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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叹     毒女当嫁txt下载     毒女当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二章 追问

    周大夫是霍十九的心腹,霍十九身边的人生病或是受伤基本都要经过周大夫的手,蒋妩怀孕和生产时周大夫也来给请过脉,是以对蒋妩的身体状况也有一些了解。

    霍十九披着大氅为蒋妩的腕子上垫了绣帕,露出的袖子明显是雪白的中衣袖。

    周大夫搭上蒋妩的寸关尺,略微一诊,再看霍十九,就咳嗽了一声,面无表情的道:“侯爷今后于房事上也该节制才是,夫人年轻,生产前有大的亏损,产后体力一直没有完全恢复,又受了几次大伤亏了血气,时间久怕落下了病根,侯爷也该多照顾些夫人的身子。”

    霍十九抿着唇“嗯”了一声。

    在外能叫小儿止哭的煞神在他面前如此听话,周大夫也点到即止不敢再多说,转而道:“夫人身体虚弱,急火攻心又受了风寒,这火被锁在体内出不来,加上过度劳累,今夜必然会发热的,只要她能将汗出透,好生调养着倒也无恙。若是不出透了汗,怕也不会退热,那便危险了,高热之下若是带起夫人先前肺部的旧伤,只怕难办。”

    “就请周大夫酌情开方子吧。”霍十九声音平静。

    周大夫便起身去了外间开方子。

    霍十九侧身坐在暖炕上,手指顺着蒋妩披散在枕上的长发。

    她此时脸色潮红,尚有泪痕为干,卷翘的长睫上还挂着泪珠,方才的房事,她痛苦。他更痛苦。好歹算是暂且安生了。想不到又因这一次引发了她的病根。

    手掌搁在她额头。果然已开始发热了。霍十九一个机灵站起身,食指屈起抵着眉心,强迫自己疏离混乱的思维,半晌方道:“墨染。”

    曹玉应声而来:“侯爷?”

    “妩儿身边没有妥帖的人照看不行,劳你让外头的婆子回府去让冰松和玉桥来伺候,周大夫也暂时不要回去,还是住在这里为好。府里的布防暂且不愁,这处却是仓促来的。也需要人暗中把守着。”

    “我知道。爷尽管放心。只是此刻……”不放心的看向内室,叹道:“夫人受了这般屈辱,侯爷打算怎么办?”

    “这件事的罪魁是英国公。但是皇上也……”很令他失望。

    霍十九深吸了口气,道:“这些我都记得,不过如今最需要顾及的是妩儿的身子,等她退了热确定好些了再从长计议。”

    曹玉点头,就下去替霍十九传话了。

    霍十九穿戴整齐,便亲自绞了帕子为蒋妩敷在额头,看着她小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只觉心疼不已。

    这一折腾。就折腾到了次日下午。

    蒋妩一直发着热,又不出一滴汗。所有的火气都被闭塞的毛孔憋闷在体内,烧的她无意识的呻吟,说胡话,虽听不清她都说了些什么,可只叫见者心痛。

    霍十九与冰松、玉桥和曹玉衣不解带的守在此处,到蒋妩终于开始发汗,渐渐退了烧,已经是华灯初上之时。

    她的中衣和长发都被汗水湿透,热度退了下去,人却没有醒来,只是睡的更深沉,好歹没有再呓语不断。

    霍十九放下了心,就随便抓了大氅披上,吩咐下人备车。

    曹玉也熬到这时没睡,不过比起霍十九明显的眼下乌青脸色惨白头发散乱衣裳狼狈,他到底有功夫底子,强了不少。

    “侯爷打算去哪?”

    “入宫、面圣。”

    “您不更衣盥洗之后再去?这会儿宫门怕也落钥了。”

    霍十九只是摇头,双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就任由头发松松垮垮歪在半边,碎发随风凌乱飘舞,脸色白中带青的走出大门上了马车。

    他已是累极了,却睡不着。

    心中压着如此沉重的大事,他怎么能睡着?

    马车途中遇上巡夜的兵士,霍十九带着气,撂脸子冷呵了一句:“滚开。”哪里还有人敢阻拦?

    到了宫门,更是用同样的方法,在纷飞的大雪一路往小皇帝的寝殿而去。

    霍十九来到寝殿所在门外时,小内侍见了来人吓了一跳,忙撒丫子就要往里头去。

    霍十九斥道:“站住。我是鬼吗?跑什么?!”

    “锦宁侯。”小内侍慌慌张张停了脚步,垂头行礼。

    霍十九问:“皇上呢?”

    不等小内侍做答,他已经踏走向丹墀,大步踏上。

    许是屋内的人听见了外头的动静,景同推开门出来,本是满面笑容,但见到霍十九如此狼狈,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劫难似的,在口边的阻拦之语就被吓得生生噎在喉咙。

    霍十九也不似往常那般谨守礼数,也不叫景同回禀,就一把推开了寝殿的大门,大步进了里头去。

    不等来到内室,就听见一阵鱼水交欢之声,又女子娇美的啼叫,也有小皇帝放浪形骸的粗鲁话语。

    听那疯狂的语气,霍十九就断定,小皇帝怕是又服五石散了。

    回头看向景同:“皇上又服药了?”

    景同低垂着头,不作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声道:“奴才奉劝侯爷,这会子别去。否则……否则,对您和皇上都不好。”

    霍十九披着还带着褶皱的宝蓝大氅,俊美的面庞在明亮的宫灯照应之俊美依旧,只是难看的脸色和散乱的头发显得人狼狈又沧桑。

    他负手站在原地,并未如景同说的那般,退出寝殿,也没有直接走入内殿,去撞破那场面。

    可殿门敞开着,纵然有棉帘遮挡,还是有冷风不断灌了进来,内室的小皇帝似觉得冷了,高声呵骂了一句:“一群狗奴才,怎么回事儿!这么大的风要冻死朕吗!仔细朕摘了你们的脑袋挂城墙去!”

    景同十分惧怕的叩头:“奴才不敢。”

    霍十九则是出乎意料的,并未行礼,而是大步走向内室。

    景同担忧的唤了一声:“侯爷!”

    霍十九这才停住脚步,道:“皇上。臣求见。”

    屋内的动静戛然而止,随即就有个披头散发衣裳凌乱的小宫女红着一张脸飞奔着出来,险些撞上霍十九。

    感情皇帝临幸的不是妃嫔,而是个寻常宫女?

    霍十九面无表情的进了内室,就瞧见小皇帝穿着明黄的绸裤,白色中衣领口半敞,正坐在床沿。

    “皇上。”

    “英大哥,这么晚你怎么来了?听说姐姐不大好,她怎么样了?”

    霍十九回头瞪了景同一眼。

    景同被那锐利的眼神割的像是掉了块肉一样汗毛直竖,忙退后,将内室的殿门关好。屋内就只剩下了霍十九和小皇帝。

    径直走到床沿。霍十九俯身拉起小皇帝的左手,在他迷茫之下,突然抬右手,狠狠的一巴掌拍了上去。

    啪的一声,小皇帝的左手掌立即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啊!英大哥,你做什么打我!”

    霍十九不回答,又狠狠的抡圆了巴掌,打在小皇帝的手心。

    就如同教书先生惩罚学生那般。只是他用的不是戒尺,而是自己的肉掌。

    小皇帝好歹九五之尊,在外人面前不得已装作那般无用也就够委屈了,在霍十九跟前,竟被这样握着手打手掌心,还怎么用力都抽不出手来无法闪躲,当即发了怒:“霍英!你反了!”

    “臣这几巴掌,是替先皇打你,是我做叔叔,也是做哥哥的打你!!”霍十九垂眸望着小皇帝,眼神痛惜, 声音酸楚,却没有多高亢,只道:“早前,皇上是装作昏庸无能、贪玩好色。如今,皇上是要真正走向这条路吗?”

    小皇帝闻言知觉脑袋嗡的一声,脸上腾地红了:“朕……”

    “臣知道,皇上被五石散药物摧控,迷失了本性。前一阵皇上明明已经戒了药,为何又放任自己?”

    “朕没有放任!”

    “皇上若非放任,英国公府的宴请为何要去?”

    “英国公请了,朕能不去吗?”

    “您是九五之尊,您若不去,英国公能如何?再者说,就算您去,难道您不知道英国公府的东西不能用,他不安好心吗!”

    “那,那朕又有何办法!”

    “皇上敢对先皇的灵位发誓,您在用了一口那个抓炒鱼片之后,没有发现里头掺了五石散吗?您分明是贪恋那种滋味,放纵自己!”

    “朕……朕又没有碍着国事!”

    “是。可是皇上险些丧命!皇上当知,五石散又叫寒食散,起作用不用臣细说您也知晓,寒食散配食冷酒是会死人的!臣当时发现时,就要抢下皇上的酒,可被妩儿抢先了一步,皇上当时候正在药劲上,就用那酒泼了妩儿!”

    “不过是一壶酒,朕吃了会死,旁人粘一下又死不了!英大哥你分明就是心疼你老婆,不管朕了!”

    “哪壶酒里有极重的催情药物。”

    霍十九一句话,说的小皇帝瞬间无言,倏然抬头望着狼狈的霍十九,“英大哥……”

    他眼神恐慌,也已分析出成破厉害:“英国公好歹毒的心思!要么是朕死,要么是你出丑,反正他不吃亏!那姐姐呢?”

    “妩儿她……不看屈辱,投入结冰的什刹海想要自尽,亏得臣救的及时,不过还是感染了风寒,引发了早前重伤落下的病根,高烧不退,到如今好容易保住了一条小命。皇上口口声声称呼她姐姐,却不知因您的放纵和不自控,差点害死她,也害臣的孩儿失去亲娘。”(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做戏

    小皇帝被霍十九打了手板的怒气,都被他这一席话浇熄了。

    “你说……姐姐她自尽?”

    霍十九颔首,握着小皇帝手的力道松开,随即双臂无力的垂着,“她虽身怀绝技,心志坚毅也非寻常人可比,但终究是正经的女孩家,中了那种药,哪里受得了?她自觉无颜面苟活下去,回去的路上就跳车投如了结冰的什刹海,我不敢待她回府,怕吓到老人和孩子,就只得将人安置在外头,这会子才刚刚褪去热度,人还昏迷着。”

    霍十九仿若失去力气一般,在小皇帝面前的地上颓然坐下,双手抓着本就凌乱的头发,仿若恨不能揪下两把才能解恨似的:“是我对不住她,自打她进门,就一直没过过安生日子。”

    小皇帝也不气了,手足无措的道:“那,那姐姐先前受了那么重的伤,这一次……”看到霍十九猛然抬头时充满血丝的双眸,小皇帝也觉得自己这话起的不好,忙道:“英大哥放心,朕马上就让太医去给姐姐诊治,若是不能还给你个活蹦乱跳的老婆,朕让太医院陪葬。”

    说着,有些讨好的笑着,蹲在霍十九面前,双手抓着霍十九的手臂,似乞求,又似命令:“英大哥,你别气,朕……我,我知道这次做错了。”

    霍十九心头一震,呆愣的看着小皇帝。

    他竟然不自称朕。

    这孩子是他的君主,是他的责任,可也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啊。霍十九怎能忘记他们一起走过的甘苦?这么多年来小皇帝一直卧薪尝胆。受尽委屈。如今事情发展成这样。罪魁祸首是英国公,不是他啊!

    要不是当初小皇帝设计让他与全家离开,他手中不会顺理成章的握有兵权,或许留在京都城,还会有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

    霍十九虽然恨铁不成钢,又哪里能够放弃他?

    拉过他的左手,仔细看看他发红的手掌,霍十九疼惜的道:“皇上。打疼了吗?”

    小皇帝眼泪一下就涌了上来,“疼。可我知道你也一样疼,你用多大的力气打我,你就多疼。英大哥,我以为你不想管我了。”

    霍十九叹息一声。他若是能丢弃对先皇的承诺,丢弃对这孩子的感情,恐怕也抵不过自己的这一份心吧?无论他是否在朝堂之中,看到天下如今这般样子,心里都不会好过。

    二人相互搀扶着起了身。霍十九道:“皇上今日又服了药,不过您千万要克制。这药会亏损您的身体,更会损毁您的意志力。皇上。走下坡路是很容易的,您越是觉得舒服,下坡路走的就越快,您这么多年的坚持和努力,千万不能功亏一篑。”

    面对如此真诚为了他的霍十九,小皇帝心里也是满腔的斗智昂扬,点头道:“好,朕一定尽力。”

    二人相视一笑,又恢复了平日里那般相互守护的君臣。

    霍十九略微一想,道:“方才臣来时那般,皇上也需重罚微臣才是。”

    “这哪里使得!朕不会罚你的。”

    “这宫里到处都有英国公的耳目,皇上身边也不一定密不透风。皇上罚了微臣,英国公那才会摸不准咱们的情况和态度。也不能叫他将一切局面都掌握在手中才是。”

    “……说的也是,”小皇帝十分不情愿的道:“那朕就罚你一个月俸禄?左右朕的内帑里的银子都是你的。”

    “不。要见血才行。否则不足以迷惑英国公。皇上打的臣越狠,英国公才越是会觉得可以见缝插针。皇上别忘了,虎符在臣手中,神机营、三千营和五军营的掌控权力都在臣手里,英国公难道就不觊觎?只要他有所求,就一定有空子可以钻。”

    “可是……朕不想让你流血。”

    “皇上这么些年卧薪尝胆都使得,臣流点血算什么?”眼角余光看到墙上挂着的宝剑。霍十九将之取下,交给小皇帝,道:“皇上捅臣一剑也行。这样英国公还会以为皇上五石散发作的厉害了。”

    “不行不行。”小皇帝险些将宝剑扔了,犹豫了半天,才叹道:“罢了,旁人手下没有个深浅,还是朕自己来。英大哥,你背过身去,我用剑鞘打你两下算了。”

    霍十九噗嗤一笑,道:“皇上追着臣在院子里打吧。”

    “额,也对。”

    小皇帝“锵”的抽出长剑,挥舞着大吼了一声,随即就追了上去:“朕宰了你!”

    霍十九忙配合着往外头跑去。

    外头服侍着的景同和宫人侍卫们简直目瞪口呆,眼瞧着霍十九被小皇帝追的慌不择路,宝剑都险险的躲过,却被剑鞘打中了四五下,最后还被青石绊倒在地爬也爬不起来。若不是景同和曹玉眼疾手快的阻拦,小皇帝的宝剑都要捅进霍十九喉咙里。

    小皇帝怒吼着骂走了霍十九。自个儿回到寝殿又砸了好些东西。

    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英国公的耳中。

    “我就知道,霍英为了他老婆是会跟小皇帝反目的。”英国公捋顺着胡须,摇头道:“他那个人,草菅人命的事也没少干,最后竟然英雄气短了呢,我起初还不相信,现在一瞧,他还真将他们家那个泼妇捧在手掌心上疼爱,如今蒋氏受辱,自尽不成还大病一场,他就算不与小皇帝反目成仇,也会心存芥蒂,他们俩越是狗咬狗才越是有趣呢。”

    “国公爷果然妙计,高明,着实高明啊!”身边谋士清客聚了三人,都七嘴八舌的夸赞起来。

    若搁在从前,英国公是不在乎这些赞誉的,毕竟实实在在握在手中的权力才是真的。可越是上了年纪,他却越是喜欢听这些个来,只觉得身心舒畅。

    在一想他的人回报的消息,心里更舒坦了。

    见英国公面上很好,清客才敢问:“国公爷,咱们安排去的人被活捉了一个,您看这事儿……”

    “不必理会这件事。”

    英国公从锦囊中取出小巧的象牙梳子,一下下梳理花白胡须,漫不经心的道:“知道安排了人也八成会被抓住的,那个曹墨染可不是省油的灯。就叫他们知道是我做的,又如何?霍英如今跟小皇帝闹成这样,就差没将他虎符也给收了,让他知道知道谁厉害也是好事。”

    “可是国公爷,万一小皇帝和霍英要是演戏呢?”

    英国公手上动作一顿,望着问话的谋士不言语。

    谋士便低垂了头。

    半晌,英国公方道:“就算是演戏,对咱们下一步也并未有影响。”

    “国公爷说的极是。”

    霍十九这厢与曹玉回到武原博大街的宅院,先去了厢房更衣洗漱。霍十九身上被抽出几道青紫痕迹,因为跌了一跤,手掌和双膝也都磕破了皮,曹玉去叫了周大夫来上药包扎。

    等一切打理妥当,已经是凌晨。

    霍十九轻手轻脚的进了主卧,悄然脱了鞋,合衣躺在蒋妩身侧。

    身边的人小猫似的,睡的正熟。他接着外间微弱的一盏灯光看她柔和的侧脸,这才觉得心里踏实了,闭上眼不多时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一夜未合眼,提心吊胆的照顾着蒋妩,又去宫里挨了顿打,这会儿已经是筋疲力尽。

    待他呼吸平稳,原本“熟睡”的蒋妩张开了眼,侧头看了霍十九许久。

    他合衣侧身而卧,怕吵醒她,只占了炕沿一点的位置,翻个身就能掉下去。那样的睡姿,着实让蒋妩心疼的很。方才听见他靠近,她自觉没有颜面面对他才装睡,这会儿脸那些羞窘也都忘了,坐起身,忍着下身的疼痛去挪他往里头一些,又将被子为两人盖好,这才在他身侧躺下。

    望着头顶的承尘,蒋妩好半晌才睡着。

    这时,窗外已经有了一些亮色。

    原本应该睡熟的霍十九却张开眼,怜惜的看了她片刻,才将她搂在怀里。他知道,经过这件事,蒋妩见了他至少要有些日子心里有疙瘩,毕竟药物作用之下她做出了她觉得无法接受的事。

    可现在回想起来,那样热情如火的蒋妩,那平日不曾有的高亢娇|吟,主动的撩动和紧|窒的幽|谷,平静下来还是让他回味无穷。

    找个日子,他的好生告诉她,他并不在意她那样。相反,若非药物作用,他还喜欢的紧。

    二人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若非外头有动静,蒋妩或许还能再多睡一会儿。睁开眼,发现自己半趴在霍十九胸口上,而霍十九正温柔的笑望着她,蒋妩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

    一手顺着她散开的长发,霍十九转而高声问:“什么事儿?”

    外头庑廊下便有婢子回:“是蒋大人来了。说是要见夫人。婢子回大人说夫人病中,还未起身,蒋大人就说去前头等着。”

    “我爹?”蒋妩这下完全清醒了,也顾不上面对霍十九时的窘迫,诧异的道:“他如何会来?”

    霍十九也起身,将被子给蒋妩盖好,道:“我去瞧瞧,你在这里歇着,不必起来。”

    “你还是不要自个儿去,我陪你一同。”蒋妩哪里放心霍十九与蒋学文独处,虽说霍十九不会有什么危险,可面对蒋学文那样不讲理的,吃亏的永远是霍十九。(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挽回?

    蒋妩起身就要下地,却因刚惹了一场风寒高烧了一日夜身体虚弱的很,猛的掀起被子,就觉得眼前发黑鼻尖发凉,手上的动作也有些凝滞。不过她张大了眼,并不像寻常头晕之人会下意识的去闭上眼睛,所以霍十九也并没看出来。

    “妩儿,你留在屋中,我去看看岳父有什么事儿就回来。”霍十九不放心,按着蒋妩的肩膀道:“岳父不会将我怎样的,你还不放心吗?”

    “我的确不放心。”蒋妩仰头认真的道:“我若不在身边,难保他言语上不会欺负你,而你又碍着他是你岳父不会反抗。”随手抓了折叠整齐的橘皮红小袄穿上,以指为梳理了理长发随意挽了个发纂,拿根金镶玉的花头簪固定,就缩着脖子披上搁在一旁炕柜上的白毛领子大氅,道:“我陪你去。”

    霍十九见蒋妩如此固执,他是怎么劝也未必有用的,便也不再阻拦,拿起宝蓝色的外袍来穿。

    蒋妩看到了他手上缠着绷带,蹙眉上前替系上领扣的带子,问:“怎么弄伤的?”

    “跌了一跤。”霍十九说的是一半真话。

    蒋妩斜睨他,“这么大的人了,走路都走不稳?你不说,我也有法子知道。”

    “的确是跌了一跤,在宫里,与皇上演了一出戏而已。”霍十九牵着她的手,“你不必多想,皇上已经答应我改过了,英国公那里,我不会让他一直得意下去。”

    蒋妩听的出他言语中的坚决。未免担忧的道:“一切不要急躁。还是从长计议为妙。英国公能有今日根基也不是一朝一夕而成的。想要瓦解他,定然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我知道。”霍十九为她带上风帽,理了理她鬓角的碎发,就撩起了棉帘。

    门前婢子齐齐行礼。

    二人就下了丹墀,踏着雪直到了前院,进了前厅。

    一进门,就看到蒋学文坐在木质轮椅上的背影。

    许是听见脚步声,蒋学文缓缓转过身来。看到蒋妩和霍十九,并未马上开口。

    霍十九拉着蒋妩的手让她坐在侧面并排放置的铺设官绿色坐褥的圈椅上。又吩咐人将炭盆挪的近一些,还拿了个黄铜手炉垫着帕子放在蒋妩膝头让她抱着捂手。

    待一切妥当,霍十九才给蒋学文施了一礼:“岳父来访,真是出人意料。”

    蒋学文唇角翕动,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将目光转向蒋妩,低声道:“妩姐儿,好些了?”

    蒋妩一愣,抱着手炉的双手手指收紧。他问的是什么?

    霍十九笑道:“风寒而已。妩儿已经好多了。”

    蒋学文却并未回答霍十九,眼神如炬的看着蒋妩。道:“前儿,英国公府里的人来送信儿,叫我去参加宴会,我没去。后来他们又来信,说我错过了一场好戏……”

    “蒋大人。”蒋妩生生打断了蒋学文的话,脸色铁青的道:“你想说什么,直言便是。”

    他只是听说蒋妩投湖自尽,担心的很。

    可蒋妩现在就如同被惹毛了的刺猬,浑身的刺都竖着,他话又哽在喉咙中。

    若搁在从前,他是不会在乎这么多的,就算蒋妩被人下药,那也是她自己选错了路,不听他的话所致。

    但是现在,在小皇帝与霍十九与他说了那么多,在英国公耍了他之后,他心里的天平早就开始倾斜了。

    见蒋学文沉默。蒋妩站起身道:“蒋大人若没有吩咐,就请回吧。”

    “妩姐儿。你难道就打算与我这样僵持下去?”

    蒋妩道:“否则呢?我不再是你的女儿,便不会再给你丢人,你过你清正廉明的日子,还是不要与我们这样的奸佞之徒搅在一起吧。哦,对了。”蒋妩恍然道:“我忘了,蒋大人也是见人下菜碟的,英国公那边儿您可是相信的很。”

    蒋学文脸色涨红,张口结舌的找不到话来辩驳。他也不知是何时起,在蒋妩面前他连什么道理都摆不出来了。

    “妩姐儿,我是你爹!”

    “这会儿你是我爹了?真是有趣,难道我烧了房子还将你的亲情给烧出来了?”蒋妩道:“蒋大人,你满心志气高远,我佩服。但你要杀害你的女儿和外孙,丝毫不顾念血脉亲情,我更恨。我不想与你纠缠再深,就此了结了岂不是好?左右外头的人也只会说我这个泼妇女儿不孝,定然不会污了你的好名声。说不定还能因此为你博得更多的同情呢。这样一来,岂不是好?你请回吧。从此不要再见面为好。”

    蒋妩抱着暖炉,拉着霍十九就要离开。

    蒋学文只觉得心如刀绞,咬紧牙关,才能将脱口而出的挽留压制在腹中,只强作平静的道:“外头现在都在传你投湖自尽的消息,你自己小心一些。”

    蒋妩脚步一顿,随即道:“不劳费心。”

    回了主卧,蒋妩就仿佛打了一仗似的,疲惫的抱着官绿色引枕斜在炕上,半晌方对身旁一直静默的霍十九道:“阿英,他回去了?”

    “你放心,我安排了人贴身保护。”

    “那就好。”蒋妩迟疑着,又问:“我投湖的事情,闹的满城皆知?”

    这件事渲染的绘声绘色,幕后当然有人操控,且这个人不用説也知道是谁。

    霍十九摸摸她的头,道:“不要为了这种事忧心。”

    “我不在乎。其实外人怎么议论我,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人怎么看我。”

    霍十九道:“你在我眼中,永远是最好的。”

    虽然蒋妩知道霍十九的话语中也有安慰她的成分,他那样聪慧的人,必然已经看出她心中的别扭,可她还是忍不住弯起了嘴角,起身偎进霍十九怀中,道:“过去的,既已发生,我就都认了。我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你也不要为我担心。”

    知道她在逞强,霍十九依然欣喜她能将话坦白来说。

    蒋妩又犹豫道:“我担心英国公还会利用我爹。”

    “你放心,我安排了人,没事。”

    口头上说的再狠,他毕竟还是蒋妩的亲爹。霍十九知道蒋妩重情重义,之所以如今对蒋学文这般冷待也是因为太失望了。

    “回侯爷。”冰松在门外回道:“老太爷和二老爷来了,还有,皇上安排了太医来给夫人请脉,这会儿人都往这儿来了。”

    蒋妩和霍十九坐直身子,对视了一眼。

    坏了,霍大栓和霍廿一这般赶来,必然是知道了一些情况。

    外头还不知道怎么胡乱传言,要是让他们误会了蒋妩岂不是糟糕?

    霍十九抓了抓头发。

    他疲惫的很,觉都还没补过来,偏偏事情接踵而至,不过蒋妩比他更需要休息。

    “你在这里歇着,让太医进来给你看看。我先去见爹和阿明。”

    蒋妩想了想,就点头应下。

    太医给蒋妩诊脉之后,又看了周大夫开的药,商酌着增减了一些药材的用量,就进宫去回小皇帝的话了。

    霍十九不多时候回来,只道霍大栓和霍廿一都回去了。蒋妩好奇他怎么将人劝走的,但也没有细问。

    如此住了两日,蒋妩身体已经打好,确定回府也不会将病气过给老人和孩子,他们这才启程回去。

    其实武原博大街的宅子距离霍府并不远,不多时马车就停了下来。

    才一下车,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红凤姑娘?”蒋妩诧异的笑着:“你怎么在侯府门前?”

    “夫人,侯爷。”裴红凤给二人行礼,恭敬的道:“是我们家姑娘但心夫人的情况,特地让我来瞧瞧的。前儿来,府上主子说夫人和侯爷在别院,这两日就回来,所以我就连着来瞧瞧。”

    裴红凤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双手奉给蒋妩,道:“这是姑娘给夫人的,请您过目。”干脆的拱手作别,就离开了。

    蒋妩和霍十九上了代步的小马车,一路先往潇艺院去。马车上,她就拆了信。

    杨曦并未多写什么客套话,只是直接的表达了担忧,又委婉的询问曹玉的情况,说了她听说了杜明鸢的情况,愿意帮一把手,最后相约,几时请叶家姑娘出来,她要当面道谢,感激她将玉牌归还原主。

    蒋妩将信折好塞回信封,道:“这些天忙的都没顾得上,也不知道鸢儿那里怎么样了。”

    “听雨回过一次话,但你恰好在发热,我就没有告诉你。杜大人回去彻查了一番,将崔氏禁了足。你的好姐妹现在好吃好喝,两个继妹想要惹麻烦,因有听雨在一旁护着,他们也不敢造次。”

    蒋妩立即觉得心情舒畅。几天压在心里的沉重石头挪了开,嬉笑着道:“你这个大奸臣的名声还真好用,你若是个温和的,他们也不会这样惧怕你。看来我说我狐假虎威,还真是对了。”

    霍十九就笑着道:“那为夫的还要更加努力一些,做个威猛的老虎才好。”

    二人笑谈着,不多时就来到了上房。

    下了马车,刚要进屋,却见四喜从外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侯爷,侯爷!皇上身边儿的景公公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意料之外

    小皇帝会派心腹来找霍十九,大多都是有事的时候,从前是因为有事商议,到了如今每一次几乎都不会太安生。是以霍十九道:“妩儿,你先进屋里去暖暖,我去去就来。”

    霍初六刚扶着赵氏撩棉帘出来,就看到霍十九匆匆忙忙要离开,忙追了两步道:“阿英,怎么了这是?才回来怎么又要出去?”

    霍十九以看到生母和妹妹,立即为蒋妩担忧起来。

    蒋妩是十分好脸面的人,又是正经人家出生的姑娘,纵然满身无法解释来由的绝技,到底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女孩子而已。外头如今将那些个流言蜚语传的那般难听,前儿连霍大栓和霍廿一都按捺不住急忙找去了,今儿个见了赵氏,蒋妩难免会有为难。

    他担心他们婆媳之间会有矛盾,更担心蒋妩受委屈。

    略一思索,霍十九反而趁着还没走远,折回来拉着蒋妩的手对赵氏道:“娘,景公公来了,我和妩儿先去看看,您先屋里头坐坐。别搁外头惹了风寒。”

    一听是皇帝身边来人,赵氏和霍初六都不疑有他,只为霍十九担心起来,毕竟其中的一些瓜葛他们心里也是有数的。

    二人回了屋。

    蒋妩则是被霍十九拉着又出了上房所在的院门。

    “娘和初六应当不会为难我的。阿英,你担忧太甚了。”口中虽语气平静,心中却涟漪粼粼。他一个大男人,能够为她想的这样细致。且事事为她考虑。还事事都做的周全。她若不动容,除非不是人了。

    霍十九刮她琼鼻,“你想哪去了,我是想起或许皇上命人来有其他吩咐,叫你帮衬我听着一些,也好商议对策。”

    这个人,就连为她着想还在考虑她的感受,不叫她看出来。

    蒋妩不再多言。双手挽着他的手臂,依着他往外头去。

    拍了拍他的手背,霍十九满心柔软,生怕她手冷,就以左手包裹住她的手,保持着这个姿势来到前头。

    远远地就景同带着个小内侍,正含笑望着他们。

    霍十九上前,拱手道:“景公公,劳烦您走一趟了。”

    景同诚惶诚恐的还礼,“锦宁侯说的哪里话。这是奴才的本分。锦宁侯身上可好些个了?”

    “臣冲撞圣驾,挨打也是应当的。如今也没大碍了。”

    “皇上吩咐奴才来亲眼瞧瞧侯爷的杀伤势怎样了。”

    霍十九一愣。

    先前套好的招里也没有这一项啊。这是演的哪一出?

    曹玉和蒋妩一直都在霍十九身后,二人交换了个眼色,蒋妩便道:“既然是皇上吩咐,侯爷不如进屋里来叫景公公检视过,也好回去跟皇上交差。”

    也只能这样。

    霍十九便道:“请。”

    两方谦让着上了丹墀,进了前厅,霍十九打发了下人,眼瞧着景同将那个卑躬屈膝头快埋进领口中的小内侍也领了进来,不免纳闷的道:“景公公,这是?”

    难道皇上怕验伤不准,景同有所包庇,还特地安排了个监督的来?

    谁知那内侍一抬头,咧着嘴就冲着霍十九和蒋妩、曹玉乐开了,“英大哥,是朕啊。”

    “皇上!”霍十九大惊失色,忙拉着蒋妩跪下行礼。

    小皇帝搀扶着他们起来,扶了扶歪在半边的帽子,道:“扮太监也挺好玩的,英大哥,你好些了不?那几下可挺重的。”

    霍十九十分感动,清俊面庞上也有了笑容,眼角眉梢流溢的都是开怀:“劳皇上记挂,臣没事,都是皮外伤,养养就没事了。”

    “哎,你不知道,打在你身,痛在朕心,真最不愿意看到你受任何伤害了。”小皇帝负手而立,眼角余光看到面色平宁静的蒋妩,脸上腾的一下热了。结结巴巴的问:“那个,姐姐,你,你,朕听说你感冒了风寒,现在好些个没?”

    蒋妩心底里其实还是生小皇帝的气的。若非他受不了药物的驱使,放纵自己,事情又如何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她对小皇帝的感情,毕竟不似霍十九与小皇帝那般的亲近。只是爱屋及乌,因为霍十九对他在意,她才对他在意。看霍十九现在的模样,对小皇帝的心思分明没变,蒋妩又哪里会给霍十九拆台,给皇帝添堵?

    虚与委蛇什么的,她前生执行任务时掌握的很熟练,平日不用不是因为她不会,而是因为不屑。

    今日却给她发挥的空间。

    蒋妩清澈的杏眼中将感动与哀怨两种情绪凝的很准确:“已经没事了,多些皇上,妾身不过区区女流,哪里值得皇上上心。”

    “姐姐说的哪里话,朕既然称呼你姐姐,你就是朕的姐姐。那日是朕的不是,不该那么对你,是朕一时糊涂。”

    蒋妩惊愕。小皇帝竟然会对她道歉?

    她知道,皇帝这是因为明白霍十九在乎她。若霍十九没有这般明确自己的意思,小皇帝会理会她一个妇道人家才怪。

    可到底因为他还要继续依靠霍十九,还是因为他真的觉得对不起霍十九。

    若是前者,小皇帝的城府可真是够深,当真做道能屈能伸。

    若是后者,就证明小皇帝和霍十九的感情的确无坚不摧。

    她希望是后者。但是她怀疑是前者。

    蒋妩恰到好处的表现出受宠若惊,忙跪下道:“妾性情鲁莽,脾气暴躁,平日冲撞皇上您不怪罪,今日反倒这样,这岂不是要折死我了。”

    毕竟是皇帝,且还是平日里最缺少人尊重的皇帝,蒋妩的一番话说的小皇帝心里十分舒坦,双手搀扶她起身,道:“姐姐不必如此。都是自家人。又说什么折煞与否的话呢。朕与英大哥的情分是不必这般的。”

    霍十九微笑着拍了拍皇帝的肩头。帮他理正了有些歪的帽子。

    小皇帝欢喜的笑着,就像个讨好大人的孩子。

    蒋妩知道霍十九真心将小皇帝当做自己子侄来疼爱,是真心实意抛出一片心的,心下就有一些焦虑。她希望自己猜错了。

    小皇帝道:“朕听说,外头有一些不像话的流言蜚语,怕是要给姐姐惹麻烦,今日前来,一则为了英大哥的伤势。二则为了担忧姐姐的身子,三则就是想与姐姐一同去见见英大哥的父母姊妹,也好将话说清楚,姐姐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外头不相干的人乱讲也就罢了,管不了悠悠之口,好歹别叫家里的分误解。”

    这番话,当真是句句都说中霍十九的心思。

    霍十九忙行大礼:“臣多谢皇上。”

    “哎呦,英大哥你就别客气了,快起来,老太爷和太夫人都在呢?朕也很久没见过你家霍翀了,他该有五个月大了吧?”

    霍十九与小皇帝相携离开前厅,到了门廊下,小皇帝才缩着脖子,又扮作个寻常小内侍的模样。跟在景同的身后,一行人回到上房。

    霍大栓正坐在炕沿吧嗒着烟袋锅。见赵氏愁眉不展的,嘟囔着道:“你们女人家的就是事儿多,爱听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在墙根地下抠脚胡扯的混账话,那咱家妩儿丫头是啥样人,你们还都不知道?还别人说啥就信啥了。哦,那传言真就那么准,我儿子还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呢,你瞧见没,咱家阿英是多大的大英雄,你们难道不知道?说咱家妩儿丫头是那样女子你们就信了?好端端一个大活人就在眼前,她咋样对咱家阿英,咋样吃苦,咋样英勇,我看你们都忘干净了!真是老来老来,越来越回去。”

    “爹,娘也没说大嫂真的就……”

    “你个臭丫头蛋子,你滚一边儿去,爹是不没用鞋底子削你了!”

    霍初六一吐舌头,不言语了。

    赵氏叹息道:“我不是怕别的,也不是怀疑妩儿丫头,只是,现在妩儿毕竟不是自个儿,她不是还有个儿子么,七斤这么大点儿,外头传言那么难听,你说对孩子不是也不好么,咱家阿英的名声已经扔臭水沟了,要是妩儿名声也臭了,可怎么是好啊。”

    赵氏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霍大栓其实也担心,只不过他心宽,倒也没觉得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他是全然不怀疑蒋妩的。

    正说着话,廊下婢子就来回:“侯爷和夫人回来了。”

    “这不就回来了。”霍大栓在鞋底上磕磕烟袋,就跳下地抄手往门口走去。

    霍十九正好与蒋妩簇拥着小皇帝进屋来,与霍大栓走了个正对面。

    “爹,皇上来了。”

    啊!

    霍大栓和赵氏都懵了,愣神半天才想起来趴地上行礼。

    小皇帝连忙搀扶了这个又搀扶那个,“又不是外人,还要这些虚礼做什么,朕今儿扮内侍,来玩玩,看看二老。”

    “我们那里当的起啊。”霍大栓忙引着皇帝去里屋,“您快炕上坐,炕上暖和。”

    赵氏就叫霍初六先出去。随即自个儿亲自端茶过来。

    小皇帝双手接过,抿了一口,道:“多谢太夫人。”

    “老身不敢,皇上可不要这般,折煞老身了。”

    小皇帝就询问起来霍大栓和赵氏的近况,身体如何,种地如何。

    二老一一回答,说起种地,霍大栓要不是有赵氏拦着,差一点就拉着小皇帝去暖房看他种的小黄瓜。

    小皇帝笑着道:“二老身子好,朕就放心了,不过看太夫人没见似有郁色,八成也是听见外头那些传言了吧。”

    赵氏闻言,迅速看了一眼蒋妩和霍十九,忙道:“皇上,您可别信外头那些人混说,我家七斤她娘可不是那样的人。她是一心一意跟阿英这个臭小子过日子,肯定是有人陷害,打不过阿英,就往她头上扣屎盆子。”

    霍十九和蒋妩愕然又动容。

    小皇帝则是来了逗趣的心思,笑道:“是吗,可是传言那般逼真,也都由不得朕不信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皇后

    小皇帝这样说纯属试探,霍十九和蒋妩心里明白,又不好在霍大栓和赵氏跟前说破,只能干瞪眼瞧着。

    赵氏这方不等开口,霍大栓已经着了急,扑通跪下粗声粗气的回道:“皇上,您可别信那些瘪犊子满口混吣,就知道贬损我家妩丫头,这丫头可是个好孩子,还没进门时候我瞧着她就很好,您说说,哪有谁能够不怕‘恶势力’,当面就敢把个大奸臣踢跪下的?她这样直爽的性子,根本没存那么多弯弯绕,外头人说她品行不好那都是昧着良心,瞎了他们的狗眼!皇上,您可是青天大老爷,您可不能信啊!”霍大栓一个头磕在地上,嘟囔着又道:“哪个王八蛋扯老婆舌,叫老子知道是谁非窝心脚踹折他肠子不可!”

    “皇上别怪他说粗话。”赵氏也跪下,“他是个实心眼儿,想啥就是说啥了,可是他说的却是真真儿的大实话,再说了,皇上您了解我家阿英,阿英可不是糊涂人,他相中的姑娘哪里能有不好的呢。”

    眼瞧着公婆这样为自己着急,蒋妩眼中一下子就有了泪意。许是近日来多灾多难,身体虚弱感情也脆弱,这会儿竟有些忍不住要落泪了,忙上前去将而来搀扶起来,回身嗔怪着看小皇帝。

    既然他认她做姐姐,她不做出个姐姐那般的亲近模样,小皇帝也不会高兴的。

    果然,见她如此,小皇帝抚掌大笑:“好啦好啦,朕就是担心二老心里头介怀。说些话来难为姐姐。这才赶着来帮姐姐说句话。想不到不必朕解释原委。二老却都这般开明,着实叫朕刮目相看啊。”随即起身,正色道:“姐姐交于二老手中,朕也放心。”

    感情是试探他们,怕他们亏待了蒋妩?

    霍大栓和赵氏同时松了口气,随即又觉得小皇帝这般耍心眼儿很可气。他们都是老实人,最喜欢直话直说,哪里有那么想法。这一下却在儿子和媳妇儿面前表白了一回。霍大栓摇着头,心里暗想小皇帝这孩子咋就学坏了,是不是儿子教给他的?

    想到这里,老爷子就狠狠的瞪霍十九,模样像在说“你小子给我等着。”

    霍十九冤枉的有口难言。

    赵氏却是将方才忧虑的说了出来:“皇上您老明察秋毫,既然相信我家妩儿丫头,那好歹有机会了也给她正正名声,这般下去,她冤枉,七斤不是也冤枉么。”

    小皇帝颔首道:“老人家放心。朕想法子就是。对了,翀哥儿呢?抱来给朕瞧瞧。”

    赵氏这下子放了心。笑容也轻松不少,忙吩咐乳娘去将七斤抱来。

    小孩才吃饱了,这会儿正睡得熟,被乳娘抱来也没醒,虎头暖毛遮了他的头顶,露出粉雕玉琢一张小脸,长睫毛像两小扇子,肉嘟嘟的小脸蛋白白嫩嫩,晶亮口水就挂在嘴角。

    小皇帝乍一看,喜欢的不得了,想抱又怕跌了孩子,就搓着手小心翼翼的去逗弄,戳戳孩子的脸蛋,摸摸孩子的头,又抓着他的小手摇晃,回头恳切的道:“英大哥,朕想认这孩子做义子!”

    蒋妩和霍十九都很诧异。毕竟小皇帝如今尚无子嗣呢。就算真心喜欢霍翀要认义子,也不好现在立刻就认,回头等有了皇长子了再认个义子给皇子做伴读也好。

    如今这是急个什么。

    可是皇帝的话,是金口玉言,没有人有权利和胆量反驳。更何况这是无上荣誉,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蒋妩看着几日不见的儿子,耐不住想念,从乳娘怀中接过七斤抱着,心道这孩子也不知是交了什么好运,两国皇帝都争抢着要认他做义子。她心里明镜儿似的,文达佳珲要认七斤做义子是完全处于对她的心思,可小皇帝这边,她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说她小人之心也无所谓,事关她的丈夫和孩子,她对小皇帝这样用药之后时常失控的人,着实是不能全然信任的。

    小皇帝眼瞧着七斤趴在蒋妩肩头睡得那么熟,还似因为闻到亲娘的味道,小手不客气的抓着蒋妩鬓角垂落的发丝,将她拉扯的偏着头。心里对这孩子喜欢更甚了。

    “朕一定要认翀哥儿做义子,英大哥,朕回头就琢磨琢磨,让钦天监拣选个好日子,再宴请朝臣,盛大的办一场宴,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这事儿!”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小皇帝抚掌道:“就怎么定了,朕先回去了。”

    小皇帝也不等霍十九说话,小皇帝就想一阵风似的要出门去,到了门前才想起自个儿现在是在扮个小内侍,忙一侧身让开,给景同使了个眼色。

    景同先给小皇帝行礼,后与霍家人道别,这才走在了前头,小皇帝垂首虾腰跟在他身后。

    霍十九一直将人送到了大门前才折返回来。

    蒋妩正抱着七斤陪同赵氏坐在临窗的暖炕上说话,霍大栓已经去暖房了。

    意见儿子进来,赵氏就道:“阿英啊,皇上要认七斤当个干儿子倒是个好事,只是娘这心里头不知为啥,总觉得悬着一根线似的,好似不留神这根线断了,七斤就得掉地上。”

    不得不说,蒋妩和赵氏一样,都有这种感觉,只不过她不似赵氏只凭直觉,她是在分析,“将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推到风口浪尖,真的是为了他好吗?”

    霍十九坐在蒋妩身畔,轻轻地摸摸七斤的小脸蛋。小孩像是不耐烦,将脸扭到另一边,埋在了蒋妩怀里。

    如此可爱的孩子,他怎能允许他有任何危险?

    皇命不可违,他的孩子要受荣华富贵,他就必须有能力保护他。

    霍十九袖中双手握拳,却是微笑着道:“娘不必担忧,皇上虽然年轻,可到底是一国之君,行事也是有分寸的,九五之尊给的荣宠,谁敢说个不字儿?”

    赵一想也对,小皇帝再不济也是天家血脉,英国公再怎样厉害,到底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赵氏心里舒坦了,可蒋妩却是越加明白霍十九的意思。谁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儿,这就是说他们是不能失败的。

    若是失败,不但小皇帝不得善终,他们这些人都没有好下场,包括他们的家人和孩子。

    蒋妩原本忧虑的眼神变的坚定。无论如何,她绝不会让霍十九和她的家人有任何危险的。

    二人又与赵氏闲聊片刻,就抱着七斤回了潇艺院,到了院门前,婢子们齐齐行礼。蒋妩让他们各自下去做事,不必在一旁伺候。这厢蒋妩抱着七斤,与霍十九才刚上了丹墀,却突的拉着霍十九停下脚步。

    霍十九询问看向蒋妩,刚要开口,蒋妩就摇头止了他的话头,将七斤抱给了霍十九。

    霍十九接过孩子,眼瞧着蒋妩将厚实的大氅脱了扔在地上,又从鹿皮软靴的靴筒里拔出匕首反握,便知事情不对。

    刚要扬声唤人,却见蒋妩冲着他摇了摇头。

    霍十九越加不明所以,这会子只恨自己为何不会武功,不能帮上蒋妩任何的忙,只能抱着孩子退后,又不能唤人来打乱蒋妩的计划。

    蒋妩轻轻的推开房门,霍十九还没看清是怎么一回事,人已经闪身进去,还将屋门紧闭起来。

    他想起蒋妩大病初愈,体力必然不足,这会儿只后悔方才为何叫曹玉去歇息了,要是带着他来蒋妩好歹有个帮手。

    焦急之时,蒋妩已经如一股青烟,飘然到了里屋。

    坐在里屋摇椅上的人背对着门扉的人还未曾反应,冰凉的匕首已经搁在他喉咙。

    “别动。”蒋妩声音很低,道:“动一下,你的小命可就没了。”

    那人举起双手来,低沉声音含着笑意:“好,好,不动,我不动。”

    蒋妩张大眼,倏的收起匕首,“达鹰?怎么是你?!”

    摇椅上的男子缓缓站起身,健硕的身材,端正的脸庞,以及深邃的锐利的鹰眸和眼中藏不住的笑意,不是金国皇帝文达佳珲是谁?

    “你不是皇帝么?难道被篡位了?”

    文达佳珲摇头,“你何出此言?”

    “你若不是被篡位了不做皇帝了,哪里来的这么些闲暇时间在燕国晃悠?感情当我家卧房是你金国皇宫的后院儿不成?你朝政都不用理会了?”

    “我这不是来看看孩子么。”

    蒋妩翻了下眼睛。这话说的,孩子又不是他的。

    看到桌上放置的大包袱,蒋妩问:“这是何物?”

    “哦,是给你的。”文达佳珲随意拆开包裹,里头竟是一件毛色光亮赤红的皮裘。

    “这是?”

    “我自个儿打猎,猎到的红狐狸。”

    做成这么大的皮裘,要多少狐狸的皮才行。红狐狸虽然不稀奇,可浑身赤红毛色又如此光亮的就实在难得了。

    蒋妩将包袱包好,道:“这我不能收,陛下还是赠给贵国皇后吧。”

    文达佳珲笑着道:“我不是与你说过吗,你要是愿意扔下这里的一切跟我去,皇后的位置就是你的。”

    蒋妩倏然沉下脸:“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宰了你!”刀剑已经顶住文达佳珲的下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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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二百四十八章情醉

    文达佳珲扬起脖颈,将颈部的动脉对准了蒋妩匕首锋利尖锐之处,无所谓的道:“蒋妩,你杀了我吧。”

    蒋妩心头一跳,“你受什么刺激了?”

    他们并无仇怨,就算她知道文达佳珲对她存了男女之情,可也不至于因为想要拒绝一个追求者而杀了他,何况若没有他,她与七斤,还有霍家人现在也不会安全回到京都。

    文达佳珲脖子往前凑了凑,认真的问:“你若是杀了我,会记着我一辈子吧?”

    他说话时喉结险要擦碰到刀刃,蒋妩的刀锋往后缩了半寸。

    这人真是……

    “我手中的人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杀了你跟杀只鸡有什么分别?你别自我感觉太好了。”

    “我怎么就跟一只鸡相提并论了?若要比,我也是头猛虎吧?”

    蒋妩被他无辜的模样逗笑,方才杀气也都消失了,收起匕首道:“陛下若愿意自比禽兽,我也没什么意见。”

    “禽兽?”文达佳珲好笑的看着蒋妩,很久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每次见到她,她都能给他一些新奇的冲击。

    若是旁人,敢用刀架在一国之君脖子上,说一国之君是“禽兽”,那人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藏在床脚内侧和内室里的两名暗卫险些就要蹦出来除掉这个口出恶言的刁蛮妇人。

    他们跟着文达佳珲时间久了,也知道主子大约是怎么想的,更知道夜深人静之时他握着根修补过的玉簪子发呆动辄到天明。那簪子的主人就是面前的女子。

    都说帝王无情。偏他们的主子是个重情之人。且钟情的还是个有夫之妇。更是燕国朝中重臣的妻子。

    两个暗卫都觉唏嘘,不敢动作。

    文达佳珲已经坐回醉翁椅,惬意的摇晃着道:“锦宁侯不是在外头么,怎么不叫人进来?”

    蒋妩下巴指了指藏人的方向,笑道:“你的跟班窝在墙角也够累的,也叫他出来吧。”

    “你知道我带了人?”

    “我还知道后头梢间里有一个,屋顶上蹲着一个。”

    蒋妩转身去门前。

    文达佳珲惊讶的一跃而起追了出来,笑道:“那你还敢对我动手。不怕他们来杀了你?”

    “反正他们到我跟前时,怕你也没命了。我贱命一条,你可是九五之尊,这买卖稳赚不赔。”

    推开门,就见曹玉已经到了霍十九身边,院中下人被屏退,院门口有护卫待命,而七斤显然是被送到乳娘那去了。

    蒋妩见霍十九眉头紧锁,安抚的笑了笑:“侯爷,没事了。进来吧。”随即对脸色煞白的曹玉感激的颔首。

    曹玉方才没有胡乱突围,就是因为察觉到屋内至少有三个高手。生怕贸然进攻会逼的对方齐齐对蒋妩出手。

    这会儿见她笑颜如花的请霍十九进门,曹玉才感觉到手掌心里都是汗,被风一吹,很凉。

    霍十九眉头挤出了三道深深的纹路,见蒋妩安然无恙,大步迈上台阶,径直进了里屋。

    文达佳珲靠着八仙桌,随意抚摸桌上柔滑光亮的火狐裘皮毛,冲着霍十九挑衅的笑。

    霍十九愕然道:“怎么是你?”

    他还以为是对手派来的刺客埋伏在卧房里。

    曹玉也知道事情的严重,忙回身关紧了房门。若是被有心人看到文达佳珲在霍十九的屋中,怕会引起大的波澜。现在可是有不少人等着抓霍十九的小辫子。

    “陛下为何没有回国?”霍十九单刀直入,“分别不过数十日,陛下又出现在此。莫非贵国中有什么事,让您不能回国?”

    “你偏要用国事利益来衡量朕的作为,那也随你。”拍拍狐裘,文达佳珲言语中不无挑衅。

    霍十九的眼神就落在了那身毛色光亮滑润的火狐裘氅上,几乎可以看到蒋妩娇美的容颜在其掩映下的绝色容姿。

    他倒是会给蒋妩选衣裳。正对了蒋妩的秾丽的风格。等闲人怕也担不起如此艳丽的皮裘,恐被华贵配饰和鲜艳妆容夺去颜色。

    “金国好歹也是一国之君,若不为了国事利益为重,岂不是对不住辛苦得来的江山?”

    文达佳珲脸上发热,心里发窘,被所爱女子的丈夫这般训诫,他心里绝不会觉得舒服,“若是叫你国其他大臣听到堂堂锦宁侯这样劝诫朕好生为君,少不得要给你安个什么罪名。”

    “陛下赠妩儿这样华美珍惜的皮裘,在下尚且不知该如何感激,不过两三句肺腑之言而已,算是代妩儿感谢陛下,陛下何须如此在意?我燕国大臣也并非小肚鸡肠之辈。”

    上一次二人见面说话时,绝不似现在这般剑拔弩张。曹玉在一旁瞧的着急,可也理解霍十九的怒气。哪里有追求人家老婆还追到家里,且明目张胆的赠礼物的!

    文达佳珲看向蒋妩,可蒋妩这会儿已在临窗红木雕云纹的罗汉床坐下,抱着精巧的手炉取暖,似对他们的谈话毫不上心。

    文达佳珲未免讪讪,他也料到蒋妩不会给他好脸。她是正经女子,又有爽利性子,若是不想与他有瓜葛,是绝对不会给他希望的。是他自己一厢情愿,一次次飞蛾扑火一样的赶来,就算她冷着脸,他也想见见她。

    “罢了。锦宁侯记得上次朕与你的谈话也就罢了。朕的确也该走了。告辞。”

    霍十九拱手道:“不送。”

    文达佳珲走向侧间浴室,躲藏在床内侧的暗卫便一道黑旋风似的旋身跟上文达佳珲。

    待到人从后窗离开,霍十九担忧的问:“没有人了吧?”

    “没有了。”曹玉和蒋妩异口同声。

    眼瞧着霍十九脸色黑的像锅底,曹玉很是担忧的看了蒋妩一眼。他跟着霍十九的时间久。深知现在的霍十九正在气头上。担心蒋妩不留神触了霍十九的逆鳞。坏了二人的感情。

    虽然曹玉没说话,蒋妩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微不可查的眨眨眼。

    霍十九眼看着二人“眉来眼去”,心里更堵得慌。他家老婆这么多优秀的追求者,有江湖闻名的高手,更有一国之尊。比武力,他不如曹玉,比权势。他不如达鹰,若说蒋妩离开他,选择跟曹玉江湖之远,亦或是选择达鹰去金国为后,想必日子都会比跟着他过的顺心平静。

    偏偏他们能给的,他给不了。

    霍十九走向门前,声音如常,面色也如常:“墨染,帮我查一查今日是哪一班侍卫轮值,竟让人不知不觉潜了进来。这样没用的东西。每人四十军棍。”

    曹玉脚步一滞,才垂首道:“知道了。”

    蒋妩的剑眉就拧了起来。霍十九的语气明摆着就是带着气的。她知道他在气什么。不禁垂下长睫,并未如往常那般送他出门。

    她在反思。

    文达佳珲这样屡次主动的靠上来,着实非她所愿,也非她能够控制的。只是纵然她是无辜,可到底也对霍十九造成了伤害,给他添了憋闷。

    霍十九的确大了她十一岁,是成熟的男人,心智也比寻常人坚韧许多,是极为理智有耐心的。

    可是有哪个男人,能够一而再而三的容忍妻子的追求者蜜蜂一般在耳边嗡嗡乱响。

    到底是她的不是。她就不该给文达佳珲一点好脸!

    她是想着文达佳珲对她和七斤,以及霍家人都有恩,可她绝不想让霍十九难受。毕竟朝堂上的事,小皇帝的事,已经给了霍十九太多的压力。她嫁入霍家一不用打理庶务二不用经营铺子,若是连自个儿身后的“小蜜蜂”都处置不好,她会觉得自己对不起霍十九。

    思及此,蒋妩一把丢下手炉,三两步到了桌边,将火狐皮裘包裹整齐,提着包袱进了内间,推开后窗一跃而出,墩身查看地上的雪迹,确定了方向,便窜身掠出高墙,追踪着文达佳珲等人离开的方向而去。

    而外院书房所在的院落,正有四个侍卫趴在条凳上挨板子。

    霍十九端坐屋内吃茶,修长的指头握着青花鲤鱼的茶碗盖子宽茶,面无表情的透过半敞的格扇看着院中挨打的人。正当此时,就有一侍卫飞奔着进了院门,在庑廊下行礼道:“回侯爷,夫人出去了。”

    霍十九手上动作一顿,将茶碗放在了梨木云纹几上。

    “什么时候的事?”

    “方才侯爷刚离开,夫人就提着个包袱从后窗出去,翻墙离开了。”

    提着包袱从后窗走,说的好像要红杏出墙似的……

    曹玉为蒋妩和霍十九担忧,不免紧锁眉头打量霍十九的神色。

    霍十九只摆摆手道:“下去吧。”

    “是。”侍卫行礼,快步退下。

    待侍卫走远,院中的板子声和闷哼声也终于告一段落。掌刑之人进门回禀,霍十九道:“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

    “是,侯爷。”

    曹玉将格扇关好,阻隔了冷风不断的吹进来,犹豫的看着霍十九。

    霍十九道:“墨染,有话大可直说,不必这样欲言又止的。”

    曹玉半晌方缓缓道:“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这些话,或许我说了,爷会更气的。但夫人是一心一意对待侯爷,对待霍家,达鹰屡次接近夫人,为夫人赴汤蹈火,也只是因为夫人太优秀,她绝没有任何不检点的行为,一些都不是她的错。”

    霍十九手指摩挲着茶碗的边缘,温和平静的望着曹玉。

    曹玉叹息一声,又道:“夫人这样的人,是让爱慕者不敢亵渎,不敢有半分歪心思去对待她的,因为那样不只让她更厌烦,还会将人越推越远。

    “我想……我想达鹰与我一样,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只是情难自禁。这一切,都终止在夫人严以律己的言行之下。说实话,如果夫人对人有半分松口。怕不论是达鹰还是我。都有能力早就将人带走。

    “所以侯爷虽然憋闷。但也不要迁怒夫人。她是无心的。怪只怪她太好了。达鹰我不知道,我是绝不会越雷池一步的,我只希望能够保护侯爷和夫人,保护霍家。”

    话及此,曹玉叹息,不自禁将心里话都抖了出来,这样说话可不同于酒后吐真言。他不知道霍十九会不会更气了。

    担忧之际,却瞧霍十九莞尔笑了。不只唇角弯起,眉眼中更是含笑,“墨染,你总算能把憋着的话说出来了。”

    “爷?”曹玉诧异的看着他。

    霍十九站起身来踱步至门前,撩起福寿不断纹的锦绣夹竹棉帘看着被轻雪渐渐覆盖的院落,浅笑道:“你说的,我都懂。而且她带着包袱里必然是达鹰赠给她的那件狐裘。我是有些拈酸,却也不是不分是非的人。”

    曹玉唇角翕动,动容不已。作为兄弟,霍十九对一个满心喜爱他妻子的朋友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霍十九越如此,曹玉就更不可能越过雷池。就算一辈子无法忘怀这份感情、摆脱这些执念。他也决不能做出伤害霍十九的事。

    京都城西北角临近荒郊的一处小树林中,蒋妩和文达佳珲面对而立,文达佳珲身后有十余名侍卫,此时都换了燕国寻常百姓的服装,呈半圆形将二人围住。

    文达佳珲刚毅的双唇紧紧抿着,锐利的眼中有强压的火气和窘迫,骄傲和自尊不允许他有半分松懈动摇,可是心里早苦辣掺杂。

    “蒋妩。”一指蒋妩手中的包袱,文达佳珲笑着问:“你这是做什么?给我的回礼吗?”

    蒋妩摇头,将包袱扔给文达佳珲。

    文达佳珲接过抖开,那件火红火红的狐裘,在落雪的灰白树林中好像在嘲笑他的真心。

    “达鹰,多谢你的好意。”蒋妩认真的道:“可你的东西我不能收。”

    “为何?”

    文达佳珲攥着皮毛的手紧握成拳,红色的狐狸毛从他指缝挤出,殷红的仿佛鲜血。

    “你有妻子儿女,我也有丈夫和孩子,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我也并没有要你回报我什么,我只想为你做些事。”

    “正因你不求回报,我才越发不能利用你的真心。这样对你不公,对阿英也不公平。”

    “你怕他吃醋?”

    “他不是小气之人,不会怪我,但心里会不舒服。平日里让他烦乱的事情已够多了,我不想成为他的负担。你救了我和我的家人,我感激你,却无法因此就利用你。”

    “他若有能力护你,你也不会如此。”

    “就算他没有能力,那也是我心甘情愿为他付出的,就算洒了这满腔热血也在所不惜。达鹰,你的真诚我很感激。但如此纠缠下去,只会伤害你自己。”

    “蒋妩,我若说我甘之如饴呢!”

    文达佳珲手中的皮裘被攥的更紧,左手成拳砸了下自己的胸膛:“我这里,你已经烙进去了。抹不掉。若想忘了你,停止关切你,唯一的法子就是将那块肉剜掉,可是剜掉了那块肉,我八成也不能活。”

    “我不懂,我们统共也没有见过多少次,更没有什么交集,你……”

    “你当然不懂,你的心思都在霍英身上。”文达佳珲沉重的道:“我只恨自己早生了这些年。晚来了那段时间。”

    蒋妩沉默。

    该说的话已经说的明白。她现在唯一的法子只有转身离开,要想不让霍十九受伤害,就注定要有别人受伤害。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眼看着她转过身去,身上白风毛领子的猩猩红大氅迎风展开,伴随着枯枝上掉落的簌簌白雪,那一抹倩影,当真如同一道伤疤,在他心里留下了一道比她大氅更鲜红的烙痕。

    火狐裘落地,在雪地里,比血还红。

    文达佳珲伫立良久,肩上都已落了雪,这才转回身,沉声道:“即刻回国。”

    “遵旨。”

    霍府后门前,蒋妩停下了脚步。

    因要回潇艺院,翻后墙最近。方才离开的时候着急。也没仔细看看四周。这会儿才看到墙角处窝着披着草帘的一团。那帘子还在颤动。

    霍府是什么地方,乞丐哪里会在这里出现?

    蒋妩缓步靠近,撩起了草帘,正见一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也在同一时间仰起头来看她。

    “你是……苗姨娘?!”

    蒋妩差点认不出她!

    这才多久不见,人已经瘦的只剩下一层皮,身上的破衣烂衫几乎不能避体,隐约看得到被冻得发紫的皮肤上纵横的伤痕。

    苗姨娘眼中立即蓄满了泪水。想要挪动冻僵的双脚也不能够,颤抖着声音哽咽道:“夫人,求夫人,救救我,在这样下去,我会,会死的。”

    “你怎么在这里?”

    “是侯爷,罚了我。”

    “他为何罚你?”

    “我……”苗姨娘干裂的嘴唇翕动,在蒋妩仿佛了然一切的目光之下,她完全说不出谎话:“是我做错事。偏信人言,才会弄来砒霜。想要,想要……侯爷叫我招认,若受得住酷刑不死,就放我出来行乞。可是我一个妇道人家,才刚出来就被人欺负,身上的棉袄也被抢了,讨到的钱被抢,还被那些淫棍欺负……夫人,我真的知错了,知错了。”

    苗姨娘连连哈腰。

    蒋妩道,“你用砒霜,若是下毒成功,是不是老太爷、太夫人和我早就已经死了?”

    “不是,那个……”

    “你最初的命运就是如此,沦为官妓人尽可夫,阿英可怜你,才将你接回来,给你一隅之地安身,但你太过贪婪,也太忘恩负义。不论你用砒霜要毒死的是谁,都是阿英的亲人。你这般不分里外,也不怪阿英会对你下如此狠手了。”

    “夫人!”苗姨娘不可置信的望着蒋妩:“上天有好生之德!夫人,您难道要见死不救吗!”

    “我又不是菩萨。为何要救一个曾经想杀了我的人?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蒋妩直起身,退后几步,随即奔向后墙登墙壁两三步,窜身一撑墙头,就已利落的到了墙里。往潇艺院走去时候还听得到后院外头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叫骂声。一句句都是怨毒和不甘。

    眼瞧着蒋妩突然出现,霍十九安排的侍卫都已经见怪不怪,躬身行礼,蒋妩只不悦的看了后墙方向一眼,就有人会意的往后头走去。不多时候就听不见那些怨毒的辱骂了。

    进了卧房门,扑面而来的温暖让蒋妩身上一哆嗦。冰松和玉桥忙伺候蒋妩脱了大氅,又塞了手炉给她。

    蒋妩脱了软靴,上了暖炕将双脚伸进坐褥下头,这才道:“侯爷呢?”

    “侯爷还没回来。”

    蒋妩颔首,半晌方道:“我累了,睡一会儿。估计侯爷不到晚上不会回来,你们预备晚膳即可,不必叫我起来用膳。”

    冰松、玉桥齐齐行礼,将暖炉往蒋妩身边挪的近了一些,又伺候她卸了钗环脱了褙子,盖好了锦褙。这才留了一人在外间守着,另一人退了下去。

    霍十九果然如蒋妩猜测那般,是到夜深时候才会来的。蒋妩睡醒后也没急着用膳,就歪在床上看霍十九平日爱看的《庄子》。

    见他进门来,蒋妩依旧保持歪躺的姿势,笑着问:“回来了?用膳了不曾?”

    “你还没用?”霍十九将大氅递给冰松,站在暖炉旁烤火,道:“都这会儿了,怎么不先吃呢?”

    “等你。”蒋妩放下书,翻了个身道:“都这会儿了你才回来,若是在晚一会我就又睡了。”

    她侧身面朝着他,锦被盖到胸口,领口半敞,长发几缕自颈边蜿蜒而下, 如此慵懒娇美的模样,让霍十九心都软了。

    “是我的不是,一忙起来就忘了让人告诉你,我让他们摆饭,咱们一起吃点?”

    “也好。”蒋妩笑道:“忙什么呢,这么晚才回来?”

    “有点小事。”霍十九摆手,让冰松下去吩咐预备饭,转而与蒋妩商量道:“妩儿,明儿个我有空,陪你去一趟杜家吧。”

    蒋妩乍闻此言怔愣一下:“鸢儿出什么事了?”

    “没有。我是瞧着时间差不多,怕你单独去了吃亏,不如我陪你去,比较方便你行事。”

    蒋妩放下心,笑嘻嘻的往暖炕里头挪动身子,给霍十九让出个地方来,道:“带着你这头大老虎去,我这个小狐狸才好作威作福啊。”

    “没错。我说了要给你做个威猛的大老虎。”霍十九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这时候娇妻在怀,他更加庆幸今日没有控制不住情绪与蒋妩闹的不愉快。

    他的人,在那片林子里发现了地上的狐裘,想要问,这会儿也觉得不必要问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 杜家

    曹玉来到到杜家时,崔氏刚被解了禁足,面色惨淡回到上房。婢子放为她兑了温水预备伺候沐浴洗洗晦气,下人就急忙的来回:“夫人,夫人,不好了!霍家来人了!”

    崔氏宽衣的动作一顿,只绝眼前一黑,身形晃动,差点一头栽进木桶里。

    “夫人,您怎么样!”

    贴身服侍的大丫鬟春柳担忧的道:“您太疲惫了。”随即蹙眉啐了一口:“霍家怎么一回事,人都已经安排进咱们府里了,还不够么!”

    本是想讨好崔氏,谁料一句话正戳中主子心里的痛处,原本憋着的委屈无从发泄,狠狠的剜了春柳一眼。

    “现在人在何处?”

    “回夫人,人现在在前厅奉茶。”

    “奉茶?来的是个什么角色?”

    “回夫人,是霍府的一名侍从。”

    “一个侍从,就配在我杜家的前厅奉茶了,好歹老爷也是朝廷命官!”

    春柳苦笑。夫人这是被气糊涂了。谁不知道霍家是什么人家,霍英又是什么角色?莫说是一个侍从,就是个扫地的来他们府里,那都高出一头去。

    “夫人,好歹见一见那位?”春柳不敢多言,只敢轻柔的劝说。

    “不见!”崔氏气闷不已,若非是霍家人随意插手,她会被禁足跌光了体面?

    “夫人,您还是去瞧瞧,毕竟来者是客,夫人出自名门,家门风度也叫人见识见识才是。”春柳当真焦急的很。生怕崔氏犯起倔强的劲儿来。再度开罪了老爷。那日后岂不是没有安生了?

    崔氏也知道春柳的意思,方才赌气的一句话,也叫她心里舒坦了一些,再者婢子的台阶给的也恰合心意,勉为其难的道:“那便去见见吧。”

    崔氏更衣打扮了一番,才慢条斯理的去了前厅。

    谁知到了前厅,却没见到霍家来的人。

    小丫头子微微颤颤的道:“回夫人,那位公子说。既然夫人这般怠慢,定然是瞧不起他的身份,就等着改日侯爷亲自登门吧。”

    崔氏身子摇晃,退后两步跌坐在圈椅上。

    她不过是想摆一摆派头,料定了既然是霍家来人,定然是有事要传,想不到对方一个下人不想着话不回明如何回去交差,反而与她耍脾气先走了。

    这要是叫老爷知道,她的禁足怕是还要继续下去。

    崔氏愣了一下才道:“快叫人追去看看,那个什么公子是什么样的。能追回来的就立即追回来!”

    眼瞧着崔氏急的脸色都变了,小丫头也知道事情紧急。忙行礼,连滚带爬的奔了出去。

    可等闲人能追得上曹玉的轻功?

    在杜家下人还在沿途追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外院的书房,笑道:“爷料想的不错,崔氏的确是今日解除了禁足,也的确闹脾气,我掐着时间,瞧她不来见,杜家也没别人出来,就现行回来了。不过侯爷就是想陪夫人去一趟杜家,直接去便是了,也犯不上还要这般吧?您去哪儿还用这样麻烦么。”

    霍十九摇头道:“杜家姑娘是妩儿的手帕交,又是云英未嫁的,我好端端的就跟随妩儿一同去,外头嚼舌的人怕会加油添醋说出许多有的没的来。不如这般借着个怒气,去了也名正言顺。即便有人嚼舌,好歹多另一种说法。”

    曹玉不免感叹道:“为了夫人的事,爷也当真是用心了。”

    霍十九只温和的笑。

    对蒋妩上心的人太多,用心的人也太多,文达佳珲都能日夜兼程上赶着送皮裘来,他就不能为她撑腰了?

    况且,为她撑腰本来就是他该做的事。

    曹玉想到杜大人回府后崔氏将面临的,不免摇了摇头,谁让他开罪了蒋妩在乎的人呢。

    霍十九和蒋妩是被杜毅隆重的请了过去的。

    锦宁侯放了话要亲自登门,杜家人怎么可能就擎等着让锦宁侯亲自来?如何也要主动一下,好歹挽回一些脸面。

    蒋妩和霍十九随杜毅一同踏着清扫整洁的青石砖来到前院,进了铺设大红毡毯的前厅落座。杜毅便强自撤出客气的笑容来,道:“锦宁侯夫妇肯赏光移驾光临,寒舍当真蓬荜生辉啊。”

    “杜大人客气了。”霍十九笑道:“着实看在杜大人的诚意上,否则今日我也不会携夫人同来。”

    杜毅连连点头,虽心中一惊要骂死霍十九,可面上丝毫不敢开罪。

    朝廷中也不知是谁传出的话来,说是皇上有认锦宁侯世子为义子的意思?小皇帝做事,素来都只看自己喜好,不按常理出牌,这消息或许就是真的呢。

    霍十九在皇帝跟前的地位已经足够稳固,如今手里掐着虎符,儿子再成了皇上的义子,将来的路只怕会更加平坦。

    他虽瞧不起这样的奸佞,可到底没有勇气去硬碰硬,没瞧着蒋学文那样强硬的,如今都碰的一脸血么。

    霍十九就笑着看向蒋妩,“夫人,你不是想见你的闺中密友么?”

    “是。”蒋妩笑着问道:“杜大人,我想见见鸢儿可以么?”

    “当然,当然可以。”杜毅犹豫的道:“就是不知夫人是要去内宅,还是……”

    霍十九毕竟是外男,不好叫个未出阁的姑娘抛头露面。

    蒋妩就站起身来道:“我去见她吧。”

    杜毅心里感激的很,刚要点头,霍十九就道:“前儿杜夫人已经答应要将杜小姐生母留下的田产店铺一并清算归还,今日我特地带了有经验的大掌柜来,不如趁着夫人你去见杜小姐的时候,让掌柜在此处交接吧。”

    这分明是明抢!

    杜毅气的牙根痒痒。

    原配的那份丰厚的嫁妆他是知道的,虽没有克扣发妻帝女的意思,可到底也是心理不舒坦。

    然而他到底是惧怕霍十九,生怕这人蛮横不讲理起来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来。就只得道:“贱内的确与我提过此事,事情也都办的差不多了,锦宁侯既然带了人来,就干脆当着侯爷的面儿将事情理清,也免得贱内深宅蠢妇不懂事儿,坏了侯爷的心情。”

    霍十九只笑着颔首,对着身后的几人摆摆手。

    自然就有早就安排好的大掌柜上前来行礼。

    杜毅就吩咐人去后头询问崔氏掌柜的下落。

    霍十九在帮蒋妩替杜明鸢要回产业的时,蒋妩应来到杜明鸢的卧房。

    比上一次相见,不过不长的时间,杜明鸢的气色就好了许多,日常应用和穿戴也都换了上好的。可见杜家对她又一次重视起来。就连她的两个继妹此时站在杜明鸢身后也都十分恭敬的模样。

    蒋妩懒得在外人面前虚与委蛇,又不是真正与他们多亲密,自然的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与鸢儿单独说说话。”

    原本存了巴结之心的杜家两位姑娘,闻言都羞臊了个大红脸,羞恼的退了下去。

    到屋内没有了旁人,杜明鸢一把拉着蒋妩的手道:“妩儿,多亏了你了。”

    “我看你气色好多了,这些日过的可好?”

    “可不是好吗,听雨当真是能干的,将我身边儿那些吃里扒外的收拾的干干净净,从前那些敢对我摆脸子的如今见了我都换了个颜色, 我从前总想着以理服人,如今看来到真是我想的太天真了,这世道,根本容不下你讲道理,只有强势起来才有权利说话。”

    “看来你这些日的感触很多啊。”

    蒋妩禁不住笑了,杜明鸢的想法能有如此改变,可见她看透了一些人和一些事,也放下了想要去做姑子的想法。

    杜明鸢赧然道:“多亏了有你。你为我做了坏人,一切都是为了帮衬我,我若是不再不长进,起步成了付不起的阿斗了?而且崔氏被禁足的这些日,我也想了许多。将来出阁后,若是我没有一笔陪送,难得就能遇到一个知心的人,也不是谁都能有运气遇上一心一意的。你为我争的,都是为我好。”

    “我自然是为了你,也是想不要便宜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我和阿英今日来带了大掌柜的,这会儿正与你父亲在外头办田产和铺子的交接,稍后我叫他们来见你,今后就归你使了,还有,你身边原来的婢子并不是真心,还有一些存了外心的小丫头也不好再用,我今儿还为你带了几个贴心的来。”

    听雨闻言心头很是欢喜,蒋妩这样说,就是此间事了了,她可以回侯府去了。

    杜明鸢拉着蒋妩的手不放,道:“妩儿,若是此番没有你帮我,我还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你我的关系,还用的着说这些么。”

    “夫人,杜夫人求见。”门外庑廊下玉桥回话。

    蒋妩头也不回,道:“不见。”

    “是。”

    玉桥去将人回绝了。

    杜明鸢这厢低声问:“这样好吗?”

    “她拿乔作态的,本就不是诚心实意的要来见我,既然相看两厌,何必见面呢。”蒋妩转而道:“你这厢的事情一了,我也算安心了,将来在给你选个靠得住的好夫婿,一辈子就不愁了。”

    杜明鸢动容之余,嗔道:“你瞧瞧你,果真嫁了人就是不同,这样的话也开口说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章 用心良苦

    蒋妩被打趣的有些抹不开,不过她又不是正宗的腼腆千金小姐,浑不在意的道:“不过是人伦道理,顺应天意罢了,还是说你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不愿意我来帮你挑?”

    “你……你这坏丫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杜明鸢满脸通红,就要去抓蒋妩的痒。蒋妩忙夹着双臂护着腋下,偏被杜明鸢追的满屋子绕圈。

    两人就如从前所一样追闹了片刻,跑动的暖和了,面色也都红润起来。

    “夫人。”庑廊下,玉桥犹豫着打断了屋内的笑声。

    蒋妩和杜明鸢对视一眼,“何事?”

    “是杜夫人,依旧要求见夫人,说是预备了礼来,无论如何请夫人掌眼。”

    “妩儿,要么就见见她?”杜明鸢犹豫的道:“她最喜欢背后弄人是非,你若是太不给她脸,怕回头她在别人面前要嚼舌你。”

    蒋妩原本以为杜明鸢是对崔氏有感情,听她将话说完,才笑逐颜开的道:“放心吧,我几时在乎别人怎么说我?她要是安生点,我还给他条活路,如若不然……我还担心将来你即便出阁了她还给你添乱子呢。”

    这样狠辣的话却是面带笑容说出来的,惊的杜明鸢脸上发白,连忙摇头:“不不不,她虽然不好,好歹罪不至死,妩儿,你可不要为了我造杀孽。”

    “好了,答应你不动她。”蒋妩笑着问听雨:“那个崔氏娘家的外甥现在何处?”

    “回夫人,听说是前些日子安排出京了。”

    蒋妩笑道:“你去告诉崔氏,如果外头叫我听见一星半点的谣言有诋毁鸢儿的意思。就让他们崔家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是。”听雨笑着退了下去。到了院中。正看到身着华贵锦缎大氅的崔氏傲然站在院中,头上精致的卧兔儿遮挡住额头和发顶,只看得发髻上累丝金凤口中衔着的一颗珍珠。

    前几次,都没见这位这样盛装打扮。今日是特地来布鼓雷门的么……

    “杜夫人。”听雨屈膝行礼。

    崔氏将恼怒藏在心底,面上挂着笑道:“怎样?锦宁侯夫人这会儿得了闲吧?还有些铺子里的事情要……”

    “杜夫人,夫人说了,没必要见面。请您将一切事宜交给侯爷带来的大掌柜即可。还有就是若是让夫人听到半点关于杜三姑娘的流言蜚语,那就都是打你这里来的。她只跟你一个人算。”恭敬的再度福神。转而回了屋里。

    崔氏气的钗环开始乱颤……

    蒋妩与霍十九离开杜家时,杜明鸢一气儿将人送到了府门前。

    蒋妩拉着她的手又嘱咐了许多,好半晌才依依不舍的道别,还约定了过些日子若是府里得闲办宴,一定要给她下帖子。

    眼见着霍家的马车行远,杜毅瞪着杜明鸢狠狠哼了一声。

    杜明鸢则面无表情的带着蒋妩才刚送给她的两个大丫鬟两个小丫头子目不斜视的回了府里。

    蒋妩和霍十九回到府里,来不及更衣,景同就亲自赶了来,将钦天监选的好日子送了来。

    “十一月二十八,是近期最好的日子了。皇上的意思是这段日子预备着,到时一定办的隆重一些。”

    蒋妩担忧。其实并不希儿子认小皇帝做干爹。

    可是圣命难违,她们全家人都没有说不的权力。眼角余光见霍十九十分喜悦的模样,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霍十九毕竟是地道生长于燕国的,君臣观念很强。皇帝此举当真是最佳的收买人心的办法,蒋妩着实无法感同身受。

    霍十九亲自送走了景同,就急着去外院书房了。

    蒋妩这里则是沉思片刻,就写了亲笔信给叶天使,说明了杨曦和唐潇想要宴请她以表谢意的意思。叶天使自然不愿意,可拗不过杨曦那方拳拳盛意,就将宴席摆在了万隆票号总店后头的宅院中。

    蒋妩这日却没有去。因为七斤一早就开始腹泻,还伴随着发热。

    这还是七斤出生至今第一次生病,端的是将蒋妩吓坏了,忙活了三四天,七斤好起来,蒋妩却是眼下乌青,精神萎靡。好好的补了一觉才算是好些。

    正因如此揪心,她才越能体会身为人母的操劳,对待唐氏和赵氏就更加恭敬体贴起来。

    其余时间,除了照顾七斤,大多数的时间蒋妩都在外院的演武场里。她的危机感越来越强,对自身的要求也越来越高,每日必须保证一定的训练才能够提升体力。而真正古代人的那些功夫她是不懂的。只能要求自己尽快恢复到前世时的最佳状态。

    原本答应了陪她喂招的曹玉,却并不出现,好像每日都十分繁忙,即便不出去,也是寸步不离的跟在霍十九身边。

    蒋妩只得去寻来霍十九手下功夫了得的侍卫和死士来一一过招。

    没出几日,侯府的护卫中,就有一大部分被蒋妩揍了个遍,其余的部分是当真有功夫在身的,想单方面的揍人是不大可能,格斗她未必会赢,但是刺杀,几能百发百中。她将柴火的一头烧成黑色,长短类似于匕首或者短刀,总能在对方的脖颈或是心口、肾脏等要害处留下痕迹。

    可想而知,若是换做匕首,恐怕他们早丢了性命。

    不过短短的二十余日过去,霍十九手下的死士,对蒋妩就都完全改观。从前他们只觉得她是靠美色邀宠,让霍十九被迷的七晕八素言听计从。如今看来,却未必是如此了。

    “夫人,您要问的消息打听出来了。”听雨手臂上搭着大氅,道蒋妩跟前先递上帕子,又为她披好大氅保暖,道:“前儿听说的消息属实,唐公子的确是接手了万隆票号在京都的生意,而后又高价收购了叶姑娘生母陪送的店铺和房产。”

    蒋妩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将人家的生意房产都告假收入自己囊中,虽然给了叶天使那么一大笔银子,可如此一来,叶天使岂不是比从前还要风口浪尖么。

    等叶家人回过味儿来,毫无自保能力的叶天使还揣着那么多的银票……

    蒋妩道:“备马,我要出去。”

    “夫人,这么大冷的天儿,您就别骑马出去了,好歹乘车,也暖和啊。”

    蒋妩噗嗤一笑,道:“进来身子骨结实了,就不耐烦乘车慢慢悠悠的。”

    其实说骑马出门都算是好的,她更像自己飞檐走壁去。就是怕青天白日的叫有心人看到不好。

    蒋妩最后还是被迫乘车的。

    因为她兴致勃勃的要牵着乌云出门时,刚到了侧街的胡同,就跟乘车而归的霍十九走了个对面。

    耍赖不成,应是被霍十九拉上了马车。

    听蒋妩说了过程,霍十九禁不住笑了:“人还没过门,陪嫁就先上门了?”

    “你说什么?”

    “杨姑娘的表弟,想的无非就是要多给叶姑娘一些资本。只是考虑欠周全罢了。”

    “资本?”

    “是啊。抛开一个首富的表姐不谈,就是唐家在锦州城也是名声不弱的。如果叶姑娘单纯只是个孤女,又有什么资本能与唐公子匹配?”

    蒋妩眨巴着眼,撑颐笑望着霍十九:“说的好似你很有经验似的。”

    霍十九揉了揉她柔顺的长发,道:“我也是猜测,不过若是叶姑娘下一步能够遇上稳赚不赔的大买卖,或许就没错了。”

    蒋妩到叶家,并未如去杜家一般直接进门。

    毕竟她是眼看着叶澄殒命的,心里多少有些疙瘩,而且跟叶天使要说的话,也不想被人听了去,回头再坏了小姑娘的名声。

    是以只叫人通传,请叶天使到此处相见。

    意料之外的,叶天使出门来,身后还跟了个愉快的“小蜜蜂”。边走还边喋喋不休:“……天使妹妹,我这不也是怕你上当受骗么,你也没做过买卖,你若是真有心这匹矿产,不如叫我表姐帮忙从中周旋一番岂不是好?”

    叶天使摇头:“跟你做了买卖得了钱,在叫你表姐帮我做生意,我怎么觉得像是占了你们家大便宜似的,我才不呢。”

    “能赚得多,还稳当,不要你操心,你做什么不答应?”唐潇焦急的追在叶天使身后。

    叶天使依旧摇头:“我还是回头问问妩儿姐姐去。”

    “妩姐姐妩姐姐,你有完没完啊。”

    ……

    眼瞧着两人看到自己都住了口,小美女脸上笑容甜甜的,蒋妩禁不住好笑,迎了上去:“天使,这些日子可好?”

    “姐姐不来我也要去瞧你呢,我近些日子做了大买卖了。”

    “我听说了,这不是来瞧瞧你。”蒋妩别有深意的看了看唐潇。

    唐潇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

    叶天使也不管那么多,将生意上的事与蒋妩说了,蒋妩立即答应回头帮她查探一番,看看对方是否靠得住。

    说话时候,都感觉得到唐潇一直不满的在瞪自己。

    等道别时,蒋妩笑道:“唐公子,我有些事情请教,请你留步。”

    唐潇不似杨曦与蒋妩相处时还那么小心翼翼,他本也是不羁的性情,当即大大方方的应下,嬉笑着逗了叶天使几句,看她回了叶家,这才笑着问蒋妩:“锦宁侯夫人有何吩咐?”(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 入宫

    “吩咐谈不上。只是有些话想问清楚。如今趁着天使不在这里,唐公子大可与我说句实话。”蒋妩笑着走向一旁,唐潇艺高人胆大,自然跟随在蒋妩身后。

    马车中的霍十九便将车帘撩起了一个缝隙,目光追随着蒋妩的身影,生怕有人对她不利。

    唐潇身怀武艺,蒋妩又对旁人的注视敏感,二人都发现了霍十九的动作。

    唐潇禁不住笑了起来:“看来锦宁侯还不大放心呢。”一语双关,大有调侃意味。

    若是寻常古代女子,自然会觉得唐潇如此语气轻佻的很。

    可蒋妩却觉得他这样顽皮直爽的性子有趣,便玩笑道:“他自然是关心我。只是我不知道,唐公子又是忙着高价收购了天使手中的产业,又是忙着给她介绍生意,难道贵票号事情很闲?”

    唐潇被打趣的脸上发热,不自在的梗着脖子道:“那又怎样,天使妹妹的事儿难道还不许我插手多管管了?她们家里一群豺狼虎豹,这会儿八成正算计她呢!”

    蒋妩的眼神仿佛能够穿透人心,低柔的声音缓慢的道:“那些‘豺狼虎豹’图谋不轨,天使是打开始就知道的,他们的做法会让她厌恶,会让她感慨世态炎凉,却并不会太伤心。反而有些人,一旦闯入一个人的心,被寄予太高的希望,若最后发生什么变故才更会让人伤心。唐公子明白我的意思吧。”

    唐潇是聪明人,噗嗤一笑,露出整齐皓白的牙齿。道:“锦宁侯夫人是希望我发誓吗?”

    “在我看来。誓言是最苍白无力的东西。”蒋妩淡淡道:“这世上所谓的现世报。从来不是来自于老天,而是来自于人。”

    “这个说法倒是新奇。”

    “并不难理解吧?譬如若是你做了伤害天使的人,你的结果就会很凄惨。”

    唐潇挑眉:“你威胁我?”

    “是啊,你看出来了。”蒋妩轻笑起来,语气十分轻快,却很认真的道:“既知道她的辛苦,就对她好点儿。”

    “这个不劳烦锦宁侯夫人费心。”唐潇有被威胁的不愉,但对一个真心关心叶天使的姐姐又讨厌不起来。别扭的道:“若锦宁侯夫人没事,在下告辞了。”

    “请便。”

    “告辞。”

    唐潇转回身,运足了轻功不多时就消失在巷口。

    蒋妩则是笑着回了马车。

    霍十九敞开大氅将蒋妩包裹在身前,搂着她的腰笑道:“怎么样,放心了?”

    “不放心。可又有什么办法?”蒋妩道:“现在瞧着,唐公子倒还好,就是不知道他的热情能维持多久。”

    “你呀,操不完的心,明日就要入宫参加晚宴,分明自己过的比谁都紧张。偏还要去担忧旁人。”

    “那不一样,既然这会儿我有能力。有你这个强硬的靠山在,当然要靠着便宜做些事了,没道理眼看着他们受苦去。”

    霍十九紧了紧衣襟,将人搂的更紧一些,转而道:“快过年了。今年想怎么过?”

    “怎么还不都一样,你入宫陪着皇上,我在陪着爹娘,等夜深人静了,我或许能上城门楼上瞧瞧放烟火。”

    她说的很轻松,从她脸上也丝毫看不出不愉。可霍十九就是觉得对不住她。搂着她面向自己,将大氅整个都裹着她,半晌方道:“妩儿,要么你陪着我入宫,与皇上一同过除夕?”

    “我们都不在府里,爹娘怕不喜欢。”蒋妩也知霍十九放不下小皇帝,也不想为难他,索性道:“要是皇上不嫌弃,不如你请皇上来府中一同守岁岂不是好?”

    这些日霍十九已经隐约发现蒋妩对小皇帝有些不喜,尤其是对认义子这件事上很抗拒。虽然说不上来原因,他也并没有问过,可他心里也是担忧蒋妩与小皇帝相处不来的,毕竟那孩子是他重要的人。

    如今蒋妩主动邀约,他着实很是感动。因为他清楚她是为了他。

    霍十九将蒋妩揽入怀中,落吻在她额头,叹道:“亏得身边有你。否则我该怎么办。”

    蒋妩笑道:“若是没有我,你可能会取另外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然后妻妾成群,子孙满堂。”

    她说的是事实。霍十九略微一想,却觉得那种生活太过干枯。不经历,就不会知道,只有蒋妩在他身边的日子,他才感觉到生活是鲜活的,他就仿佛是一道清泉,滋润了他原本已经要皲裂的日子。

    二人回到府中,蒋妩就要去演武场练功,还是霍十九好说歹说,才请得动他去他书房坐坐。

    可蒋妩又如何坐得住?霍十九做正事的时候,蒋妩就在一旁拿了匕首对准了多宝阁上高度恰好相当于一个成年男子咽喉部位的珊瑚摆设怜惜出刀。

    她勤加练习了这段时日,出刀的速度又有所提升,这具身体不如前世是自小就经过训练的,好在资质也不算太差。

    正以不同的角度将红珊瑚“杀”的不亦乐乎,曹玉就进了门来,道:“夫人,方才您身边的人来传话,说是新裁的礼服已经送到了,让您回去试穿。”

    蒋妩不耐烦的道:“不过是个衣裳罢了,怎么穿不是穿。”

    霍十九放下紫毫笔,莞尔道:“你这丫头,明日是宫中宴会,皇上要认七斤做义子,你这个做生母的如何也要按品大妆。虽然衣裳和头面都是有定制的,可你好歹也给皇上些脸面,去瞧瞧啊。”

    “肯让我儿子叫他干爹,我已经很给他脸面了。”蒋妩收起匕首,知道自个儿若不去霍十九一准儿会劝说,索性道:“我回去了。”

    霍十九笑着送他到了廊下。

    待到人走远,曹玉才道:“爷,您要知道的消息已经打探出来了。”

    说着将一蜡封的信封双手呈给霍十九。

    霍十九坐回桐木书案后的官帽椅上,将信拆开来,展开信纸的一瞬,他的神色变的极为凝重,待到将整封信看完,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曹玉不知道信纸上的内容,也知道自己不好逾矩,不该他知道的他不能窥探。可是他了解霍十九,知道他这样宠辱不惊的人是不会轻易露出如此脆弱的表情的。

    难道事情牵涉到霍家人?如果不是霍家人,又有什么事情能让霍十九变了颜色。

    霍十九发着呆,半晌方将信纸折叠起来。

    他动作之时,手指有些发抖,道:“墨染,帮我掌灯来。”

    曹玉敛额,担忧的去端来了一盏灯。

    霍十九将灯罩拿掉,将信纸凑近蜡烛上明亮的火苗。一瞬间,信纸就点燃起来。

    眼看着火要烧到霍十九的手,他才将快燃成灰烬的信纸丢在地上,闭上眼道:“没事,没事。墨染,你去吩咐周大夫过来,我有事与他密谈。”

    “好,我这就去。”曹玉飞快的去外头吩咐人请周大夫了。

    蒋妩将真红的锦绣九雀翟衣脱下交给听雨,又坐在妆台旁,让冰松伺候脱去头上的头面和鬏髻,道:“女人家穿如此繁复的服饰,又戴沉重的配饰,也难怪那些夫人小姐们各个都慢条斯理,一副疲惫的模样。”

    听雨闻言掩口而笑,“哪里有几个人如夫人这般暴殄天物呢?明明生了这般明艳的容貌,偏偏对妆扮自个儿不上心,反倒对那些冷冰冰的匕首啊刀剑啊之类的感兴趣。”

    “是啊是啊。”冰松十分赞同的道:“夫人也该好生用心妆扮才是呢。”

    “不装扮,还有人说我是绝世妖姬呢。若是妆扮,我还不成了妲己再世?”

    时间过去近一个月,当初那些流言蜚语已经变化为另外版本,她不但是河东狮的典范,母老虎的化身,跟是将霍英这个大奸臣迷得七晕八素的“狐狸精”。无德无才的,也只有霍英这样只注重皮囊的肤浅之人才瞧得上。

    托上一次说她投湖自尽那个谣言的福,加之那些调三斡四长舌妇的润色,如今她的名声已经可以与大奸臣霍英弄个旗鼓相当了。

    听雨和冰松二人都为蒋妩抱不平:“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有何资格在背后说人的不是?何况夫人是什么样,管他们筋疼。”

    “我看他们分明就是因为妒忌,妒忌夫人得侯爷的宠爱,妒忌夫人的日子过的好,这些日子谣言更多,分明是妒忌皇上要认小世子做义子了。”

    蒋妩丝毫不在意。其实她心里明白,谣言的根源是在英国公府里来的。

    既然是被敌人出言诋毁,而且对方目前也只能做些这档子低级的事来攻击,她也就觉得无所谓了。

    次日,一清早就开始下起大雪。

    蒋妩就如往常一样在演武场练功,又绕着院子跑圈,不顾风雪,也不在乎今日入宫之事,要不是唐氏和赵氏吩咐人来催促她去用午膳,她怕要不知疲倦的跑到宴会开始之前。

    用罢了饭,就被强行送回卧房去梳妆打扮。就连七斤的乳娘今日都装扮了一番。今日她是要跟随小世子入宫方便伺候的。

    赵氏指了指头上那朵纱堆的紫色宫花,对蒋嫣道:“这不是老来俏么,都多大岁数了,还带个花儿涂个粉儿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 人道

    “瞧您说的,您又不老,如今又是这般身份,难道还不准装扮一番了?”蒋嫣已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身子已经显了,一面为赵氏插上珠花,另一手还习惯性的扶着腰。

    “你快歇着,不要在动作了。”赵氏忙道:“今儿个七斤是主角儿,我不过是去凑个热闹罢了,再说就算是插满脑袋的花儿又有什么用,谁瞧我一个老婆子呀。要我说,今儿个都犯不上让我跟你爹也去,皇宫里的宴会,场面得多大,我们去了不是给你大哥丢人么。”

    蒋嫣笑道:“爹和娘身份又不低,再者说哪里就丢人了?大哥若是听了这话,一准儿不会高兴。”

    赵氏也知道长子孝顺,闻言发自内心的笑了,可心底里到底还是有些忐忑的。从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毕竟是已经知道了霍十九在外头的难处。她不怕被儿子带累,却怕做错事带累儿子。

    赵氏患得患失之时,就听见外头霍大栓粗声粗气的道:“我说我不去,你们偏偏就得要我去,穿成这样我怎么见人啊。阿英,我换回平日里穿的衣裳就行,非要弄成个花母鸡不成?”

    屋内的赵氏和蒋嫣闻言都禁不住笑了,抬头,正瞧见霍大栓在两个儿子的簇拥下进了屋。

    霍大栓生的壮硕高大,常年在地里劳作,肤色黝黑健康,穿上深蓝的锦绣暗花直裰,倒不显得人肤色黑,反而增添许多 富贵气,加上平日里浑不在意随意梳的头发今日也整齐的挽起固定。更显的人精神了不少。

    赵氏见状就禁不住打趣起来:“啧啧。你们是不知道。当年你爹跟我成亲的时候也没打扮的这样利索啊。”

    霍十九、霍廿一和蒋嫣都禁不住笑了。霍大栓却一反往日的粗犷,闹了个大红脸:“当时家里不是穷么。再者说了,我是没打扮的好,那你不是也哭着喊着要嫁我么。”

    “是,是我哭着喊着,也不知道是谁半夜三更的不回家,跟别人家墙头底下下一蹲就是一宿,还连续蹲一个月的。”

    还有这种事?

    霍十九、霍廿一和蒋嫣都觉得稀奇。

    霍大栓闻言不服气的道:“哪有的事儿。别听你娘胡诌。”

    霍十九也不说此事是否是胡诌,只是转而对霍廿一道:“看来你我还都是随了咱爹。”

    霍廿一哈哈笑道:“可不是么。”

    这一次不光是霍大栓别扭,就连蒋嫣和赵氏也觉得抹不开了。

    “侯爷,马车已经预备得了。”正当几人说话时,外头就有人来回。

    霍十九便上前来扶着赵氏的手臂,道:“爹,娘,先上车吧。”

    赵氏披上大氅,回头不忘了嘱咐霍廿一:“阿明留在府中,千万照看好嫣姐儿。”

    “知道了。娘。”

    霍十九陪着赵氏和胡大栓坐上马车,因担心两人紧张。也并不嘱咐稍后入宫需要注意的事,左右他不会离开父母身边就是了。

    马车到了府门前,稍后了片刻,就见另外一辆华丽的朱轮华盖车从侧门方向驶来。

    蒋妩撩起车帘,笑着问候了公婆,与乳娘一同回车里与照看七斤。听雨和曹玉等人则是随行其后。

    因小皇帝早就发下要认锦宁侯世子为义子的消息,晚宴的时间也是早就定下来的,是以蒋妩和霍十九等人赶到时,宫门前已经围堵了许多的贵胄和眷属,此时正排着队往宫里头去。

    霍十九撩起窗帘,吩咐四喜道:“去问问夫人和小世子冷不冷。”

    不多时候四喜就折了回来,笑道:“夫人说她不冷,小世子夫人抱着呢,也不冷。夫人还说这会子不必要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行特权。就跟着队伍慢慢入宫吧。”

    霍大栓也道:“妩丫头说的对,这会子要是行特权入宫,不用出一个时辰,你的名声又会更臭了。”

    “是吗?”霍十九挑眉,略想了想就撩起车帘下了马车,也不与霍大栓等人招呼,就带着曹玉步行往宫门前去了。

    霍大栓和赵氏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很是担忧,撩起了车帘往宫门处瞧,恰见蒋妩也正好关切的望着那处。

    只瞧霍十九与曹玉一路走过去,所遇的人不少,一片恭贺和问候声不绝于耳,霍十九却始终都是一副懒懒的模样,表情欠奉,客套话也懒得说,就那般抄着手径直到了宫门前。

    此处的几人是听不到霍十九说了什么的,不过不多时,就有宫内的侍卫列队出来,将宫门前聚集的马车和人群分出了一条路。

    霍十九那般大摇大摆的领着曹玉从那条由宫内侍卫开出的路走到马车旁,施施然上了马车,吩咐人启程。

    印有“锦宁侯霍”字样的标徽的两辆马车,先一步入了宫。

    霍大栓和赵氏眼瞧着马车外头的那些人都在用异样的眼神看他们的马车,还瞧见有妇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虽然听不清说了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话。

    霍大栓觉得自个儿脸上都在发烧。如果不知霍十九是什么样的人,这会子他恐怕要鞋底子抽他了,横行霸道也没个限度,就不怕将来被那群人合伙对付?

    可现在,知道霍十九的底细,他这么做,霍大栓也能理解。

    儿子无非就是想让名声在臭一些,也方便以后行事么。

    霍家的马车一路入了宫,先一步到了今日作为宴会主厅的太和殿。

    小皇帝这会儿还没来,宴席却已经预备的**不离十。宫人见是霍十九来,立即引着霍家人去太和殿后头的梢间去见小皇帝。

    小皇帝这会子穿了明黄的龙袍,正由景同伺候着吃橘子,见霍十九、霍大栓夫妇和蒋妩带着孩子进了门,立即笑着道:“你们来的倒是快,姐姐,快将翀哥儿抱来朕瞧瞧。”

    蒋妩便从乳娘怀中接过七斤,缓步走到小皇帝面前。

    小孩吃饱喝足,这会儿正睡着,长长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垂落在眼睑,五官已经瞧得出漂亮,将来必定是个十分俊俏的小公子。

    小皇帝满心的喜欢,想要将孩子抱过来,又怕自己不会动手弄疼了他,一来二去,却将七斤吵醒了。

    被吵了好眠的小孩咧着小嘴就哭。

    蒋妩忙趁机道:“皇上恕罪,我这就去将七斤安抚好。”心里却是松了口气的。毕竟她现在不放心小皇帝,七斤可是她的宝贝疙瘩,绝对不能有一丁点闪失的。小皇帝倒不会明面上对个孩子如何,然而她本能上也觉得离开皇帝身边孩子自然安全。

    蒋妩抱着七斤退开了。

    小皇帝则是面带微笑,眼中期望又欣喜的望着蒋妩抱着七斤的方向,道:“朕已经预备了认亲的礼物,回头宴会上给了翀哥儿,英大哥带回去可要将东西收好。”

    霍十九望着小皇帝的眼神虽然沉静,可熟悉他的人都能看的出他眸子中的心疼和复杂。

    “好。”话出口,霍十九的嗓音竟然有些沙哑,咳嗽了一声才道:“皇上亲自预备的,便是无价珍宝,我定然会珍惜。孩子大了,也会珍惜。皇上虽然是七斤的干爹,可能有皇上对他的疼惜是他的福分,想来臣好生教导,将来他也会如同生父一般的孝敬关心皇上。”

    小皇帝看出霍十九神色有些异常,却不知他是为了什么,听闻他说会让七斤将他看做生父一般,心里就是咯噔一跳,脸上的血色也抽的干净,强自镇定的道:“那倒是不用,虽说是义子,可你是朕的大哥,朕便即是干爹又是叔叔。朕会好生疼爱他,却也不会为了回报就要求他什么,不会让他去尽什么父子的感情,更不会让他和英大哥一样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霍十九眼眶发热,眨眨眼才恢复了情绪,笑着道:“皇上是一国之君,素来一言九鼎,您的话自然是不会错的。臣就在此代替孩子谢过皇上了。”

    小皇帝见霍十九又恢复了往常模样,就放下了心,双手搀扶着人起来,又去侧间看已经不哭的七斤躺在蒋妩怀里玩闹。

    小皇帝这个年纪,竟然会如此喜欢孩子,当真是出乎了霍大栓和赵氏的预料,他们老两口子对小皇帝这孩子的痛苦遭遇和艰难处境都十分疼惜,这会儿就随着小皇帝一同去蒋妩那处逗弄七斤。

    人都不在自己身边,霍十九才敢露出脆弱的表情来。

    因为昨日他收到的消息,小皇帝似乎是不能人道了。

    药物过度之下,他已经不能正常宠幸妃嫔。而且因为这等事觉得窘迫焦急,越发的暴躁。

    小皇帝还年轻,比蒋妩年纪还要小呢,他只是个初识人事的少年人,不该就变成这样。

    霍十九一想到自己带大的孩子将来有可能会没有自己的子嗣,就觉得心脏似乎被人挖出来切成一片片的放在火上烤。

    英国公!

    陷害先帝,预夺皇权,狼子野心,这个人当真是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弥补他心头只恨!

    他真恨不能自己现在就能立即提刀与他同归于尽去,偏偏英国公身边也是高手如云,连曹玉和蒋妩去刺杀都未必会有完全的把握。

    侧间里一派轻松之时,霍十九的心思已经转了几个弯儿。(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章 人心

    蒋妩一心关心霍十九,只要他在自己跟前,他的一举一动就都在她的关注之下 ,是以他眉间的郁蹙她看的真切。

    她心目中,霍十九是沉稳坚韧的成熟男子,除了在乎的人,任何事在他面前都算不得大事,又何至于有事让他无端端的眼中含泪?他那般脆弱又强迫自己坚强的模样,当真让蒋妩看的心都揪成一团。

    “姐姐,朕认了翀哥儿做义子,他就要叫朕干爹了。这下子便不必就纠结到底是该称呼朕叔叔好还是称呼朕舅舅好。你说是不是?”小皇帝满脸欢喜,看得出是真心喜欢七斤的。

    蒋妩压下担忧和狐疑,笑道:“皇上说的是。能得皇上宠爱,是这孩子的福气。”

    “英大哥的孩子必然是要天生富贵的。”

    霍大栓和赵氏虽然与小皇帝相处过一阵子,可到底惧怕天威,眼瞧他这般亲切,一时既是欢喜又是惶恐。难为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会子景同到了殿外,禀道:“皇上,各位大人和家眷已经入座了。恭请皇上圣驾。”

    “朕知道了。”

    小皇帝便站起身来,理了理领口,随手拿了暖毛戴上。

    霍十九道:“皇上,臣携家眷先去太和殿中恭候皇上。”

    “不必。”小皇帝拉着霍十九的衣袖,道:“英大哥随着朕一同去便可。霍家太爷、太夫人,还有姐姐连同翀哥儿,都跟着朕。”

    “皇上。这样不妥吧?”

    “ 有何不妥?在朕心目中。你们是一家人。难道还在乎外人怎么说么?”

    小皇帝的话,当真让霍十九动容。他担忧爹娘头回参加宫里的宴会,会有人刁难。毕竟他树敌不少,且霍大栓和赵氏还都是寻常庄稼人出身,那些个勋贵簪缨之家出身的人自觉高贵,必定轻视。本决定寸步不离跟着二老身边,想不到小皇帝也能急他所急。

    蒋妩将七斤交给乳娘,给孩子戴上了虎头小帽。眼角余光见霍十九神色,便知他定然是被小皇帝此举感动了。小皇帝若是发自真心,倒是真值得感动,可若有心为之,那也只能说他高明,准确的抓住了霍十九的心态。

    离开侧间,小皇帝已是摆足了皇帝的派头,霍十九自然与家人恭敬的随行其后。

    早在殿内按官职高低落座的大臣和家眷们,眼瞧九五之尊身后竟然还跟着霍十九一行人,都十分惊愕。

    惊愕之下。也不忘了下跪行礼,山呼万岁。

    霍十九忙示意身后的霍大栓和赵氏停步。下跪行礼。

    小皇帝笑眯眯将自己丢在龙椅上,靠着龙椅的右侧扶手半躺着,将一条腿屈起,大咧咧的道:“都起来吧。”

    “谢皇上!”

    众臣子与家眷平身后才发现小皇帝那放浪不羁的坐姿,神色各异。

    小皇帝一指自己左手便的一席空位,道:“英大哥和姐姐就带着翀哥儿坐这儿,老太爷和太夫人跟朕一同坐吧。”

    “不敢,不敢。”赵氏和和霍大栓受宠若惊,连连叩头。

    殿内那些个看热闹的,就都用各色眼光审视着大奸臣的父母。毕竟能养的出那种儿子的父母也很有“能力”。

    霍大栓和赵氏哪里被这么多人的眼神凌迟过?此时当真感觉芒刺在背,愈发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生怕做的不对不好,会叫人更加瞧不起霍十九。

    小皇帝皱着眉头,这会儿他多说什么,也只会让人更加注意霍大栓夫妇。而皇帝随意的一句话就是圣旨,哪里能有拒绝的份儿。

    霍十九心疼的攥紧拳头,刚要开口为父母解围,身后便传来温柔的女声。

    “皇上,还是让公公和婆婆来与妾身同席为好。”

    小皇帝再不济,也是皇帝,竟然有人敢对皇帝的旨意提出异议?众人的注意力就都转移到蒋妩身上。

    霍大栓和赵氏终于不是众人注目的焦点,终于松了口气。

    蒋妩自然不在乎,身子笔直的站着,仿若一颗劲松,笑道:“皇上九五之尊,万人之上,生来天之骄子自然不会怯场,妾身的公婆却不习惯被人注目,皇上还是收回成命吧。”

    霍大栓急的额头冒汗。想不到蒋妩会为了他们老两口拒绝皇帝的美意。

    赵氏也很焦急,紧忙的给霍十九使眼色。

    霍十九却没动作。

    因为他清楚,蒋妩既然先开口,就是不愿他在这种事上抛头露面,而他也相信小皇帝不会故意为难的。

    果然小皇帝坐直了身子,眼神精亮的看着蒋妩,温和的道:“既然好姐姐这样说,老太爷、太夫人就去与姐姐同席吧。是朕的疏忽,未曾考虑到二老的感受,只想着与二老亲近。”

    “皇上真是折煞老身了。”赵氏越发紧张的背脊冒汗。

    霍大栓已经开始同情起长子。

    不过是一场宴会,就如此暗潮汹涌的,这么多年霍十九在家人的不理解,天下人的唾骂之中,是如何在朝堂上屹立不倒,还与那些不知情的人周旋的?

    蒋妩这厢已到了赵氏和霍大栓跟前,搀扶起二人,引领者到了霍十九身后的案几旁坐下。

    小皇帝的眼神则是一直追随者蒋妩和霍大栓夫妇,大咧咧的道:“姐姐今儿这身翟衣真是极漂亮,衬你艳丽的容色。看来也只有超品命妇的妆,还未必压得住姐姐的天姿呢。”

    直白的夸赞,让霍十九一愣。

    殿内更是鸦雀无声,朝臣的眼神在小皇帝与蒋妩之间游移。

    身为一国之君,直白的夸赞臣子的妻子容色出众……

    英国公捋顺着胡须,大笑道:“皇上好眼光,老臣也觉得锦宁侯夫人是担得起正红色的。”

    身为正妻,有资格着正红。

    可皇后是皇帝的正妻,大妆之下也着正红。

    如此模棱两可的话,着实让下头的人多了几分遐想。毕竟小皇帝才刚十五,后宫之中妃嫔的确有,正宫之位却是空悬,且如今还没有子嗣,却急着认一个大臣的长子做义子,且还将场面办的如此盛大隆重。

    什么事,就怕前后联系。

    霍十九已经垂了眼眸,双手握拳,淡淡笑道:“多谢国公爷夸奖,蒋氏既然身为本侯嫡妻,皇上亲口封的超一品诰命,自然担得起正红色。今日国公爷前来,我恰好借此机会,借皇上的宴会敬您一杯,感激前些日子贵府宴席上招待的好酒。”

    看向小皇帝:“皇上觉得如何?”

    蒋妩所有谣言的开始,就是在英国公府的酒宴之后。小皇帝自然知道霍十九的恨,当下笑道:“英大哥随意便是。敬了这杯酒,就开宴吧。”

    霍十九道了句“遵旨”,就回身接过身后小内侍手中的酒坛,下了丹墀缓步走向英国。

    蒋妩担忧的皱紧了眉头。

    霍十九却是笑着拿过酒盏,斟了两盏,其中一盏递给了英国公。

    英国公虎目中闪着凶光,却是笑着接了过去,眼神盯着霍十九,仰头一饮而尽。

    霍十九也毫不退让,眼神交汇之下并未有从前见面时候的卑微和毕恭毕敬,也是将酒饮尽了。

    这个时候,他就算在隐忍,也不可能对一个给自己的妻子下了那种下作药的人有好脸,他发自内心的痛恨英国公,而且再继续谦卑,英国公也不会相信了。他先前对蒋妩的真心英国公是知道的。

    二人饮酒之时,彼此间的眼神交汇只有二人清楚,朝臣与家眷们却觉得这俩大奸臣果真是狼狈为奸,蛇鼠一窝的。

    饮罢了酒,小皇帝适时地道:“今儿朕认了锦宁侯世子为义子,从今往后,你们对翀哥儿就像对皇子一般恭敬,不可有丝毫怠慢。将来翀哥儿大了,朕还要安排最好的师父教他学问呢!”

    “臣等遵旨!”

    “皇上圣明!!”

    潮水般的赞誉之声掩盖了霍十九与英国公的对话。却将众人好容易分散的注意力,又扯回到原来。

    小皇帝对霍十九的儿子,可真是好啊!

    乐声奏起,舞姬款款到了殿中,翩然起舞。

    蒋妩却是无心欣赏。

    回身将乳母怀中的七斤抱在怀里,不敢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转而笑着吩咐宫人给霍大栓和赵氏布菜斟酒,与二老笑谈着。

    乐声奏响,霍大栓这才敢压低了嗓子与蒋妩说话:“我的娘,平日里阿英上朝就都这么些勾心斗角的事儿?可苦了我儿子了。”

    “是啊,若是不来一次,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多心眼儿多的人,你瞅瞅那些个人,穿的人模狗样的,一个个都是龌龊心思!”赵氏比霍大栓敏感,方才紧张之下才没领会意思,这会儿却是气的脸上发白,压低了声音对蒋妩道:“妩丫头,你别动气,回头那些有龌龊心思的阿英一准儿一个个的收拾了,给你出气。”

    蒋妩笑道:“娘,我自来就是河东狮,也不在乎外头的传言,只要咱们家里人过的好,都平平安安,何必在乎那些呢。七斤能得皇上的喜欢是他的福气,将来皇上安排的师父也必不会差了,这对咱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蒋妩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可也只能这么劝说赵氏和霍大栓。让他们放宽心。(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章 犯上

    果然,听了蒋妩的话,赵氏和霍大栓心里都舒坦了许多,他们是淳朴庄稼人,自然想不到那些表面光鲜内心复杂的贵胄们心里是如何猜测的。赵氏虽然比霍大栓明白一些,但听闻蒋妩的话后,就只觉得是那些人妒忌羡慕七斤。

    霍大栓到这会儿也是半明白半糊涂,只顾着微笑,瞧着自家儿媳妇愈发顺眼,憨厚的笑道:“妩丫头,我当初就觉得你嫁给阿英是委屈了你,如今我敬重你是条汉子,更加这么觉得了。阿英那个混小子上辈子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好事。你看他从前那些姨娘,一个个明明是野花,还当做个娇花来养,整日里调三窝四、操鬼吊猴的,断没有个体统,我那时懒得理会阿英这个猴崽子,不过他前辈子八成积了阴德,竟有缘分娶了你。你真真是咱们霍家的福星。”

    这话说的……

    赵氏险些将吃进口中的温热酒水喷出来,将一张淡施脂粉的脸憋的通红。

    “什么叫敬重妩姐儿是条汉子?不会讲话就别乱开口!”赵氏拉过蒋妩的手,笑着解释道:“妩姐儿莫多心,你爹他不是觉着你太……那个的意思,他是欢喜。”

    蒋妩原本满心的愁云和郁结,这会儿却因这两位朴实慈爱的老人一番话而冲淡了,抱着可爱的儿子,看着含笑的公婆,蒋妩满腔豪情宛若此刻殿内音调逐渐升高的丝竹之声。

    无论如何,保护这些需要保护的人,是最要紧的事。

    此刻殿内两排八角宫灯洒下的温暖烛光将殿内照的亮如白日。身着粉白舞衣的舞姬飞速旋转。柔软的腰肢下是月华裙展开华魅的裙摆。看的许多人抚掌高声喝彩。

    蒋便做欣赏舞蹈。不着痕迹的看向英国公所在席位。

    几名官员,这会儿正围绕在英国公的案几旁敬酒,这些人她都自霍十九那处仔细询问过,人人都是官居高位,各个都是英国公一手提拔的好手。而那些人,都在英国公不知说了一句什么之后,状似无意的向着小皇帝和她所在的方向看来。

    蒋妩红唇弯起,妍丽容色在真红翟衣与珠翠环绕之下。在温暖昏黄的光线之中,只觉冷艳高华。

    英国公仿佛想不到蒋妩也在看着他的方向,更想不到蒋妩会毫不闪躲的与他对视。在花白柔顺的须髯掩盖下的双唇,便噙了冷笑。

    淡淡移开视线,对着身边几人道:“蒋学文倒是生了个有用的女儿。”

    “国公爷何必在意,不过是跟着霍英那跳梁小丑胡混的罢了。一个不洁的妇道人家,能掀起什么风浪。”

    “正是,若是这事儿传扬开,倒要看看蒋氏如何开脱。”

    “到底是国公爷好计谋。这计谋来的快,真使出了这一招。咱们是绝不会吃亏的。倒要看看他们的怎么办。”

    ……

    英国公从锦绣深褐色荷包里拿出缀了大红流苏的象牙小梳子,含笑梳起胡须来。

    看到英国公的神色和他身边那些满脸巴结的官员。蒋妩不屑之下,心生惊醒,皓齿咬了下唇,半晌方松开,目光就落到前头还能与小皇帝谈笑风生的霍十九身上。

    他看得出,霍十九纵然将背脊挺的很直,依旧是有些僵硬和疲惫的。他身旁端坐的曹玉则是浑身紧绷着,大有蓄势待发之势,仿若遇上塌天的大事,恨不能化作虎狼,将猎物碎尸拆骨吞食入腹。

    曹玉的性子蒋妩是清楚的,他虽是江湖侠士,却有忠孝之心,平日里不会仅仅计较,性情又较为温润和善,断然不会无缘由的这般狠辣模样。

    蒋妩便知或许小皇帝与霍十九方才有了一段她不知道的对话。让曹玉这个旁观者都跟着动了气。

    想来,与她方才在意的是一样的。

    小皇帝这会儿正往她处看来,一见她闪着探究的明眸正打量自己,当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

    那笑容,当真是温柔又关切。

    他还不够!看来当真不是她用龌龊心思冤枉了他,小皇帝分明就是故意要做出她与他很亲密,甚至是有私通苟合之态的模样!他强迫认她的儿子做义子,这会儿又在群臣面前这番作态,将她贞洁名誉弃之不顾,当真可恶至极!

    蒋妩的火气蹭的窜起,手中握着的白瓷盖碗突然发出一声破碎的脆响,顷刻间瓷片掉落桌上,茶水混着淡淡的血水流了下来,而她的拳头还是紧握着。

    小皇帝着实被她这般模样吓了一跳,惊呼道:“姐姐……没事儿吧?”

    小皇帝的一句话,将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向了蒋妩这方。

    霍十九回过头,正看到蒋妩素手搁在桌上,指缝流血,面色沉静的模样,当即起身到了她近前跪坐,展开她的手掌疼惜的道:“疼吗?”

    小皇帝吞了口口水。

    官窑的茶碗可不是市卖货,一个妇道人家竟然能将茶碗生生捏碎了,可见用出了多大的力气。如过她握的是人的手腕子呢?

    “这个,茶碗也太脆了,定然是那群狗奴才不当心,将有了瑕疵的茶碗还给您端了上来。”景同这会儿已到了蒋妩身旁,跪下赔罪道:“还请锦宁侯夫人息怒,奴才这就让人来给您重新上茶来。”

    霍十九道:“还请景公公先唤御医来为妙。”

    小皇帝符合道:“对,对,姐姐的一双纤纤素手,不能因为个劣质的盖碗给弄上了疤痕。那样儿朕可是会心疼的!来人,请御医!还有,今儿个负责茶水的都给朕拖出去砍了!”

    丝竹渐弱,一舞暂休,舞姬们列队退下,太和殿中众位宾客又看向了蒋妩这方,各个都是恍然大悟的模样。还用多言吗?小皇帝那个紧张的模样。显然比锦宁侯还要厉害上几分。锦宁侯分明是绿云罩顶做了龟公!

    霍大栓这会儿才回过味来。虎目圆瞠,诧然看向小皇帝,喃喃道:“这孩子……这是啥意思啊!”

    霍十九浓眉拧起,回过头去平静的看着小皇帝。二人目光相遇,小皇帝有一瞬的狼狈,可随后就面色如常了。

    霍十九心内大恸,小皇帝想要个继承人,怕将来到了地下对不住祖宗。正瞧要接着这个机会为将来铺路,也好让七斤的存在更加正式。

    他倒是对他们霍家信任。

    可是,他将他置于何地?将蒋妩又至于何地?一口一个哥哥,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这会儿却将屎盆子亲手扣在他们的头上。

    蒋妩推开了霍十九的发凉的手,将七斤交给身后的乳娘,起身走到小皇帝跟前。

    小皇笑着站起来,“姐姐,你手上的伤严重么?”说着便要去碰触她的右手。

    蒋妩却借俯身去拿酒盏的动作避开了他的碰触,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黑色点漆菊花酒盏中温酒泼在了小皇帝脸上。

    酒水顺着小皇帝的容长脸流淌而下,顺着他的鼻尖和下巴低落在明黄色的龙袍上。他方才眼中的笑意似一瞬间凝结了。时间也仿若停止在这一刻。愤怒、难堪和暴虐像是被殿外突然而至的风雪席卷而来,在他唇边酝起冷笑,使他双眼迸发怒火。

    “放肆!”扬手就是一巴掌。

    小皇帝的怒斥,在太和殿中震的人心发慌。

    但众人却没等到接下来清脆的巴掌声,也没等到蒋妩被打偏了脸跪地求饶。

    只见一身红衣的女子娇软身子不着痕迹的一偏,那巴掌就落了空,她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碗茶,连茶碗的白瓷青花盖都没拿下,就往小皇帝脸上再度泼去。

    茶汤温热,连带着上等的铁观音大片茶叶,就滑稽的黏在了小皇帝鼻梁和唇边。

    “大胆!放肆!”小皇帝暴怒之下的吼声,惊的乳娘怀中的七斤哇的一声哭了,也将带愣住的所有人吓的回过神来。

    “啊!大胆!”

    “反了,这妖妇反了!!”

    “御前侍卫,还不将人拿下!!!”

    ……

    被惊呆的御前侍卫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可皇帝没开口,谁也不敢贸然动作。都拔出刀剑来直指蒋妩。

    赵氏和霍大栓早已经站起身来,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蒋妩却突然轻笑出声。

    她笑时,红唇轻启,露出编贝般的皓齿,着实让她红妆之下更觉冷艳,唇角的嘲当真能刺伤皇帝的眼。

    她压低了声音,道:“皇上,凉了么?”

    小皇帝一时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蒋妩贴心的道:“妾身是说,酒水和茶水,凉了吗?”

    “你……”

    “你大哥的心,现在比你身上茶还要凉。”

    小皇帝如梦初醒一般,倏的看向霍十九。

    霍十九已经年近而立,可生的少相,平日里若是不知道的,会觉得他方二十出头的年华。

    可是现在,他那双秀丽的眼眸中似暮霭般深沉,瞳仁漆黑如深潭,已经看不出情绪。

    小皇帝的脸忽然火辣辣的,比被人扇了几耳光还要难堪。

    他没有错!他何错之有!

    他的体面被奸臣踩踏就罢了,如今还要被一介女流当众践踏吗?

    “来人。”

    “皇上!”

    “此女犯上不敬,立即押往天牢!”

    “遵旨!”

    御前侍卫终于得了皇帝的吩咐,不在持剑踌躇不前,几人上前就压住了蒋妩双臂。

    如此突然的变化,让朝中众臣以及家眷措手不及。

    然而大奸臣霍十九的河东狮老婆,胆敢当殿用酒泼皇帝,也真是活该受罚。(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章 逼迫

    霍大栓和赵氏齐齐跪下,叩头求道:“皇上开恩啊!”二老恨自个儿没有多读书,这会儿竟然想不出什么话来能帮蒋妩解围。

    乳娘唬的脸色煞白,他怀中的七斤的哭声更是嘹亮。

    蒋妩并不反抗,面上嘲讽的笑容渐渐扩大。

    她不必言语,小皇帝也能领会她要说什么,脸上的**更甚,吼道:“别以为朕认了你做姐姐,你就真敢充起姐姐的范儿来,英大哥宠你,你就觉得自己是公主了?!今日敢犯上,明日你是不是敢造反了!?带下去!没有朕的话,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是!”

    御前侍卫到底不敢对锦宁侯夫人太粗鲁,手上也没用多大的力道,只是象征性的压制着她,将她带下了汉白玉阶。

    “妩儿丫头!”霍大栓焦急的跪行了几步,随即道:“皇上,求您开恩,这天寒地冻的,七斤她娘身子不好,那个天牢不是女娃呆的地儿啊!”

    “是啊皇上!妩丫头就算有错,也是老身这个做婆婆的没将她教导好,您要是罚就罚我,放过她吧!七斤还小,身边儿离不开娘啊!”赵氏连连叩头。

    小皇帝紧咬着牙关,回头看向霍十九。

    那眼神仿佛在说:只要你求朕,朕就放手。

    霍十九却看着跪地求饶的父母,又看了看被视为押住的蒋妩,道:“皇上若罚,将臣与蒋氏关在一处吧。”

    “你!”

    小皇帝的脸色由红转白,咬牙切齿的瞪着霍十九。他不给霍十九台阶。霍十九也不给他台阶。

    僵持之下。蒋妩已被押着离开了太和殿。一出殿门,冷风迎面而来,彻骨的寒冷,蒋妩却笑了。

    她是不在乎什么名声,也不在乎是不是被关起来的,左右她怎么都有办法逃脱。小皇帝做这种打人脸的事,还是往霍十九的心口捅刀子,她如果连反抗都没有。岂不是做实了众人心中她与小皇帝有奸|情的猜测。这样也未必就没有人会这样认为,可好歹会动摇人心中的想法。

    更何况,有时候被关进大牢,做些事情反而方便了。

    天牢并不似蒋妩猜测中的那般肮脏,虽空气中有**发霉的味道,可四处看去,恭桶是干净的,木板钉的床榻上铺在稻草上的被褥虽旧了,但也是干净的。

    御前侍卫将她交给狱卒后就离开了。

    蒋妩这会儿穿着真红的九雀翟衣,一身华贵的盘膝坐在稻草床上。面无表情的道:“若方便,请留盏灯给我。”

    因为往皇帝脸上泼茶水而被关进天牢。面前这位美人还是大燕朝自古以来第一位,加之她的夫君是威名远扬谁也不敢开罪的霍十九,狱卒哪里敢怠慢,忙将本要提走的纸灯笼斜插在了牢房上头的木栅中。随后不多言语的将铁链在牢房碗口粗的木质栏杆与大门上绕了两圈,上了锁,一行人就离开了。

    蒋妩闭上眼,有些担心霍大栓和赵氏,七斤她虽惦念,可有赵氏和霍大栓在,府里还有唐氏和蒋嫣,孩子是断然不会有问题的,只是二老,怕叫她吓坏了。从未曾接触这般龌龊肮脏的勾心斗角的人,今儿可是将戏码看全了。

    蒋妩又想到了霍十九。

    被他疼爱的弟弟、孩子当众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是被扣上这么一顶择不开的帽子, 他的心一定如她方才泼在小皇帝脸上的酒和茶一样凉透了吧?

    他是不是在难过,迷茫?是不是已经不知道坚持至今是对是错?是不是觉得这些年为了皇帝所付出的一切不值得?

    可惜霍十九不在她身边,不然她定然当面问问他,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阿斗,他们要还不要保!

    蒋妩闭上眼。觉得冷,就蜷缩着身子将被子披上,紧紧包裹住自己。天牢中自然不会燃炭盆火炉,给一床棉被已经算是优厚。

    如此靠着冰冷的墙壁,半旧不新的被褥也是冷的,坐了一会儿还是很冷,她索性不去想那么多,只将脸也埋进膝头,想尝试着能不能小憩片刻。

    此时的霍府上房,已经是一片混乱。

    赵氏抹着眼泪嘱咐霍廿一,“这件事千万先瞒着嫣姐儿,免得她听了动了胎气。”

    “知道了娘,可是明儿个嫣儿不见大嫂,自然会问起来的。”霍廿一苦恼的道:“嫣儿与大嫂本就亲密,到时候我就说大嫂去别院了?”

    “随你怎样说吧。”

    眼见着唐氏是已经哭中了眼睛,赵氏不知该如何劝说,只能拉着她一同落泪。

    霍大栓盘膝在暖炕上,脚边的烟灰已经落了一地,听着家人的抽噎,只觉得心烦意乱,突然一把摔了手里的烟袋锅子。

    铜质的烟袋落地,发出响亮的声音,烟袋也自连接之处断为两半。

    “日他娘的!他什么意思,当众这么臭咱家妩丫头的名声!”

    “你这老东西,还不住口,仔细给儿子惹祸上身!”

    “住口个屁!别说他是皇上,就是玉皇大帝我也照样骂得!阿英那般效忠,道这会子他又惦记上阿英的老婆了!”

    “你能不能少说几句!”

    赵氏狠狠的剜了霍大栓一眼,使劲给她使眼色。

    众人的目光就不约而同的看向自从回了府就一直坐在角落圈椅上的霍十九。

    曹玉阴沉着脸站在霍十九身旁,低声道:“爷,我去将夫人救出来。”

    “那样大嫂岂不是成了逃犯?”霍廿一摇头道:“曹公子的心思咱们都明白,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嫂从天牢逃了,那往后可就要挂着逃犯的名声一辈子了。她那般真性情,应当是受不住这个的。”

    “阿明说的对。”霍大栓也道:“我也觉着劫天牢是最不好的一步棋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这么干。阿英为官这么些年。做的坏事多,树敌也多,一旦咱家里多个逃犯,阿英的官儿不保,将来咱整个霍家怕都得夹着尾巴做人,只要还天下还是陈家的,咱子子孙孙都得夹着尾巴学老鼠那样偷摸的做人。”

    “亲家说的是。”唐氏擦干了眼泪,道:“为今之计。还是要请皇上松口才是。我这就去求妩儿他爹,好歹入宫与皇上说几句好话,兴许皇上念在他为了国家也丢了条腿的份上,能将这事儿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那样会不会难为你?”赵氏了解唐氏的难处。

    唐氏摇头道:“都以是生死关头了,妩儿的性命最要紧,只要她好生的活下来,我有什么为难的?我这就出门去。”

    唐氏起身快步出去,赵氏不放心,忙叫身边两个贴身服侍的大丫头跟着出去预备马车。

    屋内没有了蒋家的人,霍大栓才沉重的问:“阿英。你跟爹说实话,妩儿丫头这次有事没有?”

    这话问的。几人心中其实都有答案。当众往给皇帝没脸,她能好的了吗?

    霍十九却微笑着摇头道:“爹不必担忧,妩儿不会有事。”

    他镇定的笑容当真能够感染旁人。霍大栓心里生出一些希冀:“你说你有法子?”

    “恩。”霍十九道:“我与皇上毕竟是这么多年的感情,他不会真的要妩儿的命的,只是在天牢之中要受一些苦。”

    “那你放才还将脸拉的比咱家后院那头驴还长?”霍大栓忍不住笑着骂道。

    霍十九道:“这样寒冷的天气,我担忧她身子受不住。所以在想怎样能有法子让她少受一些苦。”

    “那倒是,毕竟妩姐儿的身子也是才养好了一些。”赵氏道:“这么说,你也觉得你岳父老泰山在皇上的面前能说上话?”

    霍十九道:“总要什么法子都试试才行。爹娘不必担忧,就先早些歇息吧,七斤还要娘来费心照看呢。”

    “哎呦,我费什么心,家里现在这么些的下人,七斤又不用我把屎把尿,孩子虽然小,可也是认得娘的,怎样也要想法子让妩姐儿快些回来,一则她少受些苦,二则也是为了孩子着想。”

    “是,娘,您放心就是了。”霍十九站起身道:“您二老先歇着,我和阿明就先回去了。”

    霍大栓和赵氏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这会子也都疲倦了,但到底心里有事,也不吩咐人灭了灯,就那般点着灯和衣而眠。

    霍十九负手与霍廿一走在抄手游廊,曹玉则跟随在霍十九身后。

    兄弟二人一路都没有说话,直到离开上房所在院落,霍十九才道:“阿明去歇着吧,你得多保养自个儿,以后爹娘还指望你。”

    “大哥,你说的什么话!”霍廿一焦急的拉着霍十九的袖子:“爹娘现在在乎的是你!再说咱们家这么大的乱摊子,你还想丢给我么?我不管,我是说什么都不管!”

    霍十九一反方才在屋内的轻松,认真的道:“如今情况特殊,若非情非得已,我也不会为难你。只不过你大嫂哪里,我是绝不会为了保全自己而放任她独自受苦的。我也知道我闯了的祸事不少,你放心,就算为了你们,我也不会让自个儿有事。”

    这话像是对霍廿一说的,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霍廿一抓了头发,焦急的道:“大嫂也真是的,做什么那般冲动呢!”

    “她是为了我。”霍十九闭了闭眼,道:“她做一切都是为了我,她是想让那些人看到,前一刻还被皇帝那般关切的人,后一刻就被打入天牢了,让他们觉得或许事情不是他们猜测那样。你大嫂,她是但凡有一丁点的抉择权力,也一定是在为了我着想的。她希望能将那些流言蜚语降到最低。她从来不考虑自己。”

    霍廿一看着霍十九平静俊俏的侧脸,在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语言都是苍白的,枉他读了这么些年的书,竟然找不出一句话来安慰他兄长心里的沉痛。

    被那般在乎的小皇帝摆了一道,爱妻又在牢里,外头非议很快就会横行,真的要将人逼疯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六章 交换

    霍廿一从前对霍十九误解颇深,到如今深知霍十九的隐忍和无奈,对兄长只有佩服和心痛。他怎能安心回房,任由霍十九一个人在房中受内心煎熬?

    是以他不急着回房,而是跟着霍十九去了外院的书房,兄弟二人对着一盏孤灯相对无言。

    曹玉将糊着高丽明纸是的雕花格扇推开了一个缝隙,冷风扑面,送来冰冷沁香,眼瞧着片片雪花洋洋洒洒,将方才还洁净的小院铺上了一层雪白。

    “爷,落雪了。”曹玉回过头,眉头挤出了川字,“如今严寒刺骨,夫人怕受不住的。”

    霍十九道:“我知道的。只是我这会儿入宫,即便见到皇上,他也不会听我的。或许还会因言语不和而加重他对妩儿的惩罚。”

    霍十九站起身,缓步走向门前,撩起锦缎福寿不断纹的夹板棉帘到了廊下,又缓缓步入了雪中,仰头望着漆黑的天际:“妩儿应当很冷吧。”

    手握虎符,他可以带兵将蒋妩救出来。可一旦那般,他谋逆之名做实,莫说这些年与小皇帝的感情都要化作微末,他们隐忍之下才得来的局面也会扭转,优势会偏向于英国公那方。到时小皇帝岂非要听英国公的摆布?他又如何对得起先皇,对得起当初誓死尽忠的承诺?

    更何况,一旦谋逆,英国公就有正当理由来诛杀他全家乃至于全族。霍家人以及所有亲族都会被至于危险之中。他保护的了几个,难道保护的了一群吗?霍家被灭还是其次,最要紧的。英国公万一一鼓作气。要那个位置呢?

    不行。他不能这样做,劫狱是下下策。

    他深知小皇帝的脾性,这会儿那孩子怕也在煎熬之中,他虽多年来受尽苦难隐忍折磨,然除了用药之后狂躁,本质上他是重情义的。蒋妩此番,生命应该无忧。

    “墨染。”霍十九回过头,他的月白外袍肩头已经落了雪。

    相比较。曹玉一身夹袄却是片尘不染身,“爷?”

    “我想求你,去一趟天牢,想法子给妩儿送暖炉和一些吃食。明日一早我就去跪求皇上,皇上必定会心软放人。”

    “是,我这就去。”

    虽迫不及待,曹玉依旧是先将霍十九劝回房中,让霍廿一陪着,又安排了侍卫妥善保护,这才去预备了手炉和暖袖。又去厨下以油纸包了些点心,水囊装了满囊热糖水揣好。就换上了夜行衣,如灵巧的燕子一般飞出了侯府,往天牢所在之处而去。

    曹玉轻功卓绝,悄然潜入天牢,并未惊动在班房里吃酒烤火昏昏欲睡的狱卒,左右不是救人出来,也不必去偷钥匙,只挟持了一个守门的愣头青,在他开了天牢关押犯人之处的大门后将之打晕,随即穿过冗长的甬道,直往深处寻找而去。

    不多时,他就看到了将身子缩在被子中的蒋妩。

    一盏灯笼被牢房斗窗吹来的冷风吹的轻轻摇晃,烛火摇曳之下,四周空旷漆黑,就只她一个人,曹玉屏息,半晌方压住难解的心痛,走到近前。

    不等他开口,蒋妩已警觉地抬眸看来。

    眼神相会,曹玉忙摘了蒙面。

    蒋妩惊讶的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掀开棉被下地,活动了一下被冻僵的手脚。

    曹玉将包袱从栏杆缝隙低了进去,又从怀里掏出水囊和油纸包来。

    蒋妩笑着道:“我正饿着,晚宴也没吃多少。多谢你了。”

    说着就拿了包袱打开来,将黄铜的暖炉抱在怀里盘膝坐着,又就着热糖水将点心吃了个干净。

    热水入腹,又填饱了肚子,蒋妩舒坦的呼口气,道:“墨染,是阿英叫你来的?”

    曹玉颔首:“是,侯爷说,等皇上略微消气,明儿就去求恩典放你出来,请夫人将就一夜。”语气小心,生怕蒋妩动气误解了霍十九。

    蒋妩摆摆手,“你不必多想,我是理解阿英的,不过恰好你来了,可否帮我个忙?”

    “什么忙?”

    “你进来替我一会儿,成不?”

    “什么?”

    蒋妩将暖炉放下,摘下头上的宝石花头钗,将纯金的钗尾掰弯了一根,就到了门前,双手伸出栏杆,细长的钗尾插入锁孔,不过一吸时间,就听铜锁传来轻微的一声响。

    锁开了。

    蒋妩轻手轻脚将锁头拿下,小心翼翼不让铁链碰出声响来,打开了牢门,“进来呀,还傻站着做什么?”

    “你能开锁?”

    “实不相瞒,给我一根簪子,我能出入全燕国所有的宅子,打开所有上锁的箱子柜子。我方才还想呢,将来若是阿英败了,咱们一大家子逃出去,我或许可以做个独行大盗,劫富济贫,走到哪里听到有哪一处有什么土财主,都可以试试身手。”

    “你可真是……”曹玉进了牢房,哭笑不得的道:“身陷囹圄,还有心思想这些个。”

    蒋妩这厢已经解开领口的盘扣,道:“墨染,快把你夜行衣脱给我,你穿我这件,暂且在牢里替我一会儿。他们每隔半个时辰就会进来查看一次,却不会开门来看。只要看到我的人影儿在,他们就不会打扰,而且托阿英的福,狱卒对我还算客气,绝不会干扰的。”

    蒋妩说话间已经脱了褙子和真红长裙,又随意将头上钗环抓下来,如瀑长发就在脑后散开。

    曹玉目不斜视,只看着她娇颜,蹙眉道:“夫人,你要做什么?!”

    “别啰嗦,待会儿他们就要换班了。还不快点!”

    蒋妩就要伸手去扒曹玉的夜行衣。

    曹玉连忙躲开,想问清蒋妩要做什么之后再决定给不给她夜行衣,偏内心又无法拒绝她的要求,踌躇矛盾之下,已经将夜行衣脱掉了。

    蒋妩连忙将自己的小袄,长裙和褙子都丢给曹玉:“你赶紧穿上,把钗环也往头上插几根,然后钻被子里抱着暖炉去,只要露出翟衣的袍角和头顶的钗环,他们见了也不会多查探的。”

    说话间,利落的穿上曹玉的夜行衣。

    曹玉身材修长,蒋妩只是中等身高,他的衣裳和长裤都长出一截,蒋妩也不在乎许多,将袖子挽起,腰间以黑色腰带扎好,又将裤角以绑腿绑好,登上了她的小鹿皮软靴。

    一切整理妥当,随手将长发在脑后高高的束成一束,再看曹玉,蒋妩噗嗤笑了。

    曹玉身材劲瘦,加之她冬季的衣裳做的也不是紧合身的,都宽大一些,他穿上倒是也勉强系的上扣子,只是下头却露出了小腿,袖子也短一块,还有头上乱插的金玉头面……整个人说不出的滑稽。

    曹玉羞臊了个红脸,轻咳一声,才压低声音问:“夫人,您到底要做什么?莫非还要入宫刺杀皇帝不成?”

    “你以为呢?”蒋妩将蒙面的黑布系好。

    “你不会。”曹玉笃定的道:“你在乎爷,所以不会让他伤心为难。否则你今日也不会进了天牢。”

    “聪明。”

    蒋妩莞尔,因鼻梁之下都被掩在蒙面之中,只一双修长的黛眉和杏眼露出深深的笑意,道:“你不觉得,今夜是一个最佳的机会么?既做了事,有能证明不是我做的,毕竟我在天牢呢。”

    “莫非你想去英国公府!”

    “嘘!”蒋妩比了个今生的手势,飞快闪身出了牢房,三下五除二就将牢门锁起来,像是生怕曹玉反悔似的:“你好生呆着,成与不成,我两个时辰内必然回来。不论成败,我都会保全自己为先的。”

    “夫人!”曹玉担忧不已,可也必须承认,今夜的确是刺杀英国公的好时机。

    他放才出府时,已经发现监视侯府的人比往日又增加了,侯爷这会子呆在外院,屋里还有个霍廿一作陪,很容易让人看成是他与霍十九。如果真的能将英国公那个狗贼宰了,哪里会有人怀疑到一个关在天牢的女人和一个一直在监视之中的他?

    曹玉思考时,蒋妩早已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牢房。

    他后悔也来不及,索性代替了蒋妩的位置,学她方才的姿势将自己裹在半旧的棉被里,将头上的金银和袍子的一脚露在了外头。

    蒋妩果真一根簪子就成功的开锁,悄无声息的潜出了天牢,在寂静的雪夜飞檐走壁的赶往英国公府。

    她的体力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有了长足的提高,虽不及前世,却也是今生的巅峰的状态了。

    来到英国公府时,她并未急着入府,而是绕着国公府转了一圈,寻找恰当的地点,之前暗中潜入,她对国公府倒是熟悉,只是怕英国公老奸巨猾改了府里的布防。

    如此小心谨慎的翻墙而入,一路以山石树木作为掩护,躲避着换班的侍卫和岗哨,来到上房所在的院落时,她才放缓了步调,潜伏在一排落了雪的灌木之后,小心仔细的数着岗哨换班。

    待熟悉了规律,趁着一组侍卫离开,她蹑足踏雪上前,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却像是某种小动物留下的,到了廊下绕到了后屋。

    此处开了个角门,必然是通往浴室方便下人伺候热水又不必惊扰主子才走的。

    她以从不离身的匕首伸进门缝,一点点的挪开门闩。随即进屋关门,躲在了木质浴桶后,动作灵巧一气呵成。(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章 刺杀

    蒋妩此刻并不能确定屋内的人是否是英国公。英国公多年来树敌颇多,又是老奸巨猾,若没有一些能耐,怕早被清流的人或皇上和霍十九的人刺杀成功了。对付这样的角色,暗杀是最快捷最方便的办法,左右敌人也不在乎英国公死后他的手下会不会乱作一团。

    可是,这么多年,英国公还屹立不倒。难道说没有人刺杀他吗?当然不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英国公有自己一套自保的法子。

    蒋妩在浴桶后静待须臾,听得安静的内室里有均匀的呼吸声,又闭上双眸,将所有感官集中在双耳,便知外室有婢子守夜,这会子怕也睡了,而外头廊下侍卫巡回的脚步又经过了门前。

    蒋妩并不焦急,想要暗杀,最要紧的是自己守住心神,不能先敌人之前乱了阵脚,等巡逻的侍卫脚步声渐远,确定屋内之人正在沉睡,蒋妩便蹑足而上,轻盈快速的进了内室,藏身于黑漆折屏之后。

    屏风上搭着衣物,将折屏之间的缝隙遮挡住,并不能瞧见外头,蒋妩又等待片刻,见无异状,探出头来往内室瞧去。

    室内光线昏暗,碧纱橱外有微弱的烛光盈动,可见是守夜的婢子留着一盏灯,也亏得这盏灯,内室的一切都瞧得十分清楚。临窗暖炕上铺设了厚实的锦缎坐褥,因光线昏暗分辨不出颜色。靠墙壁摆着黑漆云纹的条案,安上白玉的香炉中燃着淡淡的安神香,右侧一盆兰草。正默默地吐露着芬芳。再往里侧。便是垂落着浅色绞纱的雕花拔步床。

    确定了位置。蒋妩窜身而上,须臾便到了拔步床畔,背身靠向一侧雕花,另一手撩起绞纱帘,侧目看去,只见英国公及国公夫人并排而卧,两人分盖两床锦被,而英国公睡在了内侧。

    再次确定室外之人安静。又一波巡逻侍卫的脚步声临近后远去。

    蒋妩抓紧时机,闪身到了床畔,跃上床铺同时拔出小鹿皮软靴中暗藏的锋利匕首,一手捂住英国公的嘴,另一手将匕首滑上他的喉咙。

    这一套,蒋妩熟悉的很,且运用的轻车熟路。只是在匕首滑过其喉咙的一瞬,她就觉得异样。

    手感不对!

    匕首划破肌肤刺入血肉割破动脉的手感,她再了解不过了!而此时匕首却仿划在某种金属或是极坚韧的纤维上,将刀锋荡开了!

    不过一瞬。英国公已经醒了。

    饶是睡,熟睡之中被按住了口鼻。又有一物滑过喉咙,也会受惊吓。

    他的惊呼被蒋妩死死的捂,在他身子挣扎的一瞬,蒋妩的匕首又刺向他的心脏。

    这一次,手感依旧不对,他上身定然是穿了什么软甲之物。

    英国公的挣扎惊动了一旁的老夫人,张开眼,却见一黑衣蒙面人正蹲在床上,手握寒光凛冽的匕首,杀气腾腾的往自个儿丈夫身上捅刀子,当即唬的她“啊!”一声惊呼。

    蒋妩心知事情败露,今夜怕不能成功,再晚逃脱怕会难以脱身。又因她暗杀的任务几乎从未又过败绩,今日却在一个古代老头子身上失了手,心下恼恨不已,不甘心的将匕首刺又转向英国公胯下。

    他总归不会穿了铁裤衩吧!

    “啊!!”英国公一声惨呼,蒋妩抽出染血的匕首飞身下了拔步床,鬼魅一般闪入屏风。

    外事守夜的婢子听见英国公夫人的惊呼,推碧纱橱进了里屋时,只看到拔步床晃动的帐子。

    “国公爷!您怎么了!”英国公夫人唬的肝胆欲裂,杀猪一般惨嚎着,“快来人,有刺客!有刺客!”

    不过呼吸之间,就有侍卫赶到,婢子和老妈妈们衣衫不整手忙脚乱的掌了灯。

    只见英国公已昏死过去,浅黄色的锦缎被面在他下腹部破损指出渗出暗红,英国公夫人抖着手掀开棉被,就见穿了雪白中衣,上身穿了高领软甲英国公,胯间已是红了一大片!

    “啊!快,快请太医!!”

    英国公府须臾间灯火通明,侍卫一瞬都围笼在上房附近,生怕再有刺客靠近,另一小部分人去四周搜查,又有谋士去通告了五城兵马司全城戒严。

    而这时的蒋妩,已经在反回天牢的路上。

    曹玉在牢中等的心急如焚。

    突感觉到外头走廊上有人身法轻盈的靠近,心里就是一松。

    “夫人?”

    “嗯。”蒋妩以方才掰弯的钗尾开了锁,开门进来,忙脱了夜行衣,“我才刚进来时,见狱卒们似都睡的香甜,只门口一个狱卒倒在雪地里已冻僵了,那人是你打晕的?”

    曹玉也在解身上的女装:“是。”

    “那人不能留了,你稍后将那人抬在门前,扒了衣裳割了下体,做出仇杀的模样。”

    “啊!”曹玉解开盘扣的手上一颤,寒气从背脊窜上。

    任何一个男人听到这种说法,怕都会有曹玉的反应。

    然他也懂得蒋妩的意思,那个被打晕的狱卒会成为她的漏洞。曹玉便颔首:“知道了。”

    二人将衣服换回,趁着蒋妩坐在稻草床上重新挽起青丝之时,曹玉确定她身上并无伤口,这才问:“夫人可得手了?”

    “那老家伙身上有身奇怪的软甲,护着要害部位。”

    曹玉的视线无法控制的纠缠蒋妩的倩影,青丝在她灵巧的指尖旋拧,固定,渐渐露出她修长白皙的脖颈。

    他强迫自己转开脸,将蒙面覆上:“夫人无碍就好,我回去了。”

    “嗯,你将暖手炉带回去吧,这个暖袖留给我就是了。”

    蒋妩双手插在朱红锦绣暖袖中,回身,眸光在暗淡的牢房之中,却似淬了一层盈盈的碎芒,“多了个暖炉,怕叫人看出端倪。至于我身上的装扮,那些狱卒不会在意太多。”

    曹玉道是,垂眸敛额收起暖炉:“夫人暂且忍耐,天一亮侯爷一准回去求皇上开恩,而且您母亲也去求蒋大人了。”

    蒋妩坐回稻草床,羽睫微颤,“我娘去找蒋大人?”

    “嗯。”曹玉知道她心中的担忧和矛盾,心疼的道:“夫人不必担忧,太夫人安排人跟着您母亲的,蒋大人身边也都是侯爷的人,无碍的。”(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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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女当嫁介绍:
女特工穿越古代,励志享受人生。 她懒、馋、狠辣、毒舌、坏脾气、贪图享乐,空有一张美人皮,不做半点闺秀事。 可这样的她,却被本朝第一美男子也是第一大奸臣给盯上了…… 她是该练就双“奸”合璧,还是该“惩奸除恶”?这是个难题。 *** 本文宅斗,但非常见宅斗,慎入。 女主绝非善类,各种恶毒,慎入。毒女当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毒女当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毒女当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