使搞了共合,即使徐州位于咽喉要道,来往洋人、商贾乃至正要都不少,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张员及他手下的辫子兵,就像是生命力极其顽强的病毒,占据着这处风水宝地,任你是何等手段,也无法杀死它们。

    辫子兵虽然是旧军,但是其战斗力并不孱弱,只要许下随意抢劫,几日不封刀的承诺,他们会爆发出惊人的冲击力。在葛明军兴时,南方葛明军在临阵时,就很吃过一些辫子兵的亏。加上张员本人是北洋重臣,不管南北,对他的行为,也都睁一眼闭一眼。后来他又积极参加了督军团,与一干北洋督军联成一线,就更无所畏惧。

    乡农仔细端详着,开始向后退,身后,几名穿着洋派打扮的学生叫住他们“你们不是要进城卖菜么?往回走,这是去哪?”

    “不……不卖了。我们在城外卖。还有你们,这些学生娃也别进去,这帮大兵不留辫子,不知道是什么路数,留神把你们当乱党抓了。张大帅的手段厉害着,尤其恨洋学生,你们落到他手里就没好。”

    学生忍不住笑出声来,其中一人安抚着乡农“没事,别害怕!张员啊,他现在说了不算了,徐州,是山东的天下,你看那些兵,都是鲁军。”

    “鲁军?就是唱大鼓书的先生,说的那帮天兵天将,把东洋鬼子都打跑了的鲁军?”乡农的脸上露出喜容“几位秀才,你们可都是念书人,不兴骗人啊。这真是鲁军?这么说,是赵大帅把张大帅火并了?可是我们咋没听见放枪放炮呢?”

    “不是火并,是和平交接……算了,说多了你们也不懂。总之就是,张大辫子交了印,徐州从现在开始归山东管,你们进城,不要钱了。别害怕,我们带你们进去!从今天开始,我们可以过舒服日子了。”

    作为南北通衢,徐州平日里就很繁华,而今天,城市却如同新年一般热闹而拥挤。各处书馆、戏楼早早的都开始营业,每一处戏园子门口,都写着碗口大的字,另外有伙计卖力的吆喝着“有干角有坤角,都是山东来的大老板,大义务大奉献,八毛一位八毛一位啊”

    一夕之间,似乎山东人已经成功占领了徐州。就连北里之地,也特意写上“鲁地佳丽,来此会客,茶水两元,果盘一元”之类的字样。

    城市里最忙碌的,却并非是个个大响档里唱戏说书的老板,或是花魁名纪,而是

    剃头匠。每一个剃头棚前都排了长长的队伍,队伍蔓延不绝,如同长龙。虽然共合立国六年,但是张员治下,军民人等必须留辫子,否则首领难全。现在易帅,市民是否剪辫为私人权力,留辫子的每月要多交一毛钱卫生税。就为了省这一毛钱,就有不少人要来剪发。

    排队的主力军,则是身强力壮的男子,有些老徐州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些人,正是之前在徐州横冲直撞,无法无天的辫子兵。可是今天,这些兵大爷变的比大姑娘都要老实,甚至被人夹了塞,踩了脚,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当然不是因为他们忽然转了性,或发了疯。最直接的理由,就是这些辫子兵的枪,都不见了。当兵的没了枪,自然就没了威风,加上路上随处可见的山东警查、士兵,这些辫子兵的态度,也就不难理解。

    这些身强力壮的士兵,并不被鲁军放在眼里。按照赵冠侯命令,必须全部剪辫子,再行安置。如果抗拒到底的,就要追究过去的罪行,到时候落地的,怕就不是发辫那么简单。刀光闪烁间,无数烦恼丝随风飘荡。大金国最后的影子,就此被无情抹除。

    人未走,茶已凉,张员还没交卸防线,鞭炮声已经在徐州城里噼啪做响,透过重门叠户,直飘入帅府。大帅府内,张员的家眷已经把财产装车,准备起运。赵冠侯亲自送行,张员则依旧是那身一品官袍,拉着赵冠侯手道

    “绍轩无能,上不能报天子,下不能安黎庶,这片地盘,也只有交给爵帅,才能保绍轩一世衣食无忧。爵帅放心,要是京里不认可这事,我就到京里去跟他们打官司,这徐州是我的地盘,我都认了,他们有什么不认的。”

    袁慰亭死后,段黎冯三系人马,都属意总统大位,赵冠侯是左右胜负的最大砝码。三方都要拉拢他,开的价码自然越来越高。虽然赵冠侯是北洋出身,但是黎黄坡正因为不算北洋嫡系,所以开的价码最大。

    当山东在报纸上公开表态,为保障南北和平,支持恢复临时约法,以副总统递补总统,大局就已注定。新鲜出炉的督军团,发挥着北洋督军英雄本色。一省电报初发,另一省随即跟上。纷纷表示自己对临时约法的无比拥护,对于黎大总统个人的无限忠诚,谁如果反对黎大总统顺利接任,则是于各声民意为敌,自当提一旅之师,进京问罪。让人恍惚间产生一种错觉,西南军正府似乎是反对临时约法一方,一心保护临时约法的反倒是北洋系。

    当然,在电报最后,各省督军在颂圣之余,都不忘说明一下自己的经济艰难,希望大总统迅速补发军饷xxxx万元为盼。项庄的剑舞了半天,早最后总算指明了目标。

    黎氏之前在京里做无罪之囚,当总统是天降皮夹子,自然没有几个备用人物。不管是交通总长,还是银行总经理,都可以随意出让,毫无压力。因此赵冠侯的条件,一口答应。唯一的插曲是黎氏内部闹了场纷争,湖北人因为几个要害部门被山东人夺去,指直负责奔波此事的张国金为北洋奸细,黎身边另一心腹差点一枪打死这个奸贼。

    但不管怎么说,木已成舟,答应赵冠侯的条件,是不能拒绝的。曹仲昆就任直隶督军,驻节保定,第三师就食于河北。孟思远被任命为交通总长,梁士怡一系全面倒台,梁系职员悉数开除,曾经交通系拥有的实力,完全被侵夺。

    陈冷荷刚刚生了一对双胞胎,还没心思去共合银行和财政部工作,暂时由襄理邹秀荣代其行使职务,但是这个总经理的位置以及次长头衔依旧是她的,无可动摇。戴安妮则成为交通银行总经理,整个共合,初次出现高级女性干部,且多是赵冠侯枕边人。是以共、交两行,又被报人戏称为姨太太银行。

    梁士怡此时也知,自己上了赵冠侯的当,其对两行非是无力施救,而是有意见死不救,就是等到两行垮台,他好从中渔利,自己做了牺牲品。一怒之下,他的交通系干脆转投段芝泉,给段做财政顾问。但是大局,却无法因他的倒戈,就真的发生什么变化。

    在力量对比上,段系占据大义名分,继承袁氏遗产,为北洋利益代言人。且于舆论上,拥有再造共合的名衔。自各个方面,对于黎黄坡都形成了事实上的绝对压制。

    段芝泉成为国务总里后,旧有的国会也宣告恢复,南下议员北上复职,一切回归到洪宪之前,包括内阁负责制。

    内阁负责,就是总里负责,总里负责,就是总统有近于无。重兵在手的段芝泉,并不把黎黄坡放在眼里,视其为盖印机器。徐又铮从中积极弥缝,效果显着,让两下关系从对面不言迅速恶化为欲除对方而后快。京里风雨飘摇,张员的复辟之心,就此复燃。他在徐州坐镇,最大的理想,就是把黄龙旗重新插回全国,让完颜氏再次君临天下。

    可是他自己也很清楚,徐州三万辫子兵,既打不过第三师,也打不过鲁军。这两支人马只要不接受复辟,自己的行为就注定成功不了。可是接连几次试探,都被赵冠侯明确拒绝,十格格对他也没了过去的好脸。

    毓卿见了袁氏夫妻之死,受的触动极大,对于复辟的热情大减,没给张员也就断绝支持。徐州一地,养兵三万,即使张员聚敛有术,实际也是入不敷出。长期以来,徐州的兵费开支,有四成以上依赖山东协饷,另外两成来自正元贷款。

    随着正局稳定,协饷、贷款越来越少,自山东订购武器弹药也变的越来越艰难。徐州本地商会,主动加入山东总商会,接受山东总商会指挥,于张员的协饷命令也开始敷衍起来。

    军饷无着,部队的纪律就难约束,但是只要部队放抢,下一步,鲁军肯定会出面干涉。张员虽然愚忠,却不愚蠢,主动向赵冠侯提出让出地盘,归隐田园。

    自共合以来,督军只有抢地盘,没有让位一说。四川为了川督的位置,打的天翻地覆,昔日共同讨袁的袍泽,转眼就以白刃相向,连讨袁元勋戴勘都死于乱军之中。按照北洋惯例,张员这种让位,都是武力威胁的代名词,下一步就是不负担治安之责,不满足自己的要求,就要刀枪相向。

    可是天下别处都可以用这种言语威胁,惟有对山东,这种话不能乱说。辫子兵并不具备威胁鲁军的军事能力,他说这句话,自己就要想好后果。连续三次的坚辞谦让,证明他的话没有任何其他含义,而是实打实的让位,赵冠侯再不接印,反倒显的矫情。

    随着火车开动,张员义子兼卫队长张文和问道:“干爹,咱们好好的,为什么要把地盘让出去?就算山东不接济咱们,咱们就不许去投奔老段?大家都在督军团里,我就不信,他赵冠侯还敢对咱们玩硬的?段系特使来了好几次,说是愿意支持您当督军,咱们怎么不顺坡下驴?”

    张员冷笑道:“你懂什么?歪鼻子算什么东西,我能投奔他?我堂堂大金一品大员,让我去给乱臣贼子打下手,我丢不起这个人!想当初,我也是跟老佛爷面前磕过头,受过隆玉太后册封的,咱家里这些家当,有不少都是宫里的赏赐。我去向歪鼻子输诚,将来死了以后,朝廷不给我谥号怎么办?再说了,歪鼻子身边有那小扇子,投奔过去也没好,早晚被他吞并了。到时候,在督军团里臭了名声,咱连身家性命都保不住!”

    他又压低了声音“我这么做,是一条二虎竞食之计。不把徐州让出去,他们能打起来么?他们打不起来,这共合能垮台么?爵帅和十格格都不肯支持皇帝登基,我就只好用个计策了。这就是三国演义上说的那个什么,二虎竞食之计。等到他们不容于共合,自然就要拥护帝制,否则何以自处?张某人生是大金臣,死是大金鬼。为了大金的江山,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何况一徐州?你等着吧,等到万岁爷一登基,一准降旨,请我出山,到时候可就不是一个徐州的事喽,到京里做个世袭王爷,你小子跟着我沾光,最少也能混个侯位。前护后拥,八起八坐,那才叫威风。这共合是个什么玩意?当督军有什么意思?你看着吧,就京里这么闹,这个共合的气数,不长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四章 府院相争

    自从袁慰亭丧事办完,京城铁狮子胡同的段宅,就变成了目下京城里,第一号热闹的所在。黎黄坡虽然是大总统,可是无权无勇,无兵无将,说出的话,并没有多少人听。固然不能见容于北洋,也不能见容于西南军务院。

    虽然梁任公等人,曾经大力宣传维护旧约法,但是目的在于保护临时约法,恢复旧有国会,而不是保护黎黄坡。武昌首义,黎被推举为大都督,本来就是权宜之计,而且他代表的是光复会文学社等组织的力量,与兴中会不在一个阵营。

    等到共合初立,黎黄坡联合袁慰亭,谋杀起义三武之一的张振武,与兴中会以及旧日袍泽,产生极大嫌隙。虽然眼下,有一干湖北同乡支持他,但大多是清谈文人,并没有多少部队。其所掌握的武装力量,只有那支并不怎么可靠的总统卫队。

    段芝泉这个北洋之虎,不但身为国务总里,同时还兼任陆军总长,还有一大批皖系将领支持,手上有一支极为出色的军事力量。

    虽然如今重新恢复了共合体制,但是老百姓已经看出来,所谓共合,无非军合,有兵方有权。大总统无兵,总里有兵,自然是总里强于总统。君不见,总里的秘书可以肆无忌惮的闯到总统的卧室,把总统摇醒了盖印?强弱如此明显,支持谁反对谁,还用的着考虑?

    共合向来不缺少立场坚定的战士,这些战士当选定段芝泉为依附对象后,自然会不遗余力的向总里表示自己的忠心。表达的手段,自然离不开早晚问安,无事殷勤,有事帮腔,公府里每天都要开足十几桌酒席才安排的开。

    段的秘书是被称为灵魂的徐又铮,他也是好应酬喜交际的性子,但是段芝泉做了总里,就得有礼贤下士的样子,否则又怎么笼络人心。所以每天都要亲自应酬这些客人,身体去酬酢酒宴,干活的事,就只能交给灵魂。是以张员将徐州以及自己的头衔,全部让给赵冠侯的电报,此时就摆在徐又铮面前。

    电报送到时,徐又铮正在接卡佩公使的电话,只做个手势,把电报拿在手里看,歪头夹着听筒,与康弟说着话,手里则拿着笔,批改另一份紧急的公事。一心三用,毫不为难,等把电话放下,徐又铮便一拍桌子

    “简直岂有此理!我本以为张绍勋活在金朝,却没想到他竟是活在汉末。这土地官职,都是国家公器,什么时候轮到他自己做主了?这还讲不讲共合,还要不要法律?这个请示,绝对不能批,他既然辞职,就立即开去张员一切职务。同时命令,原参谋万英式暂时维持徐州治安,长江巡阅使一职,另派他人。”

    他边说,边命令总里公府的秘书誊写,等到命令写完,段芝泉还在前头应酬,徐又铮干脆自己拿着命令,直奔印房盖印,随即上马车,直奔总统公府。

    黎菩萨是出名的见徐怕,如果见到段芝泉,他还可以周旋几句,可是见到徐又铮,脸就变的惨白,额头不住冒汗。之前他的秘书长张国金与徐又铮冲突,结果是两方同时解职。可是很快徐又铮复职,张国金却依旧闲任,胜负不言自明。这位煞神又这么气冲冲走进来,黎黄坡就忍不住心惊肉跳。

    公文被徐又铮随意的丢在桌子上,随后冷冷道:“大总统请盖印。”

    “这……这是个什么公文?”

    “总里已经盖过印了,大总统不必多问。我的事情很忙,没有时间跟你解释什么东西。现在是责任内阁制,总里已经同意,总统还有什么需要问的?我事情忙着,如果件件公文都要对总统详细说明,那我怎么还忙得过来?”

    等到黎黄坡取出大印,徐又铮又叫道:“盖印!盖印!动作快一点……”

    直到他走,黎黄坡的脸还是阴晴不定,勐的一拍桌子“小扇子,早晚有一天,我要你的脑袋!”

    段芝泉酬酢了一圈,才来到办公室,找到徐又铮问道:“我听说张大辫子又发神经了,好端端的唱让徐州,这八成是听戏听多了。你这样,拟一份电报给他,务必挽留他留任徐州,不可擅做主张。再让我们派在徐州的代表,好好做他的工作,绍轩有什么困难只管提,我尽量帮他解决,怎么能说走就走?”

    “芝翁,电报我已经发出去了,开去张员所有职务,另派干部接任。”

    段芝泉大吃一惊道:“什么时候发下去的,我怎么不知道?没有我的签字,你怎么敢……”可是却想起,自己的名章都在徐又铮掌握之中,以自己的名义发电报,实在是太容易了。

    徐又铮却没有惧色,微笑道:“芝翁,你不要太冲动,听我把话说完。张大辫子的为人,我们是知道的,这人就是个半吊子,什么混蛋事都干的出来。我们的特使在徐州,都拦不住他,一份电报又有什么力量。说不定这个时候,他已经上了火车离开徐州,我们这份电报发出去,并没有意义。现在与其挽留绍轩,不如考虑徐州问题来的有用。我先请问芝翁,你是什么意思,徐州真要给姓赵的?”

    段芝泉摇头道:“这不可能!他要了一个交通总长,两个银行总经理,再把徐州拿过去,干脆,这个总里给他做不是更好?”

    段系不同于黎系形只影单的凄惨模样,户大人多,像是以搞当派为能的王一堂,福建曾一朗,河南王印泉等,或属意于交通总长久以,或是一直想要做财神。更为重要者,两行在赵氏之手,段系用款,就极不方便。

    而今段是像正客多过像军人,正客无钱,等于主将无兵。虎符握于他人之手,为将者自然食不甘味,对于赵冠侯的不满,早已经到了极点。

    可问题是鲁军重兵在手,段芝泉也没胆子跟鲁军直面冲突。京畿要地,又在曹仲昆部队掌握之中。投鼠忌器,段芝泉的怒火仅限于公府之内。

    徐又铮笑道:“就是这个话了,这几个月,鲁票充斥于京畿。虽然眼下两行恢复营业在即,但是以两行管理人员的名单看,未来的共合、交通两行,实际也不过是鲁军控制的木偶而已。交通部掌握全国铁路、航路,孟思远本人身上,又有着严重的南派烙印。依我看,赵冠侯这个人,虽然一手缔造了各省联合会,可是要说他是我们北洋的人,也未必可靠。他跟南方的军务院的渊源,也不见得浅了。这个徐州,不能给他。”

    “土地、职位为国家名爵,需由公府授予,怎能私相授受。如果芝翁开了这个先例,等于承认各省督军有权出让自己的土地官衔,天下将成三国、唐末那等诸侯割据的局面。比起洪宪帝制,更为恶劣。”

    福建人曾一朗早就惦记这个交通总长的位置,不想被孟思远抢了,对赵冠侯自是恨之入骨。现在也来帮小扇子的腔,在徐州问题上进行阻击。

    段芝泉摇头道:

    “问题是现在鲁军多半已经事实占领徐州,即使不把徐州给他,也得想个稳妥的方式,不能采取强硬对抗的方式。你另派人去接任,这个任命书谁敢接?去的人,不等于送死?再说我们的部队现在并不占优势,如果赵冠侯借机翻脸……”

    “不会。再说战争刚刚结束,人心思和,他如果现在发难,就等于是直接对抗正府,破坏临时越法,这个罪名他承担不起。当然,我们也不能指望一纸电文,就把他逐出徐州。这份电文,只是个手段,而不是目的。皇城司胡同那位,早晚就是滚蛋的命,可是接着谁来组阁,这就是个大学问了。”

    总统虽然只是盖印机器,但是总要用一台顺心的机器,才称心意。段芝泉本来就与黎黄坡不对眼,加上徐又铮的关系,导致府院之间,矛盾极大,驱黎几成定局。可是现在的局势,也不允许有人身兼总里总统两职,按段芝泉的想法,自己挤走黎菩萨,自当取而代之,至于内阁总里乃至整个内阁,也该由皖系组成。

    可是这件事说易行难,显然没有那么容易做到。徐又铮也道:“现在人心复杂,敌友莫辨,有些人心怀鬼胎,居心叵测。西南军务院虎视眈眈,虽然袁项城死了,但是他们又不愿意这么轻松的交出兵权。这个时候,非要组一个皖系内阁不合适。即使请神牌,也要先请一尊可用的牌位,稳定北方局面。可是请来的人,必须保证听我们的话,与咱们步调一致才行。再者,芝老想要有所作为,就必须下面各省督军听令效力,山东是个关键。这份电报,或者说徐州,就是咱们给徐州的骨头,也是打他的棒子。至于是棒子还是骨头,看赵氏自己的选择决定。他要是愿意支持芝翁,我们就再下一道电报,同意把徐州的地盘给他。如果他始终不支持芝翁,这徐州,虽然是鲁军占据,但是,我们坚决不予以认可。这就没有法统可言。另外,那封命令上也有总统的签字……我们可以说,这是黎菩萨的意思。”

    徐又铮面露微笑“现在京城里,势力鼎足而三。黎菩萨拥有名位,不管怎么说,命令总要总统盖印才能生效,实在麻烦。汪聘卿虽然无权,却凭空得了北洋督军都盟主的宝座,白拣了个大便宜。我们不尊重他,就是不尊重各省督军,也需要小心应付。如果这一次,来个二桃杀三士,挑起联合会与黎氏的矛盾,让他们两下相争,不管结局如何,对芝翁都没有坏处。”

    段芝泉点点头,可是随后又摇头道:“聘兄虽然不问世事,可是耳目通灵,怎能不知现在京城正局?他一纸电文,我们这点小心思,不是都用在了空处?”

    “无妨,恩威并行,又铮这里,还有个命令要下。”

    他新拟订的,却是对鲁军将领的提拔命令。复行临时约法之后,袁慰亭推行的巡按使制度不废而废,各省的政体改为督军管军政,省掌管民政的体制。山东的省掌始终悬空,这块风水宝地,同时也是虎狼窝,谁也不敢随便到那去送死。即使段系的人,也没有胆子去冒这个风险。

    徐又政的电文,就是正式任命赵冠侯任山东督军兼山东省掌,洪宪时期所有铨叙封赠,除亲王衔于法无据,予以没收以外,余者一概承认。其次,于山东设立共合第一军,赵冠侯担任军长,但同时开去其第五师师长衔,改由张怀之担任。商全任第一军总参谋长,兼三十七师师长。

    骑兵师改为共合骑兵第一师,师长委任为马艮。陆斌的三十九混成旅,改驻山西。另授予蒋雁北中将军衔,任保定讲武堂总教官,李纵云为京城步军统领。

    这一系列任命,堪称眼花缭乱,但核心目的只有一个:削弱鲁系。

    虽然从表面上看,这些任命,既提拔了赵冠侯的军衔,又把共合第一个军级编制放在山东。但是赵冠侯不任师长,等于让他的部下把他架空。其次,骑兵师的师长换成马艮,就是抹去这支部队的私人烙印,让太太军变成真正意义的共合军。

    陆斌旅改驻,以及几员武将的人事调动都是如此,瑞恩斯坦由于是外国人,更是被剥夺了一切职位。徐又铮道:

    “这份电令,等于是武大郎吞砒霜,吃不吃都要死。如果山东明确拒绝命令,我们就可以把违抗正府命令,公然对抗的责任,加之于山东。下一步,自己先站稳了脚步,不管山东兵力如何强,在公理上先就站不住脚。如果他答应任命,那就更是一切由我们掌握,一步一步,削去他的兵权,把山东问题以和平方式解决。总之,山东不能像袁氏当国时那样,搞成国中之国,那样,等于是把共合的力量分散,国家又怎么能强大?”

    段芝泉点点头“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是赵冠侯心计极重,他能答应?”

    “功名利禄,总可以有打动他的东西。这份电文,我们不能直接发出去,我们去一次山东,当面跟他说清楚。”

    段芝泉道:“去山东?谁去?这搞不好是要吃亏的事,谁有这么大胆子跑这一趟。”

    徐又铮微笑着一指自己“这个篓子是我捅出来的,我不去,还能是谁?”(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五章 徐又铮的奇幻之旅(上)

    房间里,虎头虎脑的男孩,在母亲怀里撒欢大笑。美艳的妇人,抱着儿子,享受着儿子在自己脸上涂口水。在她身旁的男子,则抱着略大一些的女娃,讲着些离奇古怪的故事。

    比起共合大多数的同龄人,两个孩子无疑是幸福的。他们从一生下来,就注定不会挨饿受冻,在同龄人已经开始学着做家务时,女孩则可以穿着美丽的公主裙,坐在钢琴前一板一眼的学着指法,又或者是用价值不菲的画笔颜料信手涂鸦。

    虽然父亲会为他们安排一堆课程,但是从不考察他们的成绩,按照父亲的说法,这些只是兴趣,想学,固然是好,不想学,随时可以放弃。自己的儿女,哪怕不学无术,也一辈子有钱花有饭吃,有什么必要刻苦钻研?

    母亲曾经是这一主张的坚决反对者,对于女儿,她倒不是太在意,将她交给那位同样娇惯孩子的大妈妈带。但是对于儿子,她的要求便严格到苛刻的地步。

    虽然几岁的孩子,还不可能学习太繁重的课业,但是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把一些知识灌输给儿子。而这些知识或是所谓的规矩要求,对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未免太过繁重,且不合天性。

    因为学习达不到母亲的标准,又或是没有像母亲要求的那样得体,男孩很挨了几次罚,哭的撕心裂肺。被请来当专管的老师,日子也不好过。

    男孩就发现过,那位美丽且温柔的女教师被爸爸狠狠惩罚过,不但要脱光衣服被爸爸骑,还难过的啊啊大叫。这个发现让男孩大为愧疚,总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在整个大院落的孩子里,除了名为念祖的同龄男孩,他基本没有朋友,就算是哥哥们跟他也不亲。因为所有人玩耍的时候,他总是在学东西,于是就显的不合群。

    不过,随着父母离家一次,再回来时,男孩发现自己得救了。母亲也像父亲一样,不再要求自己学什么东西,就连那位女老师,也被辞退。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再不用光着身子挨罚,她哭的反倒更厉害。

    虽然没有了美丽的老师哄自己玩,给自己买糖吃,但是妈妈的笑脸多了,又会抱着自己亲昵,男孩还是觉得很幸福。比他更幸福的是姐姐,被爸爸抛起接住,从小就经过这种危险游戏的女孩,非但不会害怕,反倒是大喊着“高点,再高点。”

    毓卿不敢把儿子也这么抛起来接住,只抱在怀里。嘴里念叨的,却是丈夫在养寿园,为袁慰亭做的一首吊唁诗。

    “不文不武不君臣,不胡不汉又不新。不到九泉心不死,不能不算明白人。四哥这么个人物,最后落了如此下场,活着的人,也该引以为戒,学着做个明白人,别到临了,再醒悟。”

    自见到袁氏夫妻的结局,她复辟的心思,终于淡了下来,主要的精力,又放回了与狐狸精争夺丈夫,外加带好儿子这方面。但这不代表,她放弃了自己的本职,山东情报机构,依旧牢牢在毓卿控制之中。

    “我得给小宝多弄点东西,不能让他将来受了穷。原本我想让小宝做个人君,可是看看二少,倒觉得,做个纨绔也没什么不好。瘸老大心气挺高,可是也因此受的打击最重。反倒是寒云,本来就没想过权柄,得失幸命,反倒是没什么失落。就是不知道,他和小桃红,是个什么结果。”

    赵冠侯道:“小桃红是个能管住他的。寒云性子太过懒散,媳妇又是怕丈夫的,如果没个厉害女人,他的日子会很难过。小桃红正好弥补这方面不足,我相信,将来他过的会很好。再说,还有我照应呢。”

    “恩,只要过的开心就好。想想四哥一家现在的情景,我也觉得还是额驸有远见。大总统也好,皇帝也罢,反不如我们山东方寸之间,过的快乐。”

    “谁说不是如此,可惜啊,总是有人想不开,看不透这一层。没了皇帝,恢复了共合,但是偏偏还不安生。好好的总统和总里又闹矛盾,绍轩这出让徐州,算是给府院之间加了把火,早晚两下干起来,他得落个罪魁”

    徐又铮虽然傲气,但不缺乏社交智慧,见了赵冠侯行晚辈礼,好话说了不少,对于十格格也极恭敬。可是对这个人的看法,注定好不到哪去。毓卿道:

    “不提他,单说咱,徐州问题得不到确认,我们占徐州,就属于名不正言不顺。虽然可以收税抽分,但是名义上,总是有所欠缺。将来如果有人觊觎此地,怕是个麻烦。”

    “欠缺也不怕,冯玉璋这个副总统的位子,是我让给他的。如果我想做副总统,哪还有他的份?我把这么个名位都让给他,占个徐州算什么。再说,我还是两江巡阅使,控制徐州,也算天经地义。至于辫子兵的归属……小徐看上这三万人,我是真看不上。我跟他说好了,我挑剩下的,都给他。”

    毓卿道:“张绍轩的辫子兵虽然老旧,但是也是三万身强力壮,受过训练的军人。就算给歪鼻子面子,给他一万五千人,也是一个师了。你三万人只留下三千,编成一个补充旅,其他的兵都给老段,是不是太亏本了?”

    赵冠侯摇头道:“我们不能只看人数,要看是什么兵。辫子兵素无纪律,这些混世魔王,逐个杀过去一准有冤枉的,跳一个杀,准有漏网的。作奸犯科,劣迹斑斑,在徐州算的上天怒人怨。按我的本心,是想杀掉几千人,可是又担心张绍轩脸上难看。这回老段提出收编要求,正合我的心意,把兵给他,我省心了。三万人里,选三千精壮,再让瑞参座细心教练,将来我这三千,要打他那两万七。”

    毓卿相信丈夫说到做到,“只要你不吃亏,那就一切都好了。你说,小扇子这人,胆子也够大,那电报明明就是挖鲁军墙角,他还敢亲自来,就不怕你把他扣下?”

    “他跟着伍芳廷一起来的。伍老是合肥相公门下旧人,跟翠玉论,都算长辈。有他老这块免死金牌同在,我哪敢动小徐一根手指。不过他要说想挖鲁军的墙角……这就是他自己格局不够了。”

    赵冠侯于电报的内里机关看的分明,但是在他看来,这种小手段毫无意义。“怀之今天带了一帮军官把小扇子包围了,一帮校官,都是姐夫出殡时,大换三班抬过龙杠的。当时把军刀抽出来,几乎捅到徐又铮脸上,就问他凭什么罢免自己师长的官?张怀之是省军第一师师长,谁敢调走他,他们就砍死谁。张怀之也说,要是不让他带省军第一师,他就摔纱帽,回家抱孩子,一句话把小徐堵回去了。至于李纵云……小扇子如果到第五师宣布这个调令,我觉得得给他安排两个排的警卫,否则万一被打死,这事就闹大了。”

    “那你是说,京城的电报,咱一概不认?”

    “也不能全不认,该认的也得认一部分。蒋雁北调任保定武备学堂总办,这个是好事,为什么不去?他到了武备,等于给咱鲁军开了个人才库缺口。武备学堂毕业的学生,山东全部接收,基层军官有了来源。陆斌去山西驻防,我双手支持,但我估计阎易山这当口已经在娘子关驻防,誓死不让陆部入晋。至于参谋长人选,山东用谁当参谋长,向来是我自己做决定的事,外人干涉不了。瑞恩斯坦在山东深得军心,谁也取代不了他。就像是骑兵师师长人选一样,马艮如果脑子没抽掉,自己一准会来辞职,才不会去骑兵师部找难看。任他武功盖世,还敌的过孙家那么多宗族子弟?”

    京城里的阴谋,于山东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伎俩。以赵冠侯对山东的掌握能力,这些谋划,动摇不了他统制的根基。真正让他觉得严重的,则是共合的正局。

    “府院之争,越来越明显。段芝泉认为自己捧了黎菩萨做总统,后者就得对他俯首帖耳,这未免欺人太甚。再加上小徐这种祸根,虽有才情,却不近人情,如果是在山东,这样的人,我根本不会委以要职。现在南方的问题还没解决,自己内部又闹成这样,我看这共合离天下太平,还得有一段距离。”

    “我看这样也挺好,正因为南北纷争,我们山东才能如鱼得水,左右逢源。如果他们真的和平了,说不定还会对咱们下手呢。你看,府院相争的好处,就是连秘书,都一来来两个。”

    徐又铮的专列没到山东时,京里已经先发出列车,大总统新任的秘书丁世则带了黎的亲笔信来见赵冠侯。先声明,那份拒绝承认张员辞职的电报,并非大总统本意,就连大印,都是被强迫着盖的。后又邀请赵冠侯进京,担任陆军总长一职,。

    黎黄坡不掌兵权,急需要强有力的地方军头支持,对于赵冠侯的条件,也就远比段芝泉优厚。不但为徐州事件背书,更愿意让赵冠侯以总长身份,兼领山东督军一职。

    当然,这实际上是做不到的。如果要做总长,就必须长驻京城。即使有电报和火车,也不可能既掌握地方部队,又管理全国戎政。这个态度,无非是黎大总统的一种表态,黎与赵,共天下。

    两位秘书在济南碰面,彼此都有些尴尬,好在两位秘书都是斯文人,鲁军的警卫不是斯文人,所以两下绝对打不起来。但是言语上从冷嘲热讽到互相问候对方女性家属,都是再所难免之事。徐又铮于赵冠侯面前,少不了又是一番鼓动,大谈国家利益与北洋利益,又拿出了自己的规划蓝图。

    “小徐的心很大,目标看的也很远,他的眼睛,始终看在全国地图上,而不是一城一地。按他所说,将来要收复外柔然,借着这次泰西战争,列强疲敝的机会,把铁勒人夺取的土地,再收回来。从西北出兵,在草原上,收复各路柔然王公,让广袤的国土,重归共合怀抱。话语里,倒也没少揄扬你十格格,知道你和超勇王,在草原上颇有声望。说到时候还要接重你的名头,让王公们归附。到时候山河重整,天下一统。共合有了广袤的草原,能骑善射的牧民,可以编练数以十万计的铁骑。以草原为立足点,继续北拓,下一步,他就打算对铁勒进兵。我怀疑,他在京里的时候,也跟二哥这么聊过。二哥最喜欢的,就是构建这种雄伟蓝图。”

    “怎么,你不喜欢?”

    “做梦,谁都喜欢,不过我是督军,不能光做梦。收复草原,谁出兵?谁出钱?谁出军火?出兵能得什么好处?出钱能有多少回报?这些不谈,跟我谈民族大义,那就趁早哪来回哪去。他如果对外柔然动兵,肯定以骑兵为主,打的就是我骑兵师的主意。说什么军队不能再搞兵为将有,还不是惦记削我的兵权。我又不傻,能把骑兵师借他?到时候借着好借,还着难还。他讲他的千秋家国梦,我过我的好日子。守着我的格格和我的儿子闺女,才是个正办。”

    徐又铮来一次山东,带回去一个蒋雁北,外加近三万名青壮军人,于皖系看来,算是个极大的胜利。至少证明,赵冠侯对于钟央权威并非无所顾虑,鲁军与钟央只会讨价还价,但不敢完全无视。

    有了部队,当然是好事,但是怎么带回去,却出了大问题。徐又铮的专列,怎么也拉不开几万人,待向山东路局要车,却得到一个冷冰冰的回应:没有。

    山东铁路的权力,还在华比银行抵押着,名义上算是华比银行产业。华比派出的监督员,权力比共合路局还大,可是华比银行董事长,都是赵冠侯的洋太太。这要车,不该是很容易的事?

    徐又铮自恃身份,不愿意和一个办事员争执,转而想要拨电话,让赵冠侯派人解决。蒋雁北却摇头道:“打电话也没用,不是路局故意推搪,是真没车。山东的铁路确实搞的不错,可是运力大,缺口也大。车根本不够用的,现在整车整车的拉人,哪有车拉兵啊。不行的话,就组织一次拉练,部队徒步行军到京城,也算是训练的一部分。”

    “没车?车到哪去了?”

    蒋雁北协统出身,在山东讲武堂任总办,一干鲁地军官都是他弟子门人,赵冠侯见他也是客气的很。还是第一次遇到徐又铮这种眼睛长在额头上的人物,很有些为他的语气不快,但其涵养功夫到家,表面不动声色

    “车都去拉老百姓了。山东与阿尔比昂互助协议一部分,就是支持阿尔比昂,对普鲁士作战。”

    “怎么个支持法?我只知道山东有一个师在天竺打仗,难道还有部队,在泰西前线?”

    “部队没有,但是劳工是有的。泰西前线不但要兵,更要夫子。山东自从打完扶桑,就开始大量征募劳工,到泰西前线去给洋人做工。前后已经招募了超过四十万人。现在,还在继续招募。为此,山东专门成了一个海外人力输出公司,在海外,又设一个劳工局,就做这营生。你想想,这么多工人往烟台运,火车能不紧缺么?不但是火车,就连洋人的船也都紧缺,现在想租洋船运兵,也很难办到。”

    徐又铮的心思转了转,又问蒋雁北道:“山东真用一个师,在天竺帮阿尔比昂打仗?他们练兵的地方,我可以不可以参观一下?”(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六章 徐又铮的奇幻之旅(下)

    “事实上,不是一个师,而是两个。实行的是两师轮换作战方案,始终保持一个整编师在天竺。前一个师已经回来,新一个师应该已经到了。两个师里的军官,很大一部分,是我的学生。徐秘书如果对这个师有兴趣,可以买几份泰西人的报纸,上面的报道很详细,而且真实。”

    “我看过报纸,上面说,我们中国的军队,帮助阿尔比昂人收复了德里?自鸭片战争以来,我国与洋人交锋,败多胜少。山东军队屡创奇迹,不但在本土成功击溃了扶桑陆军,还在海外取得辉煌战果,这都是蒋兄的手段。希望在保定学堂,蒋兄能继续创造辉煌,为共合培养出更多的优秀人才。”

    徐又铮恭维几句,又看似随意地问道:“蒋兄,我共合军人打出这么好的战绩,不知道伤亡怎么样?”

    “伤亡……也很大。”蒋雁北未想其他,反倒是惋惜自己门人的牺牲。“主要的问题,还是天竺的气候和传染病,我们先期进入天竺的部队,虽然携带有药品,但是对于天竺环境估计不足。不少官兵被传染病击倒,阿尔比昂对雇佣兵的医疗服务意识太差,让很多人白白牺牲性命。新一轮入天竺部队,都是在山东采办药品,并带有医护队出发,就是不依赖阿尔比昂人。洋鬼子,靠不住!”

    看蒋雁北的神色,徐又铮估计鲁军第一支入天竺部队的损失,一定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所以才不得不轮换。

    刚刚经过扶桑战争,即使最终取胜,也是惨胜。现在又以两个师兵力支持阿尔比昂,在天竺的损失也不会小。赵冠侯目前的处境,实际是外强中干。他之所以不敢抗衡钟央,很大可能是自身力量不足。或许,我们都把山东的军力,估计的过高了。

    蒋雁北在山东讲武堂做了这么久总办,面子总是有的。有他的关照,徐又铮观摩山东部队的请求,很快就得到通过。蒋雁北是带着一种炫耀,或是自夸的情绪,带着徐又铮,走进了兵营。

    这是济南城外的一座兵营,由于一些部队涉及军事机密,因此徐又铮也不能进入。他被获准参观的,只是省军第一师的普通营房。在营房宽阔的操场上,单杠、双杠、篮球、足球场,一应俱全,徐又铮第一感觉是,自己进入的不是军营,而是某个学校的操场。

    “这是冠帅给下面士兵修来玩的,不操练的时候,可以打打篮球,或是踢踢足球,再不就到这些器械上练一练。真正操练的科目,还得往里走。”蒋雁北一边走,一边为徐又铮进行讲解。

    “鲁军军饷为十四元,四元为伙食费,十元为到手军饷。每人每天主粮一斤八两,为脱壳之后,保证摄入。据说这是个洋人的什么科学家,测算出来的最低食物摄入量。现在太平岁月,不用打仗,当兵的每周休息一天,这也是为了照顾部队里的洋人。鲁军的基层部队里,有很多洋人担任军官,他们都信教,每周要去做礼拜,所以干脆放假。”

    “日常作息,早上五点钟起床,晚上九点钟吹号睡觉。起床后操练一小时,吃饭,然后三小时军事训练,一小时军事讨论,午餐,休息一小时,一个小时识字课,一小时忠义宣贯,然后两小时去玩这些器械。吃晚饭,接着唱歌,开会,检讨一天的训练。”

    两人这时,已经来到鲁军操练的操场,除去常见的方队以及排枪之外,这处操场里,显然还多了许多陌生器材。蒋雁北指点道

    “跳远、跳高、赛跑、爬墙、盘绳、跳绳……这些都是山东军队训练科目,加上投手留弹、拳击、摔跤、木枪拼刺、射击,都定期组织比赛。冠军由大帅赏金表一块,亲自颁发,为了这块表,几乎每场比赛都能打起来。大家不是在意这表值得多少,而是大帅亲自颁发,殊荣难得。像这个营里,有个弟兄,家里世代保镖,有几手祖传武功,在武术比赛上得过三块金表,接着就被大帅录用到警卫营去了。所以大家的训练都很拼,就为了争一口气。”

    徐又铮用心看着,努力把每一件器材的形制都记在脑子里。

    休息室距离食堂不远,是一排打通了的平房。徐又铮一进房间,目光就被正中巨大的方桌,以及上面精致的沙盘和兵人模型所吸引住了。这些沙盘模型做工精细,兵人捏的栩栩如生,。微型城镇、山岳、要塞、河流、湖泊和桥梁,俨然是个米你世界。

    这种看上去如同玩具的东西,即使是京城陆军部,也不过如此。有些东西,似乎还没有这里来的精致,而这,只是鲁军的一个营部?

    “大帅和津门泥人张那下了定单,专门给我们做这个。看看这兵人,看看这城池山川,好手艺。”

    徐又铮看着沙盘上那模拟的山河城池,一眼认出,这幅沙盘上演绎的,正是蔡锋于四川与北洋兵对峙的情景。两方兵人,分别代表共合与北洋军。推演者,显然为蔡锋加强了补给,使其物资拥有量与北洋军相若。从态势上看,双方显然已经你攻我守,推演了一番,点头道:“不是好手艺,而是好用心。普通的士兵,也做这种推演?”

    “是啊,只要他们识字,就可以来此推演,不过一般都是军官来,士兵推演也演不出什么花样。徐秘书请看,那边,就是我们的识字栏。”

    蒋雁北指的,是休息室的角落。墙壁上,挂着许多笔记本,每个本子封面,都写有人名,按照本上写字多少,分为不同的组别。这些学习材料,基本都是忠义宣贯,宣传赵冠帅是鲁军衣食父母,除了冠帅,我们谁都不认这样的言语。

    鲁军内部的提拔,在军官层面,主要参考武备学堂的履以及成绩,可是决定谁能进入武备学堂,获得深造资格,除了姻亲派系关系外,这个识字成绩就是个重要参考项。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个好亲戚给冠帅做心腹或是姨太太,大多数人,还是得靠自己的本领一刀一枪熬上去。

    很快,徐又铮又发现,除去沙盘以及这些识字薄外,休息室里还有些乐器,以及国内此时十分少见的乒乓球台。

    “这是阿尔比昂人的玩意,大帅不知道怎么,也给弄到军队里。不少大兵对这小球都挺有兴趣,如果不是徐秘书在,这个时候,肯定有人拿着拍子进来打球了。”

    徐又铮笑道:“我听人说,山东有位五洋大帅。穿洋装,说洋话,吃洋饭,花洋钱,睡洋女人。现在看来,应该远不止五洋这么几样。”

    “不错,冠帅很多时候,比洋人更像洋人,我甚至觉得,有些洋人还不如冠帅时髦。这也是为什么阿尔比昂人喜欢和冠帅做朋友的原因之一,别人都是被迫学着洋人的样子,冠帅则是主动向洋人靠拢,甚至有些时候,比洋人还要像个洋人。就拿当兵的伙食来说,最近还要商量着,给大兵们配白面包。要说这玩意,也不比馒头好吃到哪去,可是终究是洋物件。以前只有铁勒大兵和洋军官开这个伙食,现在却要普及到全军。你说大帅又何止是五洋?”

    徐又铮笑而不语,未予置评。他不可能真到军营里,去观察普通士兵的饮食起居,与他的身份不对等,他也不会做那种事。等到视察了食堂之后,便也结束了这次山东军营之旅。

    由于没有足够的车皮,只能由蒋雁北组织一次大规模野外拉练,带领两万七千辫子兵,以长途行军方式返回京城,徐又铮则先行登车,直奔京城铁狮子胡同。

    “你说,山东实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强?”段芝泉看到徐又铮递交的这份名为绝密的报告,眉头微微皱起“铁珊,这可开不得玩笑。”

    “芝老,这并非是玩笑,而是根据学生亲自观察,山东已经落魄到卖猪仔换大洋的地步,其经济之窘迫不问可知。想想也知道,山东一战,支出庞大,坚壁清野,伤人自伤。为了恢复胶东经济,又要支出巨额款项。正府拿不出钱补贴,比利时亡国,华比银行的贷款,已经不足为恃。之后在京城收兑两行钞票存折,无非打肿脸充胖子,强撑场面。袁氏葬礼,开支近一百五十万元,除去正府拨款五十万,其余部分,也是赵冠侯出钱补足。其财政,又怎么可能好。”

    “山东练兵之法,倒是有些可取之处,但是总体而言,也是华而不实。士兵养的太娇贵,不比苦寒之地锤炼出的强师可以忍耐。山东之战,鲁军公布的阵亡及残废士兵数字,总计只万余。这个数字,绝对不可靠。蒋雁北亲口承认,在天竺鲁军部队死伤极大,在学生看来,只天竺损失数字就不下万人。相对而言,还是扶桑公布的数字,鲁军阵亡及残废人数近十万,比较贴近真实。”

    “且鲁军奉行高抚恤正策,残废士兵荣养终身,阵亡士兵分以田地,且有丰厚抚恤。这对于山东财力,又是个沉重包袱。赵冠侯的在山东推行的正策,虽然为他获取的大量人望,但同时,也让山东的财政长期处于大亏空状态。治淮河修水利,这在前金,以举国之力,尚且度支艰难,何况如今山东一省?再加上他推行的平价米盐,粮食保价收购,实际是在赔钱吃粮。这些制度,无一不是取败之道。所以,山东的钱……没有那么多。”

    段芝泉道:“钱的事,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山东的兵,总不是假的。连扶桑人都能打败的部队,又怎么可以小看。”

    “鲁军确实有过人之处,但同样是用钱堆出来的强兵。其培训士兵的方法,更像是培养军官,所费过高,其效未佳。像是这次,他把两万七千精壮士兵推出来给我们,足足可以编两个师。这么多受过训练的好兵不要,非要一群温文尔雅的秀才兵,在战场上,秀才是打不过泼皮的。他在山东打仗,老北洋的骨干能剩下多少,谁也说不准。但是学生所见,鲁军所用的番号,多是省军和骑兵师,真正第五师和三十七师,已经看不见多少。想来,还没能恢复元气。”

    徐又铮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光芒“山东是块风水宝地,这些年在赵冠侯手上,也积了不少家当。但如果继续在他手里,这地方于国无益。不如……借着这次徐州事件,把山东收回。黎菩萨要他做陆军总长,我看这个安排不错。我们也可以安排他做陆军总长,山东督军则另委他人,如果鲁军有何异动,我们就以自己的兵力,解决他们。”

    继承了袁系遗产的段芝泉,因为掌握大义名分,在纸面上,拥有着相当数量的部队。其在北洋体系内,又是宿将,在武备学堂任教多年,现在带兵的军官里,有不少都要算是段系门生弟子。是以在掌握部队方面,段芝泉有着过人的优势,门下很是有一批人,也有一批部队。

    这些部队,虽然不一定肯为段芝泉赴汤蹈火,但是要让他们分肉,总是可以办到。徐又铮鼓舞道:“学生这次山东之行,可以断言,山东空有其表,实力大不如前。没有资金,没有部队,鲁地已无能战之兵,已无可用之饷。这场角逐中,我们才是最后的赢家!”

    段芝泉摇头道“事关过大,切不可妄动。现在南方人还不肯向我们输诚,北方怎能自乱阵脚?一旦我们动他,引起北方内乱,南蛮子趁机得利,我们不就成了北洋罪人?再说,第三师就驻保定,在西南战役中,第三师实力有增无损,不但自身兵员没受损失,还收编友邻部队,实力极强。曹、赵、李三督一体,不可等闲视之。阿尔比昂人的态度,也需要考虑。”

    徐又铮仍然有些不服气,他自入段幕之后,几时被人用军刀指过鼻子?此仇不报,气哪咽的下。“学生在济南,遇到了总统公府的丁世则。一旦赵冠侯被黎菩萨拉过去,跟咱们作对……”

    “暂时应该不会,督军团是他发起的,不会第一个出来背叛。我看,只要我们不逼他,他也不会明着跟我们唱反调。山东中立,就是现在最好的结果。再说,一旦和山东大打出手,经济上也是巨大压力。两大银行外加交通部,都在山东控制之中,我们哪来的钱啊?”

    段芝泉说到钱,就觉得头隐隐做痛。“财政上,陈锦寿也拿不出好办法,洋人放款依旧不痛快。西南军务院虽然答应解散,可是还不见动作,正府的欠薪,地方部队的欠饷,都是严重的问题,这些问题不解决,哪有力量打仗?”

    徐又铮道:“山东卖猪仔,倒是个不错的办法。我们也可以学山东,跟阿尔比昂或是卡佩人接触一下,在安徽招募壮工,到泰西去工作。除去介绍费用外,工人的工资,可以桶一支付给正府,再由正府向下发放。”

    洋人的工资,自然付的是银元或是外汇,正府以钞票下发,一进一出,也是笔极大的收入。段芝泉面露笑容,“这个计策妙!跟洋人打交道的事,就由你全权负责,不要让总统公府那边闻到味道。湖北人也很多,如果他们出来抢市场,生意就不好做了。事成之后,在安徽设一个劳务局,由你任总办,先把这笔钱赚到手,再想其他的办法。”(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七章 群魔乱舞

    向泰西前线输送劳工,除了赚钱,也是与洋人拉关系的一部分。洪宪终止,共合恢复,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国会重新恢复工作,不代表一切就走上正轨,要想维持整个共合运转,最重要的东西还是钱。

    段芝泉被称为再造共合,不是因为他为共合做了多大贡献,而在于他成功的跟洋人谈好贷款,给一干共合栋梁们补发了两个月工资。谁有钱给,谁就是最大的功臣,所以不要说共合功臣,说他是什么功臣,大家都没意见。

    共合与阿尔比昂、卡佩签定的劳工派遣协议,参照山东标准,每名劳工每月薪十元,伙食由阿、卡两国负责。但是等到与劳工签定协议时,薪资标准就变成了每人每月五元,另扣一元伙食费。

    一出一进,每一名劳工每月,可以为共合贡献六元大洋,这些会唿吸的金矿,成了正府一大财源。虽然对劳工个人而言,利益蒙受了巨大损失,但是为了共合大业,为了伟大的目标,个人受点损失,不是天经地义么?

    何况每月他们还能得到四块银元工钱,还是有收入的。段芝泉相信,这个道理说出来,会有很多人支持自己,所以越发肆无忌惮。而且向阿尔比昂派出劳工,也可说明自己对泰西战争的态度,获取洋人好感。阿尔比昂的好感越强,自己借洋债,也就越容易。

    为了办好劳工的事,段芝泉在安徽成立了一个劳工局,由徐又铮担任总办。这个机构,不负责和洋人谈判,为劳工争取权益,只负责招工事宜。比如在招工中发生的冲突,或是讨要工资的劳工家属,都得由这个局来对付。

    徐又铮被任了这个职位,实际是有些大材小用的,但是这也是没办法,饶是段系的灵魂,现在也得避一避风头。

    这两万多名辫子兵,终究闹出了很大的麻烦。虽然出发前发了一次饷,但是辫子兵靠着头上的辫子,听戏坐车玩女人,向来不付钱,几时受过这么大的罪。不但火车没的坐,还要自己靠腿走到京里去。如果不是蒋雁北靠着自己的老关系,找了沿途保安团持枪押送,这些辫子兵说不定发一声喊,就此散去为匪。

    即使有部队押送,辫子兵的行军,也变成了远足。还不等到河北,队伍就散成了若干段蚯蚓,即使山东又派了一个骑兵营过来押阵,还是有超过两千名辫子兵逃跑。等到进入河北之后,由于第三师接应部队来的不够快,而鲁军护送部队却已经撤回省内,结果位于全队最后的几千辫子兵发生哗变。

    虽然没有配枪,但是几千青壮男子的破坏力,还是相当可观。而且他们有着陆军部的命令,地方驻军不敢干预。直到第三师马队开到时,有不少辫子兵已经大发其财,逃之夭夭。村口路旁,皆是男子尸体,女子举身赴清池,自挂东南枝者不知凡几。

    恰逢阿尔比昂记者罗德礼路过,将这些情况一一拍摄,登载于泰晤士报,引起洋人的高度关注。黎黄坡亲笔签署命令,要对乱军一查到底绝不姑息,只是此令未出公府,即为徐又铮夺回撕毁。当面斥责

    “军队问题,为陆军部职权范围,现在是责任内阁制,大总统也无权替陆军部做出决定。这种非法的命令,不应发布。”

    黎黄坡涵养再好,这下也气的不轻,几乎忍不住要通电辞职。但在身边幕僚建议下,还是及时醒悟,拣皮夹子这种事可二不可三。先拣大都督,后拣总统,应该是用光了运气,现在的受气只是还债,选择将辞职信付之一炬。但是菩萨的怒气,总得有个办法发散,最终还是把这事透露给了常跑总统公府新闻的记者。

    这名记者同样是惟恐天下不乱的健将,把总统府来的消息,添油加醋宣诸于报端,直指河北之乱,徐又铮知其事。这一来,就算是小徐想压盖子也办不到。无可奈何地想走个过场,表示要惩办祸首。不想辫子兵理解不到徐又铮高举轻落的苦心,听到消息后,竟是再次哗变,又引发新一轮逃亡。到最后检点人马,因行军加上逃跑,竟损失了近六千名士兵,舆论上,更是把徐又铮摆在了风口浪尖。

    督军团原本因为让徐州的事,担心着是鲁军想要横扫海内,席卷天下。但是张大辫子隐居津门当寓公,私人财产分文没损失不说,山东还送了六十万元程仪。加上赵冠侯在津门势力很大,有他关照,张员日子过的十分舒坦。

    几个督军的密使私下与张员取得了联络,得到的答复是,让徐州是出自张绍帅自愿,非为强迫,山东对各位的地盘并无觊觎之心。按张员原话则是,爵帅家有广厦万间,良田千顷,还能看上你我家里哪几块盐碱地?

    有了这个保障,督军们的心放在肚子里,随即就开始觉得徐又铮其心可诛。督军所能要挟正府者,惟有武力。徐又铮把辫子兵从山东拉到京城,又从山东挖墙角拉人,这不是摆明车马,与自己这些共合干城为难?这个势头不打掉,未来如法炮制,自己又该如何?

    于是随着舆论的推动,督军们也开始发言。先是赵冠侯表示,军人首重纪律,徐州部队在山东克己奉公,何以一入河北即成大祸?何以总里秘书包庇乱军?此事关系军人荣誉,必须一查到底。

    他开了第一炮,后面的火力,自然不愁没人跟上。曹仲昆先是自请辞职,以谢民众。在被正府驳回后,立刻表示,愿意由第三师选拔可靠干部,组成读立调查团,穷追此事,绝不让一名乱兵漏网。第三师骑兵团,已经在河北省内对逃兵进行兜剿,现已斩杀逃兵二百有余,未来将进一步扩大兜剿范围,另将调拨可靠部队护卫京畿,确保首善之地安全。

    奉天张雨亭刚刚得到赵冠侯支持的大批军火,与二十八师对峙时大占上风,通电也就格外有力。“……我部下三千貔貅,三千虎贲,扫东南或不足,惩乱军则有余。雨亭不才,愿亲提一旅之师,进关剿灭盗匪……”仿佛忘记了自己的出身,比之辫子兵也好不到哪去。

    督军团成立之初,原本就是各省用来制衡正府的怪物,段芝泉对这群乌合之众,事实上并没有给予太多关注。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在戏台上跳跳加官还可以,真到了唱大轴时,舞台上没有他们的位置。却不曾想,一群丑角联手发威,却是让台上的正角老生,也难以招架。

    怪兽咆哮着,显示自己的威能。督军的电报如同雪片,让共合报社和电报局,都欣喜若狂。督军团成员如同定好了暗号,一人发动其他人立刻跟进,除了安徽督军倪继冲外,其他督军全都开始谴责正府的作为,并表示,愿意派出部队,协助正府抓捕乱军。

    这些省份中,除了山东以外,大部分省份的军人纪律,比之辫子兵也未见得强到哪里去。他们也并不真的在意,河北的老百姓受到了怎样的侵害,又蒙受了何等损失。他们要的,只是炫耀武功,向正府展示肌肉。

    自洪杨军兴导致的地方督抚权柄日重问题,至共合更加严重,督军们最怕的,就是正府把权力收回。正府所拥有的部队越多,对于地方的压力就越大。搅黄正府新军,破坏练兵计划,是所有人都乐见其成之事。这些辫子兵如果是派给地方做补充兵,人人都很欢迎,段芝泉想直辖,那他们就自然是万恶之源,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当在野当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随便嘴炮不用承担责任。如果让督军们自己到总里的位置上,未必能对这些辫子兵想出太好的解决方案。但是站在路人的角度,大可指手画脚,批评正府过失,指出其处置的各种不当,最后归结于正府是废物,国会全通贼,联省自制就是好这样的观点上去。

    虽然靠着汪士珍的人情面子,外加给各省补发欠饷之类的承诺,勉强把这股督军抗议加派兵抓贼的风波给压下去,但是段芝泉也已经颇感吃力。共合不怕舆论,也不怕民意,但不能不怕军人加洋人。

    一帮鸡毛掸子加上洋鬼子都对小徐的包庇表示出愤怒,友邦惊诧,事关重大,段芝泉就必须做个样子。他当然不能承认整件事是自己的灵魂引起,只能把锅甩在土匪冒充北洋兵犯罪身上。徐又铮则因为工作态度问题,需要做出深刻检讨,并免除总里秘书长职务。

    有了这场风波,徐又铮趁山东无兵,采取果断处置的提议,也注定落空。他自负才学,并不因此沮丧,他只要三样东西,一权,二钱,三武器。有了这三件东西,他有把握,把这两万被解除武装的乞丐,变成一支真正意义的强兵。有了强兵,下一步,就可以实现强权,再接下来,那些鸡毛掸子就得乖乖地听话。

    可是不管是权还是枪,段芝泉都没有。他收编辫子兵的目的,是为了给自己扩充武力,借以对抗驻扎保定的第三师。但是给这些部队什么编制,又以什么名义给编制,这就很成问题。议员对辫子兵恨之入骨,再说现在共合财政如此艰难,南北又要和平,正在裁撤军队的大背景下,正府还要扩军,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打仗,只有打仗,才能扩军。靠着战争的名义,再加上家国这种大帽子当借口,才能让议员通过这个方案。可是,打谁?

    内战肯定是不能打,否则洋债就借不到,不能对内,就只能对外。派出劳工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该正式对普鲁士宣战。

    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共合向普宣战,也不可能真的派部队到泰西战场送死。但是有了这个由头,大可以参战军名义编练部队,各省督军也没有合适的理由抗议。共合有的是人,兵源不成问题,唯一的问题是钱。

    一想到钱,段芝泉的头就开始疼。在袁慰亭时代,共交两行掌握在梁财神手里,两行虽为国有,实际就是袁氏金库,用款即提。现在两行都被赵冠侯拿过去,就连交通部这个创收部门也拿走了,自己到哪去搞钱?

    他忍不住摸向了自己头上的白翎帽。鸡毛掸子本来是该用来清扫垃圾的,可是当这些鸡毛掸子自己成为垃圾的一部分时,又该靠什么清扫?想着督军团的上窜下跳,再想着各省督军想要自制,搞小王国的嘴脸,以及成立这个组织的倡议者赵冠侯。再想到,现在连正府发工资都不得不发鲁票,山东人的店面在京城越开越多,共交两行对自己的提款要求一点面子不给,他忍不住道:

    “赵冠侯、陈冷荷,你们给我等着瞧!这事,咱们不算完!”(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八章 目标瓜廖尔

    “冷荷,看看,这宝石你喜欢不喜欢。”小别墅里,赵冠侯手中举着一枚足有鸽蛋大小的红宝石,献宝似的捧在手里,让陈冷荷看。宝石透体无瑕,色泽圆润,一看可知,乃是不世出的珍品。

    可是冷荷却只扫了一眼,随意的应了一声,注意力,只放在怀里那对双胞胎身上。逗逗这个,亲亲那个,细声细语道:“叫妈妈……妈妈”

    “我发现,自从咱家两个宝贝丫头降生,你看我的时间越来越少了。现在连宝石都不看了。”

    “是啊,因为你和宝石加起来,都不如我的宝贝好看。宝贝,你们说对不对?”冷荷逗弄着两个奶娃,良久之后,愁眉苦脸的看向赵冠侯

    “都怪你啊,给我安排个共合银行总经理,加财政次长,我一去工作,宝贝怎么办?要不然,我辞职算了。”

    赵冠侯将宝石随手放到一边“当然可以啊,我给你争取这个总经理,本来就是为了成全你心愿的。你不是一直想要给女人争取权力、地位,正好,让你管共合银行,再在财政部里为你保住一个席位。未来,还要你当共合的财政总长,女人当了总长,还有人敢说没地位?可是如果你不喜欢,我也绝对不会勉强。我不反对女人工作,但也不会逼迫女人工作,一切自愿。尤其我自己的女人,更是如此。”

    “你这么一说,我如果再赖在家里,就成了辜负你的好意”冷荷放下孩子,长叹一声。“算了,既然要做女强人,就要有所牺牲。原来我说不生的,就是怕今天这种情况。现在果然,雄心壮志,都被两个小囡给磨灭了。你们两个小东西,快点长大多好,你们长大了,妈妈就可以去工作了……如果我去京城,两个孩子,就交给寒芝姐带吧。家里的女人,我就相信她,交给别人,我怕小囡会被欺负。”

    “敢!我家里闺女最大,谁敢欺负我闺女,我不会答应的。你放心,对你有意见的人,肯定是有,但是孩子这么可爱,没人会找她们麻烦的。”

    陈冷荷对此也不否认,自己不住在帅府而住小别墅,对自己有意见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但是她们也是聪明人,知道赵冠侯底线所在,不会去挑衅。将两个孩子哄的睡了,她又看了半天,才懒洋洋地拿起桌上的财务报表翻动

    “安妮倒是真能干,这么快,就把两行的财务情况理出来了。共合、交通,两行的财务情况,比我想象中好的多。你之前用鲁票兑付的方式,收购了大批两行债券以及存折,倒也不一定是赔本生意。不过他们的钞票发行的太多了,这是严重的通货膨胀。即使鲁票六折兑付,也是个很大的贵金属缺口,好在有天竺输血,否则这次,怕是连我们都要完蛋了。”

    “梁财神拼命的印钞票,结果肯定是今天这样,我收购债券,兑付钞票,本意也不是想发财,只是尽量降低造反的可能性。给老百姓一口饭吃,让他们有活下去的希望,他们就不会起来造反,我们的日子才能过的舒坦些。把老百姓麻醉的越久,我们就越有时间享受。好在,最后这个盘子护住了,安妮很辛苦……以后,你也会很辛苦。”

    冷荷将身体靠在赵冠侯身上“自己人,说这些做什么?难道,你还要跟我客气?安妮和你的事,我是点过头的,不会怪她。虽然……你们走了以后我哭了好几次,总觉得把老公送到好姐妹床上,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想想寒芝姐跟我说过的事,我又觉得,我不能输给她。她能为你做的事,我都能为你做到,她做不到的,我也能做到。”

    她轻抚着赵冠侯的金甲套“你为她断了手指,也为我挨过枪弹,她可以成全你和凤芝姑娘,我为什么不能撮合你和安妮?总之,我不要被她比下去。现在安妮和我各掌一行,也都是为你出力。两个银行的财务,我们会在最短时间内理顺,尽快恢复运营……顺带,把其中的优质资产分割出来,化为己有。军人在天竺帮你赚钱,我难道会输给那些士兵?”

    赵冠侯保举两个女财神的目的,当然不是做慈善,而是看中了两行所拥有的庞大产业,以及其中的优良资产。虽然共合财政始终不好,但很大程度上,要归咎于兵费过高,以及称帝前后巨大开支。

    从袁、郭两位洪宪总管身上,拷掠出财富超过一千万元。其中既有古董,也有宫内藏珍,也有乡间地产,洋行存单。高升拿出了全部的手段,现在还将两人关在济南模范监狱,把他们当成金矿。以每只鸡五百银元,肘子八百银元,葱烧海参一千元的合理价格,促进山东餐饮业发展。

    两位总管的财富,就不比袁慰亭的财富少,洪宪其他臣子的钱,又怎么会少。正是这些人的富贵,让两行原有的盈利,变成了亏损。

    现在两行关门重开,人事上必然要有重大调整,大批的吸血者被砍掉。重新安排的人,操守未必强于前任,但是忠诚和管理制度双重保证下,赢利收益,能更多的落到管理层以及国库。

    陈冷荷有正元的经验,理财有道。用不了多久,就能让财务情况转好,对公也会有个交代。再下一步,自然是把赚钱的部分,划归正元或是四恒所有。等到她再把银行交出去时,那才真正是神仙难救的局面。这就是专业管理人员搜刮,与外行劫掠之间,最大的区别。

    她看看那枚号称来自某位天竺土王宝冠上的红宝石,微笑道:“当兵的只会动枪开抢,手段太拙劣了。如果是我出手,既能让老公发财,还要让人说你是共合功臣,这才叫本事。”

    不久之后,陈冷荷就发现,自己犯了个极严重的错误,那些大兵如果找对了目标开抢,或许收益,并不比她这个银行家来的差。至少在短期,她还真的比上这些士兵。

    “老子跟大帅快十年,从在骑兵哨的时候,大帅就是我们的哨官。那时候我就知道,大帅将来一定了不起,结果现在一看,应验了不是?大帅那时候,跟我们住一个号棚,有我,有袁家弟兄。大帅总跟我说啊,霍虬啊,咱们是弟兄,将来不管到了哪,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

    天竺的夜,一样热的要命,不过行军依旧要点篝火。一堆士兵围在篝火旁边,忍受着火焰的炙烤,聚精会神的围在霍虬身边,听他大谈特谈与冠帅的交情。除去大兵,火堆旁附近,几名高级军官,也听的同样入神。师长商震带着副官远远的看了一眼,并没靠近,自己回了营帐。

    在另一处帐篷里,住着副师长杨彪。经过潍坊会战,杨彪重新在军校进修,这次算是对课业的检验。在他身边的,包括这个师的炮兵团长孙鹏举以及山东铁甲列车创始人耿张耀等一干陕中刀客出身的将领。

    由郭剑降兵为主要兵源组成的山东省军第二师,在潍坊会战中表现出色,立了很大的战功,但是自身战损也十分严重。部队承担了最大的伤亡,战后,由陕西移民中招募兵员补充,又从镇守青岛的省军第三师里紧急抽调部队填补,恢复了一万八千人的最大建制。在任升部队回山东之后,由第二师入天竺与其换防。

    这支部队成分很复杂,主要兵力都是刀客,但是最高指挥官,则是正规军出身的商震。且在补充兵力后,又加入了大批北洋兵,以及陕西招募的良家子,与原来的刀客香堂体系大相径庭,军官之中,自然就因为出身来,分成几个派系,彼此很难融洽相处。

    “霍虬这娃,欺人太甚!自己也就是个副旅长,眼珠子长在脑瓜上,压根就没把九娃放在眼里。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副师长咧。要不是商震压的住,这个师,怕是他就要篡位。”

    “没办法啊,谁让人家是大帅心腹,从警卫营长,直接放到团长,没几天就提拔到副旅。说是来打仗,实际不如说是监军。前次任升发了大财,运回国金山银山。这次咱们去打……人家不放心啊。”

    杨彪道:“这也不怪人家不放心,咱的弟兄,自己也要管的住自己。霍虬的兵里,包括一个连的宪兵,干的就是找毛病的活。要是弟兄们自己手脚不净,就别怪人家看不起咱。我这话放在这,既要对的起自己的军装,也要对的起陕西人的名声。谁要是破坏团体的名誉,我第一个不饶他!现在群雄逐鹿,陕西独立,陈蕃那娃,有啥能耐坐江山?我看他在陕西待不住。有朝一日大帅要是看中咱们,借一支人马让咱打回家乡,说不定咱就能开府一省,造福桑梓。可要是自己把自己名声坏了,大帅可不敢把兵权交给咱。就算打回去,也是北洋那帮人的事,没咱们的好处。”

    几名军官点头同意,孙鹏举道:“九娃说的是,这回我把命令传下,谁敢坏陕军的名头,二话不说,一刀两段!”

    天竺兵远不如天竺蚊子战斗力强这个事实,已经成了公认。同时,另一个事实就是,天竺土王,实在是太富了。杀进土王的家中时,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片耀眼金光。。同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还有土王的姬妾女儿,家中眷属。

    天竺女性地位极低,比起前金时代的女性还多有不如,甚至被男人侵犯之后,都会被认为是自己的过错。任升的部队由于成分比较复杂,虽然可以管住钱,却没管住士兵搞天竺女人,,不少人在这交了桃运,一人带两三个婆娘,或是留下不知几个私生子都是常有的事。

    为此,孙飞豹不得不成立了一支执法队,光人头就砍了不下五十个,才算遏住这股风。加上因为伤病减员,导致回鲁部队不过一万三千人,任升两罪合一,做了几次深刻检讨,在鲁军内部挨了个严重记过处分。如果不是有程月的关系,说不定连师长的位子都保不住。

    参考前军教训,霍虬这次光宪兵就是一个连,自己这个团,也主要不承担战斗,而是维持纪律。

    陕军大多是穷人,光棍又占了大多数,所以在财色两项,都容易出问题。霍虬表现出的态度,让杨彪认定,只要陕军在这两方面犯错误,对方就肯定趁机打压陕军一脉。

    内宅如同官场,派系靠山,哪个都要讲。霍虬虽然不像淮军旧部,与程月的联系那么密切。可他一向自称,自己认识大太太时,赵家还得大太太亲自下厨房呢。有这么层关系在,对于陕军这支床上没人的部队,向来是不怎么看的上。

    “我们在潍坊流了那么多血,死了那么多弟兄,不能因为管不住自己的手或者裤腰带,就全毁了。各营、团都必须成立执法队,谁敢违反军令,就地正法。大帅有令,娶婆姨可以,必须得对方点头,真娶回家里当婆姨养。谁要是乱来,就别怪他不认兄弟。至于银子,战利品按比例分配,也不会亏待谁。我杨彪发誓,自己不取一文,如违此誓,天地不容!谁要是私拿一针一线,也别怪我不客气!”

    孙鹏举道:“光是这样也不行,咱得为自己打算打算。弟兄们拼命的事,从来没落到谁后头,可是论功行赏的时候,就总是低人家一个头。说到底,还不是咱不是嫡系?骑兵旅扩编成师,孙家人把着整个师的官帽,耿老弟天大的能耐,也提拔不上。第五师是从龙重臣,以后的待遇没的说。咱要想打回家乡,首先得是大帅的心腹,否则,凭啥把咱给派回去。”

    几人都点点头,表示对孙鹏举的话完全同意。杨彪道:“这不能怪大帅,现在老家里,还是有老弟兄上门,想要拉队伍跟他们走。要不是山东军饷高待遇好,说不定就有弟兄要走。这种情形,谁能放心么?总得成了自己人,才能回家。”

    “对,成了自己人,大帅就会放权。”几人异口同声。

    杨彪寻思道:“要成自己人,不是件容易事,现在先不要想那些,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帮洋鬼子打仗,大家都没啥劲头。可是为了咱陕军露脸,为了跟淮军别苗头,咱也得拿出本事来。要拿的那个城,叫什么瓜……这洋人起个名字也不会起,哪有城市叫瓜么,听着就瓜。听说首领是个女人,打仗恶的很。”

    孙鹏举笑道:“恶能恶的过杨观音?就是洋鬼子太孬,这帮天竺兵,就是群豆腐,弟兄们把刺刀摆起,他们立刻就得完蛋。我看这个什么瓜城,也没什么大不了,咱们就是跟洋鬼子比快,不能让他抢在咱头里就是了。”

    事实上,商震这个师进入天竺后,着实没遇到几个像样的对手。天竺兵的士气,已经在之前被打废了。虽然集结了大部队,但是一遭遇,就会被打的溃不成军。商震甚至有些怀疑,为什么阿尔比昂人不自己上,非要把战功和战利品留给鲁军。

    其所不知道的是,在泰西战场上,虽然普鲁士进攻的速度,已经不像战争刚爆发时那么迅速。在扬基的斡旋下,两方都有回归谈判桌的趋势。可是随着撒丁、罗马尼亚两国正式宣布加入同盟国,局面又变的对协约国不利。

    在铁勒内部,十二月党人的同情者,又开始起来叛乱,这次,他们得到了普鲁士的支持,变的极难对付。

    主战场胜负难料,罗斯将军虽然一次又一次诅咒司令部的人都是白痴,但还是得把宝贵的兵力抽调往泰西前线,手上能用的部队根本不足以震慑天竺人。

    天竺以及周边地区的雇佣军,虽然战斗力略好于反乱军,但是在战场上的表现,总是不能让指挥官满意。而其他殖民地现在都盯着天竺这里看,一旦天竺的起义变成拖延战,那么其他地区的自治唿声就会变高,阿尔比昂的殖民地,可能发生可怕的多米诺骨牌效应。

    这个时候,经济帐必须让位给正直帐,全球的布局,比什么都重要。鲁军就是阿尔比昂人快速结束战争的法宝,何况,现在要对付的敌人,可是让阿尔比昂人很吃过几次苦头的狠角色,更是要交给鲁军这把快刀解决。

    “亲爱的菲利普,愿你的灵魂,在天国可以永享安宁。可耻的杀人犯,暴乱者的首领,就在瓜廖尔,接下来,就由我来终结这一切。我以祖先的名义发誓,必将亲手送那个谋杀你的碧池上绞架,看着她一点点被绞死。”

    向老友在天之灵完成了承诺,罗斯拿起鹅毛笔,飞速的书写着,随后大喊道:“传令兵!交给霍克少校和赫伦多少校”

    这份命令书,在很多年后,被某位中国收藏家所得,让后人得窥瓜廖尔攻城战的一段公案。

    “在中国部队夺取城门后,步兵第三十五营,龙骑步兵营立即进入城市,必须在鲁军之前,占领神庙以及王宫,并对其实施封锁,禁止中国部队进入。为了女王陛下,不惜一切代价,与鲁军赛跑,在他们之前,控制这座城市的财富。”(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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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介绍:
民犹是也,国犹是也,无分南北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 这是个最好的时代,一些人用热血和生命实现梦想,为国家寻找出路。 这是个最坏的时代,许多人看不到希望在哪,在他们面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在这样的大时代中,一个出身市井的小人物,乘风破浪,一路高歌。 城头变幻大王旗, 河边枯骨谁人惜。 错命乱曲狂笑去, 轩辕墓前温酒棋。督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督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督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