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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叹     毒女当嫁txt下载     毒女当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三章 难言

    “哪里会。”小皇帝亲热的道:“朕是当英大哥的家就是朕的家。姐姐你就不必如此客气了。”

    蒋妩闻言微笑望着小皇帝,口中连连诚惶诚恐之余,客套恭敬的让小皇帝心里更加熨帖。

    一个不理会朝政,脸英国公叫出实权都不敢接受,还要做出一副纨绔模样来,继续不用朱批用蓝批,且就连英国公伤了那一处无法处理朝务的时候,他也只能让人将所有折子都堆积着,只拣选要紧的事临时办了几件,其余的还都送给英国公那里去。英国公身子恢复起来,还似乎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仿佛他这个皇帝如此无能,累到了他。

    小皇帝是人尽皆知的傀儡皇帝。自践祚至今已有六载,他每一天都在期盼着能够将奸臣推翻,重振朝纲,报父仇,完成先皇遗旨。可是他一直在隐忍,隐忍到已经快要忍无可忍的地步。那些口口声声呼着效忠的人,心底里是怎样嘲笑他的他都已经懒得去猜想。

    这会子蒋妩的恭敬,小皇帝虽不愿意细去想其中有几分真假。可到底是让他心里舒坦了,笑容也更加开怀真诚了。

    两厢又谈笑了片刻,蒋妩见小皇帝根本没有在意方才在茶馆之中她愤然之下过激的言语,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霍十九便道:“皇上今年就在臣这里守岁吧。”

    蒋妩有些惊讶。先前他们讨论过这个问题,是决定霍十九入宫去陪伴圣驾,蒋妩在家中与老人和孩子一起的。想不到霍十九竟还惦念着呢。倒是叫她心头雀跃。

    小皇帝方才形于色的欢笑就淡了少许。不过也只不过是一瞬而已。揶揄着笑道:“英大哥这样决定也好。今年不同,府上有了七斤,自然是要一家团圆的。除夕夜宴之后各自散了宫里也怪冷清的,朕倒是也乐意来,就是怕耽搁了英大哥一家团圆。”

    霍十九闻言当即起身,十分恭敬愧疚的道:“皇上此言当真折煞臣了,皇上若能来一同过年,那是霍家天大的荣耀。皇上这般贵客也不是随意谁都请得到的,又何谈耽搁?再者说,皇上既然称臣一声大哥,在哥哥这里过个年罢了,都是一家子,又有什么可耽搁的?”

    小皇帝很是了解霍十九,见他那般认真的表情,就知他所言便是他所想,心内很是开怀,却又端着皇帝的架子。犹豫了一下才道:“那便照着英大哥说的办吧。”

    “臣谢皇上赏光,谢皇上隆恩。”霍十九跪地便拜。蒋妩和曹玉等人也一同行大礼。

    小皇帝笑的合不拢嘴。忙起身双手搀扶起霍十九:“既说是一家子,又何必如此多礼。”

    霍十九义正言辞:“君臣之礼不可废……”

    定下了此事,霍十九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再不用因要入宫去陪伴圣驾而将全家人扔在家中不管而心存愧疚。从前他也是不如何与霍大栓等人一起的,自从有了蒋妩,又有七斤之后,他的家庭观念似乎更强了。

    霍十九亲自将人送回宫。

    蒋妩这会子已经穿回自己的衣裳,命人将杨曦赠与她的衣裳好生收起来,又掂掇了一份礼命听雨去一趟万隆票号。

    霍十九急忙赶回来时,蒋妩侧躺在暖炕上,轻拍着七斤,看着孩子入神。

    小孩已经睡了,长长地睫毛像是折了蝴蝶的翅膀贴上去,随着呼吸轻微的颤动。漂亮的脸蛋怕是最优秀的画师也难以设计和描绘的出。

    轻手轻脚走到暖炕边,将大氅递给婢女,霍十九搂着蒋妩的腰身撑臂躺侧躺在她身后。

    蒋妩便笑着压低声音道:“回来了?”

    落吻在她脸颊,霍十九只低低的“嗯”了一声。

    他怀中抱着的女子和女子怀中的孩子,虽然柔弱,却能支撑他挺直背脊撑起整个世界,只要有他们,他无论如何都会撑着。

    可是,他可以受苦,可以被毁谤,却不能眼看着蒋妩如此。

    小小的一个茶馆里,都有人将她说的那般不堪,在质疑她的贞操……

    这一切是皇帝造成的,偏那是他所忠诚的君主,是他前面几年来的牵绊和未来放不开的负担。他恨,怨,心痛,甚至不知该如何与蒋妩解释这一切。

    她毕竟不知道皇帝已不能人道的消息,又该如何才能原谅,看开?

    霍十九疲惫的放下撑着头的手臂,将蒋妩柔软娇躯紧紧抱在怀里,脸埋在她秀发中。

    他温热的呼吸带来一阵阵暖流 ,从她的脖颈传入身体,引起战粟,蒋妩翻了个身面对他,呼吸彼此:“怎么了,是不是遇上什么难事儿?”

    霍十九将怀抱收紧一些,半晌方道:“今日委屈你了。”

    “怎么能算委屈?”蒋妩笑道:“你能说服皇上采纳了我的法子,能让我参与其中出一份力,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说的不只是这个。”

    蒋妩不必想都知道他在在意什么,无所谓的道:“外人怎么说都随他们去,嘴巴长在人身上,我们管得那么多呢,只要咱们过得好,其他的我才不在乎。”

    她不在乎,难道身为母亲,也不回位了七斤难过吗?霍十九看着娇妻麟儿,越发觉得愧疚了。

    “以前尽忠,只是我一个人的事,如今却将你们都扯进来。”

    “你错了。”蒋妩食指点住他的唇,“即便我们没有参与,你的成败,也意味着我们的成败。你在,我们在,你不在,我们必然活不下去。你不必在乎别人说什么,只需要做好你觉得对的便可。至于我,也不会在乎别人说什么,我只在乎你怎么做。”

    “妩儿……”千言万语哽在喉中,在蒋妩的豁达与支持之中,他说任何都成了多余,不知该如何表达的情绪,化作缠绵的热吻。待到唇分,二人鼻尖儿挨着鼻尖儿,霍十九意犹未尽的舔她的红唇,才道:“你放心。”

    蒋妩微笑起来,重重点头。

    “夫人。”

    廊下婢子回话,“是杨姑娘身边的红凤姑娘来给您送了东西来。是现在就抬来还是稍后在看?”

    霍十九翻身下地,去门前低声吩咐:“先放在前厅。”随即回了屋里,低声问:“好端端的,杨姑娘怎么送东西来?”

    蒋妩便将方才她去杨曦府中时发生的事粗略的说了一边,并未提起她听到裴红凤说的那些话。

    若非裴红凤来送了东西,他恰好在,又问了蒋妩,他都不知道蒋妩被人丢的浑身臭鸡蛋和烂菜叶……

    眉头紧紧拧成一个疙瘩,“我真恨不能被那样对待的是我。”

    “呸呸呸!可不要乱说话!”蒋妩戳了一下霍十九的肩膀:“你别忘了你可是个人人唾弃的大奸臣,一个奸臣,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会那样?才说了我们都指望你,你就想自个儿找揍了是不是。”

    霍十九一愣,莞尔道:“你说的是。可你还是代我受过了。”

    “如果我能代替你,让我多受几次也无妨,只求将来你不要经历这些。”蒋妩虽说的是发自肺腑的话,但也觉得有些太过煽情,便补了一句:“我又懒得去劫囚车之类,还不如你不要进去。”

    霍十九闻言,配合的轻笑出声。

    叫了乳娘来伺候七斤,二人便一同去了前厅,看杨曦到底命人来送什么。

    “我叫听雨去送谢礼,人还没回来,杨家的礼反而先到了。”

    桌上摆着的是个精致的玻璃罩西洋钟,里头是光屁股有翅膀的卷发小男孩的纯金雕像,钟摆像个秤砣,在来回有节律的摆动。

    蒋妩愕然,这个世界上有洋人不假,之前也见过大户人家里摆放着时辰钟,可真正看到“小天使”的雕塑,心里还是惊愕了一下,毕竟,这是与前生相同,似是能够联系起来的东西。

    霍十九看蒋妩的眼神,便知她喜欢此物。笑道:“杨姑娘倒是懂得投人所好”扬声叫了四喜。

    四喜在廊下垂首立着。

    霍十九道:“先前锦州唐家那件事,你去知会一声,看看怎么帮衬着解决了吧。”

    “是,侯爷。”

    “哎?什么事?”蒋妩好奇的很。

    霍十九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杨姑娘的外公生意上的一点小麻烦,开罪了当地的地痞而已。有我的人在,出不了大事。”

    “这事也并非是一日两日了吧?怎么你今儿个倒是好心管起来了?”

    霍十九长臂一伸搂过蒋妩肩膀:“难得杨姑娘这么懂事,让我家妩儿开心,我不过一句话即可给的回报,为何不给?”

    她是在道歉,并非是在求回报。

    不过,能帮到杨曦也是好事。蒋妩就只笑着点头,“你说的是,我这会子发现有个位高权重的夫君也很重要。至少我可以在京都城里横着走,作威作福也无人理。”

    “若是将来去了锦州,你更可以横着走了。”

    蒋妩敏感的察觉到他话中的意思,难道他竟然有离开的心思了?

    心里似乎轻松了,若真能全家一同离开,倒也是见好事,就是霍十九的身份特殊,也未必就容得他们离开。(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四章 皆知

    万隆票号中,杨曦才命人送听雨回府去,就有下人飞奔着跑了进来,“东家,锦宁侯方才命人来传话,说是锦州城老太爷的事儿他会帮忙看管的,请您放心。”

    杨曦闻言面上一喜,想不到今日见了蒋妩,因着场面不大合适就没好张口请求帮忙,现在霍十九却主动伸出援手了。

    前思后想,她便知定是她的举手之劳让霍十九心里舒坦了,才会有此一举。

    “来传话的人呢?”杨曦道:“快请进来好生招待。”

    “人说了话就走了,说是出城去锦州传信。”

    想不到锦宁侯那样奸名在外的人,竟是这般通晓事理的,“快去告诉唐公子,叫他不必担忧外公了,事情已经解决了。”

    “是。”

    杨曦欢喜之时,英国公却是满面愁云惨淡。

    “什么神医,呸!国公爷就是太过宽仁,那等误人的庸医就该拖出去砍了!”随从小心翼翼的讨好。

    英国公盘膝坐在马车中,冷淡的回道:“也不怪他。”怪的是他伤的太重,那个杀千刀的贼人,竟这么损!

    身体上的伤会慢慢的不痛,可心里上的耻辱,怕终他一生都无法改变。

    他放不开,放不下,就连结发的老妻,他都觉得她看他的眼神儿不对,更不要说国公府里那么多的下人。

    胡子掉光了,他能黏上假的做样子。可是下头那话没了,他能拿什么代替?英国公心内的恨,已经非一般人可以理解和承受。

    “来人。”

    “是。国公爷。”

    “将今日线报呈上来。”

    “是。”

    随从将方才快马加鞭送到他手中。可国公爷心情不好不想看的线报双手送入马车。

    英国公接过。随意翻看,当看到今日皇帝竟然出宫的消息事,“咦”了一声。

    “这小猢狲,好端端的竟出宫了?走,咱们进宫。”

    英国公随口吩咐,语气已听不出息怒,着实让跟车的仆从们松了口气。

    到了皇宫,自然是无人胆敢阻拦英国公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不多时印着“蔡”字标徽的华丽马车就停在了御书房所在院落前。小内侍们见是英国公来了,急忙规矩的到近前来行礼。

    “国公爷安好。”

    车夫双膝着地双手撑着跪扑在马车前,将背脊努力摆正。英国公就探身出来,在仆从的搀扶下踩着车夫的背下了车。方站定,自有仆从为他披好了毛色光亮的黑貂绒大氅。

    小内侍在皇帝身边伺候,也从未见过皇上有这样大的架子,且英国公此举还是在宫中发生。英国公如此强势受宠,他们谁敢怠慢?

    引路的小内侍将腰弓的更弯了。

    英国公随口问:“皇上今儿出去了?”

    小内侍被问的心头一跳,说实话怕皇上动怒。不说实话怕英国公不饶,煞白着脸。战战兢兢回道:“奴才不在皇上身边儿伺候,这等事只有景公公知道。”

    英国公脚步不缓的踏过青砖铺就的地面,眼角余光瞧了那小内侍一眼,笑道:“你这奴才倒是对皇上忠心耿耿,来人呐,带下去,赏赐些好吃的好用的。”

    “是。”英国公的随从便上前来一左一右的架着那个小内侍,不过十三四岁年纪的内侍双脚腾空,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的被往外头带去,连叫一声都不敢……

    那人被带走,自有其他的内侍引路,英国公又笑问:“今儿皇上出去了?”

    “出,出去了。”有个小内侍嘴快,“是锦宁侯接出去的,二人都穿了便服,约莫两个时辰时间,半个时辰前回来的。”

    “你这狗奴才,皇上的事儿也是你随便可以乱说的?”英国公勃然大怒,道:“把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拉出去,重打五十板子!”

    “国公爷!”小内侍扑通跪下,连连磕头:“您要知道的,奴才都说了呀,您怎么还要罚奴才!您……”

    “不过是考验你们的忠心,你却这般靠不住,若皇上身边都是你这种蠢材,江山还能稳固吗?皇上的安全还可靠吗?带走!给老夫重重的打!”

    又一个内侍被拖了下去。

    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左右怎么做都不是。

    英国公既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还摆出一副为了皇上肃清身旁之人的模样。

    小皇帝和景同早已在屋内将外头的一切看的清楚,可是二人都没有动作。

    小皇帝的脸上强绷着一个笑容。他必须要忍耐,在不能一击将敌人致死时,轻举妄动是大忌。

    忍耐之事毕竟也做了这么些年,小皇帝在英国公面前装傻装呆装懒惰是强项。英国公推门进来时,小皇帝正拿生瓜子逗雀儿。

    英国公行了半礼,小皇帝立即笑道:“快请坐下,今日怎么想起来看朕?”

    “臣听说皇上微服出宫了?”

    小皇帝知道瞒不住,也不扯谎,直言道:“是啊,锦宁侯说是集市上好玩,朕一想在宫里也却是闷得慌,就与出去散散心。”

    小皇帝回答的如此诚恳,英国公反倒不好多问什么,沉吟片刻,才眼带笑意道:“外头龙蛇混杂,可乱着呢,就算有锦宁侯照顾着,皇上也还是要谨慎才是,您是万金之躯,咱们朝廷还指望您呢。”

    “你就别笑话朕了。朕不是这块材料。”小皇帝瞧着雀儿将生瓜子嗑出清脆的响声,笑容更加欢喜了:“朕只管有好吃有好玩,别的一概不问,全凭你去处置发落一切便是了。”

    “皇上,您已经这个年纪,切勿玩物丧志,老臣辅佐皇上,那必然是似然无憾的,可皇上也要考虑祖宗的基业才是。”他是好话说尽,就算小皇帝不成材,也不能算是他不教导才引起的祸事。再说天下悠悠之口何足惧?

    小皇帝有些不耐烦的模样,却还强自笑道:“英国公能者多劳,朕可就依靠你了。”

    “老臣多谢皇上爱重,可是皇上……”

    “你不必多言,朕知人善用,就算是祖宗知道了也会夸赞朕呢。”

    英国公躬身拱手,仿佛十分委屈的模样,“皇上说的是。”

    小皇帝绷紧了神经,与英国公周旋了片刻,终于盼得人告辞。

    英国公一走,小皇帝就仿佛精神崩溃了一般,疯狂的冲进内室里,抽出一把匕首,将床上的枕头被褥扎了个稀烂。

    景同眼瞧着皇帝如此,唬的三魂七魄似都要升天,开始犹豫着皇上越来越暴躁,到底要不要去禀告霍十九。

    而英国公坐在自家的华丽马车上,想起宫中的事和小皇帝那张脸,终究是冷笑了一声。

    回府就唤了人来,“你去告诉吏部的赵三里,他卖官鬻爵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老夫可都知道了。”

    下人领命去了,不出半个时辰,赵三里就带了厚礼,诚惶诚恐的亲自登门。

    英国公将其晾了一个多时辰,眼瞧着赵三里已惶恐的快要崩溃,这才见了,手了他的礼,吩咐道:“你家侄女不是在皇上身边儿做个嫔么?你去叫她……”话是凑在赵三里耳畔说的。

    赵三里闻言,眼睛瞪圆像铜铃,却不敢质疑,也不敢辩驳英国公,只有连连点头答应的份儿。

    转眼间便已到了腊月二十九这日,宫里忙着明日的除夕夜宴,百姓家里也都预备着过年。可是却有个令人震惊和怀疑的消息就如三日来不曾停下的大雪这般纷纷扬扬的飘洒开了。

    “夫人,夫人!”冰松撑着纸伞,在冰雪路面上小跑着往赶到演武场,刚拐过月亮门就摔了一跤。

    蒋妩正与霍十九手下扬着的死士喂招,见状闻到:“怎么了?”

    冰松手脚并用的爬起来,也顾不得摔疼了,连忙道:“外头现在都传开了!”

    “什么传开了?”

    冰松觉得不好当着旁人的面说起,就到了蒋妩近前,附耳道:“说是咱们皇上,不能,不能人道了。”

    “什么?”蒋妩惊愕不已,这种事是如何传开的?

    “夫人别不信这件事**不离十,据说是宫里某一位贵主儿求家里帮忙给皇上找名医,这才走漏了消息的。”

    纸包不住火,况且,英国公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他这样一个骄傲自大的人,如何会不想拉一个垫背?小皇帝那里可是现成的人选,连造谣都省了。

    “这是满城皆知?”

    “是啊。”

    那么霍十九也知道了。

    她早就想对霍十九说,这件事瞒不住,就算他们和小皇帝身边伺候的人都小心着不走漏风声,可是这件事并非是只有他们知道,敌人也是知道的。

    如今已经可以断定,此事是英国公报复性的手笔。

    小皇帝这会子,已经快疯了吧?

    明日除夕夜宴,小皇帝要如何面对文武群臣及其家眷?又要如何以平静的心情去面对即将到来的后果?

    没有了传承的能力,江山不稳!难道一个被皇帝认为干儿子的七斤,还要起到传承的作用?

    小皇帝怕是早就想这样,才故意造成七斤是他血脉的假象,就是怕将来皇位没有传承。

    蒋妩越想越觉得事情就像是一团乱麻缠在了一处,无法解决。

    而且她现在最担心的是霍十九。(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五~二百七十六章 杀

    蒋妩想起那一日霍十九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喝的酩酊大醉之后发生的事。指尖触在脸颊和脖颈,似还感觉得到他的泪灼着她,直灼在她心里。

    以霍十九对小皇帝的忠诚和心疼,这件事昭然天下,对他的伤害不会小于对小皇帝的。

    蒋妩以袖抹了把额角细汗,抓了随意搭在梅花桩上的锦裘披上,快步往外走去,随口吩咐:“备马。”

    “夫人要出去?”冰松小跑着跟上,高举纸伞为蒋妩遮雪。

    她今日高高扎了个马尾,黑亮长发直直的垂落腰间,因方才与人过招,运动身热,头顶和肩头落雪都已融化,打湿了头发和肩头。

    冰松瞧见就劝:“夫人还是先更衣在出去,免得感冒了风寒。您还要照顾小世子呢?”

    蒋妩闻言,飞快的脚步便是一顿,随即往内宅去。

    她可不想再感冒一次,又是好几日不能抱儿子。一想到七斤软绵绵香喷喷的小身子,可爱的小脸上常在的笑容,蒋妩就觉得心都要软化成水了,再焦急霍十九,也不想减少与儿子相处的机会。

    回了卧房,更衣准备,还吃了冰松预备的姜汤驱寒,将头发擦干又戴了暖帽,这才吩咐人去牵了“乌云”,一人一骑踏雪往皇宫方向而去。虽马儿骑的飞快,蒋妩却知道,宫墙她是进不去的,霍十九这会子必然入宫,但也不是立即就会出来的。他要面对的麻烦有很多。

    寝殿所在院落自一大早就无人敢进,也因有景同的吩咐,小内侍们才乐得不到近前来找死。他们是不敢随意议论主子私|密之事的。可这个才刚炸开的消息未免太令人咋舌惊愕了一些。纵然是他们早已断了根的。也总忍不住好奇。

    他们这些阉人,多了个最贵重的同类?!

    因屏退了所有内侍和侍卫,无人打扫的空旷院落中覆盖着一层白雪,隐约只见有一行足迹从院门前延伸至廊下,这会子也几乎要被新雪覆盖住了。朱墙琉璃瓦之上,昏暗的天空低垂的似随时会砸落下来,空气也冰寒窒闷的让人背脊生寒。

    寝殿内炭火燃着,温暖如春。却暖不透人心,野兽般疯狂嘶吼已经沙哑,小皇帝却扔手持匕首,一下一下疯狂的扎在锦被和棉褥上,刀锋抽出,带起飘飞的棉絮。

    景同跪在皇帝身侧,泪流满面,叩首连连:“奴才求您了,皇上,求求您千万保重龙体。您千万爱惜自己啊皇上!您不瞧奴才,好歹瞧瞧锦宁侯啊!您只管这么着。锦宁侯也心疼着呢。”

    “滚!你们都滚啊!”小皇帝的匕首因用力过猛插|入床板,废了很大的力气也拔不出来,反而将自己闪的跌坐在地。

    他双手抓住头发拼命撕扯:“朕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的干净!”最后语声渐落入喉间,抬头四处看看,忽然爬起来猛地往床柱撞去。

    “皇上!”霍十九当在他身前,小皇帝的头撞上霍十九的腹部,两人一起跌在龙榻,也将景同和曹玉下出满身冷汗。

    “皇上,您没伤着吧?”霍十九顾不上腹痛,忙扶起小皇帝,见他头发蓬乱双目赤红的癫狂模样,心若刀搅一般:“皇上,您听臣说。”

    “朕不听!你们都在笑朕吧!都尽情的笑话朕去吧!你不是早就厌烦朕了吗?早就觉得朕是个累赘,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吗?你尽管去吧!我今儿个一头碰死,也免得上愧先皇,下无颜见黎民百姓!”说到最后,他已不自称为朕,眼泪滂沱而下,像个无助的孩子。

    霍十九疼惜的搂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他不过才十五岁,就经历了这么多的痛苦。而他陪伴他的这些年,他二十九岁了,心却已经仿佛已经九十二岁般疲惫。

    然该坚持的,该奋斗的,他决不能放弃。他若有片刻松懈,家人的安全难保。

    “皇上。”霍十九声音冷静的扶正了小皇帝,用袖子为他拭泪:“容臣逾矩,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事已发生,就算再生气,怨恨,也都于事无补。咱们此时如若有半分的松懈,丢了的很可能就是性命!”

    “我不在乎了,我没脸活着!”

    “难道这么多年的努力,皇上想放弃了吗?如若现在放弃,那么皇上登基至今六年的隐忍,臣与您所付出的艰辛就都白费了!到了地下,咱们怎么去见先皇?陈家的大好江山,就要这般拱手让给那个老贼?是,他现在的确占了优势,可咱们的计划也在实行之中,未必就会让他尽占便宜去。皇上难道您有死的勇气,就没有搏上一搏的勇气吗?”

    “你说的轻松,我如今已经身败名裂……”

    “皇上是要做千古一帝的人,况且您的病又不是不能医治,您还年轻,机会还有很多!”

    小皇帝被霍十九劝说的渐渐止了泪水,咬着唇,半晌方道:“英大哥,这件事,朕,真不是有心要隐瞒你,只是……难以启齿,当日认七斤为义子,朕……”

    “皇上。”霍十九温和笑着,再度用袖子抹掉小皇帝的泪:“您的难处臣是知道的,您是臣的君主,是臣的侄子,也是臣的弟弟。臣绝不会在无谓的事上对皇上存有意见的。”

    “可是朕这个皇帝,做的真是太无用,太窝囊了,真恨不能立即就去死!”

    “不是皇上无用,是时运不济,您践祚之时就接手了先皇留下的烂摊子。您九岁践祚至今,所做一切将来昭然天下,只会让人钦佩您的隐忍和耐心!自古能成大事者,总要先做出寻常人无法想象的牺牲,皇上也是一样!他日史书工笔,皇上蓄势待发斗败奸臣匡复朝纲。将会是绚烂夺目的一笔。将被后世人敬仰赞颂!”

    “真的吗?可朕当真觉得如今这般实在是无颜苟活。”

    “臣还是那一句。皇上既然死都不怕,为何还怕留下来与那个老鬼斗一场?皇上若是胜了,咱们多年的努力不仅不会白费,天下百姓也都会有好日子过,稳固江山泽被万民的大善事。相反,若是叫那狗贼得逞,皇上去了,下一个就轮到臣。然后是那些真正忠于皇上的清流文臣和有志之士,朝堂将会陷入腥风血雨之中,狗贼践祚后,还不知道要如何糟践百姓,而皇上将成为大燕国末代皇帝,胜利者书写的史书中,将不会记录真实的皇上,或许只会胡乱编造一些贬低皇上的话,叫后代人都看不清真实。”

    小皇帝的情绪已经平复许多,在霍十九耐心的劝解之下。暴躁敛去,也不在落泪了。看他如今似是恢复正常的脸。与方才狂乱的模样截然不同,景同和一旁的曹玉也都松了口气。

    他还能够听得进他说的话,那便是好事:“皇上,该死的不是您。”

    霍十九站起身,“那些对您不住的人,臣会一个个为您肃清,绝不会让他们得意的太久。”

    在小皇帝的心目中,自从先皇驾崩后,他在昏暗的宫殿之中出现,对他伸出了手,而他也满怀着戒备和莫名信任等复杂的情绪将小手放在他手上起,这个男人,就一直在为他鞠躬尽瘁付出一切。

    现在他面临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和烦难,他又似一座大山一般,以他并不很强壮的身体,为他撑起了一片可供他喘口气的天空。

    小皇帝已经不想哭,也不想寻死。

    或许他该听霍十九的话,放手去搏一搏?

    “景公公。”霍十九对景同微笑。

    景同立即行礼:“侯爷吩咐。”

    “劳烦景公公去给赵嫔传个话儿,请她来此处陪伴圣驾。”

    景同询问的看了一眼小皇帝,见小皇帝并无异议,便行礼退了下去。

    不过片刻功夫,外头就传来一阵踏雪声,宫门敞开,景同声音含笑客套的道:“请娘娘这边儿走。”

    霍十九抬眸看去,就见来着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生得端庄秀丽,一看便是极为标准的大家闺秀。

    赵嫔垂眸到了寝宫内殿,见屋里有外男在,且皇帝衣着不整头发散乱,满床满地的狼藉,心里就是突的一跳。

    这般凌乱的场面,皇上竟然毫不避讳的让她看到了。这不合常理!若是私|密之事,皇上不是该偷背着人吗?她自知自己还没有与皇帝亲近到可以知道他的心思的程度,心里就已经开始紧张了。

    “娘娘请跪下吧。”是霍十九开的口。

    赵嫔一愣,不可置信的看向霍十九。

    一个外臣,竟然敢让身为宫嫔的她下跪?而且最要紧的是这件事发生在小皇帝面前,她的男人竟然没有开口阻拦,也不表态。

    赵嫔觉得心里冒凉气,她知道自己坏了事了。

    早在她答应了父亲为了家族帮衬叔叔起,她就知道自己早晚要走上这条路,早一日万一日都是要走的。

    她反倒无畏惧了。提起裙摆,按着霍十九的话跪下,给皇帝行了大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阐明她跪的是皇帝,不是霍十九。

    小皇帝面无血色眼神呆滞,看不出情绪,好似根本就没有注意面前多了个人。

    霍十九笑了一下,“你倒是蛮聪慧的,既然你是聪明人,就不必再让我多费唇舌了。你自己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嫔收回一直看着小皇帝的目光,心内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心内发寒,手脚冰凉,身子开始发抖,却死死地咬着牙关不开口。

    她已经是这样,无谓的现在咬出家人来,叫全家人都跟着受苦。要牺牲,她这一个也就够了。

    霍十九见她这般,笑道:“娘娘如此刚强,反倒叫我生出几分敬佩来。不过娘娘大约不知道我是谁吧?”

    赵嫔看着霍十九秀丽的容颜,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景同却是冷笑着到了近前。一把抓住赵嫔的长发。狠狠握住。疼的她双眼当即噙了泪花。惊叫出声。

    “娘娘还是识相一些,别到了这个时候了还与皇上和侯爷犯起左犟劲儿,该说什么的就开口,若是等侯爷下令让咱家撬开您的口,可就不保证您掉几颗牙了。”

    赵嫔惊恐的张大了双眼,泪水顺着腮边滑落,目光乞求的看向小皇帝,双唇翕动。“皇上,救救臣妾。”

    小皇帝依旧毫无反应,仿佛赵嫔根本不存在。

    霍十九先皇帝一步开了口:“你身为宫嫔,不一心为皇上着想,反而做起吃里扒外的勾当与人合谋诋毁皇上。如今造成这般后果仍旧不思悔改,不能负荆请罪还要皇上吩咐到你了你才来,如今还敢求皇上救你?”

    霍十九站起身,缓步走到赵嫔跟前,慢慢墩身,道:“我想娘娘还是不知道我是谁。我是霍英,原任锦衣卫指挥使。现在的锦宁侯。虽然我现在不在锦衣卫衙门挂任了,但是要想彻查赵家,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好歹这么些年我手底下的人也不少呢。更何况,无论怎样情况,皇上就是皇上,皇上随口吩咐一句下去,后果就非常人可以承受的。娘娘,你说你们家大人觉得攀上了大树,这次你们所谓的大树能不能庇佑你们全族呢?”

    赵嫔浑身剧烈的颤抖,求饶声终于如破碎的泪一般溢出口:“锦宁侯,饶,饶了我族人,妾身甘愿一死!”

    “别急。”霍十九在笑,随手抄起皇帝丢在地上的匕首。

    赵嫔抖若筛糠,双眼圆瞠:“你,你……”

    “我从来不打女人。不过……”匕首插|入赵嫔腹部,拔出,鲜血喷涌:“不过我从没有不杀女人的规矩。你胆敢算计皇上,就该死。”

    匕首又一次插|入,拔出,再一次,刺|入、拔出……

    赵嫔软到在地,霍十九的刀子还在一次次的捅进烂泥一般稀软的身子,拔出时飞溅起鲜血,溅上他的脸颊和衣裳。

    他的恨,绝不会比小皇帝少。而他的狠毒,从未体现在他自身的暴力上,这还是第一次。

    “英大哥,够,够了。”小皇帝猛然回过神,踉跄到近前,抱住了霍十九的手臂:“她不好,也不改脏了你的手。”

    “更不该脏了皇上的手,臣做的只是皇上想做的事。”丢下匕首,在赵嫔的裙摆上随意擦了擦满手的血污,霍十九笑着道:“请皇上恕臣鲁莽之罪。”

    “不,朕知道,你是为了朕,这个女人该死。”

    霍十九笑着,又道:“皇上还是吩咐锦衣卫的人,去查一查赵家,也好确实咱们的猜测。”

    “朕只是怕打草惊蛇,不然还是动用英大哥暗地里的关系去做来的可靠一些。断然不要惊动了老狐狸。”

    “那么就按着皇上说的。”霍十九扶着小皇帝站起身来,道:“皇上,您放心,臣必定护您周全,这一次的计谋若不能成功,若当真老天不开眼,不给咱们一条出路,这也不能怪皇上,都是臣护主不力,臣自会去与先皇请罪。”

    “不不不,英大哥你已经尽力了。是朕不好。是朕不好。”小皇帝突然哭成个泪人,也顾不上霍十九满身血污,一把搂住他的腰:“是朕对不起你,还害得你被外头那些人传闲话,害的姐姐被人骂。朕是早就发现了自己不行,担心将来没了传承,又因最信任你,也喜欢七斤,才出此下策。这些年你做的一切,朕都记在心里,将来若真坏了事,到了下头,也自然是朕去与先皇请罪,这一切都与你无关,是朕的错。”

    小皇帝如此,霍十九也觉不知所措,双手悬在半空,犹豫了一下才摸了摸他的头,叹息着道:“皇上,将来臣是必然会先下去见先皇的。”

    曹玉闻言抿紧了嘴唇。

    小皇帝一愣,随即叫道:“为何这样说!”

    霍十九看着小皇帝哭的满脸的鼻涕眼泪,又用袖子给他抹了把脸:“因为臣比皇上年纪大了十几年,皇上忘了?”

    小皇帝紧绷的背脊这才略有放松,摇头道:“等此事安定下来,朕就找个好的太医。常驻你府上。好生照顾你。”

    “那臣就先谢过皇上了。”

    小皇帝抹了把脸。觉得哭闹之后,看了地上已经死透了的赵嫔,心情也好了不少。但是一想到明日除夕夜宴即将面对满朝文武的眼神,心内就又有沮丧惶恐,

    霍十九知道他在担忧什么:“赵嫔暴毙,好生安葬了便是,朝臣也不过是捕风捉影,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也断定不了什么。他们难道还有胆子派人来查探?皇上不要露出马脚来自然无恙。至于英国公,他八成会请几个大夫来给皇上诊治的。”

    小皇帝道:“朕担忧的就是这个,他派来的人,朕不好拒绝……”

    “不,皇上可以拒绝。”霍十九道:“这等事,若英国公听信人言派人来给您请脉,您大可以摆出英国公不信任您您很伤心的模样来闹上一场,然后在选妃嫔侍寝,想法子造成声势,难题自然可解。”

    小皇帝本想问。他都已经这样,还如何叫妃嫔侍寝。

    可转念一想。威逼利诱,怎么连自己的女人都控制不住?便也不在开口询问霍十九,只重重的点了头。

    确定小皇帝必然无事,霍十九便吩咐了景同去处置尸首,整理寝殿,他则是与曹玉一同陪着小皇帝更衣盥洗,又命人送了午膳过来,一同陪着小皇帝吃饱喝足。

    小皇帝真正躺下午歇了,霍十九才与曹玉离开,

    在寝殿门前,景同给霍十九行了大礼,重重的叩头,“奴才多谢锦宁侯,奴才给您磕头了”

    “景公公快起来吧。这些都是身为臣子应当做的。”霍十九将人搀扶起来。语气温和又谦逊。

    景同摇头道:“奴才跟着皇上身边,看的最清楚,锦宁侯对皇上是真心实意的,皇上知道,奴才也知道,往后只要是为了皇上好,锦宁侯只管吩咐奴才,上刀山下油锅都是一句话的事儿,奴才万死报答锦宁侯的恩情。”

    “景公公当真是言重了,你我同为皇上当差效力,身为臣子,自然是要报答皇上的恩情,景公公的心思也都放在皇上身上即可。”

    “是。”过犹不及,景同表完了忠诚,自然不会在多赘言,只是亲自将霍十九与曹玉送上了马车。

    马车沿着冗长的宫道离开时,雪比方才又大了一些,他们的马车碾过的车辙,立即就被纷纷扬扬洒下的雪花覆盖上。

    马车上,曹玉盘膝坐在霍十九对面,沉默不语。

    霍十九也无心多言,虽面色如常,可紧蹙的眉头泄露了他此时压抑的心情。

    曹玉道:“爷还是先更衣整理一番,别回了府叫夫人看出端倪,反倒担忧。”

    “你说的是。”霍十九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就到了暖壶中的温水在帕子上擦脸和手。

    谁知刚擦了一把,马车就停下了。

    “怎么回事?”曹玉撩起车帘询问。却见一人一马立在马车前。

    马身如同上等黑缎,在皑皑白雪之中结了晶莹冰凌,更显神骏。马上只人身着玉色锦缎大氅,带了雪白的暖帽,容颜艳丽,神色宁静,仿若雪中的仙子。

    “夫人?”

    霍十九惊愕,手忙脚乱的擦脸擦手。后悔方才在宫里为何不好生处置干净了再出来。

    蒋妩已经翻身下马,抖了抖身上的积雪,手持乌黑马鞭,小鹿皮软靴在雪地中猜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因冷的脚趾头都痒,不耐烦走路,索性纵深跃了过来,眨眼就到了马车里。

    狭窄的马车里多了蒋妩,立即拥挤起来。

    霍十九身上的血腥味也扑鼻而来。

    蒋妩皱了皱眉,看着霍十九呆愣的模样,玩笑道:“难道今儿个皇上想吃鸡,你亲自操刀杀机拔毛来着?”

    霍十九干笑两声,知道糊弄不过去,就笑着道:“是杀了一只‘鸡’。”

    蒋妩接过他的帕子,拉着他的手为他擦拭指甲缝隙中的血渍。

    曹玉就披了大氅下了车,骑上“乌云”后,吩咐回府。

    马车再次启动,略微摇晃之中,蒋妩专注的为他擦净了手和脸,许久才笑着道:“往后杀鸡这等事交给我来做便可,好久没动手,我闻到这个味儿手痒的很。”(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七章 分析

    霍十九何尝不知蒋妩是不愿让他的手染上血腥?然而自走上这一条路起,为了江山稳固,他的手上早已经或直接或间接的染上了无数人命,身之深重罪孽,怕是一辈子也涤不净。相较之下,看似手段毒辣的蒋妩却是比他手上还要干净的。

    “杀‘鸡’这样儿粗活,哪里需要女人家动手。”霍十九温柔的眼神落在她娇颜。她却低头专注的为他擦拭手指上的血污,仿佛为他擦净手指,是天底下最要紧的大事。

    每每与她相处,他都会感觉到自己被小心谨慎的保护着。这种感觉陌生而新奇,与曹玉在一起时他虽是安全无虞,可一切事情决策的权力在他手中,事后承担后果的也是他。而他家妩儿,却是意图以娇弱的身子为他抵挡一切困难和厄运,他的决策她支持,后果她也愿意代他承担。

    他总是在保护别人。反而被他爱的女子保护,感觉当真是幸福至极的。

    心内盈沛的柔情掩盖了难以抹刹的戾气和愤怒,连一路紧绷的背脊此时也放软下来。

    他要轻松的气氛,蒋妩自然会配合着随他轻松的说话,“也就你当我是个女人。爹还常说敬佩我是条汉子呢。”

    “你是不是女人,没人比我更知道。”他语气轻佻。

    蒋妩嗔他:“如今你愈发的胆大了,什么话都乱说,也不怕叫人听了去笑话。”

    “我与自己老婆玩笑,旁人听见了又怕什么的,若是被那些瞧不惯我的人听了去。不过也就在先前种种传言诽谤之下再添一笔罢了。咱如今已是满头包。还在乎多几个?”

    “你这是破罐子破摔。”蒋妩将帕子随手丢了,从怀中又取来一条干净的,沾湿了为他擦脸,又擦手。虽然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如何也掩盖不去,袖子和袍角上的血花已经转为暗红,但好歹他好洁,现在也算整洁了一些。

    “是啊,我就是破罐子破摔。你还要我这个破罐儿么?”

    “我若不要,也会亲手摔你个稀巴烂,不会便宜旁人去。”双臂主动缠上他的脖颈,丰润的嫣唇便贴在了他温软干燥的双唇上,辗转允吻,舌尖扫过他整齐的皓齿,挑逗意味颇浓的道:“你是我的,只有我能欺负你,旁人休想。”

    霍十九双臂圈着蒋妩纤细的身子,她就像一只健康有力的小豹子。温顺时猫儿一样可爱,发怒时利爪獠牙令人心生恐怖。而她所有的温柔和俏皮,都如花一般绽放在他面前。

    她说他是她的,旁人休想欺负,她又何尝不是他一个人的?

    “好,只给你欺负,只属于你。”语气宽纵温柔,仿若春风拂面,所有苦痛不萦于心。

    “你这般说,我当你是在承诺。你既允了我,便真真只能被我一个欺负。若有人敢对你不利,我定不会轻纵,若有人伤害了你,我会将之碎尸万段。就算最后你坏了事,必须一死时,我宁可亲手送你下黄泉,也绝不会将你交给别人处置。你听清了吗?!”

    他们鼻尖儿挨着,呼吸着彼此的气息,她的眼神专注,其中只有他的影子。

    她的宣告,霸道的让他心疼。

    她是察觉到了什么吧?纵然他什么都没有对她说。

    霍十九叹息着将她拥入怀中,如此娇小柔软的女子恰恰嵌和他的怀抱,真是一生都不愿放手……

    怎么不回答?

    蒋妩并未问出口。

    因为她也清楚他的为难,在情势如此紧张的当下,他是无法做出任何承诺的。就算死都无法自己做出选择。

    曹玉驾驭“乌云”,就跟在马车后不远处,虽他们说话声音不大,然凭他的内力,不想听清都很难。霍十九没有将宫里的事告诉蒋妩,是不想让蒋妩搀和在朝堂之事中,可蒋妩又非寻常女子,岂能安然沉默随人摆布?

    更何况,曹玉觉得蒋妩若是能够帮霍十九一些,会更好。霍十九对小皇帝的感情太深,有时当真是会被迷了眼的,他那般聪慧敏锐的人,若真是叫个狼崽子摆上一道,怕是那伤口一辈子都无法复原。

    回到府中,蒋妩便吩咐了下人去预备热汤沐浴,她不要婢子服侍,亲自服侍霍十九洗头擦身搓背,随后又让他穿了雪白的中衣趴在炕上,有力的双手为他按摩肩颈和背部。

    她从未做过服侍人的活计,每一下揉捏,每一个部位却都是最能叫霍十九舒服的部位,不只因她懂得人体的穴位与脉络走向,更因她了解他。

    霍十九在她力道适中的按摩之下沉沉睡了。

    蒋妩拿了锦被,轻柔的为他盖上。坐在他身畔看着他安静的睡颜,趴在床上侧脸枕着手臂的男人,哪里像个已经二十九岁的男人?分明还是二十出头的模样,尤其熟睡之中卸下所有防备和忧虑,神态宁静又天真,仿若不谙世事的孩子。

    这样好的一个人,偏偏被卷入朝堂的斗争之中,被所谓的忠诚和情谊牵绊。

    蒋妩爱怜的以手指轻触他散落在枕上柔顺的发丝,竟在他鬓角处发现了几根银丝。她的心揪着,轻轻拨开他的头发,在表面的黑发掩盖之下,鬓角处有更多的银丝展现出来……

    这些不知何时长出的霜华,刺痛蒋妩的眼。拧痛她的心。

    “妩儿。”睡梦中的人翻了个身。

    蒋妩只轻轻地应了一声,“大孩子”就心满意足的继续睡了。

    她坐在床畔痴痴地看了他许久,才起身出去。

    到了庑廊下,果真见曹玉抱着肩膀右肩靠着廊柱,天气寒冷,他身上却只穿了身浅灰色的袍子,依旧做到片雪不沾身。

    “墨染。”

    “夫人,你可愿与我出去走走?我有话想与您说。”曹玉并未看向蒋妩,眼神一直落在院门前一株叶子落光被积雪覆盖的矮灌木上。

    蒋妩颔首道:“好。”回去披上玉色的锦缎白狐风毛领子的大氅,戴上卧兔儿,就撑了一把绸伞跟在曹玉身后下了丹墀,一路往外头去。

    蒋妩不似寻常女子,冰雪地上就不知该如何迈步,所以曹玉也不必考虑蒋妩是否跟得上,只需要迈开步子快速往演武场去即可。

    果真,到了外院,拐出月亮门来到演武场,曹玉回过头时,蒋妩气定神闲的站在他身后。

    “墨染,今日宫中到底怎么一回事?”不等曹玉开口,蒋妩已等不及要知道。

    曹玉既然叫了蒋妩出来,自然就是不希望霍十九一力承担,希望与蒋妩商议一番或许还有其他见解,是以将他如何随霍十九入宫,霍十九如何安慰暴怒中的小皇帝,如何亲手杀死胆敢出卖皇帝的赵嫔,皇帝又是如何推辞霍十九的提议,并不自己下令而是让霍十九吩咐老部下去办赵家的事,以及如何与霍十九直言七斤的事如何致歉如何哭的泪流满面细细的说了一遍。

    蒋妩听罢沉默不语。并非曹玉预想中的勃然大怒,让他不禁有些担忧:“夫人,我说的句句实言,您……”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蒋妩打断了曹玉的解释,歉然道:“我只是在想一些事,你的人品我信得过,你不屑与人说谎话的。”

    曹玉得了蒋妩的解释和肯定,心头一松,就有喜悦的情绪蔓延全身,瞧着她在白色风毛掩映下不施脂粉依旧光彩照人的面庞,他强迫自己不做留恋,转向别处。

    蒋妩幽幽叹息。

    “为什么我会觉得皇上居心叵测呢?”

    曹玉回过头来看她,并不置评。

    “阿英是将真心掏出来,双手捧着献在皇上眼前的。他对皇上既有君臣之情又有照顾之意,为之可以牺牲一切,可皇上的行为,在我一个局外人看来,却是步步都不离主题,件件都是为了他自己。他盛怒之中并不亲手处置嫔妃,可以说他年轻手软,也可以说他不想将手上染了自己妃嫔的血,更可以说成他想留下一个阿英的罪过。毕竟杀害妃嫔可不是一个可以轻判的罪名。

    “他不亲自下旨,却与阿英直言叫他动用私下里的力量,可以说成他对阿英信任,也可以说成他想知道阿英到底有多少能力,他是想探阿英的底细。

    “甚至,他哭成个泪人儿,是他真情流露,或者是他打的苦情牌。最可恶的是,他承认他害的阿英在外界传言之中是戴了绿帽子,却没有说要如何给阿英澄清。意思便是明摆着叫阿英忍下此事,以沉默来证实好事者关于七斤是皇家血脉的传言。这等同于对阿英说,‘霍英,你把你自己和全家的性命都给我吧。’”

    如果将来小皇帝果真没有皇子,果真是要七斤作为传承的工具,小皇帝会留着孩子长大来认祖归宗,动摇陈家的江山吗?怕是与孩子有关的一切,他都会消灭干净,以免叫任何人查出皇家的血统不纯,这样就可以免除后顾之忧了。

    现在要将霍十九利用的干干净净,用忠义和感情牵绊住他,却是等着将来宰杀吗?

    “如此自私的人,还值得保么?”蒋妩语气平静的看向曹玉,“墨染,你跟着阿英时间久,你说到底还应该保他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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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曹玉跟随霍十九久了,对皇帝的忠诚想法根深蒂固,听闻蒋妩的问题,他有一瞬的怔愣。

    “再自私,他也是皇上……”

    “他除了会投胎,我没见他比寻常人高出多少去。”蒋妩冷笑:“那个位置,就是家阿英去做也要比他强上十倍。”

    “夫人,这话也只你我二人时候说说便罢了,若是传扬开来,爷多年来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蒋妩曹玉急的说话声音都比往常大了一些,不禁觉得好笑。

    的确,她也曾经是被忠孝节义绑缚住的,但是现在她有了重要的爱人和孩子,那些东西在她的眼中和心中就变的无足轻重。她现在为的,只是要保全霍家而已。譬如国家大事,谁做皇帝,她们扑通的升斗小民哪里能够左右,自然是爱谁就是谁去。

    可是她的丈夫执着于此事。

    “罢了。我知道了。”蒋妩深吸一口气以平复心情,淡淡笑着道:“不必担忧,是在不成,我就去做那个千古罪人,即便让阿英恨我一辈子,我也觉不会让他和霍家有任何危险。什么史书工笔,那都是给人看去不切实际的东西,人活一辈子,死了就什么都完了,或者就只顾好生或,谁还在乎什么记载。”

    “那夫人预备怎么办?”曹玉不免有些佩服蒋妩的想法,说话来语速也快了不少。

    “根深蒂固的观念很难改变,但总要一试才行。我会去劝劝他。他如果真的不在乎生死,想要以身殉国。我自然可以相陪。但是家人是无辜的。孩子是无辜的。”

    曹玉此时当真对朝堂上那些纷乱和先下的时局生出浓浓的无奈。怜惜的道:“夫人,当真是委屈了你。”

    “我不委屈。我顶多是被人骂两句,虽生气,但身体上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也不觉得被不相干不了解我的人骂了有多伤心。可是阿英不同。我可以保护他的性命,却无法避免现实真正有可能伤他的心。”

    “若真有那一天,也怪不得你,都是天不遂人愿。”曹玉语声轻缓。

    蒋妩抬起头。看着绸伞外被白雪覆盖的院落,心内也如同落雪无声一般宁静。好似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切令人揪心的真相一般。

    曹玉眼角余光看着她,随后强迫自己调开目光。直到蒋妩与他道别,缓步离开了演武场所在的院落,他才看看向她一路走到院门前长长的那串足迹。

    虽不能得到她的人,她的心也是一心都向着霍十九的,可能够这般偶尔与她说说话,能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他,曹玉就已感觉到满足。

    蒋妩回到卧房时,霍十九依旧在睡。她便让玉桥去上房告诉赵氏一声。就说今儿霍十九公务繁忙,回府后身子劳累。这会子还没歇过乏来,她留在身边照顾,也就不去了,请老人家自个儿用晚膳。

    赵氏听了玉桥的回话,欢喜不已,笑眯眯的打发了玉桥回去。那脸上开怀的笑容打当真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待到屋里没有了旁人,霍大栓才放下烟袋道:“你没事儿也跟儿子侧面说说,房中的事儿也不要这么勤。”

    赵氏气道:“你是做爹的,这样事儿自然是你去与儿子说,你自个儿不知道怎么开口,就推给我不成?”

    霍大栓羞恼,因要在亲生儿子面前说起这档子事情的确有些抹不开脸。又被老婆数落的脸上更烧热,气道:“还不是你,整日里都与儿子说要赶紧努力生个孙女出来,你儿子听你的,现在担心他身子了你又不说了。”

    “好好好,我不说,你也不说!真是个老顽固。”赵氏起身气鼓鼓的瞪了霍大栓一眼,就回里屋去了。气的霍大栓直在炕沿磕打黄铜的烟袋锅子。

    蒋妩哪里知道霍大栓和赵氏想多了?

    这会儿抱着七斤盘膝坐在炕上,正低声哄着他:“七斤,叫爹爹,叫爹爹。”

    七斤小拳头挥舞着,笑的流出了口水,十分不清楚的道:“打打”

    “不是打打,是爹爹。”蒋妩眉开眼笑的继续教他。

    七斤如今已能够满炕上乱爬,还能够发出简单的叠字因,例如“打打”、“拿拿”。而且这孩子聪明的很,有时还听得懂大人的话似的,若说要去哪儿,他立即就会兴奋起来,若不带着他去,他就会大哭耍脾气。

    蒋妩握着儿子的小拳头,他手腕儿上绑着红色五福临门络子,上头缀着个小金铃,一动作就发出清脆的铃声。

    七斤好似格外喜欢听铃铛的声音,所以小手总是喜欢挥舞。

    “七斤,叫爹爹,来跟娘说,爹、爹。”蒋妩继续耐心的教导。

    “打、打打打。”

    “是爹爹。”

    “碟。”

    “爹爹,七斤乖,叫爹爹。”

    “爹爹爹。”

    终于听到七斤学会叫“爹爹”,蒋妩欢喜的一把将儿子抱起来,“来,再跟娘说一次爹爹。”

    “爹爹爹。”小孩抓住蒋妩胸前垂落的长发拉扯,像是找到新玩具。

    蒋妩顾不得许多,下地趿鞋抱着孩子就往里屋去。

    见霍十九在临窗的暖炕上依旧睡着,她又有些不忍心叫他起来。

    这一次,七斤却先开口,奶声奶气口水乱喷的叫:“打打爹爹爹爹爹!”

    在安静的屋中,孩子稚嫩的声音格外的响亮。霍十九原本睡了一下午,这会儿也快醒了,闻声一个激灵张开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抱着七斤站在身旁的蒋妩。

    蒋妩见宝贝儿子将霍十九唤醒了,笑道:“七斤再叫一声?叫爹爹。”

    “爹、爹。”小拳头挥动,金铃铛叮铃作响。

    霍十九困意全无,一跃而起,将七斤抱了过去,“七斤,再叫爹爹一声。”

    小孩开始玩他的衣襟。

    “再叫一声?”

    依旧玩衣襟,好像对霍十九衣襟上的针脚更感兴趣。

    霍十九抬头问蒋妩:“妩儿,才刚七斤真的叫我爹了?”

    蒋妩微笑颔首。

    “可是他现在……”

    “爹爹。”

    这一声,格外清脆,咬字也比方才要清晰许多,就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已经会说话一般。

    “哎!”霍十九应了一声,将柔软的小孩儿抱在怀里,力气是不敢用分毫,眼泪却已涌上秀丽的眼眸:“妩儿,七斤会叫我了。”

    “是啊。咱家七斤聪明着呢。”蒋妩拉着他坐下,二人相依偎在一处,七斤在霍十九怀里闲不住,又开始在炕上乱爬,金铃铛发出清脆愉快的响声,仿佛清澈的泉水叮咚作响。

    霍十九想闭上眼,又不想错过孩子娇憨可爱的动作,可是再这样下去,他怕会在蒋妩面前落泪。

    蒋妩哪里会不明白他的感受?

    将脸埋在他怀中配合的不去看他,低柔声音传出,呼吸暖暖的喷洒在他胸膛:“是不是看到这样的七斤,就希望能够一直这样看下去,好似这般就已经满足了。”

    霍十九揉了揉眼,顺手搂着蒋妩,又伸长腿挡着七斤,免得他掉下暖炕:“不仅满足,还觉得新奇。这世上有了个属于你我的孩子,是与我很相似,与我生命相延续的孩子。他还叫了我爹。我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感觉。‘

    “成就感,满足感?”

    “对,是成就和满足。”

    蒋妩缓缓坐直身子,将七斤抱回在怀中,幽幽道:“若是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在一起,爹娘身子安康,孩子平平安安,即便粗茶淡饭也是好的。锦衣玉食,娇婢侈童的生活,反倒叫人不安。”

    霍十九揽过蒋妩的身子,娇妻麟儿的生活谁不想过?然而对于他来说,平淡的幸福才最为奢侈。

    他竟然来这样简单的要求,都无法满足蒋妩,不敢做出任何承诺。

    “阿英,你想过咱们将来要去哪儿吗?如果我们能回锦州封地就好了。在比如你辞官,我们只做平民百姓,这样天下之大,我们那里都可以去。”

    “今日怎么说起这些?”霍十九摸摸七斤的头,小孩立即聪明伶俐的咯咯笑了。

    蒋妩道:“我虽不知外头你那些事情有什么进展。可是皇上的事情现在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京都城中实在是不安全了。爹娘年纪大了,我姐姐又怀着身孕,翻年五月就要临盆。七斤还小。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真的禁不起任何折腾了。我虽可以护着家人,可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若是有一日无法顾及到全面呢?这些担忧在我心里埋藏着,到今日听了七斤叫你一声爹爹,我才说出口。阿英,我可以陪你同生共死。但是爹娘,阿明和我姐姐,还有孩子,都是无辜的。就算要放手一搏,咱们能不能先让他们安全离开?”

    “事情还没有发展到这个地步,你着实不必担忧。”霍十九安慰蒋妩。

    蒋妩摇头,苦笑道:“皇上的事情已经宣扬开,七斤就是皇上认定了的人,一旦将来皇上打算立七斤为皇储,咱们全家还有活路吗?好,就算你说皇上仁慈,不会对咱们如何,可是英国公呢?他狼子野心,等待今日已经有年头了,好容易来了一个可以除掉皇上的机会,会不动手?你是皇上一党,咱们家又能好到哪里去?阿英,这个时候不想退路,难道等将来在皇上那里拼运气吗?”(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 亲自

    蒋妩的话,让霍十九十分愧疚。他知道,正因他的无能和带累,才让蒋妩有这般顾虑,想来父母姊妹也都是同样的感觉,就算他们对他并无怨怼,生活却也是不安稳的。

    霍十九很为难,一时半刻又找不到妥帖的法子能将他们摘出是非圈去,他也当真是个大麻烦,好似但凡跟他沾上关系,日子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尤其是蒋妩。

    干燥温暖的大手抚摸她滑腻微凉的脸颊。

    自打婚宴上,她嫁衣染血,之后的生活就一直波涛汹涌,果真老人们说的对,嫁衣染血不是个好兆头,是他亏待了她。

    “你说的是。我不该留你们在此处担惊受怕,别担心,我会想法子安排好退路……”

    后头的话,被蒋妩食指点在口中。

    见他眉毛拧成个疙瘩,方才听闻七斤初次唤他的喜悦一扫而空,蒋妩真恨不能敲他的脑袋。

    这人,遇到事就往自个儿身上揽过错,总是这般活的不累吗?

    “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是不想叫爹娘和阿明他们有危险,却并不像留你独自一人在此处,你便是想好了退路叫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我没有误解。”霍十九搂着蒋妩的肩膀:“我怎能不明白你?可我是真不想你再参与进来。如今情况已越来越难以控制。”

    “有什么难以控制的。”蒋妩不以为意,将七斤抱起来让他玩她的长发,“既然我们的法子都已经用了到最后谁胜谁败也未可知。再者说英国公的性子。到如今必当以为胜券在握。我们也恰好可钻这个空子。”

    “你的办法的确是好。皇上听过之后也觉可行,现在也正在实行。可我不想叫你与爹、娘他们一同留下冒险。”

    “爹和娘留下是冒险,我留下却是帮忙。”蒋妩亲亲七斤的脸颊,小孩立即咯咯笑着,握着蒋妩的长发挥舞着叫:“爹爹。”

    霍十九噗嗤笑了:“好孩子,我才是爹爹,这是你娘,要叫娘啊。”

    “爹。”张开小手抓着蒋妩的襟口。脸已经埋了进去,明摆着一副要吃奶的模样。

    蒋妩失笑,她因恢复练功,运动之下乳汁已极少了。耐不住孩子一个劲儿的往她怀里钻,只得解开衣襟依着他,“你这个小东西,我是娘,要叫娘啊。”

    七斤砸着嘴,真正吃不道什么,却也安静下来。黑曜石一般漆黑明亮的眼睛中只有蒋妩的影子,小脚还不忘了登着蒋妩的另一边柔软。

    霍十九拉过毯子为蒋妩披上。轻轻点了七斤的额头:“你可不要出去了还要找爹吃奶,那还不叫人笑话你爹我?”

    蒋妩忍俊不禁。

    温暖的橘色灯光下,长发披散笑颜温柔的她,仿佛带着勾人心魄的魔力。霍十九望的痴了,禁不住声音低哑的问:“今儿穿那身火炭红的旗袍我瞧瞧?”

    蒋妩白了他一眼,脸也红了,瞧他眼神落在她敞开的衣襟和七斤努力吸吮的小脸儿上,偏过身遮挡他的视线:“待会儿哄了孩子先睡。”

    霍十九并未回应,而是扬声唤了乳娘来,抱七斤回去休息。

    烛火熄灭,蒋妩的红旗袍来得及穿上,就已被他丢在床下。他的融入带着一些急切,更多的却是满怀绝望和矛盾压抑的热情。

    霍十九一连要了两次,每一次都将燃烧的渴望深深的埋在她深处,最终二人都觉得疲惫了擦肯罢休。

    待到她睡了,他便披衣而起,轻手轻脚的去外间穿戴妥当,吩咐上夜的落蕊好生伺候夫人,就披上大氅离开了潇艺院,去了外院。

    书房灯火通明,曹玉早已经带了人候着。

    霍十九端坐首位,修长的手指夹着石非石木非木的黑色令牌把玩,神情矜贵冷淡,语气平静温和:“今日天色已晚,劳动诸位了。”

    “侯爷说的哪里话,侯爷对我等恩重如山,但有吩咐,莫敢不从。”

    “难得诸位还肯给我霍英这个脸面。”霍十九站起身,笑道:“我便不在与诸位客套,咱们一同去办完了事,还照着老规矩。”

    “是。”众人回答时声音响亮。

    霍十九用人办事,是从不会亏待手下的,无论成败生死,事后都会有大笔的银子。

    曹玉紧随霍十九身后,一行人离开外院,走侧门去马棚牵马,便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什刹海,往城西南方赵家所在方向奔赴去了。

    卧房中,蒋妩翻了个身,只觉身下有粘稠液体滑出,却当真连动一下都懒得。明明身上已经疲惫了,大脑却不肯休息,迷蒙之中猜想到霍十九出去是做什么,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看来要想改变现状也并非易事。

    清晨,持续下了三日的大雪终于停了,阳光毫不吝啬的洒落在莹白雪毯上,与侯府高挂的大红灯笼和窗棂纸上贴着的窗花儿交织粗活一片喜庆氛围。

    蒋妩穿着一身真红色箭袖袄,鹅黄色灰鼠皮裙子,披着淡黄的锦缎大氅,抱着精致的小暖炉一路往上房走去,见到的便都是红白相映的喜庆景致。

    “这才有个过年的样子啊。”冰松穿了身簇新的粉袄,双髻上簪了银簪和绢花,笑眯眯的道:“昨儿个还担心今日不会放晴呢。”

    “是啊,这一场大雪下得,连集市上都冷清了许多。”听雨一身碧色,在冰天雪地中给人清新之感。

    蒋妩感慨:“只要江山稳固,天下又哪里会冷清?百姓们才不在乎上位者是如何闹腾,只要吃得饱,穿得暖,谁登主位还不都一样?偏偏有人就是放不开手。”

    “夫人可不要这样说,叫人听了去难保不会惹来是非。”冰松紧张的很,只觉蒋妩进来说起话来越发没个顾及了。

    蒋妩不以为意,“不打紧的,你紧张个什么。”难道人还没利用够,皇帝会舍得惹怒了霍十九?再说她在外头的名声本来也已经臭的不能再臭了,也不怕再添上这一笔。

    上房中,赵氏正和蒋嫣、唐氏一同逗着七斤玩儿,一听下人来回蒋妩来了,赵氏立即笑道:“嫣姐儿快去问问妩姐儿预备了红包不曾,今儿晚上可是要给她还未出生的小侄子发压岁呢。”

    “娘。”蒋嫣粉面羞红,抚摸着隆起的腹部,道:“哪里有孩子还未出世,我这个做娘的就先与人要起压岁钱的。”

    “就是啊。”蒋妩进了屋,给长辈们都行过礼,就扶着蒋嫣在炕沿坐下:“娘这是偏疼呢,我可不依。”

    “你呀,也别不依。”赵氏打趣道:“等你再怀上,赶上过年时候大着肚子,我也跟嫣姐儿替你孩子讨压岁钱。”

    蒋妩明看出赵氏瞧她时眼神很是揶揄,却也不为所动,面不改色的道:“那可这么说定了,娘到时不准反悔。”又拉着周围的妈妈和媳妇子们都给作见证。

    屋内一时间当真热闹的很。

    婢子鱼贯进了屋来,将各色捧盒放下,里头是各色油炸面果子小点心,还有糖果、花生和瓜子等零食,又有婢女奉上了热茶。

    蒋妩一面吃茶一面道:“今儿晚上宫里宴会一结束,我们就回来,爹娘在府中不必焦急,等着我们回来下饺子。”

    “阿英也回来守岁?”

    “嗯。阿英与皇上商议好了,今儿晚上皇上也来咱们家。”

    见赵氏似有为难,蒋妩笑着安抚:“娘不必担忧,皇上也不是没来过咱们家,咱们该怎么过年就怎么过,只要待皇上尊重一些,其余的照常便是。”

    “可皇上毕竟是一国之君……”

    “若是想要排场,宫里有的是呢,又何必来咱们家?皇上肯来,要的就是个家味儿。”

    “你说的是。”

    几人在屋里说笑着,不多时却见霍大栓和霍廿一都穿了簇新的袄子撩帘先后进了屋。

    眼瞧霍大栓走在前头,面色铁青,霍廿一跟在后头也是一脸为难,赵氏便知是有事。

    “怎么了?”

    唐氏见霍大栓和霍廿一回来,又想他们或许有事要商议,就带着蒋娇先回客院去。

    蒋妩本想相送,却在听霍大栓说:“阿英那个臭小子,又在外头惹事了。”时生生止住了步伐。

    赵氏一听是霍十九的事儿,就忍不住担忧道:“你说阿英怎么了?”

    “你那个表情,是担心阿英吃了亏?”霍大栓声音闷闷的:“咱儿子是个什么性子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么?他能吃亏?我还巴不得他肯吃亏,给别人留一条活路。大过年的,好端端竟带着他手下去将吏部赵大人的家给抄了。你说他就是个挂着闲职的侯爷,又不是青天大老爷,也不用追拿逃犯,也不是像以前一样是个锦衣卫指挥使,怎么还敢做出这样私自闯进人家里的鲁莽事,他也不怕叫人抓住小辫子。”

    若是从前霍大栓不知情时,霍十九怕早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就算如今霍大栓知情,他心里也依旧是堵得慌。

    他知道霍十九是什么样儿的,可寻常老百姓不知道啊。今日大过年的,清早家门前却收到了白灯笼,还不只是一盏,也不知是哪位爱国忠君之士放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二百八十一章 明抢?

    要搁在从前,瞧见有人大过年的给他们家送“晦气”,他早就抄镐头追上去,先打的他娘都认不出他才是要紧。

    可今日,他却没能动作。

    霍大栓此时真正能体会得到霍十九平日的为难和无奈了。但凡能有胆量对他作出那种过分事儿的,大都是忠义之士,均有与霍十九相同的报国热忱。只可惜如今他们站在对立面上,霍十九又不能将身之所受昭告天下,将来即便说出来也未必会有人信,对那些爱国志士,当真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这事儿传开来,外头还不知多少人要骂阿英,你说他,他怎么就这么笨呢!”霍大栓几乎捶胸顿足。

    霍廿一毕竟比霍大栓沉得住气,安慰道:“爹,您稍安勿躁,大哥既然做得出,其中就必然是有缘由,等他回府来咱们好生问清楚也便是了,再说外头那些不知内情的人如何做法,对咱们不是也无影响么。只要大哥行的正坐得端,无愧于天地,咱们就不在乎旁人怎么看怎么想。”

    “就是,多大的一丁点儿事儿,你个死老头子,大过年的一惊一乍来吓唬咱们做什么。”赵氏说话时背对着蒋嫣和蒋妩,冲着霍大栓使眼色。

    霍大栓这才想起二儿媳妇还怀着身孕呢,断不能叫她因为家中的事烦扰忧心。遂暂且将烦心之事丢在脑后,挠了挠后脑勺,“是我胡思乱想了,咱们也别想这么多,今儿个过年。晌午也要吃顿好的才行。”

    “你是那一顿吃的不好了?说的像我平日里亏待你了似的。”

    ……

    屋内的气氛又如方才那般轻快喜庆起来。

    相比霍家的欢乐。英国公府却是前所未有的冷清。

    英国公素来爱讲究排场。像今日这般重要的节日,若按着往年,这会子必然是张灯结彩人头攒动的。

    可是今年的英国公府,节日的气氛却弱了许多,就连下人们也不大敢穿红着绿的在英国公面前出现,生怕叫国公爷误以为他们是在庆祝他丢了命根子……

    书房内外之间的落地圆光罩上新垂了珠帘,英国公的几个清客幕僚这会儿都在外头小心翼翼的陪着闲聊。

    英国公则是坐在做工丝毫不输龙椅雕工精致的黑漆桐木太师椅上,拿着犀角小梳子一下下梳理胡须。小心翼翼的生怕将胡子带了下来。

    “国公爷,听说今儿个赵三里家热闹起来了呢。”

    “也不知霍英那小子想什么呢,逾权的事儿如今也做的如此得心应手起来,私自就带着人去抄朝廷命官的家,这事儿皇上也不管么?”

    “皇上管?”有人嗤笑:“皇上这会儿自个儿都管不过来了吧。”

    几人说笑着,关于小皇帝的事原本想多加嘲讽几句的,但一想到珠帘里头那位喜怒不定的也与小皇帝是一个毛病,就不敢再多言了,转而将话题又扯到了霍十九胡作非为之上。

    英国公拿着把镜,见胡子已经十分柔顺。这才满意的收起精致的犀角梳子,淡淡道:“霍英做事乖张。这也是多年来人尽皆知的,他这般,将来自然有人去收拾,咱们何必劳心费神的说他的事儿?”

    “国公爷说的是。”清客们皆奉承,却有一个性格稍微直率些的有些担忧的道:“就怕那个赵三里被抓了去,严刑拷打之下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

    这句话,众人心里早就都转了多少圈儿的,但也只有这一位将之说了出来。

    气氛稍有凝滞之下,英国公却嘲讽笑了:“就算那个赵三里说我谋反,我也是不怕的。”

    “国公爷忠心耿耿,一心为国,丧了良心的才会诬陷您谋反。”

    “正是如此,国公爷此身英明,谁人胆敢出言污蔑?也不怕死后入拔舌地狱。”

    英国公满意的笑了。

    宫中传出赵嫔暴毙的消息之后,霍十九立即亲自带人去赵府抄家,当真是很难不让人瞎想。

    只是如今朝堂大半已在英国公的掌控之中,霍十九那个毛孩子手里握着调配三千营、五军营和神机营的虎符又如何?他能用的还不是只有三千营而已?更何况五城兵马司五军都督府的人都是他的,还有京畿大营的十万兵马。

    如今他还没动手,是因为不想践祚之后有太过明显的篡权夺位的迹象。

    要不是为了个名正言顺,小皇帝和霍英那两个小子还能蹦跶到今日?

    “去,把该传的话传下去,也好叫下头那些猢狲知道自个儿该做什么。”英国公吩咐之时,声音难以控制的尖细绵软。

    可在他面前,谁敢表露出丝毫异样?

    幕僚清客们都应下,行礼之后各自退下。

    英国公冷笑着,手指有节律的敲打着桌面,许久才尖声尖气的骂了一声:“兔崽子们。”

    霍十九回府时,午膳才刚摆上桌。家人都十分默契的不与霍十九说起朝廷的事,毕竟大过年的,好歹也叫人清静清静。

    霍十九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想是昨日劳累,又一夜无眠导致。随意吃过几口,蒋妩就劝他先回去睡一觉,也好应付晚上宫中的宴会。

    至于外头发生了什么,蒋妩去找了曹玉。

    曹玉虽也一夜无眠,可这会子却是神清气爽。见蒋妩来了,亲自迎人在外间坐下,将刚烹的茶端给了蒋妩,不等蒋妩开口询问,就将昨夜霍十九与他带人去赵家抄家的经过细致的说了一边。

    蒋妩沉思道:“事已至此,再追究也无用了。只是阿英未免太实心眼儿些。”

    “侯爷对皇上是极为中心的。此番去赵家也是带着气。不过侯爷 也不算冤枉了他们,赵三里仗着自己在英国公那里说的上几句话,也依仗自己 职权方便。卖官鬻爵的事没少做。”

    “纵然如此。也该又王法去处置。也轮不到阿英出手啊。”

    蒋妩摇着头,将没有动过的茶放在手边小几,沉思了片刻才道:“这事儿怕不好。莫说英国公那里,就是清流那方抓住阿英的把柄也未必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蒋妩话音方落,就听得下人来回,“夫人,蒋大人派人来送了帖子,请您务必去别院一趟。”

    今日除夕。为照顾唐氏的心情,蒋妩原本也打算去将蒋学文接来一同守岁的。可是在霍十九做了这件事,蒋学文又命人主动递了帖子来之时,她却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该将蒋学文接来了。

    万一蒋学文犯气了左犟劲儿,搅合的整个霍家都过不好年该怎么办?

    看得出蒋妩的犹豫,曹玉也知道蒋学文是个什么样性子的人,沉吟片刻便道:“夫人若不嫌弃,不如我先去蒋大人那看看,听一听他也有什么吩咐。若是不打紧在图后话,若是蒋大人在气头上。夫人大可以不必立即去见,等往后在说不迟。左右皇上爱重蒋大人。别院里伺候的人都是宫中选来得体的,侯爷也安排了不少人去跟着伺候保护。”

    “既这样当然是好。”蒋妩歉然道:“只是又要劳动你。”

    “夫人这样说岂不是外道了。能为侯爷和您做些事,我是开怀的。况且别院距离侯府又不远。”

    曹玉起身就要出门,蒋妩看着他健瘦的背影,心里到底过意不去。一路跟到了外面,目送曹玉出门才回卧房。

    果然,曹玉不多时回来,见了蒋妩多余的话没说,只是道:“蒋大人是问夫人,外头的传言是否属实。”

    “传言?”蒋妩不明所以。

    曹玉道:“想不到那些人大过年的也没消停,现在已经有人在传,说是侯爷怂恿皇上东玩西玩,败坏了身子,皇上本是于房事上力不从心的,赵嫔不过是好心,暗地里托娘家人私下去找好偏方来,想不到消息传开来,爷是怕人发现他居心叵测,才要杀人灭口。甚至有人在传闻,说赵嫔也是侯爷杀的。”

    蒋妩一听到这些,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皇帝身边有奸细!

    转念想,连整个国家的国库都敢搬空,军权都敢握在手中的人,区区奸细难道就安插不进皇帝身边吗?

    想来,就连皇帝的寝宫周围,也应该是布满了英国公的探子。皇帝身处深宫,也不得清静。

    可是在细致想想,若这件事不是英国公的人传出的呢?

    若是小皇帝故意让人知道赵嫔是霍十九亲手杀死的呢?

    蒋妩一想到霍十九身后站着的那个最大的算计者有可能是让他付出全心全意的小皇帝,他就觉得心里发寒背脊冒凉气。

    “不会的,还没有利用够呢,怎么会……”

    蒋妩失神之时,话语南南出口。

    曹玉听的眉头紧蹙,蒋妩眉目中的担忧难掩,将她白皙容颜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忧郁之中。这样神色,会出现在她的脸上当真是少见的。

    蒋妩的强势与霸道,是足以让人折服的。正因如此,在强大之下偶尔的软弱,才更叫人怜惜。

    蒋妩并不知曹玉在想什么,客气的与之又到过谢,就回了潇艺院。

    刚吩咐婢女预备今日晚宴要穿戴的衣裳头面,玉桥便在廊下道:“回夫人的话,是四小姐离开侯府,带着两个婢女去见蒋大人了。”

    蒋妩素手轻轻抚摸过挂在折屏上的月牙白锦缎盘领褙子,望着那素面料子上用同色丝线绣花出的蝴蝶穿花,若非有阳光照射还当真看不出是有花纹的,心念转动之下,无奈的道:“既然四小姐已经出门,就多派两个人跟着护着,有消息随时来回报吧。”

    “是。”玉桥行礼退下了。

    蒋娇自打那一次之后,就再也 没有与她说过话,对唐氏的话也在减少。今日心念,她会想着蒋学文,心心念念的赶着过去,也是在蒋妩意料之中的事。

    蒋妩和衣侧躺在霍十九身旁。想着稍微休息片刻就起来更衣准备。却是不留神睡了一个多时辰。睁开眼时,霍十九早已不在身畔。

    外头的天色却是暗淡下来,透过糊着明纸的菱花格扇可以看到大红灯笼和八角宫灯已经点亮。 将淡红色的喜庆光芒投射进屋里来。

    “睡醒了?”霍十九进门,刚好看到蒋妩睡眼朦胧时的娇憨模样,禁不住到跟前亲了她脸颊。

    蒋妩点点头:“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呢,就只顾着你自己穿着妥当了。”

    霍十九穿了锦绣外袍,肩膀上搭着件黑色貂绒的褂子,头上白玉冠将发髻拢住。显得俊彦美如冠玉。

    她娇嗔时,他唇畔便展露出温柔的微笑,扶着她起来,以指为梳,理顺她略微凌乱的发:“是想你昨儿个也是累了,今日疲惫,让你多睡一会儿,况且今夜还要守岁,一夜不能 睡呢。”

    蒋妩被他温柔的动作暖了心,笑道:“知道你疼惜我。只是怕耽搁了梳妆,太寒酸了跟着你出去难保不会叫人嘲笑你。”

    “笑话我的人还少么?“或是机会无所谓的道:“旁人如何看如何说。从来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你也不必想太多,待会儿晚宴你管好生跟着我便是,事情都交给我来解决。”

    “遵命。”蒋妩玩笑着道:“既是随着我高兴,那今日晚宴我就不带七斤去了,让爹娘暂时帮衬看看。”

    七斤是小皇帝的义子,今日虽然是除夕夜宴,却也是皇家的家宴。小皇帝上无长辈,平辈中人早已经死绝了,又没有自子嗣,是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他就只有七斤这么一个干儿子,若是不带去,似有些不大好。

    蒋妩也明年白霍十九的犹豫,可是面对一个明明要抢走她孩子,还要依靠着她的丈夫来做事的人,她心里着实欢喜不起来,就道:“那样人多的场合,我怕七斤会害怕,从前虽也带他去赴宴,可那时候孩子毕竟什么都不懂,还小呢。宫中的尔虞我诈,不要让七斤早接触才好。”

    蒋妩没有说的是,她担心的是小皇帝抢走她的孩子。

    霍十九见蒋妩坚持,便也不在劝说,只想着左右夜宴之后,小皇帝也会来到家中一同守岁,也就不在乎七斤是早一会儿还是晚一会带去。

    除夕夜宴是 宫中每年一度的盛宴,邀请的都是朝中重臣以及其家眷。每家人各自一席,蒋妩自然盛装跟在霍十九身畔。

    因将七斤交给赵氏和霍大栓,又安排了曹玉留在府中,蒋妩并不担忧家中的安全。霍十九就在她面前,她也能够就近保护。

    原本热闹的大殿,因英国公的到来而瞬间安静。文武大臣纷纷起身,虽不至对英国公行跪拜大礼,却也是十分客套尊重。

    英国公自然在玉阶之下身上位落座,与玉阶另一侧的霍十九遥遥相对。

    “锦宁侯好气色。今日这身锦袍倒是格外衬你的容貌啊。”

    英国公是极少夸赞人容貌的,今日却特地提起霍十九的穿着,众人的眼神 便都若有似无的落在霍十九身上。

    在灯火通明喜气洋洋的宫殿之中,一身紫色锦袍头戴白玉发冠面容俊俏的霍十九,的确是赏心悦目的一道景致。

    下头便有朝臣随声附和赞扬。

    “皇上驾到!”内侍尖细的嗓音通传,让殿中的议论暂且归于宁静。

    众朝臣起身接驾,行叩拜大礼,蒋妩自然跟随霍十九行礼。

    为表喜庆,小皇帝今日穿的是一身常服,还特地在帽子上垂下两根儿红色的帽绳。少年人虽然是清俊的,只是坐姿甚是随意慵懒,歪着头靠着龙椅后头的柔软簇新的明黄引枕,笑道:“这就开宴吧,待会儿还有焰火可看呢。”

    明摆着一副对晚宴没兴趣,但是对稍后的焰火很感兴趣。

    朝臣们早就习惯了小皇帝的荒唐,纷纷道是。

    便有宫人鱼贯而入,在乐师所奏喜庆的乐声之中将各色菜市端上布齐。

    小皇帝伸着脖子看向霍十九和蒋妩这方,好奇的问:“哎?怎不见翀哥儿?”

    蒋妩闻言就要做答,却是被霍十九抢先了一步:“回皇上,臣子年幼,经不得大场面,怕哭闹坏了皇上的兴致,故而没有带来。”

    “那怎么行,翀哥儿可是朕的义子呢。这除夕晚宴要的就是团圆,怎么能不带他来?他纵然是哭闹,朕瞧着也是喜欢的。朕才刚来时还想与姐姐商议呢。”

    说到此处,小皇帝站起身来,缓步下了玉阶,站在霍十九和蒋妩面前,诚恳的道:“朕是觉得,在宫里住着闷得慌,想多个人陪伴,而且身身为朕的义子,理应享受最好的,这普天之下,最好的一切都在皇宫之中,不如就叫翀哥儿搬进宫里来住,一则陪着朕,二则翻年兰妃若诞下皇子,他们也好做个伴儿。”

    蒋妩早已经愤怒不已。将屎盆子扣在最关爱他的人头上也就罢了,这会儿居然摆明了要明抢她的儿子!

    因在 愤怒之中,小皇帝后头的话蒋妩却是没在意。

    可是殿内之人早已竖着耳朵听这方的对话,哪里能听不清楚。

    英国公面色沉静,心内诧然,故作惊喜的道:“皇上,兰妃娘娘有喜了?”

    小皇帝负手而立,容长脸上便有了些少年人的羞涩和喜悦:“正是,兰嫔有孕,朕已进了她的位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二章 试探

    兰妃有孕的消息当真惊呆了在场所有人。就连霍十九一时间也分不清是真是假。若是真的,为何这段日子他并未听到消息?转念一想,小皇帝必定是依他所建议的,利用今日夜宴人多来辟谣,至于说到要让七斤入宫,怕也是为了引出这一话题罢了。

    霍十九思及此,望着小皇帝的眼神便有赞赏。

    被他明澈的眼神注视着,小皇帝愈发觉得不自在。

    群臣以及家眷的恭贺声便如潮水拍岸一般,震荡的大殿之中回声阵阵,尤其清流,前儿听说小皇帝有可能不能人道的消息,简直犹如晴天霹雳,如今却是各个精神抖擞,越加斗志昂扬了。

    蒋妩在霍十九身畔,将小皇帝的神色看的清楚。莫怪她将他想的太坏,许是先前心存芥蒂,如今她见小皇帝行事是怎么瞧怎么都不顺眼,就算他是天子,他富有天下,对旁人也就罢了,哪里能对真心关切他的霍十九这般得寸进尺?不仅开口当中要明抢他的儿子,还做出欺瞒之事。

    霍十九对他是忠心耿耿,拒绝不会歪想,可小皇帝呢?

    蒋妩越想越觉着有气,然面上却不能表露出分毫,只是将延伸移向别处,不在去看小皇帝脸上那一成不变的不谙世事的天真。

    英国公似笑非笑,端坐其位斜睨小皇帝那意气风发得意洋洋的样子。宫里遍布他的眼线,兰嫔今日被进位妃位他是知道的,可她是几时有孕的他怎么不知?

    原来这小杂毛是跟这儿等着呢。才传出他子嗣无望的消息。他就既弄出个疑似皇家血脉。再弄个真正的龙种来。

    依着他看,霍十九头上那顶绿帽子是真的几率反而要比兰妃怀有身孕的要大上许多。

    再瞧满殿里的那些酸儒兴奋的,他还未等将小皇帝服食用五石散的消息放出来呢,他们就先得寸进尺起来。

    他也当真是疏忽了。早知道就将小皇帝不能人道的缘由直接加入传言之中,这会子说不定都能直接将碍眼的霍十九拿下了,也免去了一些麻烦。

    真是一日不理会,狗屎也敢摆上宴席了。

    英国公侧过头去,吩咐随行侍从几句话。侍从领命。快步的奔出去了。不多时就端了个精巧的白瓷酒壶回来。

    英国公起身执壶,缓步走向小皇帝身边,食指上的蓝宝戒指似在白瓷酒壶上闪出一道耀眼的光泽。晃的小皇帝眯起了眼睛。

    霍十九保护意味颇浓的略测过身子将小皇帝挡在身后,笑着道:“国公爷这是?”

    英国公笑道:“今日是除夕,原本是个喜庆节日,又奉皇上新宠有孕,当真是双喜临门。”

    这时,已有伶俐的小内侍以红漆描龙凤金丝纹路的托盘将白瓷酒盏呈了上来。

    英国公随手斟了两盏酒,其中一盏端给小皇帝,“皇上。老臣恭贺皇上龙体康健,江山稳固。老臣敬您一盏。这厢先干为敬了。”说着便仰头一饮而尽。

    小皇帝接过了酒盏。手指却微有颤动。

    是冷酒!

    他虽然已有几日没碰五石散,可发作起来的药力还是有的,若食冷酒,怕是要一命呜呼。这盏酒断乎不能吃。

    可英国公极少敬酒,如今情势又是这般紧张,他能不给英国公这个面子吗?

    小皇帝踌躇之下,笑着道:“朕这两日肠胃不大好,太医说朕要戒食冷酒。”

    “皇上是不肯赏臣这个面子了?”英国公虽然在笑,话音已经冷了下来。

    霍十九莞尔道:“国公爷说笑了,皇上并非这个意思。只是龙体要紧,太医说不准吃冷酒,皇上不能吃的,不如在下代替如何?”说着就要去接小皇帝手中的酒盏。

    英国公却是冷哼一声,尖细的嗓音拔高了声音,显得更加尖锐:“你是什么东西,也配代替皇上吃老夫敬的酒?不过是皇上宠信于你,你就敢与老夫装模作样了!再说皇上九五之尊,他吃酒,用得着人代替?”

    英国公从前与霍十九走得近,即便那时霍十九与焦忠义带了三千营的兵马回京都来,英国公将计就计离开皇宫,他与霍十九也一直都客客气气,从未撕破脸过。

    可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竟连暴露了他去势之后的尖锐嗓音也不在乎了,着实令人惊愕。

    霍十九方才一碰到小皇帝手中的酒盏,便已明了。

    皇帝服用五石散的事情一旦传开,不但有损龙威国体,更会让他也万劫不复。英国公怕就是为了想借此机会将他除之而后快,才会在此时此地张扬开来,将事情闹大。

    大殿之内有瞬间的安静,朝臣与家眷们不明所以。小皇帝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性子,又是个怕事儿的,应当不会一盏酒的面子也不给英国公吧?现如今大燕朝的情况,是容不得小皇帝使性子的。

    便有清流之士将问题归结在了酒上。

    难道小皇帝是担心英国公在酒中下毒?这也未免太过小心了。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英国公若是采取下毒的办法,岂不是自己摘不干净了?

    可转念一想,若皇上有个万一,英国公就是把持朝政的第一人,他还会在乎什么?

    如此一来,清流们也紧张了。

    “国公爷何必如此动气。气大伤身啊。”霍十九面上带笑,眼瞳深邃看不出情绪,“国公爷一片真情意,着实是让皇上动容的。不过是一盏酒罢了,皇上肠胃不好吃不得冷酒,这里又不是没有烫好的好酒。”

    说着回身对景同使了个眼色。

    景同立即会意,将皇帝桌上的温热佳酿以红漆雕花托盘端了过来。

    霍十九亲自为小皇帝满了一盏。

    小皇帝嬉笑道:“英国公误解了,你素来忠心耿耿,朕拨谁的面子也不会拨你的啊,至于英大哥,他也是一片好意。朕称呼他一声大哥,做哥哥的替弟弟挡酒也不算过分的事儿。”

    小皇帝语气轻松,却句句在指着英国公说话。温热的酒水饮尽,还将酒盏翻转过来示意他已干杯。

    英国公不悦的丢了手中的酒盏。

    “日如此,老夫谢皇上赏脸。”

    “英国公太客套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拘谨?”

    “只是老夫看到皇上不肯吃冷酒,又想起先前坊间听到的一些传言,突然就想起一件事来。”话及此处,英国公凑近皇帝身旁“压低”声音,“臣听说若是服用寒食散,就是不能吃冷酒的。”

    英国公的声音原本是底气十足声如洪钟。如今却是尖锐中带着一些沙哑,更富有穿透力。加之他特意为之,周围之人哪里听不清楚?

    临近的文臣闻言倒吸了口凉气。回过头与身畔同僚交换了眼神。难道皇上当真是服用五石散导致损了身子,如今才不敢吃冷酒?

    真真假假的消息让人一时间无法消化,然议论却犹如涟漪一般圈圈荡漾开来。

    小皇帝的脸色一刹便的铁青,面上的笑容险些绷不住。

    “英国公说笑了,朕的确是肠胃不适不宜吃冷酒。想来朕虽不才,好歹是九五之尊,也没必要与英国公证明些什么吧?”

    小皇帝语气天真,神情之中也瞧不出丝毫不悦,可一席话却表达了他对英国公公然如此强势的不满。

    纵然小皇帝做的窝囊,也可以因为贪玩将实权交给英国公。但是在必要时候,他还是需要尊严的。

    酒也吃了,谣言也已经传出去了,英国公见好就收,忙行礼道:“老臣一时糊涂,请皇上恕罪。”

    “英国公不必如此,快快平身。”双手将之搀扶起来,小皇帝又是平日里的模样。

    就势起身,英国公也笑的格外亲切。

    歌舞升平,丝竹靡靡,殿内又是一派祥和景象。只是在每个人心中如今埋下一个疑惑。

    英国公方才所猜测的,是否有根据?好端端的,为何会提起寒食散?

    小皇帝如今身子到底是否有恙?是否真的用了五石散?如果没用,刚才那般推拒冷酒,是真的因为肠胃不适吗?

    晚宴即将到达尾声,殿外便有小内侍跑了进来,躬身虾腰通传:“回皇上,焰火已经齐备了。”

    “是吗?!那块随朕出去瞧瞧。”小皇帝搓着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待会儿朕亲自给你们点一个看看。”

    一众人热热闹闹到了殿外,银装素裹的皇城在亮如白昼的灯光之下,显得格外神圣。

    小皇帝最终还是没能去亲自点燃焰火,然看着火树银花在空中绽放,各色光芒照亮他的面颊,他还是觉得有一瞬的恍惚。

    好像如今他还只是个孩子,跟在父皇的身旁,在除夕夜看着满天的焰火,吃着爱吃的糖食,好像天下在也没有烦心的事让他为难。那样轻松惬意的日子,终归是一去不返了。多年来的隐忍,仿佛也要将他的耐性连同自尊一步步都被蚕食干净了。

    正当小皇帝目露悲伤之时,手忽然被握了一下。

    握着他的那只手有些凉,却让他觉得心安。

    看向身侧没事儿人一样的霍十九,小皇帝忽有泪意。他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皇上。”

    英国公适时地打断皇帝的沉思,道:“臣前一阵子身体不适,请了名医在府中常住,如今听闻兰娘娘有孕,特地吩咐人将之接来,虽然比不得太医院的杏林圣手,好歹也是老臣一片心意,请皇上千万不要推辞。”(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三章 防备

    小皇帝闻言,面上瞧不出喜怒,神色十分平静。

    倒是霍十九握紧了双拳,比小皇帝还要紧张的模样。兰妃有喜的消息是特地放出以解燃眉之急的,若是让英国公的人为兰妃诊脉,真相宣扬开,小皇帝的事依旧还是要曝光的。到时候不但天威受损,他也会是第一个被推上断头台的。

    霍十九不怕死,他怕的是多年来努力付诸东流。怕的是带累了全家人。更何况如今他有了眷恋……

    心念电转,霍十九刚要开口,却被蒋妩一把挽住了手臂。他诧异回眸时,小皇帝已笑逐颜开的道。

    “亏得英国公想的周到,也好,兰妃身子弱,太医院那群蠢材先前连你的病也没瞧好,朕也担心着紧,如今既然有好大夫,这会儿恰好去瞧瞧。朕也跟着去看看。”

    英国公脸上飞快的闪过不悦,随即便是冷笑,都已到了这个时候,这个没脑子的小贱种还有心事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来恶心他!

    “老臣自然是一切为了皇上着想,这便命人进来。”

    英国公回身吩咐下去。

    小皇帝则是笑道:“今儿个也差不多了,都各自散了吧,你们也回去好生与家人团聚。”看向霍十九和蒋妩,又道:“英大哥和姐姐留下陪着。”

    霍十九和蒋妩行礼道是。

    英国公看向霍十九,笑容中讥讽更甚。

    “是啊,一同去瞧瞧,兰娘娘有孕可是天大的喜事。皇上既然称锦宁侯一声‘哥哥’。今儿个不去怎么成。”

    双关的话。敌意颇浓,英国公是首次在霍十九面前这般毫不忌讳的言语尖锐。从前故作的平衡,如今也是打破了。

    一路去往寝殿的路上,霍十九特地放缓了脚步,低声在蒋妩耳畔询问:“放才怎么拉着我?”

    蒋妩摇头,凑近他耳畔压低声音道:“你也不要总当皇上是个孩子,他既然能将消息传出,自然是不怕人查验的。你总这般老母鸡护崽一般保护着他。也耽搁皇上的发展不是?”

    霍十九听的忍俊不禁:指头轻点她的额头,宠溺道:“什么老母鸡,你这坏丫头。”语气轻松许多,显然是被蒋妩说动了。

    蒋妩面上绯红退后两步,似是怕叫人瞧见他们这般亲昵而害羞。霍十九便也好笑的摇摇头,自行向前。

    在他转身之后,蒋妩眸中的欢欣被忧虑代替。皇帝既然肯让英国公带人去验,那么那位兰妃就必然怀有身孕,绝不会授人以柄就,霍十九如此聪明的人。也只是因关心则乱才一时间焦急之下慌乱了。

    可是她不明白的是,那位兰妃娘娘的身孕是几时发现的?要知道。皇家血脉不容混淆,皇帝也知自己现在不能人道,这位唯一的皇子很有可能就是将来继承大统的那位,那么兰妃腹中的孩子,是皇帝亲生的几率就大很多。

    如果兰妃的孩子是小皇帝的。这消息到今日才放出来,且连霍十九与小皇帝这般亲密的人都不知情……

    那意味着什么?

    蒋妩看着霍十九披着黑貂绒褂子的挺拔背影,满腔担忧与心疼弥漫,仿佛能将溺毙。

    到了寝殿,小皇帝便吩咐人去抬肩轝将兰妃接来,又吩咐景同备茶。

    小皇帝端坐首位,英国公居次位,蒋妩与霍十九坐末位。茶吃了两道,身殿外便传来仆婢问候之声,显是兰妃到了。

    在宫人簇拥之下进了门来的是个与蒋妩年龄相仿的美人儿,看她腹部并无隆起,只因为人母的本能,她行动缓慢,还下意识伸手护着。

    英国公带来的大夫长须白发,穿的是寻常百姓的簇新棉服,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兰妃于软榻上安置后,自有小内侍们搬来小矮屏,只露出兰妃的一截皓腕来,随侍宫女便用了帕子遮住。

    查探之后,那位医术高明的大夫笑着道:“回皇上、国公爷,兰娘娘已有近三个月的身孕,且娘娘身子健康,一切正常。”

    “三个月?”英国公眯起眼,“怎么老臣瞧着兰娘娘身子依旧纤瘦。”

    “许正因为娘娘纤瘦,又因衣裳宽大,才瞧不出呢。不过老夫可以断定,娘娘的胎一切正常。”

    “好,很好!”英国公笑了起来,锐利的眼神扫过小皇帝与霍十九,随即拂袖道:“不打扰皇上一家团聚,老臣告辞!”

    就带着大夫与随从快步离开了。

    小皇帝绷着背脊,眼瞧英国公一行离开寝殿,景同打发了小内侍和宫女们出去,有关好了殿门,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在圈椅坐下。随口吩咐道:“天色不早了,兰妃你也不用守岁,就去里头朕的卧榻上先睡吧。”

    兰妃受宠若惊,忙下了地给皇帝行礼,随即自行去了内殿。

    景同又将内殿的菱花格扇关了起来。

    如此一来,外间就只剩小皇帝、霍十九、蒋妩和景同四人。

    小皇帝道:“那老东西可是忍不住了,今儿个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朕说兰妃有孕,他还敢带着人来验,你分明就是不将朕看在眼里!”

    “好歹无恙,皇上也不必太在意了。”霍十九揶揄的笑道:“皇上走了一步好棋,将臣都给蒙过去了。”

    景同闻言,立即飞快的瞄了一眼霍十九与蒋妩的神色。

    小皇帝则是尴尬的堆着笑:“英大哥说笑了,原不是朕故意设计,着实是兰妃那才刚得到的消息。想是她也怕事儿还不准,不敢乱报。”

    “谨慎些是好的。”霍十九微笑,温和的道。

    可这句话,在小皇帝听来却是在说他。虽然是一句欣慰的夸奖,可听起来真叫他心里不舒服。

    霍十九也不再提此事,道:“皇上,焰火已看过了,不如就到臣家里去守岁吧?”先前他们已经商议好的。

    小皇帝却摇头,道:“朕就不去了,这不,兰妃也在呢,英大哥与姐姐快回去与家人团聚是要紧。”

    霍十九焦急的道:“皇上说的哪里话,皇上肯去,才是一家团聚。”自打小皇帝践祚,霍十九就一直陪伴着他守岁,他哪里放心将小皇帝独自留在冰冷的宫中?

    仿佛想起了什么,小皇帝的眼神越加温和依赖,“英大哥就回去吧,不必担心朕。朕给你五日的假,等初六了在入宫来就是。”随后又笑:“说不定不等那个时候,朕就先出宫找你去了呢。”

    这样说,小皇帝便是心意已定。霍十九如若再请他同去霍家过年,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他只得行礼:“臣,遵旨。”

    小皇帝在霍十九与蒋妩携手离开时一只低着头,待殿门关紧,他才仿佛累极了,向后靠向柔软的缎面引枕。

    “皇上。”景同双手呈上雨过天晴的盖盅:“您吃一口燕儿窝牛乳。今儿晚膳您进的不香,宴上也没怎么用。”

    沉默的接过盖盅,舀了一匙,却半晌送不入口中。随即颓然放手,将盖盅又放回桌上。

    见小皇帝如此,景同担忧的道:“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

    “景同。”小皇帝看向景同时,眼中似有了泪意:“你说朕是不是做的过了?”

    “皇上说的哪里话。”景同跪在皇帝面前,诚恳道:“皇上富有四海,天下都是皇上的,天下臣民都是皇上的,自然是您说怎么就怎么。再者说您对锦宁侯也算是情深意重,侯爷做事儿有时是冲了一些,您不是也没怪罪么。而且皇上身居高位,最是能体会何为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儿。您有防备之心,不但是人之常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皇上您就代表着整个大燕朝,您这儿若不留神,万一有个什么,受损的也是整个朝廷。“

    景同的话让小皇帝心里舒坦了不少,可是这件事毕竟是他有些不地道。

    “你说英大哥做事有时候有些冲,这个的确是有,但是朕心里明白,他那都是因为急朕所急才会如此。若果朝廷中多一些像英大哥这样办事冲一些的忠臣,朕又何至于会到今日?英大哥想来多些个同伴,行事也不会那么累。”

    “皇上,您就是心胸宽广。人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奴才倒是觉着皇上肚子里能盛海。”

    “你这狗奴才,嘴愈发的甜了。”小皇帝被景同奉承的嘴角禁不住扬起了笑容。眼中的郁色也去了一些。

    只不过想起霍十九,他的心里还是不好过。

    “朕就是担心英大哥会觉得朕是在与他藏私。连兰嫔当初有孕的信儿也不告诉他。”

    “皇上不必这般担忧,锦宁侯一向对您忠心耿耿,他会体谅皇上的难处的。再者说,皇上做的也并没有错。奴才说句逾矩的话儿,这段日子奴才跟在皇上身边冷眼瞧着,锦宁侯有时做事是有些逾越专治的。譬如早前,您身边儿的那些人,听人说皇上身边儿原先的小魏子就是锦宁侯他……如果不是小魏子去了,如今也轮不到奴才在这里。还有……”

    “住口。”小皇帝冷声呵斥,止住了景同的话。

    景同心中一惊,忙双膝跪下:“奴才知错了,请皇上重罚!”(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章 想开

    小皇帝垂眸,容长脸上并无表情。因此景同这般善于察言观色的都无法从皇帝的脸色之中揣摩出真正的意思。

    他未免有些慌张, 趴伏在地,连背脊都开始颤抖起来。看来他是低估了霍十九在小皇帝心目之中的地位。

    “朕做了什么才给了你错觉,让你觉着朕是不信任英大哥了?”

    皇帝虽未大吵大叫,然听语气已知他这会子分明是强压着怒气。

    景同再不敢多言,额头贴地,连连告罪:“奴才罪该万死,奴才也是一心为了皇上着想,才会口不择言。奴才哪里敢觉得皇上不信任锦宁侯?恰恰相反,奴才就是见皇上太信任锦宁侯,才会跟着担忧,生怕您一心一意却换来后悔。”

    景同聪慧的很,跟在小皇帝身边这段日子,已经将他的性情摸的清楚。他知道这会儿若是只知道口头求饶,未必就会让小皇帝放了他,还不如当下好生把握,说不得还是一个表忠心的好机会。

    果然,小皇帝闻言,面上沉郁之色淡了一些。却仍旧不说话。

    景同怕言多有失,只敢斟酌着道:“奴才一心为了皇上,锦宁侯是好是坏,都不是奴才的主子,奴才的主子只有皇上一人。”说罢便俯身在地,不言语了。

    而这句话,恰恰是小皇帝现在最喜欢听到的。他虽然挂着个皇帝的名,表面上是富有四海的九五之尊,实际上真正看得起他、一心为他、心里只有他一个主子的人,又有几个?他自个儿扒拉着手指头算。绝不超过十个吧?

    “罢了。你起来吧。”小皇帝随意挥手。已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景同暗中吁了口气,站起身来垂首而立。

    小皇帝便道:“朕知道你是为了朕好,前儿说想瞧瞧英大哥不在锦衣卫衙门当差了,还能不能动用的了锦衣卫的人,让英大哥自个儿动手不用朕下旨也是你为朕出的主意。朕心里都记得呢。不过英大哥不是蠢材,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坐了那么久,手底下哪里能没有人呢,他的人马、家底从来都不偷背着朕的。只是这会儿在英国公如此强势之下,他还能纠集了人直接闯进赵家,倒是叫朕刮目相看。”

    景同不敢再乱多言,有方才的那些话已经足够表达意思了,就只随声附和。

    小皇帝似是想起什么,握着圈椅扶手带着红宝石戒指的手指慢慢紧握,指尖因用力而发白,随后又突然松开了。

    “罢了,朕也有些饿了,传宵夜吧。”

    “奴才这就去。”景同抹了把汗。连忙飞快的出去了。

    马车中,蒋妩依偎在霍十九怀中。侧脸贴着他的胸口,锦缎棉服触感微凉。

    蒋妩知道,这会儿最凉的,应该是霍十九的心。

    他为了小皇帝付出一切,甚至早已做好抛头颅洒热血的觉悟,毫不藏私的完全信任,在得知小皇帝被人害的不能人道时,他甚至连多年来保持头脑清醒的习惯都顾不上,独自一人躲在书房中喝的酩酊大醉还大哭了一场。

    这般真诚,这般动心,今日却发现了小皇帝跟他藏心眼儿。他在防备他,且还是在英国公的面前拆穿的。

    外界霍十九的老婆给他戴绿帽的流言蜚语还没平息,蒋氏是个不守妇道的妖姬的罪名也早就结结实实的安在蒋妩身上,如果不是霍家人都实诚豁达,怕连公婆都容不下这个红杏出墙的贱妇了,为了多一个传承的机会,多一份“备用”的希望,小皇帝根本就不管他们的死活,今日又在英国公面前狠狠的捅了霍十九一刀。

    蒋妩这会子根本不想说话,也不知说什么才能让霍十九不这样难过。

    他没有任何异常,如平日里那般沉静如水,拥着她的怀抱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心珍视,蒋妩才明白或许小皇帝在霍十九心目中的地位,远远要超乎她所以为的。如果这会儿霍十九能大骂一通或者摔东西发泄,蒋妩或许还能放心一点。可这时他偏冷静的让人心慌。

    “阿英。”

    “嗯?”

    “你在想什么?”

    “在想,若是也要安排爹、娘他们离开,哪里才是安身之处。”

    蒋妩惊奇的张大了眼,人虽还赖在霍十九怀中,身子却是僵了一下。他在想这些,莫非是想通了!

    她原本还想今日回去之后,找个霍十九心情稍好些的空当好生与他谈谈。想不到他竟然在想这些?着实是惊喜。

    在坐直了身子,发簪从发髻中松脱滑出,柔顺的长发便洒落在肩头。蒋妩歪着头笑吟吟望着他,道:“天下之大,难道还没有容身之处么?要出去还不容易,草原、大漠,哪里去不得?再不成咱们可以悄无声息的去金国,寻个深山老林中定居。”

    “金国恐怕不成。”霍十九认真的想了想,道:“虽金国皇帝对你特别了一些,但真正发生什么大事,需要在中间取舍的,身为上位者也当会毫不顾忌的选择国事危重,感情为轻。”

    说到此处,霍十九轻轻叹息了一声。

    蒋妩明白他为何而唏嘘。小皇帝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吗?

    她不想扫他的兴,笑道:“金国不能去也不怕,有许多地方可以去啊,若是不成,咱们还可以出海。失去看看海的尽头有什么。”

    “你呀。”霍十九被她似天真孩童要出门游玩似的欢乐感染,爱惜的将她搂在怀中。

    蒋妩藕臂环着他的腰,道:“真真去哪里都无所谓,只要我们在一起。”

    “若我做不成侯爷,只能做个寻常的庄稼人呢?”

    “爹不就是庄稼人么,我也没瞧出哪里不好了。不过我觉得你更适合从商。若是种地,必然要养鸡养猪挑粪施肥,你这样喜洁的人能受得了么。”

    霍十九被说的一哆嗦。想起从曾经被罚跪猪圈,好像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可是士农工商,商排最末。”

    “有什么大不了?士族也没见多快乐。”蒋妩无所谓的道:“就连身居那个令人艳羡趋之若鹜的主位,也饿不见得会有多快乐。”

    “是啊,皇上的快乐的确不多。”霍十九想叹气。可是他知道他的情绪最是能够感染蒋妩的。他若这般,难保蒋妩不会跟着心情低落,是以强笑道,“别担心,退路的事儿其实我早有想过,只是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一天能够用得上,你只管好生照顾自己,带着七斤。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你还是好生照顾自己才最要紧,家里人反倒比你还要安全一些。你 也不瞧瞧今日英国公说话时都什么脸色了。吹胡子瞪眼睛掐着个尖嗓门儿口出恶言。我真后悔,怎么就没往深处扎他几刀。”

    想起英国公沾着假胡子的那张老脸,霍十九终于憋不住笑了。好像随着这一笑,心里的憋闷也都跟着散了。

    “你这小丫头,这会子也只有你能逗我开心。”

    “我是真的很后悔,其实那日若真再往深处扎一刀,今日又岂会留下这么些烦乱,还害得你如此纠结难过。”

    “好了好了,你提起这些,为何我觉得背脊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你们男人,自然是怕这个。”蒋妩笑吟吟伸长手臂勾着霍十九的脖颈,刚要凑身上前,面色却是一变。

    “停车!这是往哪里去!”蒋妩突然撩起车帘,却见马车正行进在一条满布积雪的巷子中。木质的车轮在厚实的积雪上步履维艰,两侧是高高的粉墙,墙头却无积雪,在除夕夜这样喜庆的时候,院落中竟然没有点灯。

    蒋妩觉得不对,立即抽出软靴中的匕首反握在右手。左手一把拎住了车夫的领子:“说,为何走这条路!”

    车夫是霍十九的心腹,也是武艺高强的死士,平日里也被排了班,每隔几日就会陪蒋妩在演武场练功的。

    他无辜的蹙着眉,“回夫人,咱们走惯了的近路今儿有许多百姓在那围着放烟火,路走不通。”

    话音方落,却听有响箭窜上天空,啪的炸开。红色光芒在漆黑夜幕中一闪即逝,却叫蒋妩与随行的侍从都紧绷了精神。

    “什么人!!”侍卫的暴呵声中,突见巷两侧有身着寻常百姓服侍,手中却提着刀剑的汉子约莫二十多人,左右夹击往马车处来。

    “快,有刺客!保护侯爷!”

    侍卫高呵,便都抽出佩刀将马车包围起来。

    蒋妩则退回到车里,握紧了霍十九的手:“待会儿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身边。”

    霍十九紧抿着唇,从身侧的小几下拿出响箭和火折子,探身出车窗点燃。

    响箭窜上天空,炸开的却是蓝光,不似方才的红光那般耀眼,仿佛一瞬就沉默在深蓝的夜色中了。

    霍十九刚刚收回手,却有一只羽箭砰的一声钉在了窗框上,若是他在停留片刻,那箭会射中他的头颈。

    蒋妩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压着霍十九,“快趴下!”

    随即就听见“笃笃”之音不断,有箭矢不断射中马车壁。(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五章 绝境

    寻常马车仅为木质,箭雨之下怕早就要被穿透,可霍十九的马车却是特制的,马车外壁贴着三层牛皮,还刷了桐油,桐油之上才是锦缎和装饰,是以坚固无比,寻常的箭矢,也只不过是扎在了墙壁上罢了。

    在随行的十余名护卫竭力阻挡巷两侧攻来的汉子们时,坚固的马车抵挡的过寻常箭雨,却挡不住火攻。

    再一轮箭雨袭来,每一支都点燃了火油,黑夜中仿若流星雨一般灿烂陨落,箭矢尖锐之处扎进了马车厚实的墙壁,点燃华丽的锦缎,火苗攀上棚顶垂落的流苏,干燥的天气中自然沾火就燃,火光竟比已焰火还要璀璨。

    热浪扑来,火苗攒动,驾辕拉套的马儿都受了惊,纷纷嘶鸣挪动,车厢被拉动的晃动颠簸。蒋妩废了很大力气才稳住两人的身形不至在马车中来回滚动,“阿英,马车着了火,已经不安全了,但是外头箭如雨势,咱们出去的话会被射成刺猬,你暂且忍耐一下。”

    撕下细棉中衣的下摆,手忙脚乱的倒了水囊中的水沾湿塞给霍十九:“堵住口鼻!”

    “傻瓜!你先顾着你自己”霍十九焦急的先将湿布为蒋妩堵住口鼻,浓烟滚滚,自己呛咳不已。

    蒋妩趁他为自己遮面时也打湿了一块棉布,转而为他蒙上,又撕了中衣下摆,将水囊中的水尽数倒在上头,在给霍十九蒙上了一层,一面呛咳一面嘱咐:“待会儿我带你冲出去,你千万不要离开我身边。千万别逞英雄!今儿个不论是谁下杀手。咱们都要有命活着出去了才能算总账。你可知道!”

    “我知道,你别担忧我,若实在不成,你先逃才是要紧!七斤可以没有爹,但是不能没有娘!”喊杀声嘈杂,木头燃烧时噼啪作响,霍十九只得抬高声音,被浓烟呛的一阵剧烈的咳嗽。蒋妩压着他的脖颈二人一同伏低了身子,果然趴下之后,烟淡了一些。

    箭雨停歇,可燃烧起来的马车却惊的几匹马乱窜起来,死士们忙着阻挡刺客,哪里顾得上这方?。马车骤然颠簸,热浪浓烟涌了进来,蒋妩看准了马车冲散了刺客,冲进一处拐角,一把拉住霍十九。护着他一跃而下。,两人相拥翻滚了几周。沾了满身的白雪,贴近墙根,好歹躲开了马蹄,眼看着燃烧的马车胡乱奔出了巷子,将大火燃烧时的光明带往远处。

    “快走!”蒋妩拉起霍十九就往巷外冲去。

    死士们见状均受鼓舞,更加卖力的阻拦刺客,他们各个都能够以一抵三,只是刺客虽着平民百姓服饰,却与他们相同,都是自幼就受严苛训练的高手,且人数相差悬殊,霍十九的死士们也只能抵挡一时,尽量减少追出小巷追兵的数量。

    蒋妩拉着霍十九发足狂奔,这时她当真恨自己来到古代为何没有学会轻功,如果现在曹玉在,能够带霍十九以轻功离开,她留下对付那些刺客,应该有六成以上逃脱的几率。

    可偏偏曹玉留在府中,不在她身边。

    霍十九的手被她柔若无骨的小手紧握着,狂奔时只能看到她散乱的长发在脑后飞舞,玉色的大氅被甩在半边展开成扇形。他平日里也练一练五禽戏,在演武场做一些力量的练习,可他不会功夫,舞剑之类一只为魏晋风流名士那般舞的漂亮而已。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寻常健康的男子罢了,可看蒋妩虽不会轻功,身法和步伐上却有过人之处,足见点地,便能窜身出很远,拉着他一累赘还能健步如飞,若是她独自一人,怕已经逃脱了。

    霍十九回头,已看到有五六个大汉手持刀剑从巷中追来,且人人均会轻功,飞蹿着很快就能追上。

    “妩儿!你别管我,先走!”霍十九用力要抽出手。

    可蒋妩的手像是个小钳子,紧紧握着他的丝毫不肯放松:“说什么傻话呢!要走一起走!”

    “不行,你先走,回府去找墨染!”

    “不可能!”

    “妩儿!你一个人走逃生更容易,回去带着七斤和爹娘去金国,达鹰一定会照顾你的……”

    “放屁!这会子想把我推给别的男人?我是你的女人,就是死了也是!你别跟这儿胡思乱想,等解决了麻烦,看我怎么收拾你!”

    蒋妩被气的不轻,回头时正看到六命刺客追了上来,其中一人于墙头跃下,手持长剑刺向霍十九背后。

    旋身,霍十九便被蒋妩挡在身后,匕首银光闪过,在他尚未看清时,已听到冷兵器相交时尖锐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中,依稀可见一道火星。

    蒋妩挡开一剑的时间,其余五人也先后而至,她深知不能被围上,否则想要保护霍十九根本不可能,巡视一周,见左后方是个墙角,便快步拉着霍十九退了过去,将他挡在墙角,面朝来人。

    如此一来霍十九在她身后安全可保,前方面对之人因空间狭窄,也不可能一气儿打上来。前提是她决不能离开他超过半步,否则会被人钻了空子。

    那六人到了跟前,已经略有气喘,人人兵刃上都有血迹,将蒋妩与霍十九包围在中间,也不急着攻击了。

    “小娘子,我等佩服你的胆量和勇气,你走吧,我们可以饶过你。我们要的只是这个大奸臣的性命。”

    蒋妩嗤笑一声:“奸臣?你们这些毫不知情就来充忠义之士的废物,明明自个儿就是给奸臣卖命的,却来这里装英雄好汉?呸!别让小女子笑掉大牙!”

    “你!”

    为首男子气结,“你这臭娘们,给脸不要脸是吧!老子看你长得细皮嫩肉,年轻轻的所托非人是可怜你,你自己有活路不走偏偏往死路上奔,就别怪我等手下无情!”

    说着操刀便上。

    这六人显然是经过训练,配合的极为默契,六人自动变为两组,三人一组轮流围攻。蒋妩虽然利用地形,将霍十九护在墙角之中,可儿她不能离开他面前超过半步,面前三人的攻击她又不能闪躲只能招架,着实是束手束脚。还有她的匕首,比起刀剑也当真是太过吃亏。

    “蹲下!”蒋妩以匕首挑开长剑,头也不回的提醒。

    霍十九立即回过神来,蹲在蒋妩身后。

    如此一来,蒋妩上半身便可闪躲,束缚小了一些,两脚虽不能挪出这个圈子,倒也能抵挡得住。

    围攻的刺客们见一个女流之辈竟有这等身手,他们留个大男人还自命高手,竟然不能伤到霍十九一根汗毛,着实是将面子跌打了,禁不住呵骂:“呸!霍英,你也算个男人!就知道躲在娘们裙子底下!”

    “你也是站着撒尿的!躲在娘们身后算什么本事,有种的你出来,让爷们砍死你,咱还敬你是个好汉!”

    蒋妩生怕霍十九受不得激将,“别听他们的,你听着,你要是死了,我觉不苟活!面子是活人才用得上的东西,咱们要活下去才行!”

    “霍英你个缩头乌龟,就躲在你老婆身后一辈子吧!”

    “兄弟们,这娘们够劲儿嘿!难怪皇上都喜欢,咱么待会儿抓了他她来也尝尝滋味儿!”

    ……

    刺客们进攻之时,攻心之术也不忘了施展,污言秽语言辞侮辱,霍十九这样能隐忍的人,也已气的心口疼。他真恨自己不会武功,拖蒋妩的后腿。偏偏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听蒋妩的话,墩身缩在墙角……

    一个男人,听着自己的妻子被人言语侮辱,看着蒋妩独自一人抵挡迎面而来的六名武艺高超的大汉,且方才小巷的方向,还陆续有刺客赶来,想来是他的死士已经尽力了。这么多的人,只能守住墙角的蒋妩落败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霍十九的眼神渐渐变的坚定,他决不能拉蒋妩一起死,如果他死了,她就不用分心,可以独自离开,只要回到侯府,她就安全了!

    霍十九很想再唤她的名字一声,再将她娇柔的身子拥在怀中一次,很想再给父母磕个头,再抱抱可爱的七斤。

    但他不能让蒋妩发现他有这个心思。

    他身上没有兵器,这么近的距离,以他的力气和能力,若是一头碰在墙上成功的几率也不大,还会引起蒋妩注意分了她的心。

    唯一的办法只有咬舌自尽。

    霍十九毫不犹豫的咬了下去……

    蒋妩背对霍十九,自然看不到。

    然刺客面对霍十九,眼见他俊俏的脸上,表情痛苦扭曲,唇角血丝顺着他下巴留入领口,当即都是一愣。

    在后头的人大笑:“咬舌自尽?你也算条汉子。”的同时,蒋妩终于抓住时机,匕首反握着滑过面前男子的喉咙。

    血剑喷涌!

    而她的心也在同时被人掏空了一般。手上有自己的反应,飞快的抢过倒地尸体手中的宝剑握住,匕首反架开凌空而来的一刀,人却忍不住回头。

    “阿英!!”

    当看到霍十九靠在墙角,唇角流血时,蒋妩睚眦欲裂的狂吼:“阿英!笨蛋,你这个笨蛋!”眼泪也在一瞬涌了出来,模糊了视线。(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二百八十七章 安排

    蒋妩的脑海中此刻只有念头,霍十九决不能死!就算他咬舌了,可在她的认知之中,咬舌之人也不会一时半刻就咽气,她必须要尽快让他得到医治!就算他咬掉了舌头从此成了哑巴,她也要他活着!

    蒋妩再不顾及自身,手中多了趁手的兵刃,竟如不要命一般的冲了上去,招招狠,刀刀准,即便不能刺入刺客的心脏和喉咙,也要在他们身上开道血口子。刺客被她突然而来的汹涌攻势和不要命的狠劲震慑,一时间竟无法立即毙了她的性命,反而还被蒋妩又杀三人。

    只不过,三名刺客倒下,她的锦衣上也多了几道血口。

    可蒋妩毫不在意。

    如果不能拼出重围带霍十九去就医,如果他在她眼皮子地下死了,她也可以不要这条性命了。

    是以现在身上的疼痛她根本感觉不到,脑子里好像有一根紧绷的弦,她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突围出去,救霍十九。

    霍十九的意识尚存,口中的疼痛几乎让人无法忍受,可是他为什么还不死?!

    他已经下了咬舌自尽的决心,难道竟死不成吗?那么他的自尽,只是激的蒋妩更加不要命的突围罢了!他等于是在害她!

    霍十九满额的冷汗,意识渐渐模糊,暮光焦灼在蒋妩的背影上,眼见一她不避不闪的映着一人的剑锋合身而上,对方的喉咙被划开的同时,在他的角度,竟能看到她背后的肩头绽开了一朵暗红的血花。在她的月白锦衣上。犹如勾魂摄魄的鲜红曼陀罗。

    他真恨不得自己立即死去……

    正当他意识迷离。即将昏厥之际,却突然墙头上有五名黑衣蒙面的汉子越身而下,两人去阻住从巷口奔向这方的刺客,两人加入战团,承接住刺客的攻击,一人护着蒋妩退开到后方。

    不是他的人!

    蒋妩顾不上自己肩头染血,丢了匕首和长剑扑到霍十九身旁,“阿英。你怎么样!你别吓我!阿英!”

    黑衣蒙面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小瓶,拔掉瓶塞,掐着霍十九的下巴迫使他张口,便将瓶中的粉末倒进了他口中。

    “你给他吃了什么!”

    “夫人莫担忧,这是我们最好的止血止痛药粉,只要不流血,以锦宁侯舌头上的伤,性命是无碍的。到是您身上的伤要赶紧医治。”

    蒋妩抱着霍十九,肩头的血滴落在他脸上,却十分冷静的抬头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帮我们?”

    那人似知道蒋妩的性子。也不多啰嗦,墩身一把扯掉蒙面的黑布:“在下奉主子之命保护夫人。请夫人将侯爷交给在下。”

    “你是达鹰的人!”蒋妩愕然。

    那人打了个呼哨。就将霍十九扶了起来,“请夫人快随我走!”

    蒋妩拾起匕首和长剑,便跟上此人。

    与此同时,就见街角处曹玉与裴红凤快马而来。远远见到霍十九在黑衣人搀扶之下,蒋妩素衣染血跟在后头,远处黑衣人与寻常百姓打扮的刺客打的难解难分。

    曹玉和裴红凤策马到了跟前。

    裴红凤飘身落地,曹玉却是滚下马背的。

    “爷!你怎么样!”一把扶住霍十九,曹玉眼见他满口鲜血,吓的双手颤抖。

    霍十九口中的血已经止住,只是疼痛难忍,意识已有些模糊了,眼见扶着他的是曹玉,他想开口嘱咐却不能够,只向身后看去。

    曹玉这才注意到蒋妩肩头染血,方才出门时的大氅也不知哪里去了,月白色的锦衣上有数处破损染血之处。

    曹玉恨不能杀了自己,他应当跟着来的!

    裴红凤看不惯曹玉看蒋妩的那种愧疚悔恨的眼神,道:“还冷着做什么?先跟我走!你们这个样子也回不得府里,我家姑娘在这附近有宅院。快来!”

    曹玉忙架起霍十九,飞身跟上裴红凤。蒋妩则在那命黑衣蒙面人的陪同下紧随其后。

    远离开“战场”,刀剑碰撞喊打喊杀声音减弱,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蒋妩才觉得她是活过来了。可是霍十九口中的伤……

    “快请大夫,阿英方才咬舌了。”

    曹玉动作一顿,脚步踉跄,险些摔倒。

    咬舌?侯爷想自尽!到底是怎样的状况,才逼的霍十九自戕?他今日该来的!如果不是杨曦命裴红凤去送酒给他,耽搁了一些时间,他安排好府中防卫,或许早就会往这边迎来,也不至看到霍十九发的响箭才慌忙赶来。

    裴红凤带着几人左拐右拐,便到了一座寻常人家的宅门前,扣响门环,不多时就有个身材敦实的老妈子提着灯出来应门。

    一见是裴红凤,老妈子惊讶道:“红凤姑娘,大过年的,您怎么来了?”

    又见裴红凤身后跟着一众人,且还是这般鲜血淋漓的凄惨状,老妈子吓的白了脸。

    裴红凤吩咐道:“他们是姑娘的朋友,被匪徒袭击了。快请大夫,在预备热水和伤药来。”

    “哎,好,好!” 老妈子慌慌张张的让路,就去叫人请大夫了。

    曹玉快步到了内院上房,将霍十九放在暖炕上,裴红凤已经绞了帕子来给霍十九擦拭唇边的血迹。

    黑衣人对蒋妩道:“你也该去处理伤口。”

    “我不急。”蒋妩做在炕沿,拉着霍十九的手:“大夫怎么还没到?”

    “什么你不急。”黑衣人焦急道:“锦宁侯不过是上了舌头,死不了!你满身伤口,尤其是肩头的伤,若是伤及大血管该如何是好?”

    蒋妩的脸色也不知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惊吓,此时白中泛着青,十分吓人。

    霍十九这会儿已经好些。想开口说话。扯动舌头疼的他浑身颤抖。心头上仿佛长了野草一般。想劝她去包扎止血,想骂她是傻瓜,可偏偏不能开口。

    望着蒋妩,秀丽的眼中便有了泪意。

    蒋妩拉着他的手,二人的手心被粘稠润泽的血液润泽,眼中酸涩,强挤出一个笑来:“你等着,我说的话你只当耳旁风是吧?我叫你好生活着。你偏偏在这里逞英雄,咬舌自尽是谁都行的吗!你这个王八蛋,还敢丢下我……”

    话及此,蒋妩已泪如泉涌,再也笑不出来,长发凌乱,衣衫染血的她毫无形象的哭成个泪人:“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王八蛋,你等着!还想将我推给别的男人,亏你怎么想得出!你要是敢死,老娘挖你出来鞭尸你信不信!七斤是你儿子。你不养,还想丢给我一个人吗?我就是追到十八层地狱也不会放过你!”

    她声音哽咽。低柔声音根本骂不出气势来,只叫闻着心痛。

    黑衣人担忧的道:“请夫人务必立即去裹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曹玉当即道:“红凤姑娘,劳烦你带夫人去包扎伤口,我在此处陪着侯爷。”转而对蒋妩道:“请夫人别让侯爷担心了,侯爷这会儿不能说话,你若不先去治疗,侯爷岂不是要急死?况且有我在此处伺候侯爷,夫人也该放心才是,今日保护不力,来日夫人要怎样惩罚曹某都行,只是不要这般不爱惜身子,叫侯爷难过。”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外头庑廊下是老妈子压低了声音的回话。

    众人面上一喜,各自让开。

    霍十九的确是舌头受伤,伤了血管,并无生命危险,只得好生养着,这段日子进食怕是会很痛苦。

    蒋妩身上却多了四五处口子,肩头又多了个深可见骨的伤口,好在她角度掌握的刚好,没有伤及大血管。

    裴红凤也是生平第一次,在一个女子身上看到这么多深深浅浅的疤痕,隐约辨认的出有剑伤,有刀伤,还有箭伤,大伤小伤浑身是伤,且以疤痕上的嫩肉来看,伤口还不是很老。

    为蒋妩包扎伤口时,裴红凤手上控制不住力道略重了一些,加之所撒伤药的刺激,明明那样疼,她愣是眉头都没皱一下,只能从她骤然紧绷的身子才辨认的出,其实她也是疼的。只不过她比较能忍。

    裴红凤对这位看起来娇滴滴的贵夫人,就有了新的认知,也有敬佩油然而生。一个如此刚强的女子,必然不是矫揉造作的庸脂俗粉。况且她家姑娘瞧得上的男人都这般爱慕面前这位女子,想来她必然还有更多可取之处。

    裴红凤为蒋妩穿上中衣,随后道:“待会儿我在想法子给你府中报信儿。”

    “不。此事还是不要宣扬。”蒋妩声音有些虚弱,却很坚决:“大过年的,不要叫爹娘平白的担忧,还请红凤姑娘,稍后命人回去通传一声,就说……就说皇上赐阿英假期,我们小两口去京郊的温泉汤浴了。”

    “这样好吗?”裴红凤沉吟道:“锦宁侯的伤势,你不告诉他的爹妈,仔细回头他们知道了怨你。”

    蒋妩摇摇头,道:“那也是以后才怨的,现在要紧的是阿英的伤着实不好让他们知道。”蒋妩不方便与裴红凤解释太多,转而道:“今日多亏了红凤姑娘帮衬着,请代我与杨姑娘传个话,就说今日相救之恩,蒋妩他日必将报答。”

    “嗨,锦宁侯夫人着实不必如此,我们家姑娘心悦曹公子,曹公子又将锦宁侯和夫人看的这般要紧,那么你们自然也就是我家姑娘需要在意的人了。早前姑娘就与我说过,曹公子心目中,锦宁侯与您的地位极高,要我好生客套伺候,千万不可怠慢,我还是谨记于心的。况且我家姑娘又与夫人您交好。不过是举手之劳,提供个安身之处罢了,有何至于夫人这般客套?”

    蒋妩微笑摇头:“患难见真情,红凤姑娘能在此时提供安身之所,我们已经格外感激了。我还有一些事,想求红凤姑娘帮忙。”

    “你说。”裴红凤佩服女中豪杰,看在蒋妩身上那么多伤口的份儿上,她也会帮忙。

    蒋妩道:“一则。就是我方才说的给府里我公婆那处送个信儿。二则。请红凤姑娘吩咐人打探一下街上的情况。尤其是瞧瞧方才发生打斗的地方,五城兵马司的人可曾来了,若是来了是几时来,几时去的。三则,还请红凤姑娘帮忙,唤刚才陪同我进来那个黑衣人来。”

    “都是小事,我即刻就去,我已经让郑妈妈预备了粳米粥。待会儿夫人用一些在用药。”

    “多谢你了。”

    蒋妩费力的披上裴红凤找来的棉褂子,不过片刻功夫,门扉便被轻轻叩响,方才那黑衣中年汉子已经传了大燕寻常百姓的装束,进了门来行礼。

    蒋妩道:“请壮士这边来。”

    汉子便到到蒋妩身畔垂首而立:

    “夫人有何吩咐,尽可直言。”

    蒋妩道:“达鹰现在何处?”

    “陛下自然是在我国宫中。”

    “那么,是他吩咐你们几人跟踪阿英?”

    汉子脸上闪过不悦和不平,“夫人不该这样说,陛下是吩咐我等留下保护夫人,与锦宁侯没关系。况且我等只为了保护而来,何以夫人以为我等是在跟踪?”

    蒋妩此刻已十分疲惫。揉着眉心道:“也难为你们平日里藏的那么严实了。既然是达鹰留下你们,我领他的这份情。只是这里我还有几个疑问。”

    一听蒋妩说领文达佳珲的情,汉子就笑了:“请夫人尽管问,在下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蒋妩抬眸,眼神光芒锐利,直刺人心:“你说,你们是奉命保护我,就算是怕跟紧了被我发现了踪迹来的慢一些,也不至于来的这样晚,为何马车失火冲出重围时,你们不出现?为何当刺客将我与阿英逼到绝路时你们不出现,偏偏阿英咬舌自尽了,你们才来!”

    想不到蒋妩竟然会问出这些问题,汉子当真被问的哑口无言,眼神不留神与蒋妩的相遇,竟逼的他堂堂七尺男儿忍不住别开了眼躲避开了。

    蒋妩简装又笑了。苍白的唇抿着,许久才道:“我明白了。是你们的皇帝陛下这样吩咐的。你们只奉命保护我,是吧?至于我的夫君,我的孩子,我的家人,都不在你们的保护范围之内,是吧?”

    汉子沉吟,不敢多言。

    他深知陛下对面前这个女子的心意。也知蒋妩的心思不在陛下身上。他们方才在墙头观察下方,也亲眼目睹蒋妩与霍十九被包围,霍十九咬舌自尽之时,蒋妩是如何拼了性命突围的。他们原本也是要出手的,只是他略微由于之下才决定暂且拖延。

    陛下的确没有旨意要连锦宁侯也一同保护。

    以他们得到的消息,若是锦宁侯身死,燕国皇帝就等于断了臂膀,将来三年和平条约期满,金国要如何行使起步是要容易许多。

    所以他们拖延了时间。

    只是想不到,蒋妩竟然这般为了霍十九豁出性命。要知道今日如果蒋妩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和他们的家人都会被诛杀陪葬。

    蒋妩见汉子沉默。心中已经有了数,片刻后,已经恢复如常:“无论如何,今日都要多谢你们出手相助,也请代我谢过贵国陛下。”

    “是,在下定将夫人的话传到。想必陛下得夫人的话,也必然会开怀的。这段日子夫人从未主动联络过陛下。”

    蒋妩眉锋一挑,冷笑道:“你们不是都已经监视的清楚明白了吗?还需要我与陛下联络?你们就不怕,我略微多说一句话,就让你们丢官丢命?”

    汉子闻言身子一僵,恭敬的行礼道:“请夫人息怒,在下并无其他意思。”虽然房间传言,说蒋妩与燕国小皇帝有染,此女风评不好。可当面与之提起与另一男子联络之事,的确是他做的过分了。

    若是她在文达佳珲面前随便说他两句不是,怕是他这辈子也别想翻身。

    思及此,汉子单膝跪地,越加恭敬:“在下的确并无其他意思,请夫人千万不要多想。”

    “你不必如此紧张,此处距离金国千山万水,你还担心我与达鹰说什么吗?”蒋妩靠着柔软的引枕,道:“无论如何,今日多亏你们及时赶到,这份恩情,我是记得的。”

    “保护夫人是在我等分内之事。夫人着实不必客气。”

    “那么,若是我请求你们帮忙做些事呢?”

    蒋妩的语气温和,长睫低垂,叫人看不清她眸中神色。

    方才的对话,已让汉子明白蒋妩要是想在文达佳珲那里随意进一句半句“谗言”,要让他们倒霉也只是时间问题。

    “请夫人吩咐。”

    蒋妩抬眸,道:“请靠近些。”

    那汉子稍有迟疑,就到了蒋妩身边。

    蒋妩压低声音,在他耳畔说了几句。

    汉子惊愕的道:“夫人,你这样做,若是锦宁侯知道定会怪罪记恨你的。”

    “无所谓。”蒋妩轻叹,“比起他的性命,这些又算的了什么?如果今日他当真丧命,这会子我哭都来不及。”她虽威胁他,若他去了,她必然会跟着去。可蒋妩心里明白,若是霍十九不在了,他的担子就会落在她的肩头,她又怎么不去顾及他的家人,照顾他们的孩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章 守候

    强势了一整晚的女子面露脆弱,黑衣汉子也觉心下不忍,他想起前一阵陛下回国之前,在城郊的密林中将他们留下的十人叫在一处时的吩咐——

    “你等好生暗中保护,妩儿她身手不弱,加之霍英身旁还有个‘虚空剑’更是中原江湖中排名前十的人物,你们行事,被发现行踪是早晚的事。”

    “陛下何不与锦宁侯夫人直言你留了我们保护她……”

    “不,燕国人都瞎了眼,还当他是个祸国殃民的佞臣,朕还不瞎,霍英对他们的皇帝忠心耿耿,若知咱们的人留下,他断然不会听从的。何况妩儿她……”文达佳珲下素来刚毅的面容难得有怅然和温柔:“她性情刚烈,对霍英一心一意,若知我留了人,也必然不会留用你们的。”

    “如此一来,我等行事须得更隐秘些。”

    “你们都是朕的心腹,是以朕安心将此事交代你们去做,相信你们能够完成任务。你们只需记得,妩儿与‘虚空剑’的身手,等闲时候是不会出事的,是以你们不需要靠近,只远远看着便是。到真正危难之时再适时地出手。”文达佳珲当时的眼神有些恍惚,喃喃道:“想必能将她逼到绝境须得你们出手时,她身边安心可用之人也不多了,你们就听她的吩咐,叫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记得回朕一声便是。”

    他当时只觉惊异,他们这些人都是陛下年少时就养在身边的死士,人人忠心耿耿。且身手都是一流。办事能力也都不弱。陛下竟舍得一下子留下十名给一个异国的已婚女子,还要他们听她的吩咐。他们只知陛下是决断疆场的英雄,却不知英雄也有温柔重情的一面……

    “夫人,主子曾吩咐我等一旦您发现,就要听您的吩咐,您所安排之时我等必然做到。”

    蒋妩闻言,将心中郁结暂且搁去,“如此有劳了。还未曾请教壮士名讳。”

    “回夫人。在下纳穆。”

    “纳穆?是海洋之意。看来你是心胸宽阔之人。你们的姓名是后取的,还是父母给你们取的?”

    “回夫人,是陛下取的。”

    “看来达鹰对你十分爱重。既如此,纳穆,我方才说的三件事,就有劳你了。”

    “夫人不必客套,在下即刻去办。”

    纳穆行礼退了下去,到了廊下,见方才那位身材敦实的老妈子端着砂锅远远地站在院门前,想是听了主子的吩咐。不敢在屋内有人谈话时靠近打扰,便颔首示意她进去。

    郑妈妈笑着进了屋。将砂锅放在外间条案上,以簇新的白瓷碗给蒋妩盛了一碗熬得香浓的粳米粥,并几样小菜一同以黑漆木质的托盘端了上来,笑着道:“这位夫人,才刚红凤姑娘嘱咐我给您煮的粥,您好歹用一些,吃饱了肚子待会儿才好用药。”瞧这位夫人生的娇滴滴的容貌,弱不胜衣的西施模样儿,郑妈妈当真担忧她不肯吃不肯喝的,回头红凤姑娘回来了怪罪她侍奉不周。

    谁料蒋妩却并非那等娇柔的闺中女子,原本半场的衣襟还看得到她肩膀上绷带有血迹渗出,她却没事人一般伸手就来接托盘,笑容和气声音温柔:“有劳郑妈妈了。”

    郑妈妈受宠若惊,慌忙的扶着蒋妩靠着引枕,“夫人可不要动作,您这身上的伤若扯开了,将来可要留下疤痕的,万一再流血可不好了。您莫嫌弃老婆子粗拙,还是让我来喂您进食吧。”

    蒋妩是不习惯旁人喂食的,况且伤口虽痛,她却忍得住,依旧想自己进食,不料想郑妈妈却是个极认真的人,说什么都要代劳,蒋妩只好妥协,在郑妈妈服侍下吃了一碗粥,休息了片刻也用了药。

    收起盛药的白瓷碗,郑妈妈因蒋妩的配合笑容更加真诚了:“夫人您先歇着吧。”

    “这会儿还不累,劳烦你取棉氅来,我得去看看我夫君。”

    郑妈妈知道屋里躺着那位也受了重伤,身为妻子的,明知丈夫那样儿了,哪有自己睡的着的呢,这会不在阻拦,服侍着蒋妩披上一件簇新的细棉大氅,又戴上风帽,就随她去了正房。

    屋里灯火通明,贴了红色窗花的格扇窗上映出几人的影子,蒋妩平静了一下心情,才踏上台阶,回首道:“郑妈妈去歇着吧,大过年的,如此打扰实在过意不去。”

    “夫人说的哪里话呢,您快别客套了,屋里暖和,快请进吧。”

    蒋妩颔首,撩暖帘进了屋。

    曹玉见蒋妩已经更衣整理过,脸色虽苍白,精神却好了一些,终于放下心:“夫人不必担忧,侯爷生命无碍。”

    蒋妩眼神只在霍十九身上,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榻前,侧身坐下握着他的手,幽幽道:“想咬舌自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是心疼他,怕要遭罪一段日子。日后进食该有多痛。”

    “好歹是留下一条性命。”曹玉安慰道。

    蒋妩见霍十九昏睡着,惨白脸上满布汗水,知是他这会儿正在发高烧,便接过婢女手中的冷帕子为他覆在额头。动作时牵动肩头的伤口,一阵刺痛。但蒋妩却觉得,这样痛一痛,心里却是舒坦了。仿佛如此是能将他身上的痛苦转移给自己。

    曹玉望着她的侧影,她的长发在明亮的烛光之下泛着淡雅的光泽,修长的脖颈与姣好的侧颜都被氤氲成朦胧的画面。她望着霍十九时,眼神中的心痛仿若弥漫而出,将他也感染在她的情绪中。

    沉默许久,曹玉才道:“大夫说侯爷的舌头,痊愈后应当不影响碍口说话,只是或许会留下一些弊端。”

    舌头虽然没被咬掉,可也算是受了重伤,痊愈后是否能灵活还未可知。

    蒋妩自然早已想到,她心疼他的伤,却不会有丝毫嫌弃,但她担忧霍十九那般要求完美的人,会因此伤的后遗症而感到自卑。

    无论如何,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如今他的性命无碍,她已经能放下一半心。

    “夫人,侯爷这里无恙,您身上也带着伤,不如去歇着吧。若是侯爷好起来,您却病倒了那可怎么好?莫说别的,府里的事情还指望您,小世子还要依靠您。”蒋妩肩头的伤深可见骨,才刚私下问过大夫,虽未曾伤及大血管,可也流了不少血,加之她身上其他伤口加起来也有六处。

    曹玉不敢亵渎她,可却禁不住在想她一个年轻轻的姑娘家,竟然闹了满身的伤痕。

    霍十九曾说,之前已有大夫给她瞧过,说只要保一年不犯病根儿,先前亏损的身子就无碍了。谁知又因为他一时疏忽,遭了此等横祸。

    他真恨不能以身代之。

    蒋妩摇头,又为霍十九换过覆额的帕子,“我在这里看着他。”回头望着曹玉:“墨染,轻功好学吗?”

    曹玉一愣,随即道:“夫人若想学,在下身之所学可以倾囊相告。但任何功夫都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的。”

    武林人士,最在乎的便是功夫秘法,曾经为了一本武功秘籍闹得血雨腥风时候也是有的,曹玉江湖年纪轻轻,江湖上已排名前十,一手剑术出神入化,虚空剑并非浪得虚名,这样一个人,竟然允诺对她倾囊传授。

    蒋妩耸然动容,“墨染,我不知该如何谢你。这些年来你为阿英做的,我尚且不知该如何报答,往后怕又要继续劳动你。”

    “夫人何必言谢。”曹玉笑道:“我从未想过要夫人和爷的任何回报。”

    蒋妩在重新绞了冷帕子为霍十九覆上额头,不知为何,她不愿与曹玉眼神相遇。身许是那日听过裴红凤的话,她心有所动吧。

    曹玉端了铜盆,悄无声息的出去换水了。也不在与蒋妩多言语,只默默的陪同大夫一同照顾。

    不多时,蒋妩觉得自己也有些受不住了,浑身发冷,眼前发黑,揉着额头抬不起头来。

    曹玉忙道:“夫人,还请你爱惜自己,你若不放心,我在一旁给你搬张暖榻来。”

    “只能如此了。又要劳烦你。”蒋妩强打精神,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曹玉看不得她如此,立即去寻来一张贵妃榻,找了郑妈妈,在上头铺上厚实的软褥,以汤婆子捂惹了,才请蒋妩躺下。

    明明想睡,蒋妩却因放心不下,不过一会儿就强迫自己醒来看看霍十九的情况,看的郑妈妈都禁不住道:“夫人与她相公真是伉俪情深啊。”

    曹玉也深感如此。

    不多时外头传来马蹄和车轮滚动的声音,郑妈妈出去迎接,不多时,就见杨曦一身锦裘,在裴红凤和唐潇的陪同之下先后进了门。

    曹玉见来人,惊愕道:“杨姑娘,到底还是打扰你了。”

    杨曦微笑,打发了郑妈妈等下人都出去,这才一面脱掉锦裘一面道:“怎能说是打扰。朋友有事,我哪里还能坐得住。”

    到了里间,见蒋妩与霍十九一人卧榻一人暖炕相对而卧,还都发着烧,杨曦禁不住叹息:“怎么就遇上这样的事儿了呢。对了,红凤,你不是刚去帮锦宁侯夫人办了事么?这会儿她睡着,你就回话给墨染也是一样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九章 搜查

    杨曦直接称呼曹玉的表字,倒是叫曹玉有些不自在的红了脸,他原本生的俊秀,在灯下双颊绯红,更显的秀气的像个姑娘家,眼瞧着他那般,杨曦总是叱咤商场惯了的,见状也觉脸热心跳,不自在的在一旁寻了个空位坐下,别开眼不在看曹玉了。

    红凤眼瞧着二人如此,心下大乐,道:“夫人吩咐我去回霍家的老太爷和太夫人,就说皇上给了锦宁侯假期,他们趁机去温泉汤浴散心了。我瞧着霍老太爷虽然满口答应着,真格的信了或不心我也拿不定。还有,方才打斗的地儿我也去瞧过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只是最后去走了一趟过场,并未认真去理会。”

    曹玉闻言颔首。五城兵马司的指挥戴琳是英国公门生,乃是英国公把握整个京都防卫不可动摇的一枚铁钉,虽刺杀霍十九和蒋妩的凶手是谁尚不清楚,但见五城兵马司的人没有出来照章办事,就已可看出些什么。

    英国公的人,难道会在英国公行凶之时出来阻止么?

    如今,英国公与霍十九已经撕破了脸,还不知道局势会往哪一步发展。

    曹玉沉吟之时,绞了冷帕子为霍十九敷在额头,犹豫着看向昏睡的蒋妩,沉思片刻才低声道:“还请杨姑娘吩咐个随行的小丫头来帮帮忙吧。”

    杨曦原本在观察曹玉,见他眼神落在蒋妩睡得并不安稳的娇颜上时,心中就犹如积了满盆的冰一般,她聪慧过人。自然瞧得出曹玉对蒋妩的心思。能够就近照顾心爱之人。也的确是个极大的诱惑。更何况也只有趁着这个时机,曹玉才有机会碰触到他心爱的女子。

    可他并未那样做。他求助于她,不愧是正人君子。

    杨曦将精致的描金珐琅彩小暖炉放下,亲自到了蒋妩的贵妃榻前,接过曹玉手中的帕子道:“你且安心,我和红凤亲自来照顾夫人便是,你安心照看着侯爷。”

    “这如何使得,杨姑娘的身份哪里能做这等事……”

    杨曦莞尔:“我哪里不同了?士农工商。商排最末,我只是个商人罢了,况且照顾锦宁侯夫人,能赢得你的友情,这‘买卖’稳赢不亏。我是商人,在我的脑海中,只论盈亏,不论其他。”

    她本就生的貌美,且如今眉眼含笑,眼神温柔。明明对他心存好感,却不穷追滥打叫他为难。如此体贴的美人。叫曹玉心里也不免动容,诚恳道:“如此就多谢你了。”

    “不必如此客套。”

    杨曦温柔一笑,便专注于手中的活计,曹玉则去外头安排霍十九暂不能回府时的相关事宜。

    曹玉觉得,霍大栓夫妇或许已经猜到霍十九这方有事,或许还不知怎么个担忧法,只是他现在心情难以平静,又自知没有霍十九那等镇定,若是这会儿去见二老,难保不会穿帮。就只安排了人好生保护着侯府上下,绝不叫人钻了侯府的空子罢了。

    只是曹玉也没想到,蒋妩和霍十九夫妻俩当真也是同病相怜,直到正月初六,皇上给的假期满了,二人才有好转,不在发热,却都是十分虚弱。霍十九因口中的伤,就只能吃些清粥果腹,眼瞧着蒋妩就躺在自己身边,鬓发散乱脸色苍白,想关切一番,偏口不能言,此等煎熬着实令人烦躁。

    蒋妩却总是能猜得中霍十九的想法,大口吃下郑妈妈喂给她的粥,笑道:“我已经好了,不在发热,身上也有了力气,这会儿就是去外头院子里跑个十全八圈的也不成问题。”

    霍十九蹙眉,因伤而消瘦苍白的俊脸上明显摆着不赞同。

    蒋妩失笑道:“只是打个比方,又不是真的要出去,瞧你紧张的。”

    霍十九明丽的眼中闪过笑意,毫无威严的白了她一眼。

    蒋妩禁不住笑道:“果真是个美人儿,一嗔一笑皆是风情啊。”下地趿鞋坐在霍十九身畔,食指轻抚他生了胡茬的下巴,又换来“美人”的一个白眼。

    霍十九口中疼痛难忍,近日只吃没味道温凉的清粥,这会儿气色很差,但蒋妩就在他身畔,比起那日走入绝境了一般的令人崩溃的场面,现在着实已是欣慰,再不敢奢求了。

    他将蒋妩搂在怀中,下巴轻轻磨蹭她的额头。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你安心便是,家里墨染已经安排过,安全无虞。咱们在这儿养了这段日子,爹娘只当咱们去温泉了,等回头再找个法子搪塞过去也就是了。墨染昨儿刚回去,七斤已经会喊娘‘奶奶’,急的爹每日见了七斤就‘爷爷、爷爷’的教导不停。家里一切安好,孩子也好,我也很好,你如今只需好生调养,将伤养好才是要紧。”

    霍十九点头,回身在炕几上托盘中铺设的白纸上写字:‘假期已满。’

    “这也不难,回头想法子与皇上解释清楚便是了。”

    霍十九又写:‘担心多疑。’

    “若真要疑心,无论咱们做什么也都是要疑的。”

    霍十九沉吟片刻,颔首,随即又落笔‘解释清楚为妙,免其冲动。’

    冲动,就会做出令人意外的事。意外的事,多是惊多于喜的。他现在与皇上必须是要一条心,经不起再多的碰撞和波澜了。若是在如此紧要时候领皇帝起了疑心,今后的日子怕更要纠结。

    “也对,五城兵马司那里近些日并未将除夕夜街市上的事报上去,皇上想必还不知情呢。如今你我都已渐渐好了,也该与皇上商议一番。至于爹和娘那里,可以暂且不回去,等你伤痊愈在说。”

    霍十九默默的点头。

    蒋妩又给他上了药,霍十九便疲惫的先睡了,见他呼吸渐渐均匀,蒋妩穿着妥当,去外头散步透气。

    谁知刚踱步不到一圈儿,纳穆就回来了。

    “夫人。”

    “何事这般慌张?”

    纳穆压低声音道:“今日一早,贵国皇帝去了霍府,没见锦宁侯在家中,又听霍家老太爷说锦宁侯与您一同去了温泉汤浴,就命人快马加鞭的去附近的山庄查探,后头的事我等无法入宫探查,是不知的,只是这会子,皇帝的车马和御前侍卫金吾卫等人已经往这边来了。”

    奇了,小皇帝如何知道他们住在这里?

    杨曦是断然没机会去告密的,家中的仆妇这些人始终也没有出过院落。曹玉她最是信任,还有谁有理由、有立场去做这等事?

    蒋妩眯起杏眼,上下打量纳穆。随即冷笑道:“你不该叫纳穆,该叫苏勒才是。”

    纳穆闻言单膝跪地:“夫人谬赞了,在下哪里担得起睿智二字。”

    “达鹰身边有你这样有勇有谋的手下,当真是万幸。只是不知道你违背你国陛下的意思,私自去做这些事情,陛下会否领情。”

    “夫人在说什么,在下真的不懂。”

    “你不懂?咱们在这里的事情如此机密,有谁知道?除了英国公,就只有贵国有动机挑拨侯爷与皇上的关系。纳穆,你这般做,是达鹰授意的,还是你私自决定的?”

    纳穆连连摇头,心已经慌了。

    “请夫人千万不要多想,误会了在下。我等奉旨保护夫人安全,待夫人发现我等行踪就听从夫人的吩咐,您叫做什么,咱们自然就做什么,其余的真的是没有做啊。”

    “罢了。”蒋妩站起身道:“此事我便不追究了。你们想什么,我清楚,我能做什么,你们也清楚。今日若非你们帮忙,我或许还走不了这一步棋呢,我该谢谢你们才是。”

    纳穆的确是有意利用宫里的眼线将霍十九所在之处透露出来,目的也的确是如最初想的那般,挑拨霍十九与小皇帝之间的关系。

    只是想不到,秘密被揭穿,蒋妩竟然还要“谢谢”他们?

    莫非……

    “纳穆,如果你还想要活命的话,就带着你的人速速离开吧,如果无意外,我可以保证不在答应面前提起此事,否则,我的能耐你是知道的,就算进了天牢,我也能随意出入,到时候去你们金国见了达鹰,说起你不听从他的吩咐违逆他的初衷,他或许饶不了你以及你的家人。”

    纳穆背脊已冒了凉汗,拱手利落的道:“是,多谢夫人!”

    飞快的出门去,带着所有金国人快速离开了。

    蒋妩却像没事人一般,溜够了弯就回了卧房,爬上暖炕,在霍十九身旁的空位躺好小憩。

    她迷迷糊糊,许是刚睡着,也许是睡了很久,就听见外头有错杂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甚至还有冷兵器出鞘时刀剑锋利的摩擦声。

    蒋妩睁开眼,推了推霍十九。

    “阿英,来人了,你别怕,这次千万不可再轻举妄动。”

    霍十九一个激灵醒来,就听到了蒋妩这句话。

    不等坐起身,就听见喧闹声音已经到了院子里。

    “军爷,我们可都是寻常的小老百姓,哪里会窝藏什么逃犯啊!军爷,您几位听我说……”

    “滚开!”

    怒喝声之后,房门被一脚踹开,几名身着金吾卫服侍的青年站在了门前。

    霍十九一见几人,就眯起了眼。(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章 清楚

    小皇帝身边的人,霍十九大多是认得的。因为新君践祚时才刚九岁,朝中又有英国公这般强势的权佞辅政,英国公的那点心思又是明眼人皆知。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谁不会掂量一番再做选择?小皇帝一个九岁孩童,当初若说能压得过英国公,只会叫人觉得那是蜉蝣撼树天方夜谭。而身为一个皇帝身边要有自己的部署。霍十九在给小皇帝选择心腹时,也着实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如今在他面前的这些人,十有**是他当初带去给小皇帝的人。

    今日却以这种方式见面,着实令霍十九唏嘘。

    瞧这架势,是来抓人的?方才隐约听见外头有人说“盗匪”。

    皇帝身边的御前侍卫和金吾卫,难道会随随便便出来抓“盗匪”?这样的借口,没有丝毫说服力,只让他觉得很好笑。

    方才闯进门的青年们也在同一时间打量霍十九,见他只着中衣,虚弱的靠着迎枕,形容憔悴,脸色煞白。锦宁侯夫人依着他的肩头,长发披散,颦眉抿唇当真形若西子,柔媚可人。

    依着皇上的意思,这会儿锦宁侯不是应当正与金国蛮子密谈吗?

    见到这样的锦宁侯和夫人,他们都有些意外。

    望着蒋妩怔愣之际,却觉病弱的侯爷眼神锐利的扫来。仿若淬冰的锐箭扎在身上一般。

    几人心头都是一跳,忙慌乱转过身去。就算锦宁侯做错事,在皇帝还未开口之前。如此盯着锦宁侯夫人瞧也是不该。

    霍十九抓过放在床沿的袄子为蒋妩披上。因口不能言。千言万语也只用眼神来传达罢了。他秀丽的眼睛在看向她时候满布歉意和安慰,却又坚定的将她护在怀中。

    今日生变,俨然要将他们再度逼入绝境,他又岂能让她有任何危险?眼角余光看到曹玉已站在廊下,霍十九略感心安,只可惜这会子他开不了口,大手转而摸了摸蒋妩的头。

    蒋妩明白他的心意,拉过他的手。滑嫩脸颊在他手心上猫儿一般蹭了蹭脸颊,随即下地穿上鹿皮软靴。摸到靴筒之中藏着的匕首,觉得心下安定。垂首悄无声息的站在霍十九身旁,扬声道:“既然找到这里,有何吩咐,就请直言吧。”

    为首青年闻言方敢回头,看着沉默的霍十九,未等开口,就听木质的屋门吱嘎一声被推开。

    小皇帝穿着件鹅黄色锦绣仙鹤纹黑貂绒毛领子的大氅,带着穿了一身铁灰色袄子的景同进了屋。

    原本。霍十九是存了一线希望的。只是想不到他们竟真的以这种方式相见。他甚至不知该说什么。这会儿非常庆幸他伤到了舌头,根本也无法开口说话。唇畔溢出苦笑。

    小皇帝看到霍十九与蒋妩这般景象,也是一惊。愕然问:“你们俩这是……”

    霍十九别开了眼,只留给小皇帝一个苍白的侧脸。

    蒋妩笑着屈膝:“皇上怎么想起来了?可是听说我与阿英遇刺的消息了?”随即诧异的道:“为恐父母担忧,此事我们并未告知家人,况且五城兵马司的人应当也没有将消息传报上去。本想伤好些个再回皇上,不成想竟惊动了圣驾亲临。”

    感激的望着小皇帝:“真是劳动皇上了。”

    蒋妩晶亮双眸直视着小皇帝的双眼,眼神明了湛然,竟让小皇帝感觉到非常狼狈。只恨不能立即别开眼躲闪开她的目光。

    可蒋妩却不给小皇帝别开眼的机会,“除夕夜离开皇宫,半途中遭遇刺客,因为身旁侍卫不足,我与阿英被包围在巷中,阿英担忧我寡不敌众,劝我先逃,我又哪里能放下他不管?所以他为了不成为我的拖累,咬舌自尽了,幸好当时情急之下,或许咬的偏了,或许力道不够。也幸好墨染看到了阿英发的响箭,带了人急忙赶来击退了刺客,否则今儿个我可就不能在这儿给皇上您回话了。”

    “英大哥竟然咬舌自尽?!”

    “也是情势所逼。当初还以为再见不到皇上了。今日能得得以再见,当真天见垂怜。”

    小皇帝一时尴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幸而蒋妩讲了个好理由,他便回头屏退了所有侍从,只留了景同在身边,到床畔霍十九跟前坐下。

    “英大哥,你伤如何了?给朕看看。”

    这是要验伤吗?

    霍十九缓缓转向小皇帝,垂落在肩头的长发滑落向一旁。随即张了口。

    小皇帝只看了他口中一眼,就已觉得心如刀绞,再不忍心看下去。

    原来霍十九是在此处养伤,并非是与金国人密谋。他得了消息,当真觉得五雷轰顶痛彻心扉,他真的没有自信,不知道霍十九会不会一直对他那般忠诚下去。他只是没有自信……

    “英大哥,朕……”小皇帝声音哽咽。

    霍十九垂眸,没看小皇帝。

    蒋妩心疼不已,心中幻想着将靴子中暗藏的匕首插入小皇帝心脏之后会如何,第一个想到的,却是霍十九或许会心疼,会难过。

    她太了解霍十九的性子了。他虽然对待敌人出手狠辣,但对待真正放在心上的人,从来都是包容又宽容的。小皇帝在他心目中,是君王也是孩子,作为一个忠臣一个长辈,又如何会对一个孩子真正狠得下心?若非发生什么触碰到霍十九底线的事,他应当都会原谅。

    不过蒋妩并不气馁,因为今日的事等于又在霍十九的心中埋下了一些与小皇帝的芥蒂,他那般聪明的人,只要有了防备,事情就会好办的多。

    “皇上不必难过,大夫说活,阿英的伤性命无忧的。”蒋妩为小皇帝斟了一盏茶。

    小皇帝这会儿后悔不已,还哪里有心情吃茶。接过茶盏放在一旁,回头吩咐景同:“吩咐下去,请太医来此处给英大哥诊治。无论如何,朕都要英大哥能恢复如常。”

    “遵旨,奴才这就去。”景同恭敬的给小皇帝行礼,又关切的看了看霍十九,便退身出去。

    小皇帝心虚,不敢与霍十九对视,但关心却是真诚的,“英大哥,你莫要担忧,朕一定找最好的大夫治好你。”

    霍十九抬眸,不愿细想小皇帝今日的来因和态度上的异常,只是浅笑着点了点头。

    见他再度对他微笑,小皇帝心里终于有了些底,商议道:“英大哥不如随朕入宫去住吧,在这里养伤也不是那么一回事,既然暂且不能回府里,宫里不是更好么?”

    霍十九微微摇头,依旧微笑。

    蒋妩便道:“其实我们也打算回府去的,这件事开始想要瞒着爹娘,也是因为不确定情况如何,现在阿英生命上无大碍,我的伤也无恙,总归还是要回府去的。阿英的伤并非一日两日就好得起来,总不能这段日子都在外头,那样不但瞒不住,还会累的老人家疑心担忧。”

    “姐姐说的也在理。”小皇帝颔首,随即眼前一亮:“要不干脆让老太爷、太夫人和七斤都进宫来?朕也喜欢人多热闹些呢。”

    蒋妩感激不已,却是犹豫着道:“皇上厚爱咱们心领了,当真无以为报,只是……还是不要入宫的好,您想啊,英国公哪里如今已经是撕破了脸,我等在宫外,若要行事也方便一些,也不至于叫英国公多猜逼得他狗急跳墙。”

    蒋妩的理由找得漂亮,小皇帝也不好多劝说什么,只怕太过热情的邀请,会让霍十九和蒋妩再多想,就颔首道:“左右皇宫是朕的家,朕的家门永远是为了英大哥敞开的。”

    他的语气要比平日里真诚热情的多,霍十九了解小皇帝的性子,他必然是因此番闯了来,心怀愧疚。

    虽然他的多疑让他心寒,可皇帝的愧疚,至少能够证明小皇帝的心还是好的。

    不多时太医来诊治过,与大夫的说法相同,要好生将养着才行。小皇帝就被蒋妩劝着回宫去。

    临出门前,他还依依不舍的拉着霍十九的手:“英大哥好生养伤,回头朕来看你,这段日子你就只管调养好身子,千万不要再劳累了。”

    霍十九微笑一成不变的温和,点头。蒋妩将小皇帝送到了廊下。

    直到小皇帝一行人离开,站在庑廊下的曹玉才松了口气。在蒋妩要进房门之前,使了个眼色。

    蒋妩会意,与曹玉到了一旁。

    “夫人,才刚皇上的人将宅院彻底搜查过了,并未见任何异状才罢休。”

    “料想他们会这般的。”蒋妩叹息道,“他是真的开始防备阿英了。阿英为了他付出那么多,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换不到么?不相干的人几句挑拨,他就真的兴师动众带着人来……”

    曹玉抿唇,低声道:“夫人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蒋妩闻言,便知曹玉或许知道了她与纳穆的那段谈话,也或许是曹玉看到纳穆带人匆匆离开起了疑心。

    对于曹玉,她是完全信任的。

    “你别怪我多心,我只是怕阿英被蒙在鼓里利用罢了。我虽知道他来,却不知道他是这样的来法,他要做什么,我不阻拦,阿英不是糊涂人,只要叫他看到,他自然能想清楚。”(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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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女当嫁介绍:
女特工穿越古代,励志享受人生。 她懒、馋、狠辣、毒舌、坏脾气、贪图享乐,空有一张美人皮,不做半点闺秀事。 可这样的她,却被本朝第一美男子也是第一大奸臣给盯上了…… 她是该练就双“奸”合璧,还是该“惩奸除恶”?这是个难题。 *** 本文宅斗,但非常见宅斗,慎入。 女主绝非善类,各种恶毒,慎入。毒女当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毒女当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毒女当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