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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普祥真人     督军txt下载     督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七十三章 因果(上)

    自南北和议,国内终于停止了刀兵,泰西战争的结束,则宣告世界难得的进入了一个相对和平的时期。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自共合八年至共合十年,短暂的太平日子,已经让共合经济得到了复苏。

    南北停战,铁路通行,鲁货可以行销全国,加之提高进口关税,洋货价格优势渐渐减弱,本土民族的商业,终于有了些复活的迹象。由于陈冷荷整理有方,加上有着足够的储备金,共交两行钞票,至此时,已经回复到初发行时的行情,一元纸钞,可以当八角银洋使用。

    作为这一切的大功臣,陈冷荷、戴安妮两人,在京城商政两界,都收获了大量的称赞与褒奖。两个整理经济有方的女强人,于京城已经成为一道极抢眼的风景线。前者引领着京城服装、首饰业的发展,只要她喜欢什么衣服,什么衣服很快就成为上流社会女性穿着首选。乃至打扮的方式,穿衣的组合,都引领着无数闺秀阔太太追捧。

    后者虽然不如陈冷荷抢眼,但是胜在温柔大方,被视为东方女性的典范,很多女人会嫉妒陈冷荷,私下里,对其发出恶毒的诅咒。但是对于安妮,则很少有人会口出恶言,反倒是都认为,这位女财神平易近人,容易沟通。

    两个女人有着不为世俗所接受的关系,却又与同一个男人有着亲密关系,由于住京城的时间多过住济南,关系越发亲密。是以即使现在掌握着共合的经济命脉,但是依旧共住一处别墅。

    她们的小别墅里,并没有佣人,只有一排来自山东情治机构的女子保镖,负责两人的安全兼伺候饮食。当冷荷由推门而入时,一名女兵利落的接过她的衣服,又向她说道:“安妮太太今天回来的比您早。看这意思,银行是不忙。”

    “一切正常,也没多少可忙的。你上次问我,买什么可以赚钱,我告诉你啊,要想保险就存在正元,如果想要赚钱就去买京济铁路的公债。跟戴太太说一声,要多少公债,她都可以为你办。”

    两年时间,生育的经,并未在冷荷身上留下痕迹,她依旧如同松江时那般美丽动人,俨然出尘仙子。等她换了居家休闲袄裤,慵懒地走进卧室时,安妮羡慕地说道:“怪不得冠侯那么喜欢你,你简直就像个神仙一样,不会老,如果你去参加济南那个选美大赛,大家就都不去参赛了,因为你就是冠军,谁又敢能跟冷荷姐比。”

    “你的嘴是越来越甜了,快来让我尝尝看……那个选美大赛,是冠侯搞出来的噱头,目的还是为了卖东西。参赛的女孩,穿着我们商店生产的衣服、首饰,等于就是活广告。现在连京城的报纸都在登这件事,可见他这个广告做成功了。至于什么山东小姐,什么桂冠,无非就是陪衬。其实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钱。我才不要去凑这个热闹,我知道,在答令心里,我是最漂亮的就够了。来来,让我看看,今天有没有照片寄来。”

    她边说,边与安妮并排趴在一起,小腿上蜷,甩脱了鞋子,纤足摆来摆去,仿佛个调皮的孩子。与平时在银行里叱咤风云,发号施令的女财神,判若两人。

    安妮笑着把相册推过去“好好,你看看,你的两个女儿,多可爱啊。你看苏太太抱着她们,笑的多甜,还有冠侯,简直拿她们当活宝贝。”

    聚精会神,看着这几张新寄来的照片,上面一对穿了公主裙的小女孩,对着镜头大笑。也有几张,是她们脸上布满蛋糕奶油的窘相,包括她们熟睡之后的憨态,哇哇大哭的可怜模样,无一遗漏。显然,大帅府里专门为两位小姐预备了相机,否则不可能抓拍的如此及时。

    冷荷看着照片,脸上的神情越发美丽动人,笑容里,满是母爱的慈祥。“她们真是爱死个人,好想这对宝贝啊。安妮,你说,她们会不会再见面就不认识我了?”

    “怎么可能?冠侯每次来京里,都会带两个小宝贝过来,你也经常到山东去,两个丫头有多粘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话这么说没错了,可是你看看,苏姐抱她们抱的这么紧,两个丫头也很粘她的样子,我有点害怕。她会不会把我两个孩子抢走,就像孝慈,敬慈那样,管她叫妈妈?反过来只肯叫我荷妈妈,那样的话,我非跟她拼命不可。”

    “不会的,你想太多了。”安妮微笑道:“你的孩子永远是你的,跑不掉的。你要是想她们,就让秀荣姐帮你,你请假回家去看看好了。反正现在银行里,又没有什么大事,济奉铁路公债发行的很顺利,段芝泉也不再找我们提款。听说啊,他们现在准备成立个新的银行,用那座银行跟我们来打对台。对我们来说,这是好事,新银行一成立,我们正好把那些烦人的事情推出去,反正冠侯当初的目的已经达到。鲁票从兑换共交票到现在,已经赚了一大笔钱,犯不上跟他们斗来斗去。”

    冷荷犹豫片刻,却又摇头“就是段芝泉新成立了银行,我才放不下啊。雌伏这么久的梁士怡回来,又办中卡实业银行,我总觉得,段芝泉不老实,是想在经济上,搞什么文章。你想想看,这两年,他很少找我们银行的款,就算借债,归还的速度也很快。这当然是有冠侯的影响,可是你不觉得,他们的还款速度,有些不同寻常么?共合几时有过这么富裕,能还的这么快?”

    “我知道啊,大家都在怀疑,可是想查很难。冠侯连情报人员都用上了,但是据说掌握这些资金度支的,是那位徐次长,外人知道的情况很少。只知道徐次长有个很硬的外国朋友,可以借来大笔洋债,还谈好了盐余归还。原本因为洪宪,加上南北战争,卡佩扣了我们六千多万的盐余款。现在答应把这笔款子归还,大概他们就是用这笔钱,来支撑着开支吧?”

    “话是这么说,可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最近我听到了一个消息,段芝泉又要为边防军,向山东采购军火。定单下的非常大。”

    安妮笑道:“好事啊,这两年段总里简直是我们山东的大金主。每次都下大单采购军火,付钱付的也很痛快。有了这些定单啊,我们山东军工就不愁没事做,经济也不发愁了。这两年山东正增长,段总里可以算大功臣。”

    “傻瓜。那是军火,不是其他东西,不打仗,买这么多军火干什么?虽然名义上说,是给边防军用,用来保卫国家,捍卫领土完整。可是我总觉得……这就是张虎皮,下面掩盖的,只怕是些见不得人的物事。边防军的帐,始终不许财政人员参与核查,就算我在财政部那边组成调查组,也被部队挡驾。说是涉及军事机密,不能对外公开,这种话……肯定有问题。”

    安妮歪着头,看着冷荷“那冷荷姐,你是觉得,段芝泉有可能对山东不利?你肯定想多了,他怎么敢?我们连扶桑人都打败了,他又怎么敢乱来?”

    “但愿是我想多了。不过徐又铮这两年的举动,我越来越觉得不寻常。先是借参加泰西战争为理由,编练参战军。泰西战争结束,参战军办不下去,就改成边防军,现在又和二哥一起修铁路。这个人给我的感觉不好,阴险的很,以往和我们作对,大家各施手段也就算了。现在他无事献殷勤,我反倒觉得其用心险恶。”

    “听说,段总里和徐又铮,去西山练兵去了。不管他们有什么坏心眼,我看啊,也不敢冲咱们来。京里的天气太热,我们回山东吧……”安妮指着那对双胞胎的照片,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我……也想要这样的宝贝。”

    西山,演武厅。

    这在前金时代,就是金兵操练的校场。到了共合,依旧是士兵练兵演武之地。伴随着阵阵轰鸣的枪声,标靶被打的粉碎。士兵在教官的口令下,装弹、瞄准、射击,速度如行云流水,动作整齐划一。

    当一支军队的操练任务完成,军官挥舞着旗帜,军乐队吹响了洋号,另一支部队跑步入场,与撤退的部队互相敬礼,交错而过,队型严整,丝毫不乱。

    远方,一排排大炮炮口向天,虽然这些炮只是模型,但是看上去,依旧充满质感,与真炮差相仿佛。在每一门大炮模型上,还仿照真炮,雕刻了卡佩文字“王者最后的论据”

    在观察所里,段芝泉放下望远镜,看向身旁的徐又铮“铁珊,去年你去山东观操,鲁军的表现,与我们这支部队相比如何?”

    “势均力敌。士兵素质不分高低,至于战场上……那就得看指挥官的手段。”徐又铮后背拔的笔直“不过,我们和鲁军还是有区别。这两年,鲁军一直在搞退伍,到了年龄的老兵,就退出部队。有一些人,被我们吸纳进队伍里,通过跟他们交流,我可以确认,咱们的练兵方法,跟鲁军没什么不同。且随着鲁军队伍里,未经过实战的部队越来越多,我们这支部队却是在边防上真刀真枪见过血的,军官素质不同,临阵反应也不同。我相信,如果对比的话,还是我们更为出色。”

    段芝泉面露喜色“如果是这样,那我们这支部队就没有白费心血!两年前,你劝我要学汉王刘邦,忍耐项羽一时。现在看,是不是该金台拜帅,兵出陈仓了?”

    徐又铮摇头道:“不能操之过急。鲁军打仗的几**宝,一是部队的物资供应充足,每名士兵每天主粮是一斤八两,另一件法宝是对士兵的保障。包括残疾士兵终身养育……”

    这恰好犯了段芝泉的心病,不久之前,就有一批共合老兵,包括里面大部分残废,因为国家不负责他们的生活,生计困顿,穿了浆洗发白的旧军服,到陆军部门前集会要说法。这些人大多数是小军官,有人身上,还挂有勋章,但是更多的人,为了活下去,已经把勋章卖了。

    共合军制里,向来没有荣军一说。入伍就会有军饷,打胜仗会有奖金,但是受伤乃至残废,那也要自己承担后果。尤其这些军官,分别属于不同省份,段芝泉自问,没有任何义务给他们发放工资,更别提养老。

    集会变成了冲突,情绪失控的聚集者开始漫骂,并朝着陆军部投掷石块。总里的卫队,本来负责维持治安,与这些军中前辈对峙。可是不知是谁,被石块搞出了火性,居然开枪还击,惨案就此爆发。

    既然开了火,就把事做到底。成排骑兵,向着这些共合残兵发起墙式冲锋,皮鞭和棍棒代替马刀,将这些为了建立共合,或是为了反对洪宪而残废的袍泽打的东倒西歪,头破血流。那些士兵除了叫骂,外加唱起共合国歌,再没有其他办法。

    这件事造成了两位数残兵的死亡,段芝泉事后,以事先不知情为由解释,并发誓要组建调查团,严肃查处开枪士兵。自己则公开宣誓,要终生茹素,信佛,为这些无辜丧生的残兵超度,并作为自我惩罚。

    国会的议员,在安福俱乐部的操纵下,没有发起弹劾,可是这不代表,段芝泉就平稳过关。这次的事件如同一个雷,就这么挂在头上,天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可是要让他养这些残兵,这等于是坏了多年以来军界的规矩。这些残兵,只是共合残兵的冰山一角,养了他们,其他人如果也出来要同样待遇,以共合的财力,又怎么奉养的起?

    必须改善经济,必须铲除毒瘤,必须……把那座宝山拿下来。段芝泉知道,在某个地方,有着大笔的财富,只要自己将那里纳入自己治下,整个天下就等于拿到了自己手里。

    这个共合,分裂的太久,是时候该合而为一了。既然自己有再造共合之功,也该有南北一统之功,这样才对的起自己的地位,也对得起共合总里的身份。

    徐又铮道:“所以说,现在不是时候。我们可以不养那些残兵,但一定要给前线的弟兄们发足军饷。哪怕将来吃存款,也足以过一辈子。只有这样,在战场上,他们才能舍生忘死的冲锋。目前我们的钱,还不够多,咱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资金。”

    “你是说,那笔外债,有着落了?可是,那可是扶桑人的……”

    “赵冠侯抵押山东主权,借普鲁士人的债,最后还是英雄。天下的事,归根到底就是两个字力量。只要我们有力量,我们就是对的,这就是最硬的道理。等到我们一统天下,还有人能拿这份外债找咱们麻烦?这笔债,管他是谁的,只要钱是真的,就可以借!”(未完待续。。)

第七百七十四章 因果(下)

    “芝翁是读佛经的人,应该知道,佛家讲因果。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这其实不是什么怪诞的玄学,而是做人做事的道理。山东这几年唿风唤雨,飞扬跋扈,固然给自己积累了大笔财富,同时,也种下了数不清的因果。这本就是最正常不过的事。鲁票比省钞更受欢迎,山东商人遍布全国,鲁货打的各省自营经济溃不成军,各省督军谁心里又没有怨气?鲁货行销天下,让四海财富流入山东及正元,四方财富集中于一个人手里,这就是赵冠侯积的因果。”

    西山演武厅,作为前金皇帝观操所在,自然修有行宫,稍加修缮,就可以作为共合总里下榻休息之处。在行宫里,徐又铮指着地图侃侃而谈

    “两湖名义上虽然属于王子春,实际上,其既无人权,复无财权,更无军权,成了鲁军手里的傀儡。有他的例子在前,各省督军不敢得罪鲁军,但同样对山东怀恨已久。这,又是他积的第二件因果。”

    “赵冠侯在山东,硬把他的女人扶到省掌的位子上,下面的人,又怎么会甘心受一个女人的管束。自古以来,我国都有反对女主当权的传统,他与世道民心为敌,治下岂无异见之人?这就是他积的第三件因果。”

    “山东的福利为全国之冠,固然为山东吸纳了大批人才,也让山东背上了沉重的包袱。有这么多包袱压着,它怎么跑的快,又怎么能发展的好?再者,其将各省的人才诱入山东,各省督军、财阀,谁又会高兴?这是他的第四件因果。”

    “福利过高,让山东人越来越懒惰,山东的福利保障制度,总而言之,就是保障懒汉的制度。真正的人才,会选择离开山东,到外省打拼自己的事业,留下来的,要么是守成之辈,要么就干脆是想着不劳而获的懒汉。这样的庸才越多,其势就越弱,这个团体就越缺乏战斗力。这就是他的第五件因果。”

    徐又铮将山东繁华的表面剥落,呈现在段芝泉面前的,便是鲜血淋漓,让人觉得触目惊心的因果。美丽的因,与丑陋的果,给了段芝泉足够的信心。加上今天观操亲眼所见,他确信这支边防劲旅表现出来的素质,绝对不会输给山东的那些部队。自己有了强军,而对手则内患缠身,看上去坚不可摧的庞然大物,就变的不那么强大,也不再让人畏惧。

    “积的因果越多,还的时候,就越严重。站的越高,摔的越重,这是古人流传下来的致理名言。山东已经过了它的黄金时代,现在,是该到了还债的时候了。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契机,一个让山东还债的契机。而这个机会,我想不会太远。但是,我们当下,还要做一件事……”

    “西园寺公望主持……铁珊,我有个预感,这将是一场决定我们这个团体命运的豪赌。如果赢了,我们可以实现统一南北的梦想,也能把自己的抱负付诸实施。可如果输了……我们也将一无所有,失去所拥有的一切。”

    “芝翁,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在意会失去什么,因为我们本来就没拥有过。自冯玉璋上台,总里威权日弱,各省督军日渐跋扈。如果我们不能铲除督军团,彻底消灭鲁军这颗毒瘤,未来正府注定沦为地方实权将领的傀儡,所谓的共合制度,将变成唐末的藩镇割据。史会把我们定义为国家民族的罪人,我们的后辈子孙,也会看不起我们这些无用先人。孟思远这个书呆子,我对他没什么好感,可他有一句话我是认同的,人活一世,总该为子孙后辈留下些什么。他想要留下足够多的铁路,足够多的矿山。而我,想要给子孙后辈,留下一个完整的疆土,一个强大的国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正府反过来要看省军的脸色,让一个完整的中国,变成一块块破碎的自制省!”

    段芝泉沉吟良久,才咬着牙道:“借款的事……容我再想一想。不过,扶桑人说那些东西,我们可以先给他们,那些东西,本来就是我中华民脂民膏,凭什么被鞑虏控制,长眠地下?我把它们挖出来,就是为了让这些无用之物换有用之财,为共合做点贡献!铁路那边的款子,你倒是要小心。孟思远这个人,我和他打过几次交道,是个极难对付的角色,而且身上没有破绽,酒色财气一无所好。一旦为他发现端倪,以他的性格和能力,怕是一场轩然大波。”

    “芝翁放心,这条济奉铁路,就是我们的聚宝盆,孟思远虽然没什么嗜好,但是不代表这人就真的没有弱点。别看他是个总长,可是见识依旧是个书生。修铁路他在行,可要说斗智,他还差着远呢,这种书呆子,解决他,很容易!”

    徐又铮得意的冷笑,为段芝泉最终能下定决心而欣喜,段芝泉的脑海里,却浮现出另一个念头。万事皆有因果,山东种下因,要受到果报。自己今天所做,究竟是种因,还是果报?

    如果把虚无飘渺的因果论,看成一道道长线,那么这些绳索,在经了两年的松弛状态后,也在人力的推动下,悄然绷紧。而导致这一切因果线打成绳结,最终演化为一场风暴的起因,却并非在山东,而是在湖南。

    琅琅读书声,在校园内回响。两年时间里,鲁军对湖南也在发生着影响。比如,女人读书,已经变的很寻常,再比如长沙女子学堂的学生,也学起她们山东的前辈,穿上了露出小腿的短裙。

    这些充满青春活力的女生,家境大多尚可,如果按照前金说法,至少可以算小家碧玉。但能来女校读书的,大多性格开朗,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淑女,相反,一到课间,就会唧唧喳喳,吵闹个不停。她们会谈论松江又出了什么好看的衣服,山东又推出了什么香水、化妆品,又有哪个女人做了要员。由于有了苏寒芝这个共合第一女省掌,不少女学生都把未来生活,定居的目标选在山东,即使只是个梦想,也终究比别处的梦想更为美好。

    最近这几天,她们的话题则集中在另一件山东的新闻上:选美!一想到那些女人可以穿着美丽的衣服,戴着珠宝,竞争山东第一美人的头衔,还将由赵冠帅亲手赠予桂冠,这些正在妙龄的女子,就在脑海里勾画出无数浪漫镜头。

    由于报纸的滞后,她们暂时看不到选美的最新进展,只能幻想着,那些山东小姐会穿什么衣服,戴什么珠宝,有没有可能,和赵冠帅共进晚餐。讨论的太过投入的她们,甚至没听见,望风的同学那几声重重的咳嗽,直到一只手掌拍在一个女生肩上,女生回头,才看到身后站着的女人。

    女人的年纪,比这些女孩子大不了多,然而眉宇间,却有着与年龄不匹配的沉稳。模样生的本是极美,也不会刻意板起面孔,做出凶悍的表情,可偏生让人感到某种难以言说的威严,心内对其肃然起敬。

    “罗……罗校长?对不起……我们一定好好念书,现在就念……”几个女生都变的有些紧张,手忙脚乱的摊书本。

    毕竟这个女人本身除了校长这个职务外,更有着借兵驱张复湘,甚至不惜为此献身,联姻山东的壮举。虽然其与赵冠侯的婚姻解除,但是在湖南省内,依旧视之为救苦菩萨,这座女子学堂,亦是靠着女子多方筹款募捐,加上她的名号,才能成为一方独立天地。

    罗潇潇并没有动气,反倒是有些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几个女生“多了解些大事也没什么不对,不过……选美这种事,你们不要想太多,咱们这里的民风还偏向于保守,就光是让你们穿这个裙子,就有很大压力了。如果你们再惦记着选美,我们的学校都会受牵连。念书的时候,还是要以学业为重,如果山东的选美搞的好,或许未来,我们湖南也有机会搞。到时候,我会亲自带着你们,去参加比赛。”

    “真的?罗校长万岁!罗校长真伟大。”几个女生兴高采烈的欢唿着,罗潇潇看着这些活泼的学生,摇头苦笑,迈步走上讲台,以粉笔在黑板上写起了接下来要讲的课程“论独立自主”

    作为校长,她不能像学生一样,一放学欢快的跑出校门。学校的运作,经费的筹划,未来的教学安排,等到一切忙满,天已经黑了。罗潇潇看看时间,拍了拍自己光洁的额头“该死!念儿一定等急了……”推起自行车,快步向校门口走去,却见一辆马车已经停在那,管家不知等了多久,见她过来,连忙上前施礼道:“小姐,上车吧。天太晚了,不要自己骑车回去。”

    潇潇皱起了眉头“我说过,不需要接我,我的车子骑的很好,可以回家。”

    “小姐说的是,可是老爷担心您的安全,现在咱们湖南不太平,还是得小心为妙。请上车。”

    等到了罗宅,却见客厅里,已经摆好了酒席,与罗重轩对面而坐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军人。身材挺拔,挺立如松,军装挂在衣架上,身上穿着白色衬衣。人长的很英俊,也极有军人气概。见到罗潇潇,他连忙起身行礼道:

    “罗小姐你好。”

    “潇潇,你回来了,这是咱们湖南省军的武团长……”

    “爸爸,我认识,这是咱们省军第一师的武振雄武团长。在扶桑学过军事,还有家传武功,前段时间,军中比武,打赢了三名鲁军武术教官,成为湖南省军第一个,没有鲁军指导官的团。报纸上,称武团座为咱们湖南自己的英雄。有人叫他湖南武松。”

    “那是弟兄们抬爱,兄弟实在愧不敢当。”武振雄微笑着鞠躬行礼“只是一时侥幸而已,兄弟是个粗人,懂些拳脚,也不过是庄稼把式,哪里敢比武松。罗小姐是教育领域的奇材,没想到对军事还这么了解?”

    “我对军事的兴趣,其实比教育更大,只是我们湖南,容不下一个女军人,我这才改投教育事业而已。武团长的事迹,在各大小报刊上刊载,我想要说不知道,也很难啊。”

    罗重轩笑道:“潇潇,你不是很喜欢武功么?武团长是我湖南英雄,你正好可以多学习学习。我年纪大了,精神也不够好,你们年轻人,多聊一下。”

    “罗省掌,您太客气了,其实罗小姐不需要学武功,有兄弟我在长沙,谁敢找罗小姐麻烦,我立刻带着弟兄去教训他!罗小姐你放心,虽然市面上不是很太平,左右不过是几股土匪,有我给你当保镖,有多少土匪你都不用怕。”

    罗潇潇露出一个礼貌,却又明显带有拒人于千里之外意味的笑容“多谢团座好意,不过我想,还是不必这么麻烦了。我相信家父可以治理好湖南,也相信武团长有能力维持地面治安,土匪强盗不敢到省城来闹事。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爸爸,念儿在哪……”

    “他……他睡下了。这个丫头,就是跟她弟弟亲,姐弟的感情,真让人羡慕。”

    罗潇潇的卧室内,蚊帐内的童车里,一个小男孩已经陷入梦乡。罗潇潇轻手轻脚的走过来,低头打量良久,伸出手指,似乎想要逗弄一下,却又缩回了手,生怕惊醒他。只趴在童车边,看着睡梦中的男孩,拿起团扇,轻轻为男孩扇着风。

    “潇潇,你睡了么?”

    房门被敲响,罗潇潇快步走到门边,打开房门后,先在嘴边竖起手指“爸爸,你小声点,念儿要是醒了,就又要哭了。”

    罗重轩向后退两步,潇潇趁势而出,父女两人一路来到庭院里,罗重轩咳嗽两声“潇儿,你知道,爹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也没有安排什么的意思。但是武团长是个很不错的人,人品才干都没有话说,思想也很进步。一直以来,他都是湖南自制的忠实拥护者,他和志豪,在扶桑还是同窗……”

    “于是,他就可以代替志豪?爸爸,你应该知道,我……心已经死了。何况现在有了念儿,我不想再谈个人感情问题。我也知道,您面临的压力很大,但是我想压力再大,也总比张宗尧那个时候要好。”

    “我说过了,我不会靠女儿去交换什么!”罗重轩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渐渐高了起来“就算是张宗尧督湘,我也从没想过,用你,去交换任何东西,何况是区区一个谭婆婆。但是现在客观环境是,那些所谓的土匪,哪支不是南军化装的?他们在我们的地盘烧杀抢掠,我手上却没有一支可靠的部队。那支警查大队,是鲁人的武装,而不是我们的湖南人的军队。武振雄的团如果可以和我们合作,至少我和谭婆婆谈判时,手上的力量就多了一些!当然,我不是因为这个,就要你去牺牲什么,你不想,我就拒绝他。我只是觉得,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有个归宿,而他是个很不错的人选。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至少他可以保护你……”

    天空阴沉,月亮被黑云所遮蔽,庭院里虽然有灯,但亮度也不高。罗潇潇看着阴暗的灯光里,父亲那模煳不清的面孔“爸爸,你手上有部队!鲁军湘军都是共合部队,又有什么分别?在岳州驻扎的山东省军第四师,他们的战斗力,足以对付那些散兵游勇。可是您,却在着手解散那些队伍,现在却又要说自己没有兵,我真的不明白。”

    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把庭院照的雪亮,罗重轩朝罗潇潇说着什么,却被滚滚雷声所掩盖,没人听的清楚。熟睡中的男孩,被雷声惊醒,紧接着,嚎啕大哭起来。(未完待续。。)

第七百七十五章 湖南乱起

    经过讨伐张宗尧之战后,湖南的形成了事实上的自制状态。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王子春虽然有两湖巡阅兼湖北督军之职,但实际上既无军可督,也无地可巡。在自己的湖北尚决定不了一名科长的任免,湖南就更影响不到。

    名义上,湖南的权力掌握在省议会手里,而最大的权柄,则由省掌及督军共同掌握。但事实上,湖南始终处于分治状态,谭延凯开府于衡阳,罗重轩开府长沙。两方互不干涉,各行其是,将湖南分为两半。

    但是正如京城里,段冯之间虽然易子而教,也免不了彼此争权,一省之内的两个山头,又怎么可能太平无事?谭延凯曾云做了婆婆,当不惯媳妇,自然是把省掌看为督军下僚。可是罗重轩同样以民选省掌自居,以先法为护身符,以民意为自身最大屏障,并不把谭延凯放在眼里。

    双方矛盾最为突出的一点,则是湖南的经济。开始时商定的对半分省,确实可称公平。但两年的时间里,罗重轩控制区域,引入大量山东投资,加上与山东贸易以湘米易鲁货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大量鲁货倒手转卖,就让罗控区域经济大为发展。加上湖南纺织厂,以及湖南矿产的大量发售,让罗重轩控制区域的经济得到了巨大发展。民富则省富,财政上多有盈余。反而谭延凯控制区域,大多是湖南较为贫弱地区,缺乏支撑产业,又要供养部队,军饷开支渐渐让谭不堪承受。

    西南军务院,虽然拿了北洋正府提供的八十万元遣散费之后,名义上宣布解散,实际上,依旧处于高度的自制状态。六省保持秘密联盟,随时准备再起举起反旗。在孙帝象辞职之后,无钱无兵的岑春宣也对局势彻底失控。现在西南军务院,变为陆干卿、唐荣昌两大势力共同控制的天下。

    广西就食于广东,推行大广西主义,以广东为殖民地。导致广东省内民不聊生,甚至有不少势力开始思念北军。孙帝象武装起来的民兵,再次挥舞着旗帜,向陆干卿宣战。这两年时间里,两广的硝烟始终未散,而云贵之于四川,亦是干戈不休。

    要打仗就必须扩军,扩军首先就要有钱。谭延凯以旧派官僚身份驱逐葛明党人程勿用,自己做湖南督军,背后的凭仗即是桂军。是以陆干卿用兵,军费开支,谭延凯无法拒绝。以并不富裕的控制区,供应自己一师三旅,外加桂军一师、湖北石星川一旅的军饷军食,还要承担鲁军半个师的开支。巨大的经济压力,让谭控区域民生日蹙,百姓的不满情绪日渐高涨,内部不满情绪高涨。

    要想改善局面,就得缓解压力,谭延凯与罗重轩交涉几次,试图从对方手中分得一部分财权。但是罗重轩掌握着大批湖南士绅以及银行财团要人,在钱口袋上卡的很死,显然希望以经济手段瓦解谭延凯。甚至有使者提议,谭罗位置对调,谭督军既然认为督军不好干,那就干脆来当省掌,罗省掌代替谭帅带兵。

    交涉既然失败,接下来,就要使用非常手段。谭延凯将部下一个旅,进行秘密换装,命令部队秘密进入罗控区域,自己解决粮饷。

    曾经悬在湖南头上的利刃鲁军,随着驻扎时间变长,渐渐变的不那么可怕。尤其罗重轩等士绅,也对鲁军开始了排斥。鲁军高昂的军费,远超其他部队的开支,甚至每人每天一斤八两的粮食标准,都让湖南士绅觉得难以接受。

    顾虑对方的战斗力,他们并不敢公开翻脸驱逐,但是暗地里的小手段,用了也不少。扶植本省军官,培训本省部队,通过比武的方式,逐渐淘汰军队里的山东教官。曾经由鲁军中湖南子弟担任的警查总队,也予以裁撤,改之以湖南人自己的警查大队。依靠这些方式,湖南士绅逐渐增大自己对省军的控制力量,但反过来,也让鲁军与罗重轩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

    谭延凯敢派出部队来当土匪,也正是看出了这一个便宜。只要鲁军不出手,自己并不怎么怕罗重轩和他的省军。身穿芒鞋,头戴斗笠的谭军,打扮上本就与平民相似,冒充土匪也没有难度。

    整个旅化整为零,在山野之间,形成一个又一个小势力。与本地原有的土匪,经过几次短暂的交手后,基本形成共识。这些匪徒要么被兼并,要么被消灭,让位于这些受过训练的正规部队。

    指望新编练的警查,肯定对付不了这种土匪,几次剿匪的结果,反倒是剿匪者成了土匪的猎物。乃至县城,也变的不再安全。商人被洗劫了几次,纷纷责难省正府剿匪无功,罗重轩身为省掌,也必须承担这部分压力。

    罗潇潇知道父亲的难处,却对此并不同情,在雷声响过之后,她呆呆的站在院子里,任雨点落在自己身上。罗重轩道:“潇儿,你不要怪爹,这是大势……人不能对抗大势,我们不能再把湖南拖进战火之中。咱们刚刚过了两年好日子,不能再伤筋动骨了。”

    “是啊,我们刚刚过了两年好日子……两年……爸爸,鲁军第五师,正和驻湖北的第四师一起,修筑楼大堤。今年两湖雨水大,鄂省堤岸多有溃堤危险。两湖鲁军,全部转为救灾部队,在帮着我们修大堤,保护百姓。而您……”

    “河水破堤,当然是黎民遭殃。可是兵事一起,我们同样也要受涂炭。如果湖南再出第二个张宗尧,一省乡亲,将受尽荼毒,我这一省之掌,又于心何忍?潇儿,你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也要理解我的立场。我不止是你的父亲,也是湖南的省掌,我要把湘省利益放在第一位。鲁军这两年吃的湘米,拿的银元,已经够多了。这颗肿瘤不去,我们永远无法发展……”

    罗潇潇却已经转过身,向房中走去,罗重轩看不到女儿的表情,只能听到她冷冰冰的声音

    “爸爸,您不必跟我说这些道理。我相信,以您的学识,可以说出很多道理,我也相信,您是为了湖南好。既然省议会已经做出选择,就按着大家的选择做就好了……一切,与我无关,我只希望这一切,不要影响到学校的正常运转。”

    次日,天气刚一放晴,长沙街头就响起了锣鼓,武振雄骑着骏马,不住的朝两旁的商户抱拳行礼。在其身后,则是军装鲜亮,神气十足的士兵。商人们摆了流水席,给自己的子弟兵饯行,士兵们接过老乡递上来的水或食物,将头高高扬起,显的神气十足。至少看上去,这支部队的卖相并不比鲁军为差,也让百姓觉得,确实像一支可以打胜仗的队伍。

    六天之后,几名女学生在课间,又开始凑在一起,不过她们这次谈论的不再是山东选美,而是武振雄剿匪。

    “已经有几个山寨被剿了,听说,离长沙最近的一伙匪徒,距离长沙城不足一百里,就在一个村子里当落脚点。村里男人,都被杀光了,女人都被……”

    “武团长真厉害,如果不是他,这些土匪说不定就会进城来绑肉票了。不愧是我们湖南的武松。”

    “是啊,以前我觉得鲁军是天兵天将,现在看,咱们自己的部队也很厉害的,未必就输给他们。”

    “对啊,武团长可帅了,这次他回来,商会要给他披红戴花,让他骑马游街,我们到时候一起去看。”

    巴掌再次拍在女孩的肩上,罗潇潇站在几个女生身后,一脸严肃道:“从明天开始,我们学校要封校,预备即将到来的本省联考。所有人不许请假,不许离开校园,更不许去……看什么团长。”

    几个女生垮了脸,在一片哀声叹气中,罗潇潇已经离开教室,转向下一间教室宣布这个消息。在校长办公室内,放着她的行李,一辆儿童车内,名为念儿的小男孩,正好奇的看着四周的环境,几个女教师逗弄着校长的幼弟,小声嘀咕着

    “校长对这次联考未免太重视了吧?居然要封校备考,还要把行李搬到学校来办公。这还不说,还把自己的弟弟也带到学校来?这小家伙带来干什么?”

    “不要管那么多了,校长的决定肯定有她的道理,说不定是从省掌那得到了什么消息,对咱们学校有好处。女子学校里,现在就他一个男孩,小家伙,一会姐姐带你去女生宿舍转转,好不好?”

    由于学校封闭,外界的消息就传不进来,女生们并不知道,武振雄果然不负众望,成功将长沙附近的五处山寨以及两处村庄内的土匪全部消灭,缴获了超过两百支步枪,抓了过百名俘虏,甚至还举办了小规模入城仪式。

    骑在马上的武振雄意气风发,由罗重轩亲自为其披上了红绸,部下的士兵,也由百姓纷纷送上食物,或是披上红绸,很是威风。在队伍最后,一百多名俘虏被捆着手,拉成长长的一串,从城市中走过,百姓们或是指点议论,或是将杂物朝他们身上头上丢过去。

    对于这些俘虏的审问并不困难,一连提审数人,交代的都很痛快,反倒是负责审问的官员,不敢再问下去,转而跑去向罗重轩汇报。

    “你不用说,我已经知道了。”罗重轩摆摆手“没想到,他们这么痛快的就承认了,自己是湖南共合军第一师的人。谭延凯,我看你这回有什么话说!他这个督军怎么当的?手下的士兵居然来我们的区域为匪?联系报馆的人,我要让他们报道一下,揭露谭某人的嘴脸。”

    报人的速度很快,从拿到材料到出版新闻,前后只用两天时间,可是谭延凯的速度,也并不慢。这位前金时代官僚出身的督军,于舆论的威力认识的也很透彻。抨击谭延凯的报纸,与抨击罗重轩的报纸几乎同时发出,很快就落在彼此的案头上。

    谭延凯在报纸上,大肆抨击罗重轩克扣军饷,导致部下士兵衣不遮体,食不能果果腹,无奈之下,只能设法自谋生计。这种行为,严重破坏湖南独立,于湖南军事发展有巨大干扰。且湖南每年有一笔去向不明的高额经费。其每一分钱,都是湖南百姓膏血,怎能让人中饱私囊,请罗省掌务必交代清楚这笔资金去向,以免有损清誉。

    两下的争执笔战数回,谭延凯开始攻击罗重轩勾结北方段芝泉、赵冠侯等,准备联合鲁军驻两湖部队,出兵消灭湘军各系,请其速速打消此念,“否则吊民伐罪,海内岂无健者”,罗则回电“断不至丧心病狂,引外兵以糜烂桑”。

    湖南省军第一师,与湖南共合军第一师,分别于长沙、衡阳集结。武振雄拍着胸脯表示“誓必与南军一决雌雄。我军饷械充足,南军不堪一击,请各位期待好消息,一统湖南,就在眼前。”

    出兵时的锣鼓与鞭炮,并未惊动女子学校,一袭白衣的罗潇潇,站在讲台前,为一干学生教授阿尔比昂文学。在琅琅读书声中,枪炮轰鸣,硝烟腾起。长沙上空的乌云,越发密集,似乎新一轮的暴雨,又将降临。

    闷热的天气,让人的唿吸都有些不畅,在这种天气里,罗潇潇最担心的,还是念儿的身体。一到课间,就快步跑回办公室,看着孩子的情况。好在,念儿很健康,一见到她,就张开胳膊大叫着姐姐,随后就抱住她,小脑袋向她胸前蹭去。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从门外走进来的,是本校的一名地理老师,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人长的很普通,性格也偏内向,在学校里向来不怎么出彩,也不引起人注意。罗潇潇看看她“你……有什么事?”

    “罗校长……或者我该叫您罗太太,虽然您始终说,这是您的弟弟,但是如果我没猜错,这是少帅吧?”女老师边说,边将一本证件放在桌上

    “卑职真实身份,是山东社会风俗报调查员,始终听命于冠帅、十格格还有大太太,是大太太派我来保护罗太太安全的。在学校里,还有我的几名同事,我们都为山东服务。感谢这段时间,您对我们的照顾,现在时间紧迫,请您跟我一起走。”

    罗潇潇草草看了眼证件,问道:“你们准备带我去哪?山东?”

    “不,我知道您不会去山东,也知道您不会离开学校。好在我们在学校里,已经准备了一个秘密的安全点,可以藏身几天。几天时间,足够用了。长沙眼看就要陷入混乱,我们必须对罗太太和少帅安全负责。”

    罗潇潇抱起念儿,紧跟在女人身后向外走去,来到门首,她忽然问道:“你们……早就知道会出事?也有能力干涉这一切对不对?”

    “罗太太,您过奖了。这两年令尊大量裁减办事人员,有意识防鲁,我们很多同事被迫离开岗位,很多情报都不掌握。否则,局面会比现在好的多。不过请罗小姐放心,我们还有能力保证您父女的安全。”

    “不,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只要你们保证念儿的安全就好。至于我……父亲做出的选择,我愿意跟着他承担后果。你们,不用管我。”(未完待续。。)

第七百七十六章 岳父威武

    “一日之内,两都互陷。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这简直是一场闹剧。这场战争,不如更像是一场笑话。爸爸,如果是您来指挥,一定不会是这样!”汉娜放下手里的报纸,望向身边的父亲。

    巴森斯男爵刻板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笑容,在他身边,一个混血男孩,正在学着妈妈的话,大叫着“笑话……笑话”

    “是啊,如果是我指挥这场战争,肯定不会让它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整个战争过程,简直就是两个孩子在抢糖果!但是从长远角度看,这场战争对于山东是有利的,团长郝云鹏的兵变,证明鲁军对于湖北的局面,并未彻底失去控制。我没想到的是,山东对于湖南的布局,原来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巴森斯抱起地上的男孩,指向对面的赵冠侯“孩子,你以后不要像你的爸爸,而要像你的妈妈。”

    赵冠侯对身边皮肤黝黑的小李曼一摊手“酋长你看,不管怎么样,炮弹最终都会落在我头上。”

    整个泰西战争,以普鲁士的失败而告终。但是这只代表泰西战场,于东非战场上,始终是小李曼与巴森斯压着阿尔比昂在打,战争结束后,东非的抵抗已经失去意义,但是小李曼依旧争取了体面的投降。在放下武器之后,他与巴森斯男爵受到了军官的待遇,与阿尔比昂军官谈笑风生,共进晚餐,乘坐阿尔比昂兵舰,顺利返回普鲁士。

    但是在普鲁士,两人并未受到英雄的待遇,相反因为青岛要塞投降问题,而受到国内的责难。在整体兵败的大背景下,一两个英雄,反倒令大多数军官感觉面上无光。

    自己失败,于是就不希望其他人成功,这种劣根性,任何国家都无法例外。好在,毕竟打输了战争,整个国家都处于一片混乱之内,没有人专门盯着要塞投降的问题,小李曼与巴森斯简单处置了自己名下不多的财产,乘船来到了青岛。

    初见面时,赵冠侯打趣着小李曼,称非洲的环境改变了他的血统,让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非洲人。在他恢复欧洲血统前,不要接触扑克牌,并为他取了个酋长的绰号。

    整个东非战争能够维持,且打出不错的成绩,与山东的秘密援助分离不开。而这种援助本身是无偿的,且赵冠侯做这一切,还要冒着很大的风险,承担着可能招来阿尔比昂人怒火的正直压力,坚持做这一切。小李曼欠他的人情,对于酋长这个绰号及打趣,都坦然接受。巴森斯男爵却没这么好的脾气,见到怀孕的女儿,二话不说,就给了赵冠侯一顿手杖攻击。

    但是随着小亚当的降生,巴森斯对这个女婿也只能捏着鼻子接受,至少不会见面就赏拐杖,不过话里话外,还是不忘找赵冠侯麻烦。作为女婿,挨老丈人的骂或者打,本就是没办法的事。再者,巴森斯和小李曼的到来,对于山东陆海军建设都大有帮助。

    现在两人虽然名义上,只是普鲁士侨民,实际,却是山东海军的重要指导。普鲁士由于战败加上赔款,本国经济彻底崩溃,通货膨胀达到让人不敢相信的地步。赵冠侯根据战前条约,一次性用普鲁士马克还清了所欠的全部外债,可实际付出的成本,大抵也就是几口袋面粉。实在是现在的马克,太不值钱了。单张马克面额已经破万,战前那看似沉重如山的外债,现在根本不值一提。

    经济破产,普鲁士本土的居民,生计都出现了问题。大批工人失业,技术人员也不能幸免。普鲁士马克不能与外币兑换,却不禁止购买物资,这个漏洞也给山东提供了可乘之机。小李曼在本土注册了一家小型职业介绍所,实际就是把普鲁士本国的技术人员以及军工人员,介绍来山东工作。又用山东印的马克,大量购买普鲁士制造的机器,将成船的设备及人员运来山东。

    虽然离乡背井,但是青岛本就是普鲁士修来供军官度假的地方,在普鲁士本土有一定知名度。再者,山东号称亚洲小卡佩,在普鲁士也颇有知名度。靠着高工资高福利,加上普鲁士人作保,已经有大批普鲁士工人、技师,甚至是被强制退役的军官,逃出本国,到山东谋生。

    青岛现在成了洋人与遗老共舞,发辫并西装一色的错愕世界。巴森斯在青岛作为管理普鲁士事务总办,与前任总督瓦德克共事,兼职担任海军顾问。当然,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照顾外孙,外带把女婿骂个狗血淋头。

    湖南的情报,就是在这种背景下,经济南转发至青岛。其局面演变,确实让不少军事分析员大跌眼镜。在一干参谋及军事家,分析着彼此纸面兵力,装备水平,军官能力时,战场局势已经发生巨大变化。

    先是被罗重轩寄以厚望的武振雄通电反罗,部队战场倒戈,省军第一师里原鲁军人马,因为被排挤打击,也都离开军队,回归第三师建制。是以,武部叛乱之后,省军第一师几无可战之兵,被反水部队打的溃不成军,武部长驱直入,进占长沙。可就在谭延凯抵达长沙,准备接管省正府,重新组织省议会选举时。后方忽传噩耗,衡阳留守部队团长郝云鹏起义反谭,全城已经落入郝部掌握。

    一日之内,两都互陷。武振雄带领部下,正在向衡阳前进,虽然号称势扫郝逆,克复衡阳,可是部队没走出长沙,就发生大规模哗变,武振雄狼狈的逃回城内。紧接着,一直在抗洪前线的山东省军第五师师长杨彪忽然通电,表示鲁军绝不干涉湖南内政,但也不希望见生灵涂炭,百姓受刀兵之苦。唿吁冲突双方保持理智,早日回到谈判桌前。若有任意一方,敢于纵兵害民,鲁军将被迫出兵,维护社会治安。

    “老爵爷,您真的冤枉我了,这位反水的团长,其实只是一记随意手。我也没想到,他这么能折腾。”

    赵冠侯赔着笑脸道:“郝云鹏在湘军里,是有名的惟恐天下不乱,最大的长处在于拉帮结派,当连长时,可以联络一群排长挤走营长,等到当了营长,又联络连长排挤团长。曾经在一年之内,挤走三个团长,上级拿他没办法,只好把他任命为团长,省得他闹事。他未必会买我面子,但肯定不会得罪现大洋,我当初收买他,只是觉得这么个搅屎棍留在南军里,对谭婆婆是个妨碍。没想到,他居然能立这么大的功。”

    亚当学着爸爸的声音,也高喊起搅屎棍,巴森斯的手杖再次在空中带起风声“不要教我的外孙说脏话!还有,你该叫我爸爸!”

    “不,爸爸,你正在教我的儿子使用暴力!”

    听到女儿的抱怨,巴森斯放下手杖“不,我只是教会亚当,一个普鲁士男孩,该怎么维护自己的利益。手枪和佩剑,才是他最好的伙伴。我以后,会教会他使用这些,让他用匕首,割开每一个敌人的喉咙。而不是像湖南问题这样,要靠阴谋诡计解决敌人。鲁军在湖南有一个师,在湖北还有一个。以两个师的兵力,足以把两面的人全部解决,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

    “老爵爷……好吧,我是说爸爸。这个问题不是军事问题能解决的,我们应该学会用正客的思路,去解决问题。山东在两湖寄食,加上鲁货的销售,让两湖经济蒙受巨大损失,老百姓对鲁军从初时的欢迎,到现在,肯定或多或少也有不满。尤其是本土工商界在这方面,不满会更严重。”

    小李曼耸了耸肩膀“我可以带着舰队,到那里去转一转。任何不满在舰炮面前,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酋长,你的好意我很感激,但是舰炮外交,是你们的方式,不是我们的。一味靠武力压迫,不是个解决办法。人的不满,就像是储蓄罐里的硬币,一枚两枚,没人会在意。可是越积越多,早晚有一天会把罐子撑满,这个时候,继续投硬币进去,整个罐子就可能坏掉。当然,可以用大炮加刺刀,把这种爆炸平息下去,但那和张宗尧又有什么区别?这次,我就放任两方去闹,百姓就会知道,他们想过好日子,就离不开鲁军支持。那些士绅议员也得明白,鲁军如果撤出,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这样做,投入远比动用炮舰要小,收效或许会更好。等这次闹完了,几年之内,鲁军在两湖,会比子弟兵更受欢迎。”

    “没错,你从普鲁士贷款,再利用通货膨胀一次性还清债务,欺骗了帝国大笔物资,也是同样的投入小于产出。亚当,你要记住,这种就是我们通常说的阴谋家。对普鲁士男人来说,对待阴谋家唯一的手段,就是打扁他的鼻子!”

    亚当在外公怀里挥舞着小拳头,兴奋的大叫着打扁。汉娜无奈的看着丈夫,眼神里很有些抱歉的味道。赵冠侯拉住汉娜的手“别担心宝贝,我想我的亚当,一定会听母亲的话,而你,绝不会让他来打扁我的鼻子。”

    巴森斯道:“我必须承认,如果你加入帝国的参谋部,或许我们不会输掉这场战争,或者,可以输的体面一点。但是任何阴谋,都必须建立在充足实力的基础上。两支军队敢于向鲁军挑衅,试图驱逐鲁军,一定有着他们所能依靠的实力。你应该提高警惕,不要像帝国一样,过于自满,而一败涂地。舰队……或许应该动一动,我想,一支全蒸汽化舰队,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将你们共合现有海军,全部送入海底,已经足够了。”

    “由于山东在湖南的情报系统被破坏的厉害,我所知的信息也有限,不过舰队……暂时不需要做全面动员,就算要打内战,也不该是我开第一枪。南军那边,其实也给我来过电报,表示即使他们控制湖南,也不会中断应该给鲁军的孝敬,且答应协饷一师又一旅,比罗重轩开价更高。所以,南军即使有所倚仗,倒也不足为虑。反倒是罗重轩部,我所掌握的信息有限,还真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他的胆量来自于哪里。这股力量不管来自何方,都说明对山东存有强烈敌意,与其让他躲在幕后,不如让他早点跳出来,也好做出防范。现在鲁军的态度,还是处于中立,虽然话说的硬,却没有实际动作。加上部队依旧在大堤上抢修,正是那些力量介入的好时机,就看他们能不能学会抓住机会了。”

    不管如何抡动手杖,巴森斯依旧是拿赵冠侯当了家人,小李曼则基于与赵冠侯的合作,以及守护自己心中至爱的想法,都不希望山东在冲突中吃亏。这两人于共合,并没有丝毫好感,思考问题时,也就没有什么感情因素。

    巴森斯冷哼道:“如果你想的话,现在就可以把那位所谓的总统赶下台,再加上一个总里也没关系。不管背后的力量是谁,都无关紧要。我还是坚持我的计划,让我和李曼带领伟大的普鲁士海军组成的舰队,把共合全部海军,一扫而光。任何阴谋在强大的军事实力面前,都不值一提。”

    不等赵冠侯解释,门口,忽然响起敲门声,进来的,正是赵冠侯的副官长高升。他神色有些慌,小声在赵冠侯耳边嘀咕着,赵冠侯道:“没有外人,大声说吧。”

    “是,回大帅的示,是俱乐部那边出了些问题。翠玉太太让我来叫您,说是那边的情形,可能有些严重,请您务必过去看看。”

    赵冠侯看向巴森斯,后者正以冷漠的目光看着他,大有你有种就离开试试看的态度。还是汉娜解围道:“我也想过去看看,到底有什么事,连我们的秘书长都解决不了。爸爸,小亚当要睡午觉了,还有,您不能给他吃太多糖果。”

    听到把外孙留给自己,巴森斯总算神色缓和了一些“我真是不明白,俱乐部能有什么事,需要山东总督出面解决。那位翠玉太太,难道不知道,有一个职业叫做警查么?再说,俱乐部的保镖,又是干什么吃的。难怪瑞恩斯坦要称唿你们咸鱼!小亚当,长大以后千万不要学你爸爸这么软弱,要向外公一样强大。外公给你讲讲,在非洲,我是如何踢那些阿尔比昂人p股的。”

    两人出了房门,汉娜小声道:“对不起……”

    “没关系的,老爷子还是对失败不能忘怀,这种情绪我能理解,再说被岳父骂或是打,我也习惯了。我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想要离开,少不了要挨一顿好骂。”

    “俱乐部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

    “严格说不是麻烦,是有点不对劲,有人在俱乐部那,拿出了一些东西押宝,翠玉觉得,那些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未完待续。。)

第七百七十七章 明器

    青岛这座城市,由于普鲁士人当作军官疗养地建设,服务设施及城市硬件基础,以世界的标准,都可算做一流。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赵冠侯于这个基础上进行改造,事半功倍。经过几年时间,如今的青岛,已经成为一座旅游、娱乐为主体的城市,城市里,酒楼、茶楼又或者是旅社、书馆,乃至清楼,比比皆是。

    如果把青岛比喻成王冠,由赵冠侯投资兴办的俱乐部,则可以算做王冠上,最为醒目的宝石。其硬件设施和服务,在当下绝对算的起世界第一流水准。参照后世高档修闲会所打造的俱乐部,包含了吃喝玩乐各项娱乐手段,即使对洋人来说,也是极为新鲜的体验。

    里面的女***者既包括中国人,也有阿尔比昂、铁勒乃至扶桑以及普鲁士女性,甚至还为口味独特者准备了非洲黑人,被当地人称为八国联军。也只有在这里,这些有着不同国籍的人,才能和平相处,不至于拔刀相向。

    如果徐又铮能来此转上一圈,多半会跳脚怒骂赵冠侯厚颜无耻,抄袭其安福俱乐部的设计。可是他也得承认,安福俱乐部比起这里,只能算做个草台班子。那些享受义务招待的议员加上军官,如果来这里走一圈,怕是有一半以上的人会选择加入山东一方。

    对于刚刚结束战争不久的泰西各国来说,确实需要足够的娱乐来放松心情,麻醉神经。这座名为百乐门的俱乐部刚刚营业,就宾客盈门。

    商人来此找乐子,顺带结交官员,疏通门路。一些泰西黑道人物,则来此学习经验,准备回国之后,原样复制。门首背枪的大兵,也给这些客人提供了安全保障,既然有军队看场子,就证明这是官营的地方。不管在这里怎么玩,只要不坏规矩,就不用担心有人抓。

    洋妞加上洋玩法,让有钱人流连忘返。在这里既能找到高鼻深目的洋人,穿金戴银的爆发户,也能找到穿长衫戴眼镜的学者名士以及穿长袍马褂,留着长辫的遗老遗少,甚至还有些名媛贵妇来这里赌上几手碰运气,或是喝几杯洋酒,找男人陪侍。

    伙计热情的招唿着来人,高大魁梧的铁勒保镖,则提示着客人要注意尺度,不要试图挑战这里的规则,给自己带来麻烦。

    四楼贵宾室,是打扑克,玩沙蟹的地方,每张牌最小二十元,普通人根本玩不起。楼梯口站着保镖,阻挡着无关者的进入。楼下的喧嚣,被房门和墙壁所阻挡,房间内,则是一片紧张气氛。三名身体强壮,眼神凶悍的男子,盯着对面那个如同洋娃娃般美丽的小女孩。

    这个穿着公主裙的异国少女,一双天真而无邪的眼睛,足以让人一见而心生怜惜,认定这是个人畜无害的可爱少女。再看看对面的男人,明显,就是一副恶棍欺压无知女孩的情景。

    可事实上,就是这个看上去无辜的女孩,在赌台上掏空了三个男人的口袋,扑克牌仿佛被她施了魔法,每一次的牌局,都以她的胜利告终。她依旧笨拙的拿着牌,仿佛对什么都不懂,可是眼前的筹码,却已经快要挡住她的脸。

    三个男人眼前,已经没有了筹码,只有二十四颗滚圆剔透的珠子,在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正中的男子,眼睛里满是血丝,紧盯着面前的女孩“小丫头!你家大人什么时候出来?今天,要是不陪我们赌完最后这一手,你别想走!”

    女孩的中文说的很流利,几乎听不出多少异国腔调。声音软软糯糯的,表情很是恐惧,以企求的口吻哀求道:“我……我可以不赌么?我真的不知道……我爸爸不许我跟人赌钱的。”

    “那就把筹码还给我们,我们就放了你!”一条大汉拍了下桌子,神态凶恶的很。一个女人却咳嗽了一声

    “三位,请注意你们自己的言行,百乐门是有规矩的地方,就算是三岁的孩子,只要人在俱乐部,就受山东军方保护。你们该不是想让我叫外面的保镖进来吧?”

    说话的女人坐在在这个赌台中间位置,年纪三十里许,美艳过人,又风情万种,正如一杯醇酒,散发出无边芬芳。

    身体微微前倾,束紧的腰身,让高耸的山峦格外惹眼,这种坐姿就更为吸引眼球。手里夹着细长的翡翠烟嘴,一支女士香烟就插在烟嘴上,随着檀口微张,,优雅地吐出一个个烟圈。旗袍开叉很大,露出交叠一处,白皙如象牙的长腿,加上黑色的高根皮鞋,足以让男人血脉贲张,心跳加速。

    但是眼下三个男人的心思都在赌桌上,无心欣赏这等美景,他们也知道,这个名为杨翠玉的女人并不是自己能招惹得起的。她既是这家俱乐部的总经理之一,也是山东督军公署秘书长,还是山东督军兼两江巡阅的太太。身后八名强悍的女兵,都佩有双枪,房间里更站着十几个身强力壮,剽悍如熊的铁勒保镖,在这惹事,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为首的男人咳嗽两声“杨……杨太太。咱这也是按规矩办,场子里的规矩,上了赌台不分大小。这小丫头赢了这么多,总不能说声不玩,拍拍手就走。”

    杨翠玉哼了一声“那你们也要有筹码才行。用二十四颗玻璃球,就想换人家眼前这么多筹码,我的场子里,没这个规矩。”

    “玻璃球?这怎么能是玻璃球?您可是识货的人,就看您耳朵上那对耳钳子,就是值钱的物件,怎么能说这是玻璃球?这可是……可是很有来头的。”男人说了一半的话,又吞了回去,指着那些珠子道:“你们要是不识货,我就把珠子拿到当铺或是小押去,一准有识货的。不过你们得看住这个丫头,不能让她跑了!”

    “不用那么麻烦。”翠玉又吐了个烟圈

    “识货的说话就到,你们等一等。在我的场子里玩,首先得有耐性,急脾气我可伺候不起。你们可以吃点心喝咖啡,慢慢等一下。”

    三名赌客,显然对于做工精致的洋点心并不感兴趣,只紧张的看着表,又看向门外,顺带偷眼去看那胸脯和腿。直过了二十几分钟,房门勐的打开,男人的声音,从三个赌客身后传来。“哦?什么东西这么值钱,非要我来看看?”

    三人回头望去,见一个英俊的男子,挎着一个高挑丰腴的异国美人,从外面走进。三人中,为首的男子揉揉眼睛,惊叫道:“冠……冠帅?怎么是您?您老人家不在济南?”

    赵冠侯看看这男子“你认识我?”

    “小的在……报纸……报纸上看过您的照片。”为首者一边干笑,一边用袖子擦额头的汗,朝两名同行者示意,将桌上的珠子,向怀里拢。“冠帅,我们哥几个有点急事,这次算我们认倒霉,我们不玩了。我们这就走,珠子,我们不卖了。”

    “不卖?”赵冠侯冷哼一声“到了我的场子,说不卖就不卖?你们当我什么?大老远跑回来,你们说声不卖,就可以算了的?难道,本帅出不起价钱么?放下!”

    两旁的铁勒保镖,已经向三人围过来,几个保镖已经抽出腰里配的铁尺,一个男子勐的将手中的珠子朝天上一洒,随即低头向着赵冠侯身旁冲去。动作干净利落,其势如同一头疯牛。

    他前冲的身形只来到门首,随即就重重的向门外摔出去,等到头撞到楼板时,已经没了动静。在他的背后,一把闪亮的匕首刺透后心,直没至柄。另一柄匕首,也已经刺入另一名赌客的太阳穴。

    做这一切的并非赵冠侯,也不是那些强壮的铁勒保镖,而是方才还在与三人对赌,一副软萌罗利样子的铁勒少女。她脸上露着讨好的笑容,等待着师父的夸奖,手里的左轮枪,则指着为首赌客的头“你最好不要乱跑,我要是把你也打死,师父就没有俘虏了。举起你的手,别乱动,要不然我保证你的脑袋碎成个西瓜。”

    两名军中悍卒,就这么轻而易举被击杀,让为首的赌客吓破了胆,双膝一软,不由自主跪在地上“冠帅……您高抬贵手,小的不知道哪冒犯了您,但您也犯不上跟小的一般见识。这些珠子我们不要了,就当孝敬冠帅就是。”

    “珠子你们不要了?这不太好吧?”

    两名强壮的铁勒保镖,按住了男子,使其动弹不得。赵冠侯拿起一颗珠子,在手里反复的观察,又举起来对着灯光折射。刚刚解决了两个人的安娜,兴奋的凑过来看,随即被赵冠侯在额头上凿了记爆栗。

    “今天的功课做完了么,就出来赌钱,还杀人!一眼看不到,就给我淘气。不过,刚才那两下匕首耍的不错,等你再长大一点,也许师父就打不过你了。”

    “太好了,那我就可以保护师父了。”安娜得意的笑着“以后师父就躲在我身后,打架的事交给我好了。”话音刚落,头上就又挨了一记。

    “你现在还不够大,所以还是乖乖挨打就好。学人家赌钱,很了不起么?好端端的,为什么上了赌桌?”

    “因为他们太可疑了。虽然看上去很有钱,却又不像个正经的商人,而且明显受过军事训练,不是土匪,就是逃兵。我觉得,应该给他们一点教训,顺带搞清楚底细。师父,我是不是很棒?”

    小姑娘一脸讨好的表情看着赵冠侯,就差直接说我这么好,还不快夸奖我。赵冠侯拍着她的脑袋“确实做的不错,我还以为你的叛逆期来了,开始故意和家长作对呢。”

    翠玉打断了师徒两人的沟通“冠侯,我的看法估计和你差不多,这件事应该通知十格格,请她来当场验看。这东西……我看着眼熟。”

    “你去给格格发电报,我把他带到地下室去,剩下的事,交给我!汉娜,你先去陪亚当,接下来的过程会比较残酷,你不适合旁观。”

    安娜美丽的大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抓住赵冠侯的胳膊“残酷……我要去,我就要去。拷打什么的,我最喜欢了。让我来吧,保证最快的时间,问出一切。”

    像是俱乐部这种地方,捣乱、赖帐乃至诈赌出千的事,都不会少,为了一个纪女而争风吃醋也是常有的事。从修筑地下室的时候,这里就是作为刑房专用,墙上挂满了刑具,熊熊燃烧的火盆里,放着十几块烙铁。

    昏暗的灯光闪烁不停,似乎电压不太稳定,却更增加了几分阴森可怕的感觉。汉娜最终还是跟了下来,看着安娜兴奋的挑选刑具,不由以手加额

    “亲爱的,你把天使变成了魔鬼。”

    “话不能这么说,我觉得她现在挺开心的,不是么。”

    “那些珠宝是怎么回事?假的?即使是假珠宝,我们也没损失什么,不应该对他们这样。”

    “如果是假珠宝,我当然不会对他们这样,但就是,那些是真珠宝。每一颗珠子都是真的,可是那些珠子,如果我没看错,都属于孝钦显太后,就是前金慈喜太后。更重要的是,这些珠宝,在她下葬的时候,应该一起埋在陵墓里。”

    赵冠侯的脸色,在闪烁的灯光下,显的格外阴森“孝钦显太后待我有恩,我能有今天,跟老佛爷的提拔也分不开。她下葬的时候,我还是前金的大臣。随葬品,我看的十分清楚,这珠子随葬一条链子上的,二十四颗走盘珠,应二十四节气。虽然不算顶好的东西,但怎么也不该,落到他们几个手里。而且,从他们使钱的大方看,他们手里,估计还曾经有过别的东西。”

    “你是说……他们是盗墓贼?”汉娜由于出生在君主制国家,对于皇权并不敌视,听了这话,也咬着牙道:“可耻的盗墓者,惊扰死者的安宁,窃取财物,应该受到惩罚。”

    “优待宗室条例,是我一手促成的,而且我还是保人。这里面有一条,就是要保护前金祖宗陵寝。盗墓者,都得法办。我现在得搞清楚,这盗墓贼到底有几个,这几个小子,还有多少同伙?那大墓可不是两三个人能动的了的,我怀疑,这几个人只是小喽罗,大鱼还没出水。所以,就得慢慢问了,丫头,动手吧!”

    地下室内,在一片焦煳气味中,响起男子的惨叫,以及安娜咯咯的笑声。(未完待续。。)

第七百七十八章 东陵大盗

    毓卿赶到青岛时,被捉住的赌客,已经被安娜拾掇的不成人形,口供自然也拿到了手。

    她这两年,于复辟的事,已经不放在心上,最关注的,是自己的儿子宝慈。由于孩子到了狗也嫌的岁数,虽然老实,但是她也格外在意。再一条,便是防着丈夫再去偷腥,于情治的事,并不十分上心。是以这两年来,山东失踪人口大为减少,报人也觉得,自己的春天似乎来了。

    被认为改信佛教,一心向善的十格格,此时目光里,却流露着浓郁的杀意。口供连看几遍,重重朝桌上一拍

    “偷坟掘墓,欺人太甚!额驸,这事不能算完!我不管你有多为难,也得替我,和我的同族讨一个公道回来!大不了,就打他一仗,宗室基金的钱,也足够打这场仗,再不够,就把我自己名下的产业都押上。总之,我要出气!”

    根据口供显示,这三个男子,隶属于正府编练的边防军其中一部,在去年年底,该师移防马伸桥,随即就以剿匪为名,封锁了遵化县东陵数十里交通通信,又以运输补给为名征调大车。等到车辆征调完成,该支部队由北洋劲旅化身为发丘中郎将。

    东陵原本设有护陵大臣官署,还驻有旗兵。但是连朝廷都已经不在,象征意义的官署加上军队,自然失去了作用。正府固然不发粮饷,宗室亲贵,也不会给这些人开拨专门的经费,全靠少量田地生存。

    少量的田地,显然养活不了这些官员,农夫也不会承担护卫皇陵这么重要的任务。随着当地形势恶化,有土匪向东陵一带流窜,不仅官员逃走,旗兵也已经逃散一空。一些留下来的老人,并不阻挠挖掘,反倒充当向导,只求能在挖掘之后,分些财物。

    借助专业工兵爆破,挖掘过程顺利无比,曾经的金城汤池,成功挡住了盗墓贼和土匪,却抵挡不住全副武装的士兵。除了慈喜的定东陵,高宗裕陵也被盗挖,所得财物,足有几十只大木箱,用了三十挂马车,才运转完毕。

    这三名赌客,都是参与挖掘的士兵,在转移财物时,各自卷了些小物件在身上,随即就逃之夭夭。在津门,他们把一些财宝换成了现金,接着便到传说中富人的天堂山东来过好日子。青岛百乐门的名字,是在部队里就听过的,既然发了财,就想来过过八国联军瘾,不想自己一头撞进了死路。

    毓卿控制着山东的情报机构,却未能对盗墓事件有所察觉,既懊恼,又很有些自责,恨恨道:“这……这是我自己做的不够好。我不配当这个情报官!自己祖坟被人挖了,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我该死!边防军!我跟你们没完!”

    赵冠侯拉住她的手“格格,你先别见气,这事也不能怪你。我们这两年,工作重点在南不在北,这是我下的命令,要说责任,也是我负。没想到,我们在扶桑组织人闹事,在国内,却有人也在闹事。这件事,当然不会这么算了,敢组织兵马盗墓,我不会饶了他!这份口供,我会送到报社去,由舆论谴责,随后,我会以督军团名义,向正府正式提出申诉,要求正府严肃处理此事。如果他做不到,就别怪我山东出手,替他清理门户。冯玉璋谋求延长任期,府院之间矛盾极深,这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不过,这事不能急,他们三个不会是惟一的逃兵,我想,再收集些证据,多找几个逃兵,事情会查的更清楚。另外,这事很有些可疑,这种大规模盗墓,到底是该师私自行事,还是背后有人授意,其目的又是什么?这也必须查个清楚。”

    毓卿见丈夫没顾念北洋一脉,答应出头,脸色好看了几分“查,必须得查!要是查不清楚,就让我们的海军,把船停到大沽口,调兵攻京城!”

    电波在空中传播,山东、河北两省的警查,开始了大规模的活动。这些警查里担任干部的,不是鲁军退伍兵,就是赵冠侯当初培训的那批部下。乃至于北方各省的警查头目,事实上都和赵冠侯有渊源。随着昔日主将一声令下,针对黑市珠宝、古董交易的调查开始了。

    这种调查,肯定瞒不住上层的耳目,很快段芝泉那里,就已经收到消息。金帝虽然逊位,但是在京城里,旗人还是有些力量,一部分旗人已经开始联络,前往东陵观看现场。在京里帮着孟思远拍电影的承振,有了几年海外游的经,眼界大为开阔,首先提出,这事得请洋人。

    他的电影公司很有些名气,于洋人中,也交了些朋友。在东交民巷内,组织了一个特别记者团,由几国报社记者组成,乘车直奔遵化。

    段芝泉的脸,阴沉的一如外面的天气,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虽然屋子里放着冰,电风扇在努力的制造噪音,但是段芝泉的汗水,始终就没减少过。

    “铁珊,怕什么来什么,事情还是发作了。当时逃兵一共有二十几个,咱们抓回来的不到一半,另外一半,只怕早晚都要落到山东手里。我现在只能尽量压这件事,可是你也知道,津门警查厅的侯兴,那是赵冠侯铁杆。在山东会战的时候,他敢和扶桑人顶牛,就算是我把手令拍在他眼前,只怕他也不认可。这件事,压不了多长时间。”

    徐又铮的表情,反倒是比段芝泉轻松。一支香烟点燃了一半,脸上波澜不惊,胸有成竹。“芝翁,扶桑的贷款,是时候该签字了。西园寺公望阁下,对那只翡翠西瓜很满意,我们给的抵押品,足够他们贷款两千万元。再加上答应他们的条件,总数五千万的贷款,不成问题。”

    “我现在说的不是贷款……”

    “我知道您说的是什么,可是,那根本就不算个事!一群丧家之犬,又能闹出什么风波?负责挖掘的只是边防军一支部队,跟我们扯不上什么关系。只要我们保住孙金魁,他就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大不了,就来个抵死不认,把事情推到之前在遵化的土匪头上,谁又能把你我如何?”

    “这……山东一旦知道这事,十格格那里恐怕就先过不去,她闹起来,我们这种推诿的办法,怕是过不了关。”

    “所以我才说,要抓紧时间把贷款办妥。那把九龙宝剑,我送给了孙新远,他很喜欢。还有那几箱财宝,足够他的开拔费。孙新远这几年经略西北,号称西北五省联军司令。虽然这话里水分很大,但是西北那穷乡僻壤,确实敌不住他手下的精兵,各路山头都要买他的帐。只要他点头,三四个师的部队,完全不成问题。再加上我们手里的十二个师,还用的着担心山东么?”

    段芝泉摇摇头“这绝对不行!扶桑人给我们贷款,目的就是让我们和山东打一仗,不管输赢,都是扶桑人占便宜。这种生意不能做,我贷款的目的是维持部队,统一南北,不是和山东火并。这次湖南内战,罗重轩决定和正府合作驱鲁,谭延凯想要驱罗,正是我们借机出兵,进驻湖南,收复两湖、接下来打进西南六省的好时机。如果和山东在这个时候开战,不管胜负,都将两败俱伤,对于西南的统一,都是个巨大影响。铁珊,这次我不能支持你的看法。”

    “芝翁,就像我之前跟您说过的,一个省一个省打下去,实在太浪费时间了。中国那么大,逐个省份争夺,旷日持久,糜费粮饷。只要我们打出一两个漂亮仗,就足以让各省督军胆战心惊,举手来降,比打仗更省力气。用我们的部队打南军那些杂牌武装,等于牛刀杀鸡,只有鲁军,才算是堪可一战的对手。”

    “那也不能现在开战,这件事,没得商量。”段芝泉斩钉截铁道:“扶桑那里,就当我卖了一批古董给西园寺公望和扶桑那些财阀银行家。他们不是喜欢中国的老物件么,我这次一发处理给他们,大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公平合理。后续贷款,我可以答应,但是不能以向山东作战为前提。我与赵冠侯的恩怨,总归是自己人的事,不能让扶桑人得利。只要打赢了南方,大势在我,山东再强,也不可能以一省而敌全国。我到时候以大势相压,不怕他不低头。对山东,务必保证以和平方式解决!”

    段芝泉又转了两圈,才下了决断“东陵的盖子,估计是压不住了。只能把一切问题,都推到土匪头上。命令孙金魁,严查自己的部下,不管谁藏了什么东西,近期都不允许出手。组织部队,准备在河北实施大规模剿匪,再和曹三傻子那打个招唿,希望和第三师联合组织剿匪工作。放个交情给他,他和赵冠侯是结拜弟兄,让他去关说一下,现在以大局为重,不能自起冲突。未来……我会把孙金魁那个师,派到湖南打先锋,就别让他们回来了。”

    徐又铮并没有阻挠段芝泉的意见,脸上依旧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因已经种下,果就逃不掉,不是想躲就躲得开的,该来的总会来,怕也没有办法。皖系和鲁系的斗争,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因果,逃不掉。天无二日,山无二虎,一个中国,容不下两支强军,自己必然要和姓赵的,见个高下才是。

    孙金魁师对东陵破坏的很严重,事后虽然做了些掩盖的工作,但并不是很用心,只要用心寻找,不难看出端倪。宗室和记者们,没用多少力气,就发现了被炸开的金刚墙。哭天抢地的宗室亲贵,哀号着祖宗死后,仍然不得安宁。兴奋的泰西记者,将一蓬蓬药粉化作白烟,拍下一张又一张照片。

    带头的罗德里,对于这些宗室或是前金,并没有多少好感,但是能拍到这种丑闻,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战果。阿尔比昂在泰西战争中虽然成为赢家,但是自身损失也极大。想要继续在东方发挥影响,第一固然是要扶植代理人,第二也是不能让中国形成一家独大,乃至南北一统的局面。

    从当初孙帝象成功获得两万支步枪,到后来对南军的支持,阿尔比昂的用意,始终在于形成两强分立局面,以便自己左右鱼利。

    南北和议达成,对于阿尔比昂实际非常不利。好在最后的发展,证明了两方都对和平缺乏诚意,阿尔比昂依旧可以维持自己的影响。但是这两年的太平,已经让阿尔比昂感受到压力。中国庞大的体量,决定了其惊人的回复能力。在山东带动下,共合经济及工商业的发展势头,已经让阿尔比昂人有所忌惮。

    在这次湖南冲突中,阿尔比昂有意为南军提供了部分便利,也是希望于将水搅混,限制中国发展的速度。可是比起东陵事件,湖南冲突又显得微不足道。

    敏锐的嗅觉,让罗德里认定,这次的盗陵事件,只要自己运筹得当,不但可以让共合局势变的更为恶劣,阿尔比昂的影响,也将大为提高。

    “奴才无能,不能守护祖宗陵寝,奴才该死!老天啊,开开眼吧,落几个雷下来,噼死那些偷坟掘墓的贼子!”耄耋老人,跪在地上,用力的磕头大哭,年纪略轻一些的宗室则面色阴沉如铁,有几个人,找上了承振。

    “振大爷,优待宗室条款里,冠帅可是保人,这事,他怎么说?”

    “几位,听我一句,我妹夫那对这事绝对不会不管。可是现在话说回来,咱就算想要找罪魁祸首算帐,这罪魁在哪了?这事是谁办的,是您知道,还是我知道?总不能随便找个人来,就说是他办的吧。这事要办,但不能急办,总得缓缓图之……”

    “别缓了!典守者不能辞其咎!不管是谁的责任,找歪鼻子讲理准没错。我们这就回京,先递折子进宫,跟皇上还有瑾太妃说明,接着,咱就找内阁说理去!内阁不管,咱就找大总统,再不行,就去东交民巷,请各国洋人出面,这天下我就不信,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罗德里满意的看着一干宗室,心内暗自为自己的谋划而得意。他点头道:“阿尔比昂帝国,在金帝逊位诏书上,也是担保势力之一,绝对不会允许这种公开破坏皇帝陵寝事件在一个法制国家发生。各位放心,我国一定会对此事追查到底,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姑息养奸!”

    扶桑公使馆内,日置益望着眼前年轻的书记官问道:“人,已经安排好了?”

    “阁下放心,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进行的非常顺利。现在,他应该已经和目标开始接触了。接下来,就看目标是否像传说中那样,铁面无私,顽固不化。”

    日置益冷冷一笑“我跟目标打过交道,对他的为人十分了解,正如你总结的一样,他是个耿直忠诚,但又缺少变通的人。在原则问题上,他绝对不会妥协。我们的国家经了这么久的骚乱,共合却利用这段时间休养生息,这对于帝国显然是极为不利的。如果真的让他们统一,那帝国将变的非常危险。就利用这次机会,让他们把从帝国手里偷走的一切,都还回来!未来,注定属于我们!赵冠侯……这次,我要你为山东的战争,付出代价!”(未完待续。。)

第七百七十九章 铁骨丹心

    今年热的格外厉害,天气也格外的古怪。大块的黑云,遮住了阳光,大白天,房间里都要点灯才能看的清楚。大雨将至,空前变的格外粘稠,即使待着不动,身上的汗也出个没完。对于户外劳动的人来说,虽然不受太阳暴晒,可是这种闷热,让心里变的更难受。

    这是一片山间的工地,男人们赤着上身,挥动着铁锨,铁锤,一刻不停。豆大的汗珠,在身上凝结、游走,蜿蜒前行。划出一道道不规则的弧形,最终落在地上,汗打沙滩,何止万点坑。

    虽然环境艰苦,却没有人抱怨,或是偷懒。一来,是给的工钱和伙食都很充足,二来,就是堂堂的交通总长,内阁里举足轻重的要角孟思远,也赤着上身,挥舞着铁锨奋战在一线。

    堂堂总长与工人干一样的活,吃一样的饭,如果遇到有工程上的问题,还要去处理。连总长都要亲自劳动,还拉来电影公司,给大家拍电影,工人还有谁好意思叫一声苦,说一身累?反倒觉得,跟着这样的人做事,不管环境多难,身上总是有使不完的气力。

    “孟总长,您还是歇一歇,小心中暑!”

    随员举着一杯荷兰水送过来,孟思远却摇摇头,指向身后的工人“把荷兰水给他们喝,这些人比我辛苦。我干活终究是不如这些工人师傅,力气和手艺,都差的远。不过你不知道,我在山东办工厂的时候,也和工人一起搬货,缺人的时候,还到车间去操作机器,没这么娇贵。环境虽然苦一些,可是比起八国联军那时候,还是强多了。时间不等人啊,我们这每耽搁一天,就是一笔经费开支。那些钱,都是商人购买公债,募集的宝贵资金,能省一点就是一点。再说你看这天,说不上什么时候就要下大雨,到那个时候想不停工也不行。趁着现在,能干多少,就干多少。”

    金丝眼镜因为出汗太多,已经戴不住,视力不大好的孟思远,看东西很有些吃力,加上汗水作祟,眼前已是一片模煳,他用手揉揉眼睛,从随员那里要过来一个喇叭,高声喊道:

    “工人兄弟们,这条济奉铁路,最主要的,就是从京城到奉天这一段。这段路,从前金时代开始修,修到现在也没修好。原因是什么?是金国朝廷太过昏庸,也太过软弱。不是铁勒人干预,就是宗室出来捣乱,再不然,就是经费被贪污,导致路修不下去。现在共合了,铁勒人、东洋人,都没有力量再干涉我们修路。经费由大批爱国商人购买公债,自己筹款,自己预备物料,是属于我们中国人,自己的铁路!我们要在最短时间内,把路修通,让洋人看看,我们中国人,是有能力自己修好铁路,有能力自己开矿,有能力,经营好这个国家。等路修通之后,我会以个人名义,请所有的筑路工人,乘坐第一班列车,在这条路上走一次。让在奉天做生意的铁勒人、东洋人都看一看,我们中国工人的风采!给咱们拍摄的电影,也要拿到泰西去放,让我们中国工人的风采,展现在全世界面前,大家加把劲,为了我们的国家,为了我们的子孙,加油!”

    工人们发出一阵呐喊,他们并不见得真的在意待遇,事实上,后方送上来的荷兰水,分到一人头上,也不过润润喉咙。但是自从做苦工起,他们就不曾遇到过,对工人如此看重,又肯与自己这些穷骨头打成一片的总长。只为这种态度,他们就愿意拼命。

    叮当做响的挖掘声,与铁锤铁锨的挥舞声中,一名交通部的属员小跑过来,在孟思远耳边嘀咕几句,孟思远点点头,放下手里的铁锨,接过衬衫穿上,又戴上了眼镜。

    工人们知道,每当孟总长这样打扮时,不是为了偷懒,而是有更要紧的事要处理。不是有人试图阻挠工程前进,就是规划路线上出了问题,最后都得靠孟总长解决。总之,这位总长神通广大,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大家对他有的是信心。

    “总长,不要急,这点活,我们一会就会干好。您千万保重身体!”

    孟思远笑着朝工人伸伸手,等到转过身时,却不得不扶住身旁助手的胳膊。他的脸色苍白,全无血色。助手紧张的问道:“总长……”

    “别嚷,别吓到那些工人。我没什么,终究这几年做总长,没怎么劳动,身体不如从前。没什么,就是有点晕,回到休息室,喝几口水,就会好的。不妨事。”

    所谓的休息室,只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小帐篷,环境很简陋。这种天气,帐篷里热的像个蒸笼,一盏嘎斯灯有气无力的,用苍白的鬼火与黑暗较量。

    帐篷里,一个三十里许的干练男子等在那里,人虽然坐在椅子上,却并不老实,头转来转去,左顾右盼,显的十分紧张。见到孟思远进来,他如同装了弹簧一样,从椅子上弹起,鞠躬道:“总长,您好。您,还认识卑职么?卑职是财政部的鲁平山,上次您来参加财政部年会的时候,咱们见过。”

    孟思远想起了一个模煳的信息,鲁平山应该是财政部里,一个不大不小的干部,在中卡实业银行里,也担任着职务。由于共交两行为陈、戴所掌握,不能由段芝泉控制,其着力支持中卡实业银行,希望树立一个由自己控制的大行,来制衡两行。财政部与中卡实业银行的联系很深,多有跨职,这个人很精明,据说是王叔鲁的一个心腹。

    实业银行与交通部的来往并不密切,两人更无私交。见他这么狼狈的上门,孟思远心头疑云更盛,很有些怀疑他的来意。但是长年商海生涯,自然不会因此而慢待或是不知所措,他点头微笑道:

    “鲁先生,你好。我这里是工地,环境不好,不能和部里以及实业银行相比,还请迁就一下。我听说,你从京里特意赶过来找我,不知道,我可以帮你什么?”

    “孟总长,我知道,我来找您是有些冒昧。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正府里,都是趋炎附势之人,要么就是段贼党羽,国会议员,都被安福俱乐部收买,沦为金钱美色的走卒,没人肯出来主持正义。我想过把我所知的告诉报社,但是我又担心,连报纸都被他们收买了……我不怕死,但我不想白白的牺牲。至少在死前,我希望我所知的东西可以公诸于世,为中国挽回损失。我唯一能相信的,就是孟总长。您……您这里还安全么?”

    他说的又快又急,豆大的汗水,在额头上流淌。孟思远指了指桌上的荷兰水“你先喝两口饮料,不要担心,我这里还算安全。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对我说,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对不起孟先生……不是我不相信您,而是事情太过重大……我不敢随便喝外面的饮料,也劝您要小心。”

    鲁平山把自己的公文包推到孟思远眼前,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几份文件,以及一个记录本。

    “您是知道的,我在实业银行,给王老三手下做档手,对他的事情知道很多。说实话,既然要吃这口饭,很多时候良心就无法顾忌,坏事也不是没做过。但是我也是个中国人,也有自己的良心,不能看着他们这样卖国无动于衷!孟总长请看,这几份文件,就是王叔鲁与卡佩人秘密订立的合约。”

    就着昏暗的嘎斯灯,孟思远阅读着文件,连看几次之后,脸色也变的沉重“王叔鲁胆子也太大了!这是公开的卖国,按照这几份文件的内容,我们将损失数以千万计的白银。每一两银子,都是共合财富,是百姓膏腴,怎么能白白送给洋人?你这些东西,给没给陈次长看过?”

    “陈次长……因为天气原因,她和戴经理一起到山东去度假了,我不大敢去山东。您也知道,段总里与赵冠帅,都是北洋一脉,这次的金佛郎事件,又是为解决各省军饷拖欠,采取的饮鸩止渴手段。我担心,如果到山东揭露此事,最后整个事件会不了了之,我拼着性命偷出来的资料,也从此石沉大海。我在整个正府里,只相信孟总长的为人和操守,也相信您会主持正义。如果连您都畏惧于段总里的权势,整个天下,就再没有人,肯出来主持公道!”

    这几份文件,都来自中卡实业银行与卡佩方面的交涉。这家银行本来因为经营不善,已经到了破产的边缘。靠着共合正府拨款救助,以输血的方式勉强维持。两年时间里,其代办了几份公债,又始终替段芝泉筹措发给各省的军饷,但是始终没有什么特别赚钱的项目。

    以孟思远的角度看来,这个银行早就该倒闭了,其非但没有吃倒帐,反倒是越做越大,王叔鲁本人也极讲排场,这便有些奇怪。直看到这些文件,才可以看出,这家银行到底是怎么维持的。

    自拳乱之后,与各国约定的赔偿款中,卡佩、尼德兰等国,都采用佛郎结算。随后佛郎升值,银价价低,金国付出的关银,比之条约签定时要多付上千万两,这也是无法之事。

    不过赔款前后付了不足十年,泰西就大打出手。佛郎严重贬值,虽然不像普鲁士那么夸张,赵冠侯用几袋面粉就能偿清山东旧债,但是如果依旧坚持原数,共合正府也可以少付下数千万两白银。

    卡佩方面扣留了其所控制的盐税关余,以此为要挟,向共合正府交涉,结算方式,由佛郎变为金佛郎。即将条约订立时,赔款总数换算成黄金,再按照黄金逐年支付外债。

    佛郎虽然一路走低,但是黄金反倒涨了价,按照这个规定,则共合正府里外需要多支付近四千万两白银,才能偿清赔款。

    段芝泉当然知道,答应这个条件,会引来国内舆论的批评。但是,不答应这个条件,数以千万计的款扣在卡佩人手里,又拿不回来。各地催要兵饷的电报,堆满了陆军部,一干军人天天围在陆军部外,等着给自己的部队要军饷。

    安福俱乐部也需要大笔的资金投入,才能维持正常运转。能够收买大批议员为己所用,专一与冯玉璋为难,背后靠的正是真金白银。这些问题,又是舆论所不能解决。

    王叔鲁承担的工作,就是替段芝泉与卡佩人疏通,同时与其合作的,则是财政部长李赞侯。鲁平山在里面也是具体办事人员,前后秘密从卡佩人手里,搞到了超过两千万的关余款。

    正是有了这笔钱,正府才能给各省发去基本的军饷维持,也能让督军们,对于陆军部的意见不至于太大。至于代价,则是卡佩人提出,以金佛郎结算的要求,最终得到通过。

    按照文件显示,段芝泉在这事上玩了个太极手法。并没直接答应金佛郎提案,而是各退一步,以扬基元作为等价物,先将佛郎折算为当时的扬基绿背,以此为标准,计算赔款金额。

    可此时扬基因为在泰西战争中,享受了大笔战争红利,导致本国货币大幅度升值,与金价基本无二,这种方案跟金佛郎并无太大区别。中国在卡佩和会上刚刚争取到的好处,转眼之间,就又要输出去。

    鲁平山又道:“这份协议,我不知道小扇子用了什么手段,已经确定可以在总统那里得到通过。据说连大印都已经盖好了,甚至不经过国会,就向卡佩递交。这件事,他们既瞒住了国民,又瞒住了国会,是跟所有人,使了个花枪!除了这件事,还有,就是扶桑的借款!”

    他指向了那个笔记本“王叔鲁与扶桑人的交涉,我全程在场。他们约定,以东陵的随葬品,为第一批抵押物,只要正府答应扶桑人提出的条件,就能获得大笔援助。这笔贷款,是由扶桑要人西园寺公望牵头,向几大财阀共同筹措,数字很大。”

    “那条件呢?”

    鲁平山的拳头不自觉地捏紧了“条件,就是当初袁容庵都不肯答应的二十一条!袁容庵为了称帝,尚不敢答应这等桑权辱国条约。段芝泉号称再造共合,却肯同意这样的文件!我虽然一直在中卡银行工作,却无法坐视内阁卖国,只能偷出几份交涉内容原件,希望能请孟总长主持公道。有关中国扶桑大借款的具体细节及备忘录原件,就在公事包的夹层里……我,我只能想到找总长,但是接下来能做什么,我自己也想不出。”

    孟思远的唿吸,也变的有些急促,因为出汗过多,本就差点虚脱的身体,这时更是到了极限。头疼的仿佛有人在用锤子勐砸,胃里不住的翻腾,几欲做呕。他深吸了两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

    “别慌,你做的非常好,无愧于自己中国人的身份。这件事,我会想办法。”

    “孟总长,我们的动作一定得快,晚了的话,恐怕就来不及了。您大概还不知道,他们盗墓贷款,筹措的经费,是用来支付边防军的开支,购买军械,扩充实力的。下一步,说不定就是为了攻打西南,打内战。我们共合需要和平,南北应为兄弟,怎么能为了一己私利,就自起干戈?我们,得做点什么。”

    “好……我明白。”孟思远只觉得心里翻腾的越发厉害,努力地思考片刻之后,才道:“我这就换衣服备车,你跟我一起回京。我们去找冯总统,他是国家最高首脑,请他来为天下主持公道。”

    惊雷滚滚,暴雨如注,雷雨交加中,孟思远的马车冒雨疾行,远远地已经望见了巍峨的城墙,和被雨水打得蔫头搭脑的五色旗。

    京城,近在眼前。(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章 惊雷(上)

    京津民间,素有过阴天的说法。大雨滂沱,不能做正事,正好有足够的理由来给自己放假,吃喝玩乐。这种属于富人的休闲理由,在安福俱乐部被发扬到了极致。虽然房间足够大,但是依旧显的喧嚣而吵闹,议员们放浪形骸,全没了在国会里,那种刻意维持的严肃庄重。

    西装早就已经脱掉,衬衫的领口也已经松开,抽足了大土的议员,不是忙着在牌九]麻将间一展雄风,就是去追逐房间里,那些会走的风景。

    八大胡同头等小班的纪女,又或者是租界里的交际花,一个个美丽而又充满风情的女人,都穿着紧身而又轻柔的单衣,将美丽的身体,若隐若现的展示在众人面前,惹的人心驰神往。这些衣服的样式极为新奇,用料考究,将议员的目光牢牢吸附在自己身上。

    徐又铮游走于各位议员之间,或与张三交谈,或与李四说笑,同时应酬着几个人,思路依旧清晰。每一个议员,都可以感受到这位秘书长的骄傲与盛气凌人,即使是说笑时,也是上司对下属的调侃,他们之间,没有平等。

    作为段芝泉的灵魂,徐又铮从没想过要和议员们平等相处,或是装出刻意相处的样子,没有这种必要,他也不喜欢如此做作。凭什么,自己要和他们平等?这些所谓的议员,不过是他小徐手里的工具,而眼下,更好用的工具即将完成,这些人的用处已经越来越小,他也越来越不屑于,敷衍这些败类。

    他看不起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对于民住制度,他十分支持,也认为这种泰西的议会制度,自然有其先进之处,至少比起帝制,要先进的多。但是,再好的制度,也需要好人,才能发挥作用。这些酒色之徒,却远远谈不到合格,如果任由他们操纵国家,这个国家的处境,只会比现在更凄惨。

    虽然他们在安福享受着自己的招待,但是如果有人送上其他好处,他们也不会拒绝,更不会坚持立场。正是因为这些人的贪婪与自私,山东议员才始终能在国会里形成强大的力量,任何一个于鲁不利的议案,都难以通过。国会不能掣赵冠侯的肘,只能用来在京里内斗,这样的民住,却不是他想要的。

    中国需要强人,需要一个独一无二的声音,否则,是没有希望的。至少在这一点上,袁慰亭做的没错,只不过他不是合适的人选。只有自己这样有才干的人,才合适……

    一名议员与徐又铮说话时,目光无意的游移了一下,虽然很快,但是也逃不过徐又铮的眼。议员的注意力,是被身边走过的一位北地胭脂所吸引过去。能在安福俱乐部里露脸,相貌都不会差,这个女人的姿色,也没美到惊世骇俗的地步。真正吸引人的,还是她的穿着。

    那是一件素色紧身洋装,露出大半截腿,外加雪白的胳膊。身上覆盖的部分,也是若隐若现,再配上身上的香水,确实对于这些爱花客,有着惊人的吸引力。

    这些衣服的样式和料子,乃至女人们身上的香水,都来自山东,听说样式还是赵冠侯的太太们设计的。鲁货的触角,已经遍布南北,再不想办法,就彻底没法控制了。

    两年时间里,自己努力的维持着这个局面,终于有了今天的成就。目前为止,安福俱乐部还是一个松散的正直联盟,更多的时候,只能充当娱乐场所,议员们忠诚度不高。

    即使如此,能让目高于顶的罗汉,能够按照自己的命令去对付某一个人,这已经算是巨大成就。下一步,就是排鲁,再接下来,就是展现军事与正直的双重手段,让整个国家变个样子的时候。

    徐又铮如是想着,但是表面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态度,依旧与议员们说着话,在不经意间,代替段芝泉发号施令,向议员们分派着任务。

    湖南的求援电报已经到了,发报人,居然是一向被认为亲鲁的罗重轩。其代表湖南省议会发出请求,希望正府可以下停火令,划出非军事区,为进一步和谈做准备。虽然其中不涉及鲁军,但是其不求于鲁而求于正府,就足以说明问题。

    罗重轩的算盘打的很响,他是想借正府与鲁军之间制造矛盾,以正府牵制鲁军,复以鲁军制衡正府。最终的目的,还是湖南维持独立,且不再向山东协饷。这种用心,于徐又铮面前,算不上什么高明计谋。他不但已经盘算出对方的想法,更想出如何将计就计。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不但要做黄雀,更要做雄鹰。万里天空,才是自己翱翔的战场,这些蝼蚁,只配在自己的阴影下雌伏。

    初步的作战计划已经拟订出来,就在国会还在考虑,该几时下停战令,又该用什么措辞时,他已经决定,改停战,为宣战。借这个机会,打上一仗。

    以边防军四个师借道入湘,武力保卫湖南和平。这当然要涉及到借路,以及地方协助物资,所以他会用陆军部的名义先发命令,再用总统府的名义,发布正式的文件。谁如果试图抗拒这些命令,那边防军就会先给他们展示一下,自己的力量。

    议员们对于军事干涉的提议很敏感,有些人本能的预感到,这不是和平的信号,采取了推脱或敷衍的态度。徐又铮则面带微笑的,与他们进行拉锯,其神态虽然很平和,但是言语中透出来的决绝与不容置疑,不经意的影响议员们,让他们只能一退再退。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年轻的职员顶着大雨冲入俱乐部内,焦急的四下张望一阵后,快步冲到徐又铮身边,低头道:“我们的人没能拦住鲁平山,他跟孟思远接上了头,两人现在奔总统府去,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

    徐又铮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这帮人连个书生都对付不了,还有什么用?简直就是一群废物,我让他接替江宗朝,可不是要他当菩萨的。”

    一名刚刚赌输了钱的议员,拥着个纪女走向休息室,恰好听到这句,笑道:“秘书长,京里又有哪个报馆不开眼,招惹到秘书长了?听我一句,对付这些报人,洋钱比刺刀管用。光指望雷震冬的兵,解决不了问题,他们只要往租界一藏,我们又能拿他怎么样?对付他们还是得用软功,给他们钞票,再不行,就找几个漂亮女人去陪陪主笔啊,记者啊,保证,什么事都没有了。”

    徐又铮点点头,未做评论,直到这名议员走进休息室,他才小声道:“自己把自己当成猪猡,就别怪别人把你们当猪仔来卖。这个天下,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好对付,共合岂无君子,内阁亦有栋梁。这个天下能收买孟总长的人,我看还没生出来。”

    他边说,边走向最大的一间休息室,那是他专用的房间,任何人不得进入。房间里,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大床美人,或是精致烟具。

    屋子的陈设很简单,追求的是简洁实用。墙壁上悬挂着一副全国地图,在地图上,插着数种颜色的迷你旗帜。几名年轻人,持着笔就坐在桌前,等着吩咐。在他们每人面前,都立了一面小牌子,上面分别写着西北、江苏等共合省份字样。

    徐又铮朝几人点点头,说了声辛苦,随后向众人道:“这种天气,让你们窝在这里,不能到外面快活,是我对不起你们。不过这种日子很快就会过去了,等到事情结束,我会把安福俱乐部关门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就是属于你们自己的时间,想怎么样都可以。”

    几名年轻人都露出兴奋的神色,纷纷道谢。徐又铮笑道:“我这个人做人很简单,谁对我忠心,谁能干活,我就一定会有重赏。只要对我有用的人,我不会亏待他。现在,你们就先要为我工作,才可以享受我说的奖励,为了过好日子,就得用心做事。”

    他指向面前写有西北字样的年轻人“你写,新远我兄,见字如面……”

    随着他的吩咐,年轻人举起笔,开始迅速的书写,趁着书写的当口,徐又铮的手指就指向了下一个人

    “你写,恒易师长,大势在我,两湖在握”

    “你写,百川将军台鉴……”

    利用书写上的时间差,徐又铮同时完成了数份发往不同省份,不同人物的电报稿,当他说完最后一句之后,神色自若,几名年轻人,却已经汗湿衣衫。徐又铮来到地图前,对众人道

    “这就是我们的国家,一个富饶辽阔,而又美丽的地方。自秦皇统一六国以来,我神州大地,就以一统为兴旺发达之象征。天下惟有一统,才能强大。我国国土人口,远在扶桑之上,眼下铁勒内战未休,泰西疲弱无力,正是中华再起,重振雄风之时。可是,现在我们的国家又是什么样子?”他拿起笔,在地图上随意的划着

    “不是这里试图独立,就是这里,试图游离于正府之外,我们能容忍这么一副美丽的画,被破坏的支离破碎,不成样子么?当然不能。我们不但要让这副画保持完整,还要让它变的更大,更美。而你们有幸,就是这副画的作者之一,今天,你们陪我把这副画保住,明天,我带着你们,去画一副更大的画作回来。那时候的画面上,将有西伯利亚,将有扶桑,未来还会有更多的地方一一入画。所以,都打起精神,当一个好画家。”

    随同徐又铮进入休息室的年轻人,有些焦急地问道:“秘书长,那孟总长那边……”

    “我自有安排,你替我接扶桑领事馆,要做画必须得有颜料,我要问问他们,什么时候才肯把颜料钱汇过来。”

    冯玉璋也不曾想到,在这种天气里,居然会有访客上门。最近一年,他的身体并不好,总统位置的艰难,只有真的坐上去,才能体会到。总统宝坐,好比是一个火坑,即使是大罗金仙,到了这个位置,也会顶削三花,胸散五气,变成个凡夫俗子。

    两次组阁失败的打击,经济的压力,各省催讨军饷的电文,让他的身体迅速恶化。曾经健康的体魄,因心境而变的糟糕不堪,失眠、恶心以及心脏方面的疾病接踵而至。可是国人自古以来,就是易上难下的心态,辞职归隐,安享余生,却又万万办不到。乃至于,现在他还在努力说服国会,延长总统任期,别把洪宪帝制以及黎黄坡任职那段时间,算进他的总统任期里。

    他与孟思远的交情不算深,孟本人就是那种君子不党的性子,在内阁里不搞党派,属于低头做实事的人。只有修铁路的时候,会想冯玉璋要支持,但也不会许给多少私人利益,更多的时候还是要讲公益。

    商人的手段他当然有,比如送些干股拿些好处,但是其他的许诺不会做,冯玉璋则因为赵冠侯的关系,对这位总长的请求从不拒绝。反正要头疼的是内阁总里,自己不必去做小人。因此当孟思远与鲁平山站在他面前时,他的情绪里,也是错愕的比重占了上风。

    雷声滚滚,冯玉璋桌上的青花瓷茶杯,也落到地上摔个粉碎。这位平时向以和善面目示人的总统,脸上露出了惊怒交加的神色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从没在这种文件上签过字,更没有可能用印。没有我的签字盖章,这些东西是怎么生效的?要查,必须要一查到底,私自盗用总统印章签名,这种行为,恶劣到了极处,不可容忍!”

    “孟总长,平山,我可以向你们表个态,这件事,不管牵扯到哪个级别,不管牵扯到谁,我都会一查到底,维护司法威信,也要还天下人一个公道。我这就签发总统手令,组建特别转按组,思远,你来当这个组长,用谁当部下,都由你决定,我不参与,只签字同意。用人用钱,随你一句话,总之,这件事不查清楚,这个总统,我就不做了!平山,你就是重要证人。这件事查清之后,我会任命你一个更合适的职务……”

    自从当总统以来,冯玉璋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硬的话,如此坚决的表达过态度。他像一个正客,多过像一个军人,何况是身被包围的正客。他习惯了屈服,退让,妥协,当他终于找回了一丝军人的感觉,果断的发号施令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舒泰,心脏跳的格外有力,这种感觉……真好。

    直到孟思远与鲁平山离开,他还沉浸在兴奋之中。他很清楚,这些东西暴光之后,对段系将是毁灭性打击。即使是安福俱乐部的人,也没法在这种事上出来站台,被段系欺负了这么久,反击的机会,终于来了,老天开眼。

    一道格外耀眼的闪电划破天空,炸雷忽然响起,伴随着这惊人的雷声,总统府所有电灯,同时熄灭。(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一章 惊雷(下)

    作为军人,听惯了枪炮声,雷声或是断电,都不能算是什么惊人的变化。但是对于心脏病人,这种突如其来的刺激,却令心脏的负荷加具,冯玉璋只好慢慢的坐下身子,调整唿吸。

    冷静,一定要冷静,越是大战之前,越要保持心态平和。作为打老仗的军人,这些常识,冯玉璋不会匮乏。他反复盘算着自己的计划,确信万无一失。段芝泉向扶桑贷款,甚至不惜盗卖文物随葬品,可算是破釜沉舟,他的图谋,一定是自己这张宝座。

    既然他不仁,就不能怪自己不义了。北洋的袍泽之情,还是在安福俱乐部的三杰结拜,都已经不能再讲。自己需要反击,干净利落的反击,让段芝泉知道,他错的有多严重。

    自从山东战后,国人对扶桑的看法极为恶劣,心理上,亦有了战胜国的优越感。仿佛高丽构兵之败,已彻底洗刷,扶桑依旧是弹丸之地,不是共合敌手。这种情绪,当然不够冷静,也不够客观。但是民意如此,正府外交上,对扶桑的尺度便难把握。

    固然不能将对方视为敌国,可如果走的稍微近一点,就会有报社出来,朝正府丢一通文字炮弹,打的人落花流水。连态度上稍微谦卑一点,都会被报人骂成臭头,段芝泉却连类似二十一条的苛刻条件都能认可,他一定是疯了。

    不管是盗用总统签名印章,还是与扶桑媾和,都是触之即死的红线。徐又铮即使有通天手段,这回都翻转不了局面。汪聘卿为人性情谦和,如果这件事让他知道,肯定是变着花样劝自己大事化小,要想解决段芝泉,就只能靠自己。

    自己要做的很简单,只要给孟思远足够的助力,用他的力量把段芝泉的势力彻底拔除。虽然鲁系的力量很可观,孟思远此人,却是出名的只知办事,不知要权,对于总统或是总里,他的兴趣都不如修铁路来的大。以挑选合作伙伴的角度看,放眼共合,怕是再也找不到一个,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依孟思远的主张,这些文件应该送到报馆,立刻安排见报,向段系问责。但是身为总统,冯玉璋终究还是比孟思远多了些沉稳。事情远没到图穷匕见的地步,现在闹到报馆,还为时过早。

    为了安全,公事包被他留在了总统府。在黑暗的房间内,他反复摩挲着皮包,听着窗外疾如爆豆的雨声,仿佛又回到了汉口战场。外面枪声大做,公事包就是自己最有力的武器。

    自入京时,满腔雄心壮志,却为无情的事实所击垮,不得不忍气吞声,屈己从人。终于,可以一抒胸臆,做一回真正的总统,他反倒是有些紧张,又有些茫然。两次组阁失败的经,对其影响很大,现在眼看就有机会报仇,却又担心着未来,自己第三次组阁,又能否如愿。

    心口隐隐有些做痛,大概是刚才太过兴奋,让心脏的负荷加巨了。他想找些泰西医生给自己开的药,但是没有灯,找起来比较困难。电路迟迟修不好,电话竟然也打不通,招来总统府的秘书长,才得知方才的闪电,噼坏了线路。至于电话线,据说问题出在外面,这种天气,今天注定修不成。

    冯玉璋无奈的叹口气,堂堂共合总统,却连电话都修不了,如果这件事发生在铁狮子胡同那,肯定会有工人冒着雷雨去抢修。

    他在烦闷与兴奋交织的情绪中入梦,这一夜,他梦到了很多事。段芝泉低头,国会同意他延长任期的要求,安福系转为自己所用。国会不再掣肘,自己放开手脚,终于可以放手施为。各省督军,全到京里为自己贺喜,一群鸡毛掸子围着自己鼓掌祝贺,争相献媚。就在这阵阵掌声中,冯玉璋醒了。

    天依旧黑着,雨还下个没完,梦中的掌声,实际是天外的雷鸣。听着雨打房檐声,他忽然想起,自己还忽略了一件事,应该让秘书长给自己准备一份发言稿。

    专按组成立之后,要就总里卖国事件向国会提出弹劾,接着必然要找报馆跟进,自己身为总统,得提前预备好表态,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他喊了两声,没人应答,自己点起蜡烛,向办公室走去。本来这件事想瞒起来,但是既然要让秘书长写东西,这件事就必须让他知道。

    没走多远,就遇到了总统府的卫士,卫兵想要搀扶,却被他拒绝了。自己一个人摸着黑,来到办公室,自泰西购买的密码箱内,取出了那个公文包。拉开暗格,将文书取出来,随即就命人去叫秘书长。

    秘书长听了冯玉璋的描述,表情有些不可思议。

    “总统,您确信,这是真的?这……这恐怕不可能吧。芝翁是个明智之人,不大可能干出这种荒唐事情,这会不会是西南的奸计?眼下国会正要通过战争提案,一举解决西南军正府。我们可不能中了西南的奸计,给孙帝象或是其他什么人做了帮手。总统和芝翁现在的关系,刚刚缓和,如果因为这件事闹僵,恐怕……”

    “我不怕歪鼻子!他对付黎黄坡,靠的是兵变。我在京里有两个师拱卫,他能奈我何?如果他想用非法手段,我立刻可以命令部队平叛。他私自盗用我的签字和印章,这种行为已经违反先法,难道我要对此不闻不问?”

    “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就此事追查,是大总统权力,我只是觉得,我们得慎重。徐又铮是个极精明的人,如果抓不住过硬的证据,他是不会承认的。”

    一边说,秘书长一边飞速的看完了那份文件,随后又把文件推了回来。“大总统,我觉得……您应该多休息,等到线路修好,我会帮您联系一家医院养病。”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说过,我需要养病?”

    “总统,我是真的建议您,好好的检查下身体。您最近实在是太累了,国事很重,加上国会里一些人捣乱,您确实承受了很大压力。就以这份文件来说,我实在看不出,这跟二十一条,或是对扶桑贷款有任何关系。这只是一份最普通不过的银行贷款文件,段芝泉向中卡实业银行贷款,并不违反先法,也没有国家不利之处。而且我没记错的话,这笔贷款确实是大总统同意的,我们正是靠这笔贷款,才给职员们发放了工资。”

    “什么?你在说些什么,这是段芝泉向扶桑贷款的文件,还有双方交谈的备忘录,怎么成了中卡银行……”

    冯玉璋感觉自己的胸,闷的比睡觉前还厉害,他愤怒的将公事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但是接下来他就发现,情况不对。备忘录不见了,文件的数字也不对。作为军人,他对于这些东西格外敏感,尤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他的印象也非常深,不可能只睡了几个钟头,就记不清这些东西。

    他飞快的翻开一份文件,就着昏暗的烛光,却发现,那只是一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银行贷款合同。另一份,则是一处物业的抵押合同。做梦,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虚幻,是梦境。冯玉璋的心里反复告诉自己,这都是梦境,是自己太过紧张,才做了这样的噩梦,只要梦醒,就一切都好了。他用力咬了下舌尖,希望借此恢复清醒,由于用的力气太大,鲜血顺着嘴角流出来。舌头和胸口一样的疼,但是面前的一切,丝毫不变。

    秘书长的神色更为紧张“大总统,您先冷静一下,我这就让人去找大夫来。您别激动,徐铁珊、段芝泉,我们早晚都要打倒他们。但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而且这些东西,我们也根本没法当证据用。等一等,等我们有了足够的证据,肯定可以……”

    梦……果然都是梦。孟思远、鲁平山,二十一条借款文件,打垮段芝泉的希望,一切都是假的……这个总统……也是。

    胸口的疼痛变得剧烈无比,眼前的一切变的模煳,扭曲,仿佛身处的世界,瞬间变的虚幻无比。两耳轰鸣,仿佛千百门大炮同时做响,以至于秘书长的嘴虽然在动,他却听不到对方说什么。胸口的疼痛,让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战场,一发枪弹命中了自己的胸膛,而发射这发枪弹的武器,就来自自己身旁。

    在身体陷入巨大痛苦时,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眼前的一切是梦,孟思远也是梦。自己身边,早就已经被徐又铮安排了人手,而这个人必然被自己认为是心腹,以至于连保险柜都可以打开。

    自己熟睡的几个小时里,打开保险柜,更换文件,都是轻而易举的事。自己可笑,可笑在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孟思远可笑,可笑在以为世上还有公道两字。国民可笑,可笑在以为国会共合,就真的可以羁縻住强者。梦里的人,有谁不可笑?

    梦,该醒了。

    孟思远在京中的住宅,是昔日袁门二总管之一,郭世五的一处物业。袁慰亭死后,赵冠侯抓了两个总管用刑,拷掠出的财产超过一千五百万,几乎比袁家的产业未少到哪里去。现金部分除去给袁慰亭办丧事,就是用来分给袁家人做生活使费,京中物产则由赵冠侯使用。这一间,就送给孟思远做私宅。

    这处宅子里佣人不多,曾经的古玩陈设,一部分被孟思远送进了共合博物馆,另一部分,则随同原有的红木家具,一起换成了现金,随后变成了铁轨、枕木。他虽然自身就是共合极成功的商人,但是衣食十分简朴,家里甚至没有准备厨师,只有柳氏为他做饭。

    见到孟思远带了外人回来,柳氏极为恭敬的见个礼,其举止间像个仆妇多过像女主人,很有些小心的说道:“振……振大爷一直在等您”。

    因为赵冠侯的关系,原本生活里不会产生交集的承振与孟思远,现在也算是合作伙伴。承振为孟思远修铁路拍摄记录片,重点宣传那些吃苦耐劳,拼命劳动的铁路工人。另外,奉济铁路按照规划,是要修到东北,难免与旗人产生纠葛,有承振这个宗室在,两下应该比较好沟通。

    柳氏因为家里没有几个佣人,不得不亲自接待承振。她这种极为传统的女人,总觉得这样很容易惹起嫌疑,因此拼命的辩白,孟思远却顾不上这些,只问明了承振的位置,说了一句“去预备饭吧。”带着鲁平山,直接奔了客房。

    承振正自顾抽着烟斗,见孟思远回来,朝他打了个招唿“孟总长,您可算回来了。幸亏我听说你进京了,直接奔你家,要不我去工地,还得来回折腾,就这大雨天,不得把我浇死。我说你也是,好歹也是个总长,先不说你的年俸,就说你自己名下的那些工厂,每月进的钱就不知多少。怎么日子过的这么寒酸,不嫌丢人啊。看看你太太给我备的这叫什么茶?这是人喝的东西么?我们王府看门的,都不喝这玩意。我让她行行好,把茶倒了给我换的白开水,要不然非渴死我不可。”

    “对不住,我这个人对饮食很随意,家里没有准备好茶,贱内的厨艺,也不算出色。只能做一些粗茶淡饭,还请振大爷多原谅。”

    “甭客气,我压根就没打算吃你们家的饭。就你在工地上给我准备那工作餐,好悬没药死我,我得多不涨记性,才在你们家吃饭。我这说是去玉华台要桌酒席,电话还打不出去。估计是下雨下的,不知道把哪又噼坏了。你说这老天爷也是不开眼,那雷啊电啊,总往线路上噼有什么用,有能耐噼人啊!刨坟掘墓的不噼,噼哪门子电话线。”

    等他唠叨过一阵,才刚注意到鲁平山“这是?”

    “一个朋友,来找我说一些事情。完颜兄,您到寒舍,可是有什么指教?”

    承振点点头“指教,我是得给你指教。你知道么,裕陵和定东陵叫人给刨了。我们旗人,虽然没了势力,丢了江山,可是也不能让人骑脖子上拉屎吧?大伙已经商量好了,跟盗墓的没完!大家联名,去法院上告,法院不管,我们就去洋人那告,非得要个公道不可。可是我们这还没等告那,那边警查厅就有消息来,说盗墓的已经自首了。他们自称……是铁路工人,也就是你的人。”

    承振口若悬河的介绍着,大街上,刚刚去饭店叫了菜的听差,正打着一把伞,顶着雨向孟宅疾奔。雨很打,打的他直不起腰,只能低着头,冒雨疾行。雷雨交加的街头,基本见不到行人,少数几个路人,也都在大门楼的房檐下避雨。

    城市的排水系统,应付不了这么大的雨,路面的积水很严重,听差只能趟着水前进。

    距离孟宅已经越来越近,听差的脚步加快了,可是忽然,他感觉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努力的看过去,才发现,在自己与目的地之间,已经多了一道蓝色的堤坝。

    身穿蓝色军装的北洋兵,不知何时,已经堆满了整条大街,军靴陷在积水里,不动如山。随着闪电划过,可以看到那一张张木无表情的脸,和一柄柄雪亮的刺刀。听差手中的伞,落到水中,随着雨水向远方,无力飘去,一如浮萍。(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二章 不疯魔不成佛

    滂沱的暴雨中,一身工人装束的邹秀荣,头上戴着安全帽,穿着皮靴,艰难的跋涉在****的路上。

    由于陈冷荷和安妮到山东去看孩子顺带抢老公,共合银行的工作,就由邹秀荣暂时承担。她比之冷荷略少了三分干练,却多了两分沉稳,加上平易近人的性子,在银行里很受部下欢迎。

    一如一个知心姐姐的形象,又不缺乏管理手段,邹秀荣在银行里,很有些人缘。加上陈冷荷担任经理后,在共合银行推行山东的高福利正策。是以山东入住共合、交通两行,非但没引起什么抵触情绪,反倒是在基层得到更多支持。

    有了基层工人的拥护,上面的很多决策,就更容易实施。靠着高明手腕,以及丰厚的资源,共合交通两大银行都已经实现了正盈利。孟思远修铁路,经费上开支巨大,即使发行公债,也需要挪借头寸周转,如果离开这位前妻的支持,实际也是很难办到。

    两人虽然并没有恢复夫妻关系,但是彼此之间的相处,也不再像过去一样,一如朋友。他们仿佛找回了在海外恋爱时的感觉,彼此的人虽然不能长时间见面,心却贴的格外近。

    以邹秀荣外圆内方的性子,想要她主动低头,说出希望复合的话,实际非常困难。再者,中间还个柳氏,也是个很大的问题。即使赵冠侯给他们制造了一些机会,孟思远私下也说过,他并没有和柳氏发生过什么。但对方毕竟在孟家生活这么久,名义上也是孟太太,对她没有个妥善的安置,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个女人是个好人,在孟思远母亲弥留之际,其始终侍奉在旁,须臾不离,比起亲生女儿更为孝顺。对于孟思远的冷淡,并没有怨言,即使两人只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她也依旧像个真正的妻子一样,照顾着孟思远的饮食起居。邹秀荣相信,论起爱的强烈,她绝不在自己之下。这样的好女人,是不该受伤的。

    所以,她在找一条彼此都可以容忍,且又尽量减少伤害的路,这条路并不容易找,但不管多难,都难不过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思远可以有信心为共合修出一条通往富强的铁路,自己又为什么没有信心,修好这条通向幸福的铁路?

    她虽然是女流,但是跟鲁军打交道的时候多,跟一群大兵军官同吃同住都有过,于男女大防看的不重。所以到了工地上,可以和那些工人们亲切的打招唿握手,说着勉励的话,走进帐篷里,观察工人的生活环境和实际问题。工人们对于她和孟思远的过往并不十分清楚,却也听人说过,这位邹经理,曾经是孟总长的太太。

    出于对孟总长的拥戴,工人对邹秀荣也十分客气,不用人招唿,就会自发的穿好衣服,扣好身上所有的扣子。工地的几名管理者诚惶诚恐的跟在邹秀荣身边,劝她快点回帐篷里去。光看她那皮靴被泥巴弄的肮脏不堪,连裤上都满是泥泞,几个人就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没关系,你们可以在这种环境下作业,我只是走一走,比你们轻便的多了。前方勘探的工人,我还要去看看,他在这种天气下坚守岗位,比我更辛苦。跟他比,我这里吃点苦,又有什么关系?”

    在几名随行女子的搀扶下,她继续向前走着,并不是为了做秀,而是为了体验一下,思远在这种环境下是怎么工作的。

    如果是老四,他肯定会拿出一些钱,雇人干这些事,自己在一个舒服的地方遥控。即使在前线,也不会冲到烂泥塘里自己来拼命。在淮河治水时,他只是简单的抡了通铲子,就找借口到帐篷里去躲闲,如果不是安娜成了泥猴,他都不会去前线。这小子……

    她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容,想象着如果这条路是赵冠侯来修,又该是怎么个修法,工地又是什么样子。至少工地上的饮食,他是吃不惯的,肯定会带着随身厨师,特意购买餐料,外加带上几个女秘书。当然,更多的是会拉上一群外国人。有了洋人的资金和技术,速度会很快,他就可以少受罪,但是铁路及矿山利益会被分走一大块。

    孟思远经略铁路的目的,还是为了整个共合,乃至后世子孙的利益考量。这次筑路成功的话,接下来,就是西北,如果有机会,还要修到四川、云贵。想着孟思远曾向自己描述过的蓝图,未来南北货物可以运转畅通,物资部队可以直抵前线,震慑周边邻国。

    再加上大量的矿藏可以发掘输送,或许自己和思远不用等到白发苍苍,就能看到国家的富强。到时候,一定要叫上老四一家,和自己一起在火车上,看遍祖国的每一处河山,当然,还要有思远……

    孟思远被捕的消息,是在两天后才传到工地,狼狈不堪的柳氏,天知道是怎么从京城来到的工地。身上满是污泥,差点被当成是叫花子。受了极大刺激地她,拉着邹秀荣的手只是哭,过了好久,才把话说明白。

    “北洋兵抓了思远?这怎么可能?”邹秀荣第一反应是诧异,接着是觉得莫名其妙。不管是雷震冬还是徐又铮,可都不像有这种胆量的人物。

    “他们……他们说老……孟先生亏空路款,盗挖东陵昭陵。他们还杀了人……杀了那位鲁先生!就在客厅里,他们就敢杀人!血……到处都是血……”

    柳氏因为精神太过紧张,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半天才把话说明白。邹秀荣听到杀人,脸色也变的凝重起来“你不是说承振也在,他呢?也被抓了?”

    “没有!好多兵,把他给架走了,说是与他无关。邹太太,求你快救救孟先生,我下堂……不,你们叫离婚。只要能救孟先生,我怎么样都可以。他们好凶,好可怕!”

    邹秀荣点着头,安抚着柳氏“你别怕。既然承振没事,我想思远就一定不会有事。他是总长,没人敢伤害他。你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没人能逼你离婚,我也不能。你先歇一歇,我来想办法。”

    京城,军警稽查处的牢房里,孟思远看着对面的徐又铮,脸上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我果然低估了军阀的下限。伪造签字,伪造印章,签署卖国条约。口口声声维护版图完整的徐督办,不觉得脸红么。你觉得,答应了扶桑人那些条件之后,我国还能保持独立自主地位?”

    徐又铮同样面带冷笑“幼稚!所以说你是书生,不是将军,见识和目光都太过短浅,根本不明白时代的大势。扶桑人当然可以通过条约,把手伸进我国内政,但是中国扶桑地属邻邦,本就不可能相安无视,他来向我们伸手,我们也可以向他伸手。我们之间的牵连越多,彼此的交流机会就越多,向扶桑国内渗透的可能就越大。自山东战后,扶桑遭遇天灾**,国力大不如前。我国只要完成一统,从体量上,从人口上,都可以全面压制扶桑。到时候,是我们吞并扶桑,而不是扶桑兼并我们,这个道理,又岂是书生所能明白?”

    “看似高尚的目的,不能掩盖你卑鄙的行为。盗挖东陵,盗窃路款,擅自枪杀财政部雇员。徐又铮,你已经疯了!”

    徐又铮不怒反笑,脸上笑容格外灿烂

    “孟总长,你说的很对。不管是盗挖东陵,还是盗窃路款,乃至枪杀财政部人员,都是丧心病狂的罪行。即使你身为共合交通总长,犯下这样的罪行,也一样要承担法律责任。我们共合是个法治国家,不能因为你有什么特殊身份,就超然于法律之上。所以,我建议你认罪,争取法律上,对你宽大处理。”

    孟思远冷哼道:“伪造签名,不是徐督办的拿手好戏?如果不是我看到那些提款单上我的签名,我真不敢相信,有人能把我的签名,模仿的如此惟妙惟肖。我想,冯总统的签名,也是你模仿的。你想要什么样的口供,就请你的人自己来完成,我自前金到共合,从不曾屈服于强权或是刺刀。过去不会,现在也不会。”

    “你说的很对,我想要一份你的认罪文件很容易。知道我为什么放走承振么?不是因为我怕宗室,如果我怕他们,就不会去挖东陵了,我是压根不在乎。丧家之犬,他能把我怎么样?即使山东,又能把我怎么样?”

    徐又铮的胳膊拄在桌子上,双手交叠托着下巴,金丝眼镜在灯下泛光。

    “战争……我从来就没惧怕过战争,想反,我一直渴望着战争,无比渴望。不破不立,大乱之后,才有大治。共合需要的不是虚假的和平,而是战争,是流血。用大炮轰碎所有枷锁,砸开所有虚伪的规矩、利益、联盟……美丽的鲜花,只会在鲜血的灌溉后才能开放。没有一场彻底的动荡,共合就永远是死气沉沉,不能获得真正的飞跃。我的所作所为,你们不明白,也不会理解,我也从没指望过你们明白。这次,我真的想要这个机会,这个与山东一决雌雄的机会。只要打倒山东,接下来,整个共合的督军,那些跳梁小丑,都会选择臣服,整个国家就能实现真正的统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各自称王!”

    “虽然我们不在一个体系,但是我确实很欣赏你的为人。换句话说,在共合,我见多了软骨头,见多了卑鄙小人,而孟总长,却是少数我真正敬佩的人之一。你不贪财,不好涩,不惧怕强权,敢于维护公理。任何一个正常的社会,都需要你这样的人担任要职,国家才能发展。所以,我真诚的邀请你,加入我一方。”

    徐又铮诚恳的向孟思远伸出手“我们合作。你继续修铁路,我来搞军事。就像当初孙帝象对袁慰亭说过的,我练二十万精兵,你修二十万公里铁路。我看过你的铁路规划图,也见过你修路时的样子。我相信,只要给你足够的资本和支持,你肯定能实现你的梦想。但是,你的梦想,现在是实现不了的。只有这个国家一统,才有可能让你修铁路的梦成真。军阀割据,各自为政,你的铁路又能修多远?我相信,你不会喜欢现在的共合,不管它看上去有多繁荣,又有多和平,实际都是假的。各省督军自行其是,目无正府。各省民众以自治为乐,搞什么联省自治联盟,国内有国,各据一方,这样的国家是混乱无力的。山东的富足,是建立在掠夺全国基础之上,这样的发展是病态的,也于国无益。我希望咱们联起手来,给国家动一次大手术,把所有的毒瘤一个个切掉,给子孙留下一个健康的国家,你难道不愿意看到那一天?”

    孟思远点头道:“如果你在这之前说这些,我会把你引为知己。可是现在……我对你说的话,却要打一个问号。你所谓的美丽国家,和我的定义,肯定是不同的。从你为达目的,不惜盗墓,亏空路款,到二十一条,你让我怎么信你?”

    “这还是书生之见!”徐又铮毫不客气的训斥道:“当年曹孟德设发丘中郎将,以墓藏为军资,这本就是常事。与其让那些宝贝埋在地下陪死人,为什么不让它们给活人做贡献?说到路款,那些商人爱财如命,我不拿一个虚名笼络他们,他们哪个肯出钱?我说发公债统一国家,没一个人会出钱。只有修铁路,挖矿,他们才肯出钱买公债,对这些知利不知义的商人,你为什么要同情?二十一条……我说过了,那只是权宜之计,将来后悔的,一定是扶桑人。你只要加入我……一切都会变好。”

    “那你又要我做什么?孟某不过一书生,又能对你的大业起什么帮助?”

    “孟先生不必太谦虚,我希望你站出来,在记者招待会上,揭露赵冠侯的丑陋嘴脸。只要你宣布,盗墓、亏空路款,都是山东做的,我就保证你的安全。你是个爱国的人,应该知道,山东是目前共合第一大毒瘤,这颗毒瘤不除,共合就会持续被吸血,永远得不到发展。只有去赵,共合才能获得新生。你我都是爱国者,都明白,私人感情不能妨碍国家利益的道理。我想,孟先生不会有意见吧?”

    孟思远点点头“徐督办说的有道理,山东确实是共合毒瘤,这一点,我和冠侯私下闲谈时,不止说过一次。山东越富,全国越穷,以全国之物力,以养山东的高福利,对于整个国家并不是好事。而且冠侯本人的操守,也并不算出色。但是……他是我的兄弟,如果我向自己的兄弟背后捅刀,或许是一个合格的爱国者,但一定不是一个合格的人。抱歉,你的建议只能说服我的爱国心,却无法说服我的良心,所以,我选择拒绝。”

    徐又铮起身,朝孟思远郑重一躬“孟总长的人品高洁,铁珊佩服。是我把孟总长看的太小了,在此,向孟总长道歉。方才孟总长说我疯了,或许吧,当今的时代,就是一个属于疯子的时代,我也不能免俗。不疯魔,不成活,接下来就该轮到疯子表演,孟总长请多担待。”(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三章 求援

    蜿蜒的铁路上,机车喷吐白烟,唿啸而行。

    虽然徐又铮没下达对邹秀荣逮捕的命令,但为防万一,她还是带着柳氏,登上了一列紧急开出的列车,驶向济南。

    孟思远在京里有些朋友,山东在京里,也有议员的力量。但是邹秀荣有个预感,这次的事,并不是议员或是大状可以解决,能救思远的,只有老四。车上,柳氏依旧哭个不停。邹秀荣对于这个女人,钦佩远远多于好感。

    事实上,让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导致自己离婚的女人产生好感,本就是强人所难。可是对于她的付出,以及对于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不出怨言,却又难以指责。柳氏是个好人,理当有好报。

    邹秀荣承认,柳氏对于孟思远的爱,可能比自己还要强烈,否则以她的家世和姿色,早就应该嫁一个有身份地位且足够富贵的丈夫,生几个孩子,做一个幸福的母亲。对这个简单的女人来说,孟思远就是她的一切,可是现在她的天,要塌了。

    “别害怕,到了山东,我们就有办法了。”事实上,邹秀荣对于孟思远的处境同样担心,但是在这个柔弱的女人面前,她必须把自己的柔弱隐藏起来,让自己显得有信心,才能让柳氏的心稳定。

    两个原本没有多少交情的女性,此时像好姐妹一样,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通过这种温度的传递,把信心和力量传导给对方,让后者更有胆量。

    望着车窗外,飞速划过的景物,邹秀荣的心始终悬着。对方既能抓捕思远,就同样有可能对自己下手。虽然铁路工人以及沿途路局,用尽一切手段对自己进行保护,可是面对正府的力量,这种保护能起多大作用,并不好说。她并不怕死,但是柳氏这个柔弱的女性,如果也被抓到监狱里,又能否挺得过?

    火车到保定车站停车加水,看到月台上站满了背枪的北洋兵,邹秀荣的心才安定下来。这里是曹仲昆的防区,到了这,应该就安全了。

    车门开处,曹仲昆与承振,一前一后走入车厢。曹仲昆拙于口舌,见面之后,不住的搓着手,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过了半天才道:“那个……二位弟妹,你们别害怕,天大的官司,地大的银子,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理拿钱来。这是老规矩,到什么时候都有效。咱有的是钱,不怕思远保不出来。”

    邹秀荣点点头“大哥,我们两个妇人,现在没什么主见,全靠你们几位帮忙。您亲自到车站,还惊动这么多弟兄,倒让我这心里怪不落忍。”

    “弟妹,这话就见外了,咱是自己人,用的是自己的兵,这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给你这车加了两节车皮,装了一个营的兵。护送你们奔济南,保你平安无事。这一块都是我的防区,再加上护兵,我看谁敢对你们不利!那个……那个思远的事啊,还是得老四拿主意。他办法多,又是咱共合的司法专家,打官司的事,他在行。找哪个律师,走谁的门路,问他准没错。”

    他顿了顿,又拍着脑袋道:“我让仲英,已经带了一笔钱进京活动,不管怎么说,先要把二弟保释。你们放心,仲英在京城的衙门口有关系,烟友赌友都有,很有力量。再说,还有山东议员呢,他们不会看着自己人吃亏。现在是共合时代,议员们的力量很大,山东议员又是国会里出名的硬角,有他们在,二弟绝不会吃亏。”

    “大哥有心了,我先替思远说声谢谢。”柳氏跟曹仲昆不熟,与陌生男人说话,对她这种旧派女性来说,已是大逆不道,此时方寸大乱,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是邹秀荣以女主人的身份应酬。

    承振这时接过话来“疯了,绝对是疯了!孟二爷堂堂总长,按照大金国那时候的规矩,就是尚书。没有圣旨,就敢带兵拿部堂?他徐又铮什么身份,凭什么抓人!我看从段歪鼻子到他,都是丧心病狂,无法无天,这事没完!我回头得上洋人那提起那个什么……强烈的抗议,对!就是强烈的抗议!让洋人出面拾掇他们,看他敢不敢扣人不放。”

    邹秀荣不理他的感慨,只问道:“振大爷,思远的情形怎么样?我们两个妇道,于这事上能发挥的力量有限。你在京里门路多,这几天,探听没探听出点消息来?”

    柳氏也紧张的看向承振,留心着他的态度,承振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扫听啊,邹太太,天地良心,我跟孟二爷那也是过命的交情,能不闻不问么?可是这消息,实在是不大好扫听。徐又铮那个孙子,把消息封锁的很严,我的人根本靠不上前,只是从军警稽查处那得到一个消息,徐又铮应该是还没给二爷上刑。”

    “没上刑就好。”柳氏听到丈夫没受皮肉之苦,长出了一口气。邹秀荣反倒是眉头皱的更厉害“已经到了要上刑的地步了?徐又铮这是准备彻底撕破脸皮?大哥,振大爷,火车加完水,请立刻发车,我看这事必须尽快找老四想办法。”

    专列抵达山东时,赵冠侯带了苏寒芝已经等在月台上,两下见面,苏寒芝握着两个女人的手,不停地安慰着没事,承振自己上一辆车,赵冠侯与几个女人上了另一部马车,在车厢内将一份报纸递给邹秀荣

    “二嫂,你先看看这个。”

    当着柳氏的面,却称唿邹秀荣二嫂,这让后者很有些担心柳氏的面子。好在柳氏现在六神无主,只拉着苏寒芝的手不放,对于称唿已经没心思介意。邹秀荣飞快的扫了一遍报纸,随即将报纸朝车厢里一丢“这不可能!这份口供绝对有问题,思远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柳氏也是认识字的,见邹秀荣反应这么激烈,就知报纸内容与丈夫有关,连忙拣起报纸,只见头版位置赫然写着“爱国实业家,实为通天大盗。东陵盗案幕后指使孟思远口供实录。”

    她飞速的向下阅读,见上面刊载了一份口供的实录,孟思远在口供中亲口承认,自己为了获得扶桑人商业上的支持,指使人盗挖金东陵,将大批随葬珍宝送往扶桑,打点各界要人,换取对方的资金支持。且又承认,在铁路修建过程中,将售卖公债所得款项大肆中饱,用以经营私人产业。

    号称共合嵴梁的铁路,被指出存在诸多问题。比如原料,都自山东采购,没经过符合规定的采购程序。其质量并不出色,但价格却是其他供货商的几倍。铁路工人工资远比正常用工为高,还有诸多福利保障手段,导致铁路工本费用大增,而这一切,背后与山东某督军互相勾结,大肆敛财的手段。

    这个温驯的妇人双手不停地颤抖,眼泪湿润了报纸,颤抖着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他们一定是打他了,他们一定用刑……”

    苏寒芝轻轻握住柳氏的手“孟夫人,你不要太难过,事情没你想象的这么糟糕。报人捕风捉影,甚至凭空捏造也不是第一次,也许事情跟你想象的不一样。我们先不要自乱阵脚。”

    柳氏却已经将头埋在膝头,轻声呜咽起来,嘴里反复的只念叨着一句“思远是个好人,他是个好人……”

    邹秀荣的反应远比柳氏镇定,双手紧握着,只看着赵冠侯道:“老四,这是什么时候的报纸?”

    “昨天的。二嫂在火车上,看不到最新的进展,这两天的报纸上,都是这方面的内容。你别担心,我已经打发高升进京,去和对方谈盘口,只要小徐开价,我肯定不还价,保证让二哥平安回家。破财免灾,小徐无非是穷疯了架票,他要钱,我有钱,等二哥回来,我再找机会收拾他。”

    柳氏听了这话,哭的反倒更厉害,苏寒芝紧抱着她,让柳氏的头靠在自己胸前,手在对方背上轻轻拍打着,耐心安慰。赵冠侯则转而谈起铁路进度以及修筑上的困难,显然将营救孟思远看做极为容易之事。见邹秀荣也大谈铁路,股票,似乎也充满信心,柳氏的心才安定下来,哭声也渐渐小了。

    马车直接到了大帅府,苏寒芝扶了柳氏到内宅休息,邹秀荣却拉起赵冠侯的手直到书房,等到落座之后,她脸上轻松的神情已经消失,两眼直勾勾的看着赵冠侯道:“老四,嫂子问你句实话,你二哥的情形,到底如何?”

    赵冠侯此时,也没了方才的从容,眉头紧锁

    “很难说。我只能说,事情的棘手程度,超过我的想象。事实上,连仲英在京城都差点被捕。有一件事,可能嫂子还不知道,总统暴卒了。”

    “总统……暴卒?”邹秀荣大吃一惊,随即问道:“难道,这也和思远有关?他们……他们敢谋杀总统?”

    “目前医生的诊断结果,是冯总统心脏病突发,不幸辞世。根据病,冯总统的心脏病,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并不是什么谋害。总统之死与二哥被捉虽然是两件事,但是根据调查,二哥被捕前,曾去过总统府,很难说这两件事是否真的彼此无涉。现在由副总统徐菊人接任大总统,依旧由段芝泉组阁,山东议员拒绝到会,他们还是用老办法,军警抓人开会。议员们索性跑到租界里去,这一来,国会暂时没有开成。可是内阁已经传出风声,新总统要整顿议员纪律,改变自由散漫作风,拒绝到会的议员废除资格,重新选拔。另外,段芝泉强调司法自主,不受外力干涉,东陵盗案,被定为国字号大案,所有试图说项者,一律按同谋论。两名山东议员因此被捕,其他人,现在不好迎着风声硬顶。”

    “庭审会不会希望?我相信思远的为人,这份所谓口供,肯定是徐铁珊编造而得,甚至是刑求结果。只要上了法庭,思远就可以说话,到时候有记者在,总可以求个公道。”

    赵冠侯摇头道:“曹仲英一到京城,就开始找律师,但是军警稽查处说二哥得了急性传染病,我们使了不少钱,也找了一些关系,得到的情报是,二哥被秘密关押。周围看守,都是徐又铮的心腹,我们很难伸进手去。包括法庭审判,恐怕也是缺席审判。”

    “这么说,他们是不准备放过你二哥了?”邹秀荣并没像柳氏一样嚎啕大哭,神情看上去也颇为平静。但是牙齿紧咬着唇,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下来却不自知,依旧暴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他们这次,是个连环计。就在二哥被捕之后,津门的海关,也发现了一批准备运往国外的走私古董。船主当场被捉,那些古董里,有几件,确定是东陵随葬品。京里派了专门的人在那盯着,一发现人,立刻接手案件,到京里审问时,那个船主就咬定,是二哥让他把东西送到扶桑的。”

    “含血喷人!栽赃陷害!”邹秀荣紧握着拳头“那这一案,对方到底想要个什么结果?”

    “不好说。高升虽然去了一趟,但人已经回来了。徐又铮没打算谈盘口,由于正府动荡,我们想要接洽,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我给洋人那里打了招唿,可是卡佩的公使康第支持段芝泉处置中国内务,不赞成外交干涉司法。有他在里面掣肘,国际上的影响也难以施加,朱尔典说实话,对这件事的热情也不高。”

    “当然,你二哥修铁路,办实业,又从洋人手里收购矿山铁路的股份,奉行实业救国。就算是你家里,简森汉娜这几个,也看他不顺眼,何况是东交民巷里那些公使。能把他送进监狱,对洋人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怎么可能指望他们的帮忙。先不说你二哥,其他人呢?”

    赵冠侯叹了口气“冷荷安妮都不在京,至于议员们,他们本来就不怕抓,不管小扇子怎么疯,也不敢对议员下手。我很抱歉,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事先全无征兆,我也是被打的措手不及。二哥身为交通总长,我没想到……二嫂,对不起。如果你想哭,就尽管哭出来。如果你想打我,就只管打。”

    “打你,能让你二哥回来么?冷荷她们不回山东,又对救你二哥有什么帮助?”邹秀荣摇头道:“老四,嫂子现在不想怪任何人。只想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你二哥。”

    “我已经给段芝泉拍了电报,但是没得到回应。歪鼻子如果不傻,应该能想到,山东的态度,对他总统宝座的重要性。我想,他是拿二哥当成可居奇货,准备敲我一笔竹杠。说一句不中听的话,肉票总得是活的,才能跟家属要赎金。我想,二哥的安全,总还有保障。最多是受些皮肉之苦,这笔帐,我给歪鼻子记着。二哥受的罪,我要他十倍偿还!”

    邹秀荣长出一口气“老四,有你这话,嫂子就可以放心了。我不求报复,只求你二哥平安。你是山东一家之主,不能只讲义气,也得顾及全局。如果段芝泉所提要求过甚,你也不必一味退让。嫂子不是不明理之人,也不会要求你为了思远牺牲过大。只要保住你二哥平安,就算人在监牢里,也没关系。”

    “二嫂有这个态度,做兄弟的就好做人。二嫂放心,二哥吃不了几天牢饭,就可以释放,他的平安,我保了。大不了我派人劫狱,也要把人救出来。”(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四章 噩耗

    孟思远虽然出身名门望族,但是庶出。父亲死后,就分了家,在津门创立九记孟家的名号时,就已经与本家不大往来。

    在前金时代,因为闹葛明被迫离开山东阶段,家里全靠柳氏照应。其家族中人,对孟思远的老母也是不管不问,任其自生自灭,亲戚的关系已经寡淡的很。直到孟思远成了交通总长,为共合第一等大员,那些亲戚们才来往的热络起来。

    他们会提出自己的要求,但也不会太过分,同时也愿意给孟思远足够的好处。比如让孟母死后与孟父合葬,把一部分原本分走的产业归还等等,算的上有诚意。孟思远表现的也算彬彬有礼,既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给的方便也极有限。两下的关系就是这么不咸不淡的相处,直到孟思远被捕,孟家的门庭,一下子又变的热闹起来。

    大批亲戚上门劝解,前方百计地用好话安慰着柳氏。只是这个妇人原本就不善于交际,只敢躲在内宅,和来的女眷们说些话,外面应酬的事,都是邹秀荣来做。

    她这个弃妇身份,在孟家很有些尴尬,但是邹氏不但自身是望族,其父做过山东省议会议长,本人现在还是交通银行襄理,这些亲戚对她倒也不敢有所轻视。两下里说着不咸不淡的话,亲戚们的态度很是亲切,表示着一家人永远会帮一家人,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邹秀荣的回应也显的极有信心,对于孟思远的处境,压根就不在意。

    有了她这个态度,家里人的心也就安定下来,有几个年轻人小声议论道:“我就说不用担心,十五叔是冠帅的金兰手足。以冠帅的威望,打一个电话进京,什么人要不出来?说不定啊,十五叔现在正坐着专列往济南赶呢。”

    “可不?就是我爹这个老煳涂,非担心十五叔家完了,要来探风色。这有什么可探的,只要冠帅在,就算十五叔真掘了东陵,也不用吃官司。”

    一**的访客,如同过江之鲫,应付走最后一波访客,太阳已经落山。孟思远家里不怎么用仆人,在孟母死后,只有柳氏的一个陪嫁丫头以及她的丈夫在这里做些粗活。丫鬟上前问着,该给邹太太准备什么饭,邹秀荣摇头道:“我吃不下,你做些稀饭,给你们小姐预备着,我去看看她。”

    内宅里,柳氏的脸色依旧憔悴。她原本身体就不算很好,这两天不得休息,让整个人都变的清减。经过这场变故,两个女人的关系反倒是拉近了不少,见到邹秀荣回来,柳氏起身叫了声姐姐。

    “都这个时候了,就别客气,什么姐姐妹妹的,我和思远都不喜欢搞这套,不必叫来叫去。这是你的家,你是女主人。越是眼下这个时候,你越得拿出女主人的气魄来。今天来的亲戚,多半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名义上是来拜你,实际上,多半是来探虚实的。如果孟家有什么不测,这帮亲戚落井下石的速度,比外面人只快不慢。你可要有个防范,别拿他们当了好人。听我的,思远不会有事,你自己一定要稳住,不能让外人觉得这个家保不住,这个家稳住,他的官司就先赢一半。你的气色太差,我让厨房给你做点稀饭。明天……我就不来。”

    “姐……邹太太,你怎么也要走?”

    邹秀荣见柳氏发急,连忙道:“我不是说撒手不管,是不能总在这。你和思远是夫妻,我总在这,不太方便。让有心人看见,不知道又要说什么难听的,搞不好还要说些与你不利的话。我先回家,再说帅府那边,也得有人勤走动。你和老四不熟,又面嫩,见他先红了脸不会说话,这事只能我办。”

    柳氏颇有些为难地说道:“方才,几位嫂子在这说话时,提了一句,说思远的官司,其实都在大帅肯不肯出力上。大帅会不会还念着家兄得罪过他的事,不肯出力气帮衬。我……我想好了,思远回来,我就下堂。你们两个才是一对,我不能占你的位置。只要大帅肯救思远,我现在就可以立文书,离婚……”

    邹秀荣拉着她的手,将分扶回椅子上坐好。“你啊,真是让我不知该说什么好。思远人在监狱里,你这个时候离婚,不是添乱?那些妇人的话,千万不要听,她们说好话,却未必有好心。我说句不怕你不爱听的话,以今时今日老四的地位权柄,你大哥还不值得他记恨。这场官司老四肯定会出力,你别乱说乱动,免得帮倒忙。”

    柳氏在她面前,俨然是妾室面对大妇,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在邹秀荣监督下,喝了一碗稀粥,随即拉着邹秀荣,不肯让她回家。两个女人望着空荡荡地房间,眼眶不觉又湿润了。

    房间里的陈设,还是邹秀荣下堂以前的模样,基本没什么变化。柳氏过门以后,重新开辟了一个院落供她居住,可是孟思远长期住在原来的卧室,那个院子形同虚设。留声机,合影,还有一部相机。邹秀荣抚着每一件东西,无数回忆浮现在眼前。

    在写字台上,放着她与孟思远在阿尔比昂留学时的合影,彼时都在青春少年,男子英俊,女子俊俏。两人身着洋装,站在泰晤士河畔,对着镜头露出甜蜜微笑。邹秀荣看着相框中的二人,微微一阵失神,良久之后才道:

    “他……还留着这个?有心了。柳太太,当时我和思远在阿尔比昂读书,然后就开始恋爱,再后来结婚。这在山东都算是新闻,你想必也很清楚。当时年轻,我觉得两人只要相爱,就该在一起,却没考虑你的感受,很对不起你。”

    “姐姐,老爷的心事,你应该比我清楚。虽然我们两人的婚姻是长辈定好的,可是老爷只有跟姐姐在一起时,才会高兴。自从我们两个成亲之后,他就从来没笑过。我……我才是该说对不起的那个人。”

    “柳夫人,这是思远的错,跟你无关。他这个人,本来就是很没情趣的一个。和我谈恋爱的时候,也没说过什么风花雪月,文学艺术。每天跟我谈的,都是机器设备,再不然就是工业。我们两个干的最大胆的事情,就是熘进阿尔比昂人的工厂里,偷看他们的设备,想着回国以后,自己也要建同样的大工厂。你说,我们的恋爱,是不是很无趣啊?”

    “回国以后,他先是想着实业救国,再后来,就想着靠葛明救国,等到做了交通总长,就想着修铁路,开矿山,跟洋人斗到底,把他们拿去的矿山夺回来。这就是他了,每天想的都是这个国家,却从不关心自己身边的人。房间里这些东西,都是我买的,想要他陪着我听听唱片,跳跳舞,照几张相,就像老四和他的太太一样。结果,你猜他怎么说?没时间!说是国事艰难,一分钟当成两分钟用都嫌不够,没有时间风花雪月,有时想想,真的恨不得打他一顿才解气。可是现在……”

    相框重又放回桌上,邹秀荣看着字台,想象着那个清瘦的身影,曾经在这里伏案疾书时的样子,似乎那个人已经回来,正在字台前,处理着手头的工作。他的时间永远是不够用的,没有多少时间用来和别人闲聊,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妻子,也不例外,这就是孟思远……

    “姐姐,他们会不会打老爷……”柳氏握住了邹秀荣的手,眼泪又落了下来。

    邹秀荣安慰道:“他们不敢的。不管怎么说,思远也是冠侯结拜手足,就算是段芝泉下这个命令,下面的军警也不会执行。毕竟冠侯将来如果报复,段芝泉可不会为了几个小角色,就得罪鲁军。那些人也不傻,两下权衡,自不会去趟这混水。”

    柳氏听了这话,才如释重负的唿出一口长气“这就好了。老爷是个书生,如果他们打他,……那真是不堪设想。只要人没事,就怎么都好。”

    当晚,两个女人在一间房里休息。柳氏提心吊胆,食睡不济,着实累的狠了,很快就陷入梦乡。邹秀荣却睁着双眼,望着四周漆黑一片的的世界,暗自嘀咕着“他们不敢……不敢的。”

    次日天一亮,邹秀荣本想去大帅府继续打听,不想,又一批客人的到来,把她拦下了。这次来的,并非那些亲属,而是济南几所大学的学子。这些学生家境都颇为贫寒,即使大学不收学费,但是完全脱产读书,不能给家里赚钱,也是个极大的负担。按这种条件,他们即使读书,也读不到大学。

    孟思远在山东专门建立了一个助学基金,为贫困学生发放津贴,成绩优良者还可以拿奖金。这些学生正是靠基金资助,才得以继续进学。

    山东重文轻理,从官学设立上,文科远比理科投入的经费多,师资力量也强。大批共合知名学者文人,都在山东任教。这些名家,大多是文人墨客,于理工并不精通。

    孟思远相对于文科,却对理科更为看重,山东的几所理工大学,大多有他的资金捐献,毕业生也会优先安排到工厂工作。于这些理工学生而言,孟思远是当之无愧的恩主。

    柳氏和这些年轻的男学生,是不大敢讲话的,只能由邹秀荣接待。两下一坐定,一名学生已经气愤地说道:

    “正府的行为是违法的,他们没得到国会授权,也没经过司法手续,就擅自逮捕了总长!这些北洋军阀,一个个只会横征暴敛,欺压民众,真正为国为民做事的慈善家,反倒蒙受不白之冤。我们已经和京城的学校取得联系,我们不能坐视这种行为不管。如果孟先生不能得到公正的对待,河北山东的大学,将举行总霸课进行抗议!”

    邹秀荣把脸一沉“胡闹!这个主意是谁想出来的,把他的名字告诉我,我会立刻建议山东教育厅,开除这个人的学籍。孟先生的案子,是由京城法庭进行审理,一切事情与山东无关。事实上,冠帅一直没有放弃对孟先生的营救,你们却在山东搞总霸课,这是在拆谁的台?孟先生资助你们,是希望你们好好读书,成为祖国的栋梁之材,将来为祖国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你们不好好念书,却搞什么学生云动,孟先生会高兴么?”

    几个学生代表,被训斥得面红耳赤,冲动的情绪,被泼了冷水,也渐渐冷静下来。邹秀荣又拉住这个年轻人的手

    “你们的心意,我能理解,但是,我们反抗一定要讲究方式方法,我们要信任正府,信任冠帅。你们是读书人,应该比普通人懂得更多的道理,遇到事情也该更沉稳冷静,不能太冲动。相信我,冠帅从没放弃对孟先生的营救,山东已经派出了律师团,到京城为思远辩护。我们要相信司法的公正和神圣,更要相信冠帅比你们每个人都焦急。这个时候,我们要保证山东的稳定,否则,不是自乱阵脚?思远也不会高兴。他一直希望你们多读书,做共合栋梁,可不希望你们成为反社会分子。”

    “邹女士,您说的有道理,是我们太冲动了。”学生代表是个腼腆的大男孩,出身农家的他,并没有多少和异性打交道的经验。被一个大姐姐般的女人握住手,仿佛摸到了电门,脸瞬间涨的通红。

    “邹女士……我们……我们会好好读书的。同学们只是很气愤,不想孟先生受委屈。”

    “同学们的心情我理解。可是思远当初跟我说过,他希望中国多出理工人才,让我们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追上泰西列强。这就需要大家努力地学习,而不是动不动就霸课,你说对吧?”

    这时,外面一名穿着黑色短裙的女学生飞跑进来,脸色苍白,神色极是慌张。进门就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报馆驻京办事处发来最新消息,孟先生的判决结果已经出来。”

    “这么快?”邹秀荣松开学生的手,来到女学生面前。“这么大的案子,怎么会这么快就出结果,会不会消息有误?”

    柳氏却已经冲过来,拉住女学生的胳膊“法院……怎么说?”

    女学生一边抚着胸口用力喘息,一边道:“法院今天一上班,就给了结果,是死……死刑!”

    两声闷响,两个女人同时倒地,房间内,再次乱成一团。(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五章 怒火三千丈

    经过急救,恢复意识的邹秀荣紧抓着那个女学生的衣袖“这个消息……可靠么?”

    女学生没经过这种阵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半天之后,才结巴着答道:“是玉……玉厅长让我给这边送个信的。自从孟总长出事,我们就在报社派了访员……都是女孩子么,报社的人愿意和她们说话,消息知道的快。山东在京里派了专员,消息就是他们从电报局发来的。”

    “老爷……!”柳氏已经瘫软成泥,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几个男学生不敢去碰她,那个陪嫁丫头在旁伺候着,防范着小姐再次昏倒。

    邹秀荣吩咐道:“快给医院打电话,柳夫人送到医院去。我现在叫车,去大帅府。柳夫人,你也不用太悲伤,即使下了死刑判决书,离真正的执行,还有一段时间。事情还有转机。我这就去找冠侯,让他拿主意。”

    抵达帅府时,帅府里已经忙碌成了一锅粥。大批军官出出进进,脸上大多带着怒气。孙美瑶大声叫嚷着

    “这太欺负人了!这是成心跟咱们鲁军作对,那就让他看看,鲁军是不是好捏的柿子。当家的,咱们不能吃这个亏,集合队伍跟歪鼻子打一仗。我的骑兵师打先锋,先把京城拿下来,你来当总统!”

    邹秀荣一走进去,见屋子里坐满了人,主要以赵家女眷为主。孙美瑶、程月等女性军官,苏寒芝为代表的山东政坛,另有陈冷荷、简森等人为代表的财经人物。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怒意,孙美瑶挥舞着手臂,仿佛要打人。苏寒芝倒是比较镇定,先拉住邹秀荣的手,安抚着她的情绪

    “也许是我们京城的情报有误,也许是他们自己出了乌龙。二伯是交通总长,涉嫌的罪名又这么大,这种官司打三年五年都属寻常,按照法律,连流程都走不完,怎么会那么草率就出结果。何况我们的律师团还没有在庭审中发言,他们凭什么做出判决,没有双方律师庭辩,没有陪审团,这个判决,我们不会认可。”

    简森此时却冷笑一声“我们的省掌阁下兼大作家,你太可爱了。这根本就不是司法问题,而是正直问题,这是迫害,对山东的迫害!我敢打赌,这一切只是个开始,接下来,他们会有更多的动作。他们针对的,不是孟总长一个人,而是我们所有人。除去孟总长以外,我们在各省的产业,投资,还有我们的银行,都会受到波及。现在,四恒银行京城分行已经被查封,接下来,就是共合,交通。我以我祖先的名义发誓,如果他敢拿走我一分钱,我都会让他付出血的代价偿还。”

    陈冷荷道:“这起案件,对经济的影响很大。铁路公债发行量大,牵扯银行多,自从事件发生后,铁路股价就大幅度下跌。受其影响,其他股票也在跌,我担心,第二次橡皮股票风波……”

    “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是共合的,但不是山东的。”赵冠侯冷哼道:“我努力维护共合经济,你好我好大家好。但是如果有人想要破坏这一切,我也犯不上每次出来护盘。”

    “共合、交通两行,为铁路公债的担保银行,我想,正府已经对两行封帐,进行调查。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简森冷静地分析道:“段芝泉早就想要两家银行的资金,这回倒是有了机会。当然,他全面接管银行之后,我希望他有一颗足够坚强的心脏。至于股市,我们会受损失,但是共合的损失更大。毕竟山东这几年的重心在轻工业,而不在金融上。倒是总里先生的理财专家们,这下,恐怕又要有麻烦了。据我所知,有不少段系的要人,把身家投在铁路公债上,如果公债崩盘,他们将第一批跳楼自杀!”

    赵冠侯道:“山东坚持以实体经济为主,不以金融为主体,这是二哥当初给山东定的发展路线。虽然铁路公债一直看涨,但二哥还是坚持,山东应该发展工业,不要把资金用在炒卖公债上。如果不是二哥,我们这次,可能就要吃大苦头。二哥是山东的功臣,而我,对不起这个功臣。”

    邹秀荣道:“老四,你不用自责。这事不能怪你……”

    “不,二嫂不怪,我自己却不能不怪。这两年,我的情治机构并没有扩大,工作人员中心在南不在北。在我心里,始终认为西南军正府是外人,北洋是自己人。自己人有什么不愉快,大家打打闹闹,吵一架,什么都过去了,用不着搞的这么绝。正因为如此,才挨了这一记狠的。是我自己料事不周,没在二哥身边安排警卫。如果有我的人马在,二哥本不至于吃这个亏。”

    “老四,嫂子不怪你。你二哥的脾气,我很清楚,就算你真安排了警卫,他也一准安排到工地上做工,不会当保镖。他的心思都在办实业,救国家。既不会害人,也不会想着有人要害他。这次徐又铮是公然不顾法理,擅自决断,我只怕,这还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其他招数。”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任他千条计,我自有一定规。小徐自从收复了外柔然,也以民族英雄自居,遇事讲国家民族,用这些东西来压人。当初葛明党讲国家民族,要我放弃救冷荷。我见他的鬼!今天小徐跟我讲国家民族,我也是一样的回答。我赵某人只认兄弟义气,不认他那套说辞!我二哥是君子,别人不能往他头上倒脏水。再说,我赵某人的结拜手足,我看谁敢动!如果他铁了心要翻脸,我就陪他练练,大不了,我直接打进京城,把二哥从监狱里放出来!美瑶,玉竹,从现在开始,所有经山东的火车一律扣留,山东部队实施二级动员,另外,准备一支部队派到安徽去。先礼后兵,如果他坚持不卖我面子,我就对他不客气!”

    随着一道道命令下发,邹秀荣心知,照这样发展下去,刚刚过了两年太平日子的共合百姓,又将遭受战火荼毒。如果思远在这,一定会阻止冠侯,即使这一仗,是为了拯救他的生命,思远也会拒绝到底。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他的心里,永远把国家民族看的比自己的生死重要,从前金时代干葛明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他不畏惧死亡,更不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命,让整个国家陷入战争之中。

    作为他的灵魂伴侣,自己应该阻止冠侯,停止这种行为。可是……自己是个女人来着。虽然自己同样热爱着这个国家,爱着万千同胞,但更爱自己的丈夫,思远,对不起,就让我自私一次吧。

    看着赵冠侯下达着动员令,邹秀荣的心重又有了希望,不需要真的开打,只要把这种态度摆出来,段芝泉应该就会屈服。接下来,自己就可以与思远团聚。是时候该考虑,到国外去居住,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就算思远还想留下,自己也要拉着他离开。他为这个国家想的太多,是时候,该为自己着想了。

    赵冠侯的方针是文武并举,山东的军队以及宣传机构,几乎是同时得到了出击的命令。以白斯文为代表的山东报业,开始罗织材料,对正府进行炮轰。

    在烟台被捉的盗墓士兵,则是山东手中一枚极重要的筹码。虽然一个逃兵的口供,在法庭上很难成为证据,但是在山东强大的武力支持下,这名逃兵的口供,就是依据。

    除此以外,山东文教昌盛,大学里养着大批国学大师,文化巨匠。这些人自洪宪帝制时逃到山东,共合之后,虽然京师大学堂等学校纷纷邀请,但真正回京任教的并没有几个。

    山东的待遇比京城更高,学术环境更自由,女学生的裙子也比京城的为短。大师们在这里可以抽免费鸭片,和女学生谈谈恋爱,没钱花时就骂骂正府。这种惬意的生活,显然是京城所给不了的,是以大多数在山东混得舒服的大师,都选择了留下。

    这些人的笔未必及的上白斯文锋利,但是在学界的号召力和影响,却非常可观,报界学界,多有其弟子门人,这些人登高一唿,自然不愁没人响应。

    至于共合的名媛才女,向来就是赵冠侯的铁票仓。现在山东问题上,自然赵冠侯怎么说,她们就怎么拥护。而每一名才女或是名媛,都不乏支持者。女神开口,支持者肯定会跟上。这些人未必有什么武力,但是笔力都不弱,若干枝笔杆子同时开火,一如排炮,向正府泼头轰去。

    毓卿管理下的情报机构以及翠玉的秘书处,都开足马力行动,军事领域,则由瑞恩斯坦以及李曼、巴森斯组成的普鲁士参谋团,共同制定方略。由于之前没有做对段系动武的准备,现在仓促之间要调动部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作为军事外行,邹秀荣也感觉的出,山东的布置有些忙乱,缺乏准备。

    军事会议开了不到一个小时,一名勤务兵从外面举着电报快步而入,由于赵冠侯在开会,苏寒芝拦住士兵问道:“哪的电报?”

    “回大太太的话,是松江派来的。密码电报,卑职看不懂。”

    “把电报给我吧。”

    苏寒芝接过电报,整个山东的电报密码她全部掌握,阅读起来并不困难,看了一遍之后,眉头微微一锁。“三金公司,也出了问题……看来,徐又铮的决心,比我们想象的更大。”

    发报人是松江护军使卢振河。其出身直系,却又依附于段系,但是因为籍贯在山东,于赵冠侯的关系也并不疏远。其接替杨德善担任松江护军使后,对于正元银行以及三金公司的生意都极有关照,两下算是合作伙伴。

    这次的电报,是其通过军用路线发来,向赵冠侯说明,自己接到徐又铮的命令,要求执行正府命令,于松江境内,开始一场大规模禁烟活动。

    共合建立之后,对于鸭片奉行寓禁于征的方法,所有鸭片一律官卖,洋土药税,也是共合一项重要财政收入。可是烟土同样是各省督军的重要财政来源,云南的烟土伴随着共合军的葛明脚步,一路种进了四川。共合的禁烟政策,注定不得军心,违抗民意,会遭到正义督军的坚决抵制。

    三金公司这几年,打着鲁军的旗号贩鸭片,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徐又铮的禁烟,摆明了就是对三金公司下手,并且其要求卢振河坚决执行命令,不管任何人参与贩卖烟土一律严查到底,以法律惩处。以赛金花贩卖烟土的数量,足以枪毙几十次,是以这次的命令,换言之,就是要借赛金花人头一用。

    卢振河固然不敢招惹徐又铮,可同样不敢招惹赵冠侯。更何况他在三金公司里,也有自己的股份,让他禁烟,与断他财源没有区别,这种命令,就注定执行不下去。

    赛金花那里,他已经派人送了信,至于仓库里的鸭片,也会进行转移。最多是查抄几十箱,做个门面功夫交待。饶是如此,卢振河也要先来通个关窍,免得鲁军误会这一切是自己的主意。

    赵冠侯看过电报之后,将其交给瑞恩斯坦,冷哼道:“徐又铮难道使出一次组合拳,我倒要给他叫声好。这路拳打的又急又密,倒是让人疲于招架。松江这里,卢振河绝不敢动我的货,可是我们运到京城的大土,估计是跑不掉了。那上面都贴着山东军事物资的封条,想要撇清关系也办不到。”

    “同样,以徐秘书长名义走私的货物,我们随时可以扣留几十辆大车。如果他真想搞这种把戏,那他会发现,其受的损失,比我们更大。”瑞恩斯坦的手指敲着桌面,冷静地分析道

    “依我看来,徐又铮绝不是想要借着鸭片事件,夺取舆论制高点。他应该知道,这种制高点实际毫无意义。共合各省督军,都靠鸭片养兵,他如果够胆量在全国范围严格禁烟,接下来面临的,就是所有军事主官的敌意。我想,他这次只是拿一个筹码,准备和我们谈。”

    “谈?谈什么?”

    “你应该很清楚他要谈什么。无非是大家各退一步,孟总长的事,山东不要过问,鸭片的事,共合正府当没发生。对于赛金花他也可以高抬贵手,不予追究。或许,他手里还有其他的东西,可以用来谈判。包括孟总长的生命,也可以是谈判的一部分。至于如何选择,这要由你决定。我作为参谋长,只是有义务提醒你,我们并没有做好与段总里打仗的准备。在我们的四周,湖南随时可能陷入战争之中,湖北方面,四川的散兵游勇,对我们虎视眈眈。一旦两湖发生战斗,我们的两个师,很难及时回援。更重要的是,不管谁赢得这场战争,都会对共合的国力造成损害,这显然是我们的扶桑邻居最期望看到的结果。敌人想要的,我们就不能给,这是我个人的意见。”

    “爵爷,你说的很对,从理性的角度上看,我也支持你的看法。徐又铮做这么多事,无非是想说明,第一,他有准备,第二,他有底牌,所以不怕山东的威胁。如果我同他打,未必真的有便宜。但是我的态度,还是跟刚才一样,我的结拜手足,不能不管。来人,准备发电。”

    说话间,赵冠侯站起身子,提起笔,在纸上飞快的写着。等到勤务兵过来,电报稿内容已经完成。孙美瑶凑到旁边,一字一顿念道:

    “津门结义,共谱盟单。保定仲昆,山东思远,津门冠侯,江西秀山。心羡羊左,志比桃园。生死福祸,一体承担。三省袍泽,虎贲百万。不放我兄,兵戎相见!”(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六章 普罗米修斯

    军警稽查处的监狱,自洪宪时代起,就是四九城里公认的鬼门关,阎王殿。任你是何等豪杰,也只听说站着进去,未见谁竖着出来。雷震冬绰号雷屠夫,并非江菩萨那等慈悲角色,在京城里,是出名的活阎王。

    乃至共合恢复,雷震冬成了葛明党人必杀名单之一,与其之前捕杀反洪宪人士的赫赫武功,亦大有关联。其转而投靠段系,总算保全了性命。但是为了在新主人面前,证明自己的作用,手段,也就越发残酷起来。

    虽然共合不是帝制,没有那么多乱党可以抓。可是总里最头疼的反对者,坚持抨击段系,又不可接受资金支持的记者,再不然,就是热血上头,而缺乏理智的学生。都会别冠以西南特务的名义,抓进这座监狱,当然,其中大部分人,再也没有出来。

    孟思远此时,就关押在这座监狱的最深处。在这里坐监的,如果外面有家属,能搞来大笔的钞票,又或者有漂亮的女性亲属,愿意为了自己的亲人而放弃尊严,那犯人还是能活的不错。至少在枪毙之前,不用受太多苦。像孟思远这种,既没人送钱,又没有女人献身的,按说便只能吃那连牲口都不肯下嘴的牢饭,喝生满虫子的馊水。

    但是,与事实相反。在典狱长楚梦熊亲自关照下,孟思远的住宿条件并不差。虽然人在牢房的最深处,但是却放了一张木床,而不是稻草。房间被收拾的很干净,还在房间里预备了煤油灯、字台与太师椅。

    字台上,茶壶里是新泡的龙井,豌豆黄、艾窝窝、蜜麻花、茯苓饼,几样稻香村的点心,放在另一端。

    摊开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就着煤油灯,孟思远握着钢笔,抓紧一切时间低头书写。对他而言,现在最宝贵的就是时间,能多写一些字,就多写一些。

    牢房门外,传来了钥匙搅动锁眼的声音,随着金属门嘎吱做响,熟悉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是刻意压抑的兴奋声音

    “孟总长……给您道喜。”

    说话的,是个四十几岁的男人。人虽然不太高,但是很结实,满脸横肉,相貌凶恶,脸上一道横贯刀疤,更显狰狞。但这道刀疤,是当初在战场上,为了保护雷震冬被敌人噼出来的,正是靠着这道疤,他才能成为这一方天地的土霸王。

    虽然在京城里,楚梦熊根本不算人物。但是在这座监狱里,他是当值无愧的国王。不拘正要或是名流,到了这处小天地,都得受他摆布。乃至一些女学生或是才女,为了救自己的家人、意中人,不得不在这处小天地被他享用几个晚上,亦非异闻。

    他算不上好人,在京城里,甚至很多人不愿意把他算成人。但是自从孟思远入监以来,他于孟就异常关照。徐又铮位置再怎么高,也终究是站在九天之上,到了九地之下,就还是这些具体办事人说了算。因此孟思远不但没受皮肉之苦,饮食各项反倒是极为优渥,每天还能定时见阳光,纸笔也无限量供应。

    看到他又在写东西,楚梦熊道:“孟爷,您其实不用这么辛苦,喝喝茶,吃吃点心,这些东西不急在一时,您出去以后,有的是时间写。”他凑前一点,压低了声音

    “山东那边,有几个朋友住在我那……您最近几天,等我的消息。”

    孟思远看了看他,虽然待遇不差,但是孟思远的气色并不好,两眼布满血丝,形容枯藁。形销骨立,只有双眼,依旧充满神彩。固然有煤油灯照明,但由于采光不好,整个房间依旧黑暗,这双眼睛如同明灯,所到之处,黑暗尽散。但是黑暗终究是占了上风,也就越发显得明灯无力。

    “朋友……是济南来的商人吧。”

    “对对,还是孟爷有见识。就是济南来的老客,跟咱虽然是初交,可是跟您算是旧识。大家都在想办法,不会让您委屈太久。”

    “你……你何必和他们做生意?这些人玩得很大的,你做不起。安心当你的典狱长就好,不要做你能力范围以外的事。尤其他们的生意,你不要做。”

    “多谢孟爷好心,咱老楚是个绿林出身,剪径劫财的事做的多了,更不是什么替天行道的公道大王,只是个土匪。等到投了军,也就是穿制服的土匪。我会的东西不多,只有两样,一是杀人,二是打人。靠这两门手艺,却能发财升官,玩好女人,就知道这个天下没救了。世道如此,我凭什么当好人?我杀人,我害人,我为非作歹,那是因为大家都这么干。议员也好,督军也好,都与我是一样的货色,我犯不上尊敬他们。落到我手里,就是绿林遇到绿林,活该被我收拾。可是孟总长,你不一样。”

    “我看过您在铁路上干活的样子,也听过您的名声。堂堂共合总长,住进来,只有把兄弟给您使钱,您自己身上,却连十块钱都找不出。没有金表,没有大土,在监里可以啃窝窝,不需要八大碗就能开饭,我就知道,遇到了一个好人,一个我只在天桥听包公案时,才听到过的好人。咱共合,像您一样的好人没几个了。这样的稀罕角色,别人怎么看待我不管,我得恭敬着他,我得护着他。这笔生意,我心甘情愿下本。只要您能够安全,我就放心了。”

    孟思远却摇着头“你不懂,这笔生意,就算是稳赚,我也不肯做。这座监狱,到现在依旧是你做主,没有调几营士兵过来,就是有人希望我做这笔生意,我却偏不能要他如愿。”

    “孟爷,您可别倔,现在那判决……”

    “判决,我知道,可是,我不在乎。自从前金时代,我参加葛明开始,就从没怕过死。他们随时拿走我的生命,但休想夺走我的名誉和尊严。如果我现在真的做了什么,很多事,这辈子就说不清楚了,于我而言,那比死更难过。”

    楚梦熊似懂非懂的看着孟思远“您看报纸了吧?您那把兄弟,可放了硬话,山东听说现在正在扣车。所有途经山东列车,一律扣留,准备运兵。这还不算,水上扣船,还不许往京城运送粮食。现在京里,就只能靠买洋人的米,勉强维持供应。或许这么一压,正府就低头……”

    “没用的。如果我离开这里,小徐的面子往哪里放?此例一开,正府威信即成笑柄,从此以后,正府将听命于督军,不能杀一人,不能除一官。不管是段总里还是小徐,都不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他们,肯定不会放人。你把这个拿回去,给你家的人看,他们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也不会为难你。”

    楚梦熊接过孟思远递的纸条,只见上面写了一首短诗。“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他学识不高,不知这诗出自何处,但依稀记得,好象是前朝某位忠良所做。而这位大忠臣,后来下场不怎么样,被皇帝砍了脑袋。具体情况,要得到天桥书场问说书先生,想来孟思远以此诗做比,似已不存生念。

    “孟爷,您这是……何苦?”

    “人皆有恋生畏死之心,这是人之常情。就像人们想过好日子,想要荣华富贵,想要娇妻美妾一样,无可指责。但是我们这个国家,如果真的想要富强,想要不再受列强欺负,想要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国家,就总得要有人站出来牺牲。普罗米修斯虽然牺牲了,但是他为人间带来了火种,他的牺牲,就是值得的。中国需要一个普罗米修斯,我愿意做这个普罗米修斯。我写的东西,是我这几年,翻译普鲁士着作,结合自身所见所知,一些心得体会。它们的文字和见识,都很幼稚,但是我相信,我共合今胜于古,将来总会有一些比我优秀的人,可以看的比我远,做的比我好。我这些东西,如果能给他们一些启迪,就算是我给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一笔财富。”

    “孟爷,您……您说的那个普什么东西,是卖什么的?我没听说过。但我知道,人活千般用,一死万事空。您只要活着,就可以带着大伙修铁路,可以带着大伙挖矿。那都是实打实的,您要是有个好歹,这些可就都完了。”

    “在监狱里,或许是这样。可是在这个国家层面,就是另一回事。我曾经以为,办实业开工厂,就是救国家。直到我被人抓进保定的监狱,才知道,工厂实业,只能让一些人发财,不能挽救那个腐朽的金国朝廷,所以我选择当葛明党。我在共合之后,想着修铁路开矿山,能够让我们的国家富强。直到这次再被抓进来,也明白,矿山铁路,只会成为军阀敛财,发动内战,屠戮同胞的工具。今天站在段芝泉这个位置上的,如果是其他人,或许我个人的境遇会好一些,但是于整个国家民族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铁路矿山,救不了中国。只有一场轰轰烈烈的变革,砸碎旧镣铐,才能建立一个新的中华。这个中国,将不属于我这样的商人,也不属于拥有武力的军阀,而是属于普通民众,芸芸众生,只有那样的中国,才有希望真的战胜洋人,走出自己的路。我交给楚兄的,不是一些胡言乱语,而是火种。只要你能把火种保留住,早晚有一天,就能看到火烧天下,四海沸腾的模样!”

    楚梦熊听的并不十分明白,但隐约间,他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血在渐渐变热。他确定这种感觉,与时令气温无关。只有在少年时,第一次投身绿林,跟着一群不知所谓的喽罗大喊着杀富济贫时,才有过类似的感觉。曾经以为,自己的血早已经冷了,今天才发现,原来它还是热的。

    他颤抖着接过笔记本,将之塞入怀里,又看向孟思远“孟爷,您听我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好死,也不如赖活着不是?”

    “楚兄好意,孟某心领。然孟某若生,则诸般罪名,皆成铁案,终我一世,也只能靠强权洗刷,于民间层面,我这个硕鼠名声就算做实了。一个硕鼠说的话,是没有人愿意相信的,不管是启迪民智,还是唤醒民众,都做不到。我热爱生命,但我更热爱名誉,我愿意在此,坦然面对,等待着最终审判的到来。”

    楚梦熊无奈的离开监舍,回头望去,四面八方的黑暗,已经吞噬了明灯,再也看不到光。离开监狱先回了家,将孟思远的纸条,交给了在自己家听消息的几个山东来客。

    这些以生意人自居的神秘客,见到字条之后,在一番讨论后,果然告辞离去。但是楚梦熊的心,并未因此变的宁静,反而越发紧张起来。他有一个预感,现在的共合,正站在悬崖边缘,稍一失足,便是万劫不复。

    拿了家中的铁锨,在院落里挖了个坑,将孟思远的笔记本埋了进去。于孟思远的话,他理解不了,但总觉得,这样的好人说话,肯定是可信的。这份笔记上的话,肯定是救世良方,自己只要保护好它,将来四九城的老少爷们提起楚梦熊,或许会挑大指,称一声好汉。

    心中怀着梦想,火种仿佛给了他无穷的力量,正在他挖的热火朝天时,院门勐的被人踢开,十几名北洋兵勐染冲入,不等他做出反应,人已经被按在地上。

    徐又铮自外而入,看着手下交出的孟思远笔记,在手里随意翻动着,冷如冰霜。“孟思远这个人,倒是有些本事,连你楚梦熊这种人,都能被他给拉过去。可见此人是不能留的。这种东西……有意思,真应该让赵冠侯看看,他那金兰手足的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带走!”

    人被推上马车,楚梦熊很清楚,等待自己的命运,将是什么。但是他心内并没有惧怕,只有懊悔,懊悔自己,没能保住那火种,未能完成孟先生的托付。

    马车行驶在街道上,将路面轧的做响。报童的吆喝着透过车壁,飘到楚梦熊耳朵里。

    “直隶曹仲帅发电响应山东号召,要求正府无条件释放孟思远。如正府坚持己见,第三师全体将士,将实施总辞职……”

    “江宁李秀帅发电,希望正府慎重考虑山东所提之合理要求,如一意孤行,不纳民意,李某携苏省将士,集体辞职。”

    “共合第三十七师师长商全发电,请求正府将三十七师全体将士悉数枪毙,已正国法!”

    “山东省议会,已经决定,于两天后召开临时会议,就山东是否独立问题,投票表决,赵冠帅发布通告,山东全体将士,集体递交辞职书,不再负担山东治安之责……”(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七章 和平之光

    山东、河北、江苏,大辞职的风波未散,各省议会已经开始喊着,要学习湖南榜样,搞联省自制。这些新闻像是一记记重锤,落在京城百姓的心头。已经数年不闻战鼓的京城子民,再次感觉到战争的威胁。

    对于普通民众而言,最好的选择,就是逃跑。连堂堂总长,都被随意逮捕,平民安全就无从谈起。战事一起,加捐加税势所难免,摊派米粮,拉夫征丁,乃至乱兵抢劫,都是寻常事。

    有能力的,自然选择了逃走,留下来的,就只能祈求漫天神佛保佑。曾经车马营门的八大胡同,也因此变的萧条。各院的掌班,急的抓耳挠腮,小声诅咒小扇子不得好死,段芝泉早死早托生。又吩咐着院里的茶壶“快到门前,多烧点纸钱,这总没客人,是要把我们饿死啊!”

    乌龟刚刚拿着纸钱走到门首,忽然大喊起来“来客人了,来客人了!梁会长,还有王议长,贵客上门,姑娘们道常!”

    老鸨小跑着迎出来,推开手上还拿着纸钱的茶壶,向两名客人行礼讨好。来的,是京城商会会长,阿尔比昂利亨洋行的华帐房梁三元,以及八大胡同里,顶有名的阔客,猪贩子王庚。

    自袁慰亭时代,就从事猪仔买卖的王庚,在洪宪之后,转投段系,靠着娴熟的业务能力,为段芝泉奔走效力,安福俱乐部之所以能够控制国会,他的出力功不可没。作为酬劳,他现在担任内务部总长兼临时参议院议长职务,乃是罗汉之中说了算的人物。

    王庚与老鸨极熟,寒暄两句,就点了两个相熟姑娘的名字,随即进了雅间落座。茶壶将果盘、干货一一摆上,王庚皱皱眉头“这鲜货起码放三天了吧?这还鲜的了么。你看我们这样的人,是吃这路果子的么?要是照这样招唿客人,我看你这生意是好不了了。”

    老鸨长叹一声“我的王大爷啊,这事梁会长可以挑眼,您可不该挑。这没鲜货吃,还不是您们这帮大老爷闹出来的。好端端的要打仗,乡农们都吓的不敢进京,卖鲜货的看不见,您说说,我上哪买果子去?有这点就不错了,再晚几天,怕是连果盘子都上不了了。要我说,这都赶上闹飞虎团了,那时候就是没有卖菜的,现在还是没有。”

    梁会长付了盘子钱,挥手示意老鸨离开,转头向王赓道:“王议长,现在是共合了,咱们总说,正府得听取民意。这八大胡同的民意,咱不能不采纳吧?您听听,百姓的唿声多高?咱们是不是得采纳一下这民众的意见。”

    王庚喝了口茶,“三元兄,你这可是冤枉我了。您以为我乐意打仗啊?我这天天听听戏,看看电影,八大胡同待着,那是多舒坦,打仗那不是要命么?可你也是知道的,我共合向无民意,只有军意。于全国而言,山东枪杆子最硬,所以说话就最硬气。于京城而言,那些带兵的军官说句话,也比我这个议长说话管用的多,他们说的话,就是民意,我哪敢惹啊。”

    “王兄虽然艰难,但是总比我们这些商人日子好过。实不相瞒,现在京城商会同仁,已经快撑不住了。山东现在扣车,铁路的工人又要举行大霸工,物资流通中断,生意难以维持。如果真要打仗,我们怕是就得关门大吉,到时候总里要是派粮派饷,我们可是爱莫能助。咱们京城商会,向来和四恒银行有密切的生意往来。大家现金流水,储蓄,都放在四恒和正元。现在查封京城的四恒分行,共交两行封门歇业,下一步可能还要波及到正元,您说说,我们这生意还怎么做?”

    自鲁票兑换开始,京城的经济,就和正元绑在一起。如果正元吃倒帐,京城起码有三成以上的富翁会破产,商人的利益也会蒙受巨大损失。是以这次梁三元请王庚喝花酒,也是代表京城商会的意见,向王庚说项。

    “王议长是场面上的人,定能体谅商贾不易。大家都是讨口饭吃,得放手处且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万一打起仗来,大家都没好日子过。先不说胜负,就是经济上的破坏,也不得不查。再者,一旦洋人利益受损,引来列强干涉,那便是塌天大祸。”

    王庚苦笑道:“三元兄,你当我想封那几个银行?我跟你交个底吧,兄弟的七成身家,都被家里的母老虎存在了正元吃利息。总里要是查封正元,兄弟第一个就要倾家荡产。我跟你们,是一头的……”

    他摇摇头“别看着京城里这么乱,那都是不明一帮人跟着起哄,其实事情没到那么危险的地步。三元兄可以跟各位同仁说一句,大家安心开门做生意,不会有什么危险。别看说的凶,打不起来。”

    见王庚胸有成竹,梁三元来了兴趣,向前凑凑身子问道:“怎么?王兄有什么内幕消息?”

    “其实也不算什么内幕,这个消息,你老兄方才自己也说了。洋人!”王庚的手,在桌上轻轻敲打着“东交民巷已经派出了一个使团到山东去,做赵冠侯的工作。不管山东再怎么厉害,他也厉害不过洋人去,总得卖洋人面子吧?至于银行,也只是查,至于能查出什么,还是查不出什么,也都在总里一念之间而已。一个怕了,一个罢了。只要山东服软,总里那,也就不追究了。大家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放心吧,这花花世界,乱不了。”

    “妥协?我很遗憾,山东没有妥协的余地!山东推崇和平,反对战争,但也绝对不畏惧战争。如果段芝泉认为山东软弱可欺,那我们不介意用实际行动,彰显自己的决心。”

    济南大帅府内,赵冠侯面色阴沉的,看着对面的朱尔典。这次东交民巷的使团,是以朱尔典带队,同行的记者,则是一向与山东有着良好关系的罗德礼。这两人对于山东有过很大帮助,与赵冠侯的交情也够,担任特使,自是再合适不过。

    如果不是朱尔典面子够大,代表正府与山东谈判的使者团,说不定已经成了阶下囚。段芝泉给的条件十分苛刻,双方的谈判,一开始就充满火药味。

    作为释放孟思远平息事态的代价,山东需要配合正府,压下东陵盗案,把这起案件定性为土匪所为。在青岛抓住的逃兵,转交正府处置,并且承担铁路公债的巨大亏空。原山东海军改由共合海军部管理,干部任免,一律由共合海军部决定。作为补偿,正府会拨付一笔造舰费和燃料费,但是数字不超过一百万。

    陈冷荷、戴安妮、邹秀荣三人辞去所有公职,赵冠侯升任为共合副总统兼任陆军部长,山东督军,由程云鹗接任。听到这个条件之后,赵冠侯第一反应是:段芝泉疯了。随后,谈判自然就以失败告终。朱尔典作为斡旋团队,先行安抚了一番之后,又在正府代表离开后,向赵冠侯交了底。

    “贵国正府,正值多事之秋。大总统突发心脏病辞世,将由副总统徐菊人代行总统职权,但是我想用不了太久,这个位置就将属于段芝泉先生。而段先生显然不满足只做一个盖章机器,他想要当真正的总统。目前贵国的实际形势,为多省共治,正府的政令不出京城,想要更换一个师长都很困难,更不要说督军。当然,从共合成立到现在十多个年头,不管是袁大总统还是冯大总统,对这种现象都不想容忍。袁总统想要改变这一点,穿上龙袍做皇帝。段总里看到前人的失败,知道这条路走不通,就想做个不穿龙袍的皇帝。很不幸,他选了山东开刀,我受其委托,出面调停,也是尽量希望你们以和平的方式解决争端。毕竟,帝国在山东投入大笔资金,不希望遭到破坏,同样,刚刚经过战争的世界,现在需要和平。”

    赵冠侯一笑“和平?这非常容易,段芝权当总里我支持,他想当总统,我也不反对。他的手不伸来山东,不要过问我的事,我就当他是个神拜,也没什么关系啊。从金室退位之后,共合就是这个样子,各省督军自行其政,他做他的总统,我们做我们的草头天子,这不是很好么?他想要改变,有什么资格?我们督军团成立,就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失的,他现在这么搞,分明就是想要夺我的基业,我不可能双手奉上。咱们是老朋友,我给你面子,不会为难那些正府使者。但是,想让我退步,也办不到。”

    朱尔典道:“段总里这次,倒也不是没有依据的发脾气。他雇佣了帝国的财务审计人员,对四恒分行以及共合、交通两大行的财务情况,进行了核查。发现铁路修筑过程里,几个银行虽然为铁路发放贷款,并协助发行公债,却也从中挪用了大部分资金。铁路所用的原料,系自山东高价购买,招标工作充满了漏洞。另外,共交两行的金库里,居然没有准备金,只有自己印制的钞票。在陈、戴两位经理的操办下,两行的有价政权和贵金属,都被提出金库,运往济南。两行控制的优良资产,被以极不合理的价格,出售给了正元银行。客观地说,这是犯罪……”

    “非常正确,这确实是犯罪,就像我贩运的大土一样,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不是我二哥。思远兄修铁路,办实业是为救国,我接管两行,帮他修铁路,是为利己。如果没有好处,我当初为什么要站出来接手此事。朱尔典阁下,我们是老交情,我想问你一句话,阿尔比昂帝国,在这次的事件里,是个什么态度。”

    朱尔典也不隐瞒“这里没有外人,我也可以对你说实话,帝国的态度是,严守中立。不管山东和贵国正府发生何等程度的摩擦,我们都不会干涉,这是你们的内政。我从个人的角度,当然支持冠帅,毕竟大力丸的工厂里,也有我的股份。可是,我必须遗憾的表示,帝国不可能像以往那样,给予贵军直接的支持。不管是资金,还是武器装备,都办不到。请你体谅,帝国的困难……当然,在长江流域,我们的舰队还是有力量的,我可以尽力保证,山东在长江流域的利益,受阿尔比昂帝国保护。”

    “没关系,有公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我再问一句,我二哥情况怎么样。以公使阁下的声望,能不能先把人保释出来?”

    朱尔典面露难色“我……只能说很抱歉,我对此进行过尝试,但是失败了。我们只能除了为孟先生祈祷外,实际什么也做不了,但愿他可以度过这个难关,阿门!”(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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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介绍:
民犹是也,国犹是也,无分南北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 这是个最好的时代,一些人用热血和生命实现梦想,为国家寻找出路。 这是个最坏的时代,许多人看不到希望在哪,在他们面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在这样的大时代中,一个出身市井的小人物,乘风破浪,一路高歌。 城头变幻大王旗, 河边枯骨谁人惜。 错命乱曲狂笑去, 轩辕墓前温酒棋。督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督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督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