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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吱吱     九重紫txt下载     九重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五章后山

    后山的小河,河水清澈,河底的白色鹅卵石清晰可见。,!

    宋墨站在河边,静静地注视着潺潺流水中倒映的树影。

    石青色的锦袍,碧玉簪子,挺拔的身姿,静谧的气息,他仿佛化成了他身后那片树林里的一棵树,融入那清风碧空之中,寥寂苍茫中透着秋高气爽的澄净。

    下了软轿的窦昭不由脚步一滞。

    宋墨闻声已转过头来,笑道:“你来了!”

    他的目光温和,笑容真诚,窦昭却骤然失声:“你怎么瘦得这样厉害?”

    原本精致无暇的五官因为削瘦而更加分明,让他纵然面带微笑也显得肃穆冷峻。

    “是吗?”宋墨笑道,“我怎么没觉得?”

    窦昭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

    不管是谁遇到他这样的事恐怕都要辗转反侧寝食难安,何况身上还带着伤。他能站到她面前,已实属不易。

    她不由道:“你的伤,怎样了?”

    “还好!”宋墨显然不太愿意谈及,简略地道,“让顾玉帮着请了太医院最好的御医,都说不能心急,只能慢慢地调养。我这些日子就躺在床上混吃混喝的,哪里也没有去。”然后笑着问她,“听说及笄礼很热闹,可惜,我不能来道贺……”眼中流露出淡淡的遗憾,倒是真的觉得可惜。

    窦昭却忍不住腹诽。

    就算是你没遇到这破事,就算你身上没伤,你能来吗?你以什么身份什么借口来?

    念头闪过,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宋墨想干什么还有干不成的?!

    说不定他不能来道贺还是件好事。

    若是让他找到了借口和自己正大光明地来往,那以后宋家的事她怎么能避得开?

    然后想到了纪咏。

    怎么她遇到的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的性子?!

    然后又想到邬善和魏廷瑜……只觉得宋墨和纪咏都叫她头痛。

    她索性什么也不想,左右看了看,指了不远处的一块大青石,对宋墨道:“我们过去坐坐吧?”话音一落,就觉得这话有些不妥——据说宋墨的伤很严重,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又忙道,“算了,还是站着说话吧?”心里不禁嘀咕,也不知道他这样站着吃不吃力……

    宋墨望着窦昭笑,笑意一直从眼底深处流淌到了眼角眉梢。

    他轻轻地道:“我没事。外伤早就好了,内伤……我大舅觉得学外家功夫过于霸气外露,我们宋家是皇上近臣,我学这个不太好,早年特意寻了师傅告诉我练习内家养生功夫,这功夫本就如小火文茶,要慢慢地来,倒也不急于一时。”

    “那就好!”窦昭想到段公义第一次见到宋墨时就说宋墨好像学过什么特殊的武技,想着蒋家和宋家都是百年旺族,肯定有外人不知晓的防身保命之术,就随口应了一句。

    宋墨微微地笑,道:“你上次跟我说,田庄有野菜,是不是就长在这后山上?我怎么一株也没有看见?”

    窦昭忍不住道:“你认识野菜吗?”

    “认识啊!”宋墨笑道,“我从前不认识,回去之后让人采了些回来……很稀有的不认识,一般的都认识了。”

    不至于吧!

    窦昭眨了眨眼睛。

    宋墨却很认真地朝她点了点头。

    窦昭朝四周望了望,拔了一株长着椭圆形叶片植物折了回来:“这是什么?”

    “这……”宋墨没见过,顿时额头冒汗,喃喃地道:“应该……是……叶蓼?”

    还真是用过功的!

    窦昭心里嘀咕着。

    “不对!”她肃然地道,“这是酸模。”

    酸模和叶蓼长得十分相似,不过一个的叶子长窄长些,一个的圆润些。

    宋墨窘然地擦着汗。

    窦昭哈哈大笑。

    那笑容,带着几分促狭几分狡黠,因而有种恣意的飞扬,明亮了宋墨阴郁的心。

    他不由跟着笑起来。

    笑容让宋墨的眉眼变得柔和起来,显露出些许少年的昳丽。

    窦昭在心里暗叹可惜。

    这么漂亮的一个少年,宋宜春却硬生生把他变成了个杀戮者。

    “这也叫酸溜溜。”她摇晃着手中的酸模,“是长在夏天的野菜,摘下来之后用清水洗干净,放入滚水中略微焯一下,捞出来就可以吃了。有清热凉血的功效。”

    宋墨接过窦昭手里的酸模,笑道:“上次吃的是秋葵,你好像很懂这些似的。”

    “嗯。”窦昭抬头望着河对岸的三株野桃树,笑道,“我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小时候常和村里的孩子一起上山摘野菜,还下河摸鱼,”她指了小河边的一处拐角,“看到没有?到了夏天,那里就会有很多的野鱼……”窦昭回过头来,笑着问他,“你走得动吗?”

    “嗯!”宋墨点头,“走得动。”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窦昭笑着朝前走,道,“你要是觉得吃力,就说一声。”语气微顿,道,“不要硬撑着,那样没意思。”

    “我知道了!”宋墨笑着,跟窦昭踩着石头过了小河。

    窦昭手脚麻利地爬上了野桃树。

    宋墨没有犹豫,紧跟着爬了上去。

    他看到大片的庄稼地和两个村落,东边那个是窦昭的田庄,一座青砖瓦房立在村子中间,一些低矮的泥草房围在旁边。另一个却很陌生。两个村落的大小、布局都差不多,他甚至能看清楚在田里劳作的农人和青砖瓦房中走动人的影。

    窦昭指了那个让他觉得陌生的村落,笑道:“那是郎家的田庄。郎家的人很少到这里来,打理田庄的是个瘦瘦的老庄头,他有个白白胖胖的老婆,很喜欢喝酒,每次喝多了酒就追着老庄头打,老庄头一边骂,一边往田里跑,田庄里的人就都跑出来看热闹……”

    宋墨忍俊不禁。

    他仿佛看到小小的窦昭,眉眼儿弯弯地趴在这里看郎家的庄头夫妻打架……那种可笑的喧闹,如同股暖流,漫过了他冷漠的心田,温暖了他的心。

    窦昭的神色却突然变得很凝重。

    她凝视着宋墨的眼睛,沉声道:“我不知道令尊为何要陷害你!”

    宋墨的笑容凝结在嘴角。

    窦昭转过头去,目光重新注视着两个看上去相隔不远的村落。

    “你知道我母亲是投缳自尽的吧?”上一世,她常站在这里眺望两个村落,这一世,却很少有这样的机会,“我常常想,她为什么一定要投缳自尽?难道我就不值得她留下来吗?这世上,有谁会把我放在心上?有谁会不计生死地维护我?我难道连村头的赖三也不如吗?他每天在外面被人欺负他娘还把他当宝贝似的……”她的眼底闪过一丝茫然,“有时候我想得快要疯了,就会在山上乱跑一通……有一年的中秋节,三伯父给我送来一匣子京式月饼,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很乱,待三伯父一走,我就跑到了山上,猛地抬头,看见这三棵野桃树……当时我穿了件新衣裳……我就像村里的孩子一样,爬到了树上,衣服被挂破了,却看到郎家的老庄头被老婆追打……”或许是想到当时的情景,窦昭翘着嘴角笑了起来,然后指了郎家庄最西头的一户人家道,“那屋里有两个女儿,她们的父亲每到农闲时节就会挑着杂货挑子走村串户,回家的时候总会给她们带两个烧饼回来。”接着指了另一户人家,“那家的婆婆很厉害,媳妇手脚略慢一点就会站在屋檐下骂,可有一次她媳妇病了,她立刻去城里请了大夫,还帮媳妇熬药……”窦昭凝望着宋墨,目光炯炯有神,“你看,这世上有不好的,可也有好的,若是多见识些人或是事,就会发现,还是好的比不好的多!”

    她是在劝自己不要把父亲对自己的陷害放在心上吗?

    宋墨的视线有些模糊。

    不知道是为了窦昭所说的那些话,还是为了她对自己的用心。

    “我只是不太相信我自己的父亲,”窦昭的声音时高时低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所以听说严先生和徐青被人追杀,就留了个心,让段公义和陈晓风他们进京去打探一下消息。如果你真如我所料的被令尊陷害,就伸把手,如果没有……小心驶得万年船,就当我杞人忧天多此一举好了!”

    宋墨笑,笑得苦涩:“还好你多此一举,不然我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窦昭没有说话,她朝山下的两个田庄望去。

    已近晌午,村中升起袅袅炊烟。

    宋墨顺着窦昭的目光望过去。

    送饭的妇人三三两两地打着招呼,笑嘻嘻地结伴往田里去。

    安静的村落因为这笑声而平添了些许的热闹,让人感觉到的却不是喧嚣嘈杂,而是勃勃生气。

    宋墨感觉到自己的心也像这村落似的,变得宁静而轻快起来。

    他扭头望着身边的窦昭,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不用客气。”窦昭笑道,“你会发现光阴如箭,前一刻让你痛不欲生的事,只要过了那一刻,你很快就会忘记,甚至连那伤痛也会一起忘记。”

    躲在树林后面远远地望着宋墨和窦昭的夏琏却满腹的忧虑:“世子爷和窦四小姐到底要说什么?怎么爬到树上去了?”

    陈核想到窦昭对自己“下不为例”的警告,不由抿了抿嘴。

    窦四小姐肯定是要和世子爷说她为什么会发现英国公对世子爷有企图。

    他因此而有些心不在焉,道:“或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在树上谈,肯定是不想被人偷听。”

    “是吗?”夏琏很怀疑,“这后山连只蚊子都飞进来,谁能偷听世子爷和四小姐说话啊?”

    自从英国公府发生了“盗贼抢劫”之事,不管是英国公还是世子爷,身边都增加了很多身手高超的护卫。就算是来真定,世子爷依旧是带了足够的人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好坏

    宋墨觉得窦昭的话很有道理。

    他被父亲杖责之后,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母亲烧着地龙的内室地砖上的时候,心如死寂,只希望一睁开眼睛,所发生的事不过是场梦罢了,父亲还是原来那个对他有些唠叨但很严厉的父亲,弟弟还是那个有点懦弱但事事对他言听计从的弟弟……那一记刻,他觉得,死,不过如此。

    可他被窦昭救了。

    他的乳兄陈桃因为不愿意出卖他被打死了,他的幕僚和贴身护卫被追杀……他不得不站起来,麻木地和父亲对峙……那时候,他觉得人间惨绝,不过如此。

    可窦昭派去的护卫帮他及时把信送到了。

    他不仅重新确定了自己的地位,而且还争取到了母亲的陪嫁,颐志堂的管辖权,就算戴着“孝顺”这顶大帽子,他也有办法和父亲一争高低了。

    每当他觉得自己走到了死胡同的时候,总会柳暗花明,又有了新出路。

    宋墨想到窦昭和他说这话时的表情。

    笑容一点点的从她眼底消散,闪过些许的伤感,些许的悲凉,些许的无奈,些许的唏嘘……但又很快的一一敛去,重新变得神采奕奕,顾盼飞扬,仿佛长途跋涉的旅人,孤单寂寥的漫漫长夜中,终于敌不过万水千山的疲惫,这才流露出几份掩饰不住倦意。

    坚韧而又脆弱。

    顿时让他心痛难忍。

    她是那么的美好,生活对她,却是如此的不公平!

    他突然间很想见到魏廷瑜。

    “陈核,”宋墨吩咐道,“我们立刻回京都去。”

    “啊!”陈核错愕,“您,不回大兴的田庄了。”

    “我已经出来七、八天了,也应该回去了。”宋墨淡淡地道,“回到京都之后,你拿我的名帖去济宁侯府——我有事找济宁侯。”

    陈核应“是”,不由和夏琏交换了一个目光。

    世子爷原本准备在真定待三天的,这才第二天,就急着要回京都,而且在见过窦家四小姐之后……济宁侯可是窦家四小姐未来的夫婿!

    夏琏忧心忡忡。

    一回到颐志堂,他立刻去见了守留在家的严朝卿,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了他:“……如果被国公爷发现异样,那可就不得了了!窦四小姐可是窦阁老的侄女!”

    严朝卿事前并不知道宋墨会去真定见窦昭,等他知道的时候,宋墨已经出发两、三天了,他也觉得宋墨这个时候不应该和窦昭有过多的接触,免得被英国公府捉到什么把柄。现在听夏琏这么一说,更觉得事态严重了。

    他沉吟道:“窦四小姐对世子爷有救命之恩,世子爷亲自登门道谢,是对窦四小姐的尊重。你也不要大惊小怪的,以后注意一点就是了。若是世子爷去得太频繁,我们再提醒世子爷一声也不迟。”

    夏琏心中略定,和严朝聊说了说去真定的事,就回房歇了。

    严朝卿在屋里转悠了半天,去了宋墨那里。

    宋墨刚刚盥洗了一番,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听着武夷禀着这几天颐志堂里发生的事。

    自从武夷和松萝养好伤后,宋墨就让两人做了自己的贴身随从。

    见严朝卿进来,武夷忙朝着严朝卿笑着点了点头,直到把话说完,这才上前给严朝卿行了一个礼。

    宋墨请严朝卿炕上坐,笑道:“正准备等会去拜访严先生,没想到严先生先来了。”然后吩咐武夷泡壶碧螺春来,“这个季节,喝碧螺春最好。”

    严朝卿笑着道谢,和宋墨面对面地坐了。

    武夷上了茶,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严朝卿这才道:“这么说来,世子爷已经知道了?”

    他刚才进门的时候,听了个尾音。

    宋墨点头,道:“我听武夷说了……父亲给天恩请了两位翰林院的老儒在家里坐馆,亲自督促天恩功课。”

    如果是往日,他回府,宋翰早就急巴巴地跑了过来,今天却直到此时也不见宋翰的身影。

    严朝卿踌躇道:“那您的意思是……”

    宋墨笑道:“我已经这样了,如果天恩能得到父亲的欢喜,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可是……”这样下去,宋翰必定会和宋墨离心离德,若是英国公再别有用心地从中怂恿一番,只怕英国公就要上演兄弟萧墙的故事了。

    “无妨。”宋墨道,“天恩今年才十岁,而父亲之所以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多多少少沾了些祖父的余荫,你不必担心。”

    老英国公足智多谋,又善于揣摩上意,被皇上视为左膀右臂,这才能为刚刚出生不久的宋墨求得世袭指挥佥事的恩荫,宋宜春比起老英国公可差远了,又有宋墨在前,他想抬举宋翰,也要有那个能力才行。

    严朝卿一想就明白过来。

    “的确是我多虑了。”他笑道,这才说出了些行的来意,“我是担心您除服之后——到时候您就十六岁了,我怕国公爷在您的婚事上做文章……”

    蒋氏病逝,蒋梅荪等人或死或流放,梅老夫人也远在濠州,就算宋宜春为宋墨订下亲事有什么不妥之处,也无人能及时的阻拦。

    宋墨冷笑:“不过是个内宅妇人。若是顺从也就罢了,若是有二心,放其自生自灭就是了。”

    父子之间形同水火,这是父亲目前唯一可以拿捏他的事了。父亲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不用。他早有心里准备,自己的妻子决不会是什么良配。

    严朝卿望着宋墨英朗到俊美的面容,不由暗暗地叹了口气。

    宋墨早有了准备,也早下定了决心,觉得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不过是浪费口齿,遂转移了话题,道:“我父亲那边,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自从局势稳定下来,宋墨就把所有的事情都理了一遍,却始终找不到父亲要陷害自己的缘由。

    他虽然偶尔会冒出“如何窦昭以旁观者的清醒看出点什么来就好了”的念头,却并没有把这种希望全寄托在窦昭的身上——诸葛亮不出卧龙岗而知天下事,也是因为他结交有识名士,鉴古通今。英国公府的家事恐怕还不足以成为人们的议资,窦昭从未到过京都,又怎么会知道?

    宋墨去见窦昭,更多的是向她道谢,为她补贺及笄之喜。

    严朝卿苦笑:“定国公出事的时候,国公爷四处打点,没有一点敷衍……”

    宋墨思来想去,觉得父母口角的原因只可能是舅舅们的死。

    他闻言释然之余又有点失望,喃喃地道:“会不会是从前的一些旧事……母亲先前不知道,因为大舅的去世被重新翻了出来……”

    在宋墨的印象中,大舅骨子里好像有点瞧不起父亲,像是怕父亲把自己给养坏了似的,他那么的忙碌,还常常亲笔写信给自己,插手自己的功课,就是大舅的儿子,也不曾享受过这样的亲昵。父亲因此也对大舅很是不满。

    他思忖着,没等严朝卿说话,已道:“若真是陈年的旧事,恐怕只能去问问外祖母……”

    宋墨的打草惊蛇让宋宜春把那些在陷害宋墨曾经插过一脚的人都杀了,特别是从前服侍过蒋氏的旧人,三等的丫鬟都没活下几个来。

    话音落下,他和严朝卿商量:“这件事事关英国府的秘辛,只怕要请您亲自去一趟濠州了。”

    “世子爷放心,我这就回去收拾衣裳。”严朝卿也是个干脆利落的人,“连夜启程去濠州。”

    英国公府发生的事,宋墨没有敢告诉外祖母。

    外祖母年事已高,接连失去儿子、女儿、孙子、孙女,他哪里还忍心让老人家为他的事担惊受怕?

    但外祖母又精明干练,想让她老人家不起疑心,只有的严朝卿去最合适!

    他叫了夏琏进来,让他给安排几个身手高超的护卫护送严朝聊。

    夏琏恭声应是,陈核回来覆命:“世子爷,济宁侯说他在家守制,不方便见客!”

    屋里的人俱是面色一沉。

    就是魏晋之时,也没几个有能照着周礼守二十七个月的孝,只要不声色犬马就行了。魏廷瑜这样,分明是要和宋墨划清界线。

    枉当初宋墨对他兄弟似的,见他喜欢骑射,还把府中的那匹红玉送与了他。

    宋墨也神色不虞。

    看样子,英国公府发生的事已经悄然地传了出去。

    魏廷瑜这样没有主见,没有胆识,以后窦昭嫁了过去,岂不是要跟着他受委屈?

    他暗暗为窦昭担心,寻思着要不要找个机会碰碰魏廷瑜。

    虽然是为了窦昭,可想到魏廷瑜有点扶不上墙的样子,他就觉得十分糟心。

    宋墨强忍着心头不快吩咐陈核:“这件事以后再说。你帮我留意魏廷瑜的动向就行了!”

    难道世子爷还和那个什么破侯爷来往不成?

    陈核等人都脸色微变,只有严朝卿,望着手中的茶盅,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而就在离英国公府不远的济宁侯府,魏廷瑜正被回娘家探望田氏的魏廷珍教训着:“……宋家的事,要你操哪门子心?难道那宋墨被宋宜春杀了之后,宋宜春还要上赶子的来杀你不成?你怕什么怕?宋墨是什么人?连他父亲都斗不过他,你算哪根葱,竟然敢甩脸给他看!你是不是脑壳坏了?要不是被我偶然发现,你是不是准备从此和宋墨绝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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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敲山

    第一百六十七章敲山

    魏廷珍的话让魏廷瑜的脸涨得通红,他喊了声“姐”,不满地嚷道:“宋墨和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要是我们能因此而疏远,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你胡说些什么?”魏廷珍急得直跺脚,“宋墨是你惹得起的吗?”

    魏廷瑜不以为然地道:“有什么惹得起惹不起的?人到无求品自高。,!我又不准备从他那里得什么好,用得着巴结他吗?”说着,神色一正,对魏廷珍道,“姐,你也跟姐夫说说吧,以后少和宋墨来往,他这个人,心太狠了……自己家的护卫啊,那可是进进出出都跟他打招呼的人啊,说杀就杀,杀完了,还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院子中间,这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吗?我也知道他厉害,你想我好好地奉承他,这样我除了服就能谋个好差事。可有些事我们不能做,要是做了,就一辈子都欠别人的……他要是让我帮他杀人,姐,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呢?有些债,我们还不起的……”

    一旁的田氏听着脸色发白,忙拉了儿子的手:“出了什么事?什么杀人不杀人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她说着,急得都要哭起来,“瑜儿,你可别吓娘亲啊?这到底出了什么事?和那宋墨又有什么关系?你欠了他什么债啊?”

    “娘,”魏廷珍忙坐到了母亲的身边,轻声地安慰着母亲,“没事,没事!就是打个比喻。”一面说,一面狠狠地瞪了魏廷瑜一眼,示意他快帮着安抚田氏,“弟弟不是和宋墨交好吗?我就让他好好和宋墨相处……”

    “姐,你也别哄着娘亲了。”魏廷瑜听话地坐到了母亲的身边,却打断了魏廷珍的话,对田氏道,“娘,是这么一回事……”他把宋宜春不喜欢长子,想改立世子,让自家的护卫拿了宋墨,结果却被宋墨反而把阖府的护卫都杀了个干净的事告诉了田氏,“……您说,这样的人,我能和他搅和到一起去吗?”

    田氏闻言都快要昏过去了。

    她紧紧地抓住了儿子的手,指关节隐隐发白,嘶声问魏廷珍:“这是真的吗?”

    魏廷珍不由垂下了眼睑,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弟弟做得对。”田氏看着儿子一眼,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我们家虽然式微,但不能为了谋个好差事就昧着良心助纣为虐,这和那些皇上身边的佞臣,王公贵族之家的闲帮有什么区别?我们可不能为了权势就连品行都不要了!再说了,和像宋墨这样的人交往,就算一时得了好,长远的来说,却是弊大于利——你看见哪个心狠手辣之人有好下场了?若是那宋墨倒了霉,你弟弟岂不是也要受连累?”又道,“至于你弟弟的差事,离除服还有一年,慢慢想办法就是了。不是还有他姐夫吗?”

    “是啊!”魏廷瑜得了母亲的表扬,不免有些翘尾巴,扬着下颔道,“我们家虽比上不足,可还比下有余,犯不着为了谋个好差事就作贱自己!”

    “好,好,好!”田氏笑眯眯地看着儿子,魏廷珍却哭笑不得。

    好人有好报,坏人被问斩。那都是戏文里唱的好不好?

    自己和宗耀这些年来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宗耀好不容易才被立为世子,若让宗耀为魏廷瑜的事求人,一来宗耀这些年都呆在国公府里很少出去走动,和那些手握实权的勋贵并不熟悉,弟弟又承了济宁侯的爵位,不管怎么说也是个侯爷了,宗耀根本没能力为弟弟谋一份与其身份相符的差事;二来因为宗耀被立为世子,已经让婆婆很不高兴了,就是公公在诸事上也多有让步,如果让婆婆知道宗耀为自己娘家弟弟的事出面,婆婆肯定会觉得宗耀向着自己的娘家,要是闹腾起来,就是公公也不好出面帮着他们说话。

    宋墨却不一样。

    他这么一闹腾,就是自己的公公,提起宋墨来也会神色肃穆。

    他若是愿意帮弟弟出面,那些人就是碍着他的凶名也不敢敷衍了事。

    魏廷珍正琢磨着,就听见弟弟和母亲商量:“宋墨还送给了我一匹马,我想明天就还给他。跟他说,家里养不起……”

    “理应如此。”田氏忙道,“最好还送些东西去,算是答谢他之前对你的厚爱……”

    魏廷珍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娘!”她有些气极败坏地道,“宋府的红玉,是京都排得上号的名驹,不知道多少人出重金想买,宋家都没有卖,却送给了弟弟。你们就这样把马给宋墨退回去,岂不是当着全京都的人打宋墨的脸吗?你们也说他心狠手辣,要是他发起横来找弟弟的麻烦,我们能避得过去吗?”然后教训魏廷瑜,“你不要像个孩子似的好不好?什么事都想当然!这个时候宋墨正是艰难之时,你还落井下石,你让他怎么想?”

    魏廷瑜不由摸着脑袋,对母亲道:“也是哦……这个时候和宋墨疏远的确是有点不好……”

    魏廷珍松了口气。

    她这个弟弟,虽然没什么心机,却为人真诚,颇有侠义之心。

    “我看你不如差了人给宋墨递个帖子,说你是这两天有急事脱不开身,过两天再见面行不行?”魏廷珍帮弟弟出主意,“以后再慢慢和他减少来往也不迟。”

    魏廷瑜连连点头,照着魏廷珍的吩咐派人给宋墨送了个帖子去。

    魏廷珍又趁机叮嘱魏廷瑜:“你说话的时候注意点,不要直来直去的。先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以后宋墨要是再找你,你见机行事就行了。他要是不找你,你也不主动找他就是了。”

    说到底,还是希望魏廷瑜能和宋墨保持一定的联系。

    魏廷瑜却没有想这么多,点头称“是”。

    接到魏廷瑜帖子的宋墨冷笑,对送帖子进来的武夷道:“那就过两天在翠珍阁见吧!”

    翠珍阁位于朝阳门外,是京都最有名的素菜馆子,

    武夷去告诉了魏家的小厮。

    到了约定的那天,魏廷瑜穿了件青色的杭绸直裰去了翠珍阁。

    宋墨一刻钟之后才到。

    他穿了件靓蓝色的细布袍子,面色如玉,俊美异常,神色悠闲地走了进来,一双灿若星子的眼睛沉静冰冷,如波澜不兴的寒潭般幽深,顿时让魏廷瑜心底发寒,笑容都变得勉强起来。

    “世子爷!”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神色恭敬地向宋墨行了个礼。

    宋墨面无表情地坐在了主位上,朝着魏廷瑜微微颔首,淡淡地说了声:“坐!”立刻掌控了局面。

    魏廷瑜不免显得有些拘谨起来。

    宋墨却没有和他客气,开门见山地道:“你先想说因为孝期不便来见我,想必是觉得我这个人不值一交。后来又派了小厮给我下帖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改变了主意呢?”

    他神色淡然,语气平静,却有一种让人感觉到羞愧的讥讽。

    魏廷瑜不由低下头去,喃喃地道:“你杀戮太过……这样不好……我来,也是想劝劝你的……”

    宋墨一愣。

    他原以为魏廷瑜之所以和他疏远,是怕沾染上麻烦,却不曾想魏廷瑜是因为质疑他的人品!

    魏廷瑜见宋墨没有吭声,加上宋墨对他一直和颜悦色,有的时候甚至会照顾他的情绪附和他说话,一时间把魏廷珍的嘱咐抛到了脑后,他抬头正视着宋墨,道:“你看你这么一闹,大家说起你来都噤若寒蝉,更有人吓得直打哆嗦,扬言再也不敢和你来往了。大家同住在京都,这人啊,要是没有亲戚,没有朋友,孤零零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这个人虽然没有脑子,却不失纯善。

    窦昭嫁了他,虽不能妻凭夫贵,却也不至于被人轻怠。

    宋墨不由微微一笑,如冰雪融化,露出青山叠翠的灵秀。

    看得魏廷瑜微微一愕。

    宋墨已道:“你说得对!这件事我的确要好好想想才是。”然后拿起桌上的茶壶帮魏廷瑜斟了杯茶,“我找你,实际上是有桩事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顾玉你也认识,皇上近日要疏浚运河,他接了济宁、徐州、邳州、淮阴的那一段路,你有没有兴趣入一股?”

    魏廷瑜骇然。

    这样的差事,能几个人接一段就已经是通天的能耐了,那个顾玉,竟然接了四段!

    “这,这得多少银子投进去啊?”他背心冒着冷汗,“我恐怕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入一小股好像都不够……而且顾玉也不缺银子……我还在孝期……”

    魏廷瑜十分的矛盾,觉得这是个机会,又怕自己没有这个能力掺和进去。

    “谁会自己跑到工地上去监工啊!”宋墨不禁笑道,“你只说想不想参加,如果想参加,派个得力的管事就行了。至于银子,户部会拨一部分,徭役算一部分,花不了多少钱!”

    魏廷瑜立刻兴奋起来:“那就算我一份好了!”

    宋墨笑了笑。

    伙计们开始上菜。

    魏廷瑜却有些坐不住了,道:“这件事我得和我姐姐商量一下。说不定还要向我姐夫借些银子周转……”

    宋墨拿筷子的手一顿,道:“你暂时先别做声,八字不过画了一撇……”说到这里,他话头一转,“不过,你和你姐姐先商量商量也好。”心里却想着,既然送了他一个人情,索性好事做到底,让那位景国公府世子夫人也掺和一脚好了。以魏氏的为人,她肯定会吃独食,又能管束魏廷瑜,免得他到处嚷嚷。

    他心里明白,也有计较,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魏廷瑜竟然事事都要商量魏廷珍,他心里就觉得极不舒服。

第一百六十八章河工

    魏廷瑜从翠珍阁出来,直奔景国公府。.\\

    魏廷珍听说宋墨邀请魏廷瑜参加运河的疏浚,如天上掉馅饼似的,喜不胜喜:“这件事是真的吗?宋墨是怎么跟你说的?都说了些什么?要多少银子?分哪一段给你?”把屋里服侍的丫鬟遣了,拉着魏廷瑜在临窗的大炕上坐下。

    魏廷瑜激动把两人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诉魏廷珍。

    魏廷珍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河工这种事,价钱由工部定,钱子由户部出,人力是各府县的徭役,他们能做的,也不过是包销些石材,又不是惯作这石材生意的,自然要找个实力很强的商贾,四个河段,可是上百万两的大生意,让那些商贾垫付一些,想必都会有人争破了脑袋,若是只嫌中间的差价,虽然钱少些,可稳当,又不用操心……

    她仿佛看到了成堆成堆的银子源源不断地落入自己的腰包,人极度地兴奋起来:“弟弟,这件事你一定要住了。只要能做成这笔生意,以后我们家就了本钱,不管是开铺子还是做十库的生意,都有了银子,你就是想和宋墨疏远也不打紧了……”

    提起这件事,如瓢冰水从头上淋了下来,让魏廷瑜满腔的热血都冷了几分:“这,这不大好吧?过河拆桥,人家也是好心,邀了我入股……”

    “你不是说那宋墨心狠手辣,不是什么好人吗?”魏廷珍被魏廷瑜揭了底,脸上有些挂不住,不由喝道,“这也是你说的,那也是你说的,你到底要怎样?”

    “我,我……也没说什么,”魏廷瑜喃喃地道,想起宋墨那清冷的眸子,突然间心里发寒,“要不,我们还是别沾这生意了……我听说河工上的事一个不小心就会闹贪墨案来,不知道有多少朝廷重臣为此被削官砍头……的确不是什么好生意!要不然那顾玉和宋墨都不是缺银子的人,怎么就想到了要拉我入伙……”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语气也变得坚定起来,“我们还是少和宋墨交往的好。娘也说了,平平安安才是福。不是我们的,我们也别强求……”

    魏廷瑜的话给魏廷珍也降了降温,她开始认真思索这件事。

    弟弟说的不错,别人强求都无门的事,怎么就突然间落到了弟弟的头上。

    或者是,那边已要出事了,宋墨想找弟弟背黑锅?

    否则怎么也说不通宋墨为何主动和弟弟结交……

    她越想越觉得这件事蹊跷。

    难道宋墨和弟弟交往之初就打定了这个主意不成?

    “你说的对!”魏廷珍皱着眉头对魏廷瑜道,“这件事……”她原想说“就这样算了”,可一想到泼水般的银子就这样流进了别人的口袋,她又心痛不己,说出来的话又变,“我们得从长计议……最好是和你姐夫商量商量……你呢,也要不动声色地打探打探……万一那宋墨不过是想扶你一把呢?我们岂不是白白错过了机会!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过了这村未必就有这店……我们得仔细想想……”

    和姐夫商量,魏廷瑜倒觉得这是个事,忙催着魏廷珍去把张原明请来。

    魏廷珍却心中一动,笑道:“你急什么?你姐夫正和家里的管事算帐。宋墨不是也说了吗,这事八字只有一撇,你难道想这时候就嚷得人皆尽知啊!自然要等你姐夫忙完了,我再和他好说。”又交待魏廷瑜,“这件事事关重大,你千万不要和其他人的说起,就是汪清海那里,也要瞒得死死的,知道了吗?”

    “这……有些不大好吧?”

    “你这个榆木疙瘩,”汪家就是接工部的河工起的家,那汪清海也是个心里装不住事的,要是无意间漏了口气,以汪清淮的精明能干,要硬插一手,恐怕就是宋墨和顾玉恐怕也会伤脑筋,可这话魏廷珍却不能这样跟魏廷瑜说,他把朋友看得太真。

    魏廷珍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道:“要是这件事黄了,你到时候怎么跟汪清海说?汪家的人又怎么看你?你能不能行事稳重点。”

    “也是哦!”魏廷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向姐姐保证了几句,又说了会憧憬的话,说了会担心的全,患得患失的,眼看着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他惦记着母亲一个人在家,拒绝了姐姐的挽留,回了济宁侯府。

    张原明被父亲留在了外院用膳,魏廷珍草草地吃了些,歪在炕上想这件事。

    她出嫁的时候,父母竭尽全力地为她准了一百二十抬嫁妆,虽然看上去花团锦簇的,却经不起推敲,几个妯娌间她的底子最薄。要不是公公常常底下里贴些银子给他们,就是这日常的人情往来也会让他们捉襟见肘。这件事若是能成,她手头也不必如此的紧张。可宗耀如果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告诉公公的。锦帛动人心,公公如果从中插一手,哪里还有魏家的什么事?那魏廷瑜怎么办?

    魏廷珍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张原明。

    自己只要留心,未必打听不到消息!

    到时候赚到了钱,他们姐弟平分,不,弟弟得大头,她得小头也成。她只要有能应酬亲眷的体己银子就行了,其他的,都可以给弟弟。

    魏廷珍从这件事上想到魏廷瑜的亲事。

    夫妻本是一体,她打了窦昭的脸,弟弟也颜面尽失,这个道理她还是知道的。之所以提前百日之类迎娶窦昭,实际上她是想借此打探窦昭在窦家的地位。

    二太夫人亲自出面拒绝了这个提议,可见窦昭在窦家还是比较受重视的。

    不知道窦昭到时候有多少陪嫁?

    像窦家这样的大户人家,说起来好听,但因为子弟众多,能分到个人头上的银子就十分的在限,何况窦昭之母出身平常,窦昭的继母王氏未必会一心一意的帮衬窦昭……

    想到这里,她再次深深的叹息。

    当初和窦家交换庚贴之前,父亲应该好好和她商量商量的。

    魏家虽然称不上钟鸣鼎盛,可胜在家事简单,弟弟又顺利地承了爵,想找个出身、相貌都十分出挑的,未必是件难事。

    说来说去,只怪父亲在这件事上表现的太过急切了。

    魏廷珍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屋里突然传来丈夫张原明的声音:“怎么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他已听说魏廷瑜来过了,遂笑道,“是不是廷瑜有什么事?”

    “他能有什么事。”魏廷珍笑道,敷衍道,“我就是在为他除服之后的事犯愁。”

    这件事张明原也无能为力。

    他想了想,道:“要不,请宋墨帮帮忙?我看宋墨很看重舅弟。”

    魏廷珍把魏廷瑜对宋墨的顾忌告诉了张原明,并道:“这孩子,就是有点犯混。”

    张明原听了笑道:“舅弟的确是有些多心了——你想想,若是那英国公占着道理,宋墨杀了自家的护卫,还摆出那样的姿态,英国公只怕早就告到皇上面前去了,哪里还会这样的忍气吞声?你让舅弟不必多想,宋墨这个人,还是很值得一交的。”

    魏廷珍听着眼珠直转。

    看样子,这河工的事可以做啰!

    她如同看到银子流水般的流进了她的荷包。

    魏廷珍忍不住满面笑容,亲手给张原明沏了杯茶。

    英国公府的颐志堂,顾玉则帮宋墨亲手沏了杯茶。

    宋墨就打趣地向顾玉道了声“多谢”。

    “不用谢!”顾玉不以为然地咧着嘴笑了笑,然后道,“你真的准备让那个什么魏廷瑜插一手啊?我们不缺银子,魏廷瑜又不是个做事的人……”

    “吃独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宋墨笑道,“何况这天下的银子怎么能赚得完。”

    顾玉不解:“可你正是要做银子的时候……”

    就像两国交战,粮草先行一样。

    宋墨和宋宜春斗,没有银子是不成的。

    这也是为什么宋墨决定参与到河工之事上去的原因。

    “让他占一小股好了。”宋墨道说,“就当我们多打点了工部和户部的人。”

    顾玉不再说什么。

    宋墨就问他:“我杀了自家的护卫,你的那帮玩伴们是不是都觉得我是个暴戾恣睢之人?”

    顾玉一愣。

    宋墨笑道:“你照直说就是了,我只是想听句真话。”

    顾玉一向认为宋墨很坚强。

    他点了点头,道:“也不全是,有些人就是觉得很惊讶。”

    宋墨“哦”了一声,有片刻的发呆。

    顾玉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宋墨含糊其辞地道,脑海里再次浮出窦昭那因为镇定自若而觉得内敛沉稳的面容,“就是问问!”心里有种异样的情绪止不住地滋长。

    窦昭的护卫曾参与这件事,窦昭应该都早知道了当场的情景。

    可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流露出半分惊骇或是恐惧之色。

    她是怎么想的呢?

    又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呢?

    宋墨很想问问窦昭。

    而顾玉则在正式拿到那四处河工的差事之后,问了魏廷瑜一声,让魏廷瑜象征性的拿了些银子出来,自己去了趟济宁,陪着知府、县令们吃吃喝了好几天,这才把河工的事定下来,然后又赶去了徐州……等顾玉从江南回来,已吃过了腊八粥。

    他梳洗一番,就去了英国公府。(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幕僚

    武夷告诉他:“梅夫人去世了!”

    顾玉大惊失色:“梅夫人怎么会去世了?之前可是一点风声也没有听说。”在他的印象中,梅夫人一向精神翼砾,怎么说去就去了,又想到跟着宋墨去蒋家的时候,梅夫人做了绿豆糕招待他们,他和撷秀几个打闹,梅夫人也只是坐在庞廊下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眼中充满了慈爱,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母亲在世的时候,是个无忧无虑的孩童…”那种温馨和踏实,是他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忘记的。

    他泪水猝然而至。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顾玉哽咽道,泪水模糊了视线,“天赐哥为什么不告诉我?不然我怎么也要赶回来……”,心中充满了遗憾,又问武夷,“梅夫人是什么时候没的?天赐哥走了几天?”

    他的情绪感染了武夷。

    武夷眼里瞬时充满了泪水,抽泣道:“自蒋三爷走后,梅夫人就有些不舒服了。因怕我们世子爷和二爷担心,所以强忍着没露出什么端倪。施安又在外院,什么也不知道。要不是前些日子我们世子爷不放心梅夫人,派严先生带了些药材和补品去探望,恐怕还不知道梅夫人已经卧病在床好几天了……梅夫人只来得及嘱咐严先生一句要好好照顾世子爷就去了……”,

    顾玉忍心难忍。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哥还没有从濠州回来吗?”

    稚嫩的声音满是深深的担忧。

    竟然是宋就

    顾玉愕然,不由道:“天恩怎么没去漾州?”

    武夷低下了头,喃喃地道:“国公爷说路途遥远,二爷还有很多功课都没有做,世子爷代表英国公府去去就行了。”

    顾玉勃然大怒道:“梅夫人可是天赐哥和天恩的外祖母!难怪伯母不在了,这血脉也断了不成?”

    英公国这样做,太薄情。

    话音刚落,宋翰嘟呶着走了进来。

    “顾大哥”他看见顾玉眼睛有些眨红,“你也是来找我大哥的吗?”

    他润墨的眸子小鹿般的惊恐。

    顾玉心中一软,不忍责怪宋翰,点了点头,道:“我刚从江南回来…,没想到梅夫人去世了。”

    宋翰眼泪雨滴似的落了下来:“大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都没能见外祖母最后一面……我想娘亲……”

    顾玉眼眶湿润有些笨拙地安慰宋翰:“没事,没事天赐哥很快就会回来了,梅夫人也知道你有很多功课,不会责怪你的……”

    宋翰呜呜地哭了起来。

    有护卫神色恭敬地走了进来,半是央求,半是无奈地低声对宋翰道:“二爷,国公爷到处在找你,你还是快随我回上院去吧!不然国公爷责怪起来小的不好交待……”,

    宋翰抹着眼睛。

    顾玉却跳起来朝着那护卫就是一耳光,并骂道:“他冇妈的,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那护卫名叫李大胜。他能被宋宜春派到宋翰身边,不仅是因为他对宋宜春忠心耿耿,而且还因为他身手高超办事灵活。他虽然没有想到顾玉会突然发难,但顾玉不过是跟拳师练了几年的拳脚功夫,手脚比旁人要灵活些,和他这样自幼习武的护卫相比,差得远了。凭李大胜的身手,想躲开顾玉很容易,可顾玉这一招却是专门练过的,向来扇无虚榻,李大胜竟然被结结实实打了个正着。

    他错愕地望着顾玉。

    顾玉已退后几步,挥了挥手,随他而来的两个随从闪电般地冲到了李大胜的面前,一拳打过去,屋里响起裂帛般的风啸声。

    李大胜脸色大变,想到了关于顾玉身边随时有两位皇后娘娘御赐绝顶高手护卫的传闻……

    他一面匆匆后退,一面求助般的喊了宋翰一声“二爷。”却不敢全力反击英国公曾经交待过,不要轻易和颐志堂的人发生摩擦。

    顾玉却看也没看宋翰一眼,面色冷峻地盯着自己的两个随从。

    两个随从会意,毫不留情地朝李大胜挥来”,…

    宋翰目光晦涩,欲言又止。

    李大胜身手本不如顾玉的两个护卫,又有所顾忌失了先机,不过几个回合,就被顾玉的随从打得趴倒在地。

    顾玉犹嫌不解恨,在那里大声叫嚣着:“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指着我的鼻子跟我说话。

    你们给我狠狠地打,打死了,算我的。”

    两个随手继续打着早就鼻青脸肿的李大胜,可落下去的拳脚明显的不如刚才有力道。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来,人未到话先道:“顾公子,手下留情,手下留情!都是李大胜不懂事,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看在我们世子爷的面子上,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随着说话声,宋宜春的幕僚陶器重急急地走了进来。

    “顾公子!”他笑着朝顾玉行了个礼。

    顾玉露出副“算了,不和你一般见识”的表情朝着两个随从微微颌首,两个随从忙起身到了顾玉的身后。

    “人你领回去吧!”顾玉行尊降贵地道,“以后要是再这样不懂规矩,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多谢,多谢!”陶器重连忙躬身作揖,示意身边的人扶了李大胜,牵了宋翰的手,和顾玉寒暄着。

    宋翰想要挣开陶器重的手,却被陶器重握得更紧了。

    他顺从停止了挣扎。

    陶器重带着宋翰和李大胜离开了颐志堂。

    顾玉的眼睛盯着宋翰和陶器重握在一起的手,面色阴郁。

    ※※※※※

    宋墨很快就知道了在颐志堂里发生的这一幕。

    他撩了马车的车帘,望着车窗外面良久无语。

    严朝卿目光微闪。

    他们正跟过真定县城。

    世子爷会去见窦家四小冇姐吗?

    宋墨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城廓只到遥不可见,这才放下了帘子,转身坐好淡淡地对严朝卿道:“这件事,恐怕要麻烦严先生以后多多留心了。”

    梅夫人突然去世,他们并没有打探到宋墨父母之前的旧事。

    现在的蒋家,老的老小的小,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还好施安江湖经验足,至少可以保证蒋家那些妇孺的安危。

    严朝卿恭谨地应“是。”安慰宋墨:“世子爷也不要着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我们留意迟迟早早能打探到些消息。”

    “但愿如此吧!”寒墨微微地叹了口气。

    想到了窦昭。

    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冬日暖阳,她是在花房里伺弄她那些花草呢?还在端容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和管事的算着账呢?

    想到这些,他不禁会心一笑,问严朝卿:“顾玉那边的事怎么样了?”

    严朝卿则咧着嘴笑了起来:“真没有想到,顾玉嚣张的时候比任何人都嚣张,认真的时候比任何人都认真……,工部的几个郎中被他奉承的都找不到北了,说工部主事罗纬禀请皇上疏通开封城东面的故道皇上已准许。让顾玉找工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沐川疏通疏通,以后工部再有什么事,也好找顾公子。”

    “这可是汪家的生意。”宋墨听了也笑了起来,“他虎口夺食,可得小心点。”

    “所以说顾公子要是认真起来也是个办事的人。”严朝卿笑道,“这些日子顾公子和延安侯世子汪清淮走得很近,开刮段面疏通之事,他准备和汪清淮一起做。”

    宋墨挑了挑眉,唏嘘道:“顾玉,真的长大了。”语气欣慰中带着几分感慨,如同看到被咦咦学语的孩子丢失开了手的父母。

    严朝卿哈哈大笑。

    宋墨也跟着笑了一阵,然后神色渐凝,沉吟道:“连着五年黄河都在开封决堤,工部几次想修建开封旧城,皇上都留中不发。这几年国库并不充盈,皇上怎么会在疏浚运河之余又疏通黄河开封段面。这件事,十之**涉及到几位阁老之争……梁继芳能力有限,不足以震慑其他几位内阁大臣,最后谁能左右内阁的意向,现在还不明朗,我们要多多留意才是。”

    严朝卿肃然点头,道:“世子爷,我想向您推荐一个人。”

    从前宋墨只是英国公府的世子,大事有英国公做主,他只要从旁边协助宋墨就行了。现在宋墨和英国公撕破了脸,事情骤然复杂起来,他一个人,就感觉有些吃力起来。

    宋墨也有心培养自己的幕僚班底,只是没有什么好的人选,闻言笑道:“严先生请说。

    “此人姓廖,名清,字碧峰,癸卯年的举人,与我是同乡……”,

    严朝卿说着,宋墨有点走神。

    陈曲水倒是个人才,可惜,窦昭身边也少不了他。

    念头闪过,他很快收敛了心绪,仔细地听着严朝卿介绍廖碧峰的情况。

    而此时的陈曲水,却正和窦昭说着宋家的事:乞”认识到我的人多半都遭了宋宜春的清算,我乔装打扮一番,想必没人认得出来。”

    “不行!”窦昭想也没想就否决了陈曲水的提议:“在宋墨没有占绝对优势之前,您决不能在京都露面。这件事,我让崔十三去办好了。他现在有田富贵帮忙,闲得很。”

    “小冇姐”,陈曲水神色一正,严肃地道,“和魏家退亲,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是关键,您觉得,以崔十三的年纪,能摸得清世子夫人的心思吗?”()

第一百七十章 确定

    年少的崔十三怎么能及得上经历讨沧海桑田的陈曲水懂得人心?

    况且有些话她能对陈曲水说,未必能对崔十三说。

    崔十三知道了,就等于是祖母知道了。

    她之前和邬家的婚事不成,又拒绝了何家的求亲,若是再和魏家退了亲,而且还是她主动退亲……,那也太过惊世骇俗!因为如此一来,她将会与婚姻无缘,就算是一向疼爱、偏袒她的祖母知道了,也肯定不会同意的,她根本就没敢在祖母面前透露一丝的口风!

    可她又不想让陈曲水为了自己的事去冒险。

    “这件事不急。”窦昭敷衍着他,“到时候再说,反正现在还早。”

    陈曲水自然知道窦昭的心意。

    他不由正色地道:“小姐,您是真的准备和魏家退亲吗?”

    之前窦昭曾和他说过,和魏家订亲不过是权宜之计。但他发现窦昭见过魏廷瑜之后,就对魏廷瑜有种异乎寻常的容忍,而窦昭又不是那种盲目顺从的人……可见窦昭对魏廷瑜,印象是很好的。

    可在陈曲水看来,魏廷瑜虽然相貌英俊,为人爽豪仗义,遇事却没有主心骨。如果做朋友是很好的;如果做丈夫,却是个致命的弱点。他既会听从枕边风,也会因朋友起哄而改变主意。这样左右摇摆,最让人不踏实。

    而且窦昭嫁过去只怕还要倒贴嫁妆来维持济宁侯府的日常嚼用,别人还觉得是窦昭高樊了魏家,名惠而实不至。

    那魏府的姑奶奶要窦昭百日之内嫁入济宁侯府就是一个证明!

    魏廷瑜除了有个侯爷的头衔,其他的,实在是稀松平常得很。

    可这世上之事,只要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外人最好不要插手。

    窦昭既然看中了魏廷瑜,嫁过去也无非是银财上受些损失,这对窦昭来说不算什么,这门亲事勉强也算门当户对。

    没想到的是老济宁侯突然病逝,魏廷瑜要守孝三年。

    窦昭虽然让他打听魏家的事,却又按兵不动,态度暖昧,让他一时摸不清楚窦昭真实的想法。

    “当然是真的。”窦昭表情严肃,目光坚定,“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

    陈曲水不由点头。

    窦昭拿定了主意就好,他也不必瞻前顾后。

    就算这次达不到目的,两人齐心,其利断金,再接再励就是了。

    何况窦昭有西窦一半的财产傍身,又有自己和段公义、陈晓风等人帮衬,依靠着窦家这棵大树,就算是一辈子不嫁人,日子未必就比嫁入式微的济宁侯府差,何苦去看魏家人的脸色?

    就算要成亲,只要过错在魏家,窦昭找个寻常书香门第的敦厚子弟嫁了,反而能事事自己做主,未必不是件好事。

    而且窦世英膝下无子,留长女在家招赘,也说得过去……不管走哪条路,都比嫁到济宁侯府强!

    他不由笑道:“小姐,您等我一会。”说着,径直离开了厅堂。

    窦昭好奇地在厅堂里等他。

    不一会,陈曲水折了回来。

    他戴着顶半新不旧的毡帽,耷拉着脑袋佝偻着身子,穿了身破旧的棉袍,垂着眼角拢着手,一副落魄文士的潦倒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儒雅矍铄!

    窦昭张口百度贴吧★香香★文字结舌。

    陈曲水站直了身子,人又变得神采奕奕,精神抖擞。

    “怎么样?”他笑道,“我这手还不错吧一一这是当年跟着个街头卖艺的学的。保管英国公府的人认不出我来。就算是认出来了,也只会认为是我离开英国公府之后衣食无着,沦落街头,断然不会想到当初的事。”

    窦昭忍俊不禁。

    她问陈曲水:“您有什么好主意?”

    陈曲水知道窦昭妥协了,笑道:“小姐原来有什么打算?”

    既然把这件事托付给了陈曲水,自然应该坦诚相待!

    窦昭斟酌道:“魏廷珍为人贪婪,妯身边的金嬷嬷和吕嬷嬷都是能说得上话的人,两人又素来不和,如果能好好利用两人之间的矛盾,再传出什么我与魏廷瑜八字相克之类的传闻,这件事一定会事半功倍的。”

    “此计甚好。”陈曲水笑望着窦昭,不住地点头。

    这件事上两人倒是不谋而和!

    “我这就尽快启程去京都。”陈曲水笑道,“再过几个月济宁侯就要除服了,有些事,得早做打算。”有他在京都,断然不会让这件事失去控制。他语气一顿,道,“只是这件事涉及到内宅的妇人,我想向小姐借个人。”

    窦昭笑道:“你是说素心?”

    陈曲水摇头,道:“我想借红姑。”

    窦昭微愣。

    陈曲水含蓄地道:“不过是因为红姑年纪大些,和那些嬷嬷们更说得上话,加上她外表淳朴,更容易让人相信。如果说话的人看起来太精明能干,反而容易让人怀疑。”说白了,就是看红姑是一个乡下妇人,那些嬷嬷自认为自己是在侯府、国公府当差,见识高人一等,对红姑的提防就会少一些,更便于引那些妇人上当。

    “只是崔姨奶奶那里……,”

    “小姐放心。”陈曲水自信地笑道,“我不过是让红姑帮着在关键的时候递几句话,又不是要红姑去退亲。”

    就算是漏了些蛛丝马迹,魏廷珍知道自己这样算计魏廷瑜,以她对弟弟的疼爱,抵死都会退亲的,只不过那时这个退亲的过失就得自己背,反正一样能达到目的。

    窦昭不再犹豫,点了点头:“那就劳烦陈先生了。”

    陈曲水客气了几句,笑着和窦昭商量了一些细节,去着手准备上京的事宜。

    没几日,祖母就叫了窦昭过去说话:“陈先生来,说他过几天要去京都盘点铺子里的账目,想到魏家七月份就要除服了,他想带了红姑一起去,给魏夫人问个安以后两家商量起婚事来,也有个从中递话的人。我怕红姑去了怯场可陈先生却说,魏家久居京都,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越是老实人越显得我扪实在,越好。我思寻着陈先生的话也有道理,就同意了。你看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叮嘱红姑,等会跟红姑嘱咐一番。”

    窦昭心有愧疚地向祖母道了谢,只吩咐红姑:“有什么事听陈先生的就是了。”

    红姑连连点头,把压箱底的几件潞绸、杭绸衣裳拿了出来,好好捌饬了一番,随着陈曲水去了京都。

    范文书和崔十三早得了信,带着田富责在朝阳门外迎了陈曲水。

    陈曲水闭了门和范文书说话。

    “这么说来延安侯下个月就要过寿了啰?”陈曲水沉吟道。

    范文书点头:“汪家的人这些日子为了给延安侯祝寿都到处在找贺礼。”他原是做古玩出身的,现在依旧和那些铺子里的伙计扪常来常往,这种消息他十分的灵通。

    陈曲水就问:“我上次让你结交景国公府世子夫人身边的妇仆,你可有什么眉目了没有?”

    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是济宁侯府的姑奶奶,四小姐即将嫁入济宁侯府通过景国公府世子夫人身边的人巴结上济宁侯府的姑奶奶,这是那些经营有道的人惯用的手法。范文书并没有起疑,笑道:“我们铺子里灶上的那位包妈妈,就是景国公府世子夫人身边的金嬷嬷介绍的。”

    陈曲水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范文书道:“红姑难得来京都一趟我看不如就让这位包妈妈带着红姑在京都城里转一转。”

    范文书会意,把包妈妈叫来叮嘱了一番,又赏了她十两银子叫了辆马车,由个小厮陪着,让包妈妈领着红姑在京都城里转了一圈。

    红姑何曾见过这样的热闹?眼睛珠子都看花了不说,还大包小包地买了一堆东西:“这个是给崔姨奶奶的,这个是给四小姐的,这个是给素心、素兰、甘露、素绢几个丫头的……”让包妈妈看得眼都红了,对红姑越发的热忱起来,等到陈曲水置办好了东西让红姑去给田氏问安的时候,包妈妈主动请缨,陪着红姑去了济宁侯府。

    魏廷瑜和顾玉等人的生意很顺利,他们不过投了几千两银子,第一笔回款就把本钱收了回来。田氏算算,等到四个河段的工程完了,他扪能挣几万两银子,到时候就能风风光光地给魏廷瑜办婚宴了,想一想她心里都觉得十分的舒畅,这日子更有了奔头。

    听说窦家派了人来给自己问安,田氏十分的高兴,忙让人请了红姑进来,又见是个朴实的妇人,她心里更喜欢了,和红姑说了半天的话,赏了红姑一个上等的红包,又让身边的嬷嬷留红姑用了顿饭,这才送了红姑出门。

    魏廷珍听说窦家有人来见母亲,想到两家马上要定婚期了,怕母亲糊里糊涂答应了窦家什么条件,亲自赶过来问是怎么一回事。

    田氏觉得女儿有些祀人忧天,笑道:“人家不过是来京都办事,过来问个安罢了,偏你多心。”然后吩咐丫鬟拣些新上市的果品端进来

    被田氏派去招待红姑的嬷嬷就眼巴巴地望着魏廷珍。

    魏廷珍会意,避开了母亲和那嬷嬷说话。

    “姑奶奶,窦家的那个嬷嬷,是奉了窦家崔姨奶奶之命,来京都和窦家七太太商量四小、姐嫁妆之事的。”

    眼看着要出嫁了,真定那边还派了人到京都来要嫁妆,难道自己之前看走了眼?那窦昭在窦家根本就是无人理会的杂草?

第一百七十一章 试探

    魏廷珍顿时有些心慌意乱。

    她问那嬷嬷:“窦家来的人还说了些什么?”

    “那人不知道是老实还是木讷,问三句才答一句。”嬷嬷道,“就是这句话,还是她无意间说漏了嘴被我听见了。”

    魏廷珍大急,和母亲商量这件事。

    田氏也很意外,道:“不应该这样啊一窦家不可能不给窦昭置办嫁妆,而且她应该还有赵氏留下来的体己才是,怎么会临出嫁了却跑到京都来要嫁妆?”

    “所以我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嘛!”魏廷珍听母亲这么一说,越发怀疑起来,“我看,这件事我们得派人仔细打听打听才—…”

    “这样不太好吧?”田氏踌躇道,“就算窦家的陪嫁再多,也与我们没有关系……”

    “娘!”魏廷珍有些头痛地打断了母亲的话,“我们去打听窦昭的陪嫁就未必是要占她的嫁妆,谁不想锦上添花?如何窦昭能多带些陪嫁过来,她手头宽裕些,您是不是可以少贴补她一些?她如果能给您的孙子、孙女留下些产业,孩子们的日子是不是好过一些?我们家人丁单薄,窦家子嗣众多,如果窦昭和娘家的关系亲密,弟弟是不是又多了些帮衬的人?她要是和娘家的人十分冷淡,这门亲事两不着实,还有什么意思?”

    田氏被女儿说服,道:“那你就帮着查查吧?”

    魏廷珍颇有沮丧地应了一声“是。”派了金嬷嬷去查窦昭的事。

    红姑惴惴不安地回到了笔铺铺子,进门就拉了陈曲水说话:“我可照着您的吩咐说了……,可一魏家要是误会小姐没有陪嫁嫌弃我们小姐可怎么办啊……”

    陈曲水没等她说话,已经板起了脸:“你说是什么话?难怪我们家小姐有陪嫁,那魏家就欢天喜地娶了回去没有陪嫁,就要退亲不成?若魏家是这样的人家,不嫁也罢!我让你去,就是要你试试魏家的人到底怎样?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七老爷是个不操心的,七太太就更不要说,连自己亲生女儿的事都是稀里糊涂的,全都指望不上我们要是再不帮着小姐留个心眼,小姐岂不是要吃个大亏?现在知道魏家是个什么态度了我们也好想对策,总不能让小姐受委屈吧?”

    一席话说得振聋发聩,让红姑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主动向陈曲水汇报:“那魏夫人倒是个十分和善的人,待我也很客气,就是魏夫人身边的那个贴身嬷嬷,看人的时候眼睛里像藏着针试探我的,就是那个嬷嬷。”

    “你看,这一试不就试出来了!”陈曲水大义凛然地道,“小姐未来的婆婆是个慈善之人,可她身边的人年敢试探你这就说明魏夫人御下不严,是个耳根发软的。这就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我们小姐要是嫁过去了,想得婆婆欢心,这第一桩事就得打点魏夫人身边的这些人。”

    红姑觉得陈曲水的话十分有道理,不住地点头。

    想窦昭在家里那可是说一不二的主,现在要嫁了人,不仅要看魏夫人脸色,连魏夫人身边服侍之人的脸色也要看,她不仅为窦昭抱不平,还为窦昭难过,不由哽咽道:“陈先生,小姐这样,也太委屈了!”

    “唉!”陈曲水叹道,“为什么说这姑娘在家就是千金,嫁了人就是‘妾身,了呢?”然后劝红姑,“哪个女子不是这样过来的!”

    红姑沉默半晌,低声道:“那我接下来怎么办?”一副配合陈曲水行事的样子。

    陈曲水暗暗点头,道:“明天我们一起去给七老爷问个安,然后和七老爷商量一下小姐的嫁妆虽说小姐名下有西窦一半的财产,可若是就这样一口气全都带到了魏家,你也看见了,魏夫人不是个能主事的人,谁知道会出些什么事?不是有句话叫做共患难易,共富贵难。要是魏家打起小姐的主意来,那可就是害了小姐,这嫁妆怎么办,还得请七老爷拿个主意。之后你就可以在京都随意走动走动了难道来一趟京都嘛!如果有人问你什么,你照直说就是了,只要不把我们和七老爷都说了些什么话告诉别人就行了。”

    红姑松了口气,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她活了大半辈子,可从来没骗过人,说过谎话,答应陈曲水当着魏家的人那么说,也是因为他们这次来京都的确是和七爷商量小姐的陪嫁之事的。

    “陈先生请放心,主人家说的话不能乱传,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红姑忙得陈曲水保证,“除了崔姨奶奶,谁问我也不会说的。”

    陈曲水欣然颌首。

    第二天和红姑去了静安寺胡同。

    静安寺胡同正应了“静安”两个字。

    墙白的围墙,郁郁葱葱地大树,悄无声息的胡同,有种岁月沉淀的古朴自然,让走进胡同的人都不自觉地会放松了脚步,均匀了呼吸。

    窦世英在书房见了陈曲水和红姑。知道了他们的来意,他不由得搔了搔头。道:“寿姑怎么说?”

    陈曲水在心里从一数到了十,这才开口道:“四小姐的意思,除了赵太太留给她的东西的,其他的还是由窦家三爷掌握着,等成了亲,看姑爷的意思再做打算。”

    夫为乾妻为坤。如果两人和和美美,这么大的一笔产业,可不是寻常人家的陪嫁,自然得交给做丈夫的打理。如果魏廷瑜对窦昭不够并重,窦昭也不必给他面子。

    窦世英听出了陈曲水言下之意。他爽快地道:“那就照着四小姐的意思办好了。”

    这原是在窦昭和陈曲水意料之中的,陈曲水笑着应“是。”然后把窦昭的嫁妆单递给了窦世英:“这是上次小姐及并礼时,舅太太写的,崔姨奶奶添了几件,六太太又添了几件,您看还有没有什么添减的。”

    窦世英瞥了一眼就还给了陈曲水,道:“既然舅太太、崔姨奶奶和六太太都看过了,想情不会有什么错,你们照着准备就是了。”说着,语气微顿,道,“我这里还有几幅花鸟画,想必寿姑会喜欢的,到时候一并给她做了陪嫁吧!”

    能被窦世英收藏的,自然都是好东西。

    陈曲水忙替窦昭向窦世英道谢。

    窦世英觉得自己受得起这个礼,大大方方接受了,吩咐陈曲水:“至于公中的那一份嫁妆什么的,你到时候和六太太商量就是了。”然后留了陈曲水和红姑在家里住下,“住在铺子里算是怎么一回事!”

    “因小姐要出阁了,铺子里的账目要赶快整理出来才行。”陈曲水恭谨地笑道,“红姑也是受了崔姨奶奶之托想买些好东西给小姐添箱,住在铺子里进出方便。等过些日子,把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再来打扰七老爷。”

    窦世英并不是个拘泥小节之人,觉得陈曲水的话也有道理,问起了家里的情况。

    红姑一一做答。

    眼看着要到午膳的时候了,陈曲水起身告辞:“还要赶到猫儿胡同去,小姐还找我给六太太带了些东西。”

    在窦世英的心里,窦世横的家和他的家没什么两样。

    “行啊!”他并没有在意,吩咐他们,“寿姑既然要嫁到京都来,五老爷那里,你也应该代她去一趟。”

    陈曲水心中暗喜,恭敬地称“是”。

    窦世英让高升送了两人出门。

    陈曲水却硬生生把高升挡在了门口:“一家人不说两家的话,我不和你讲客气,你也不要和我讲客气,不然就是把我当了外人。”

    他们的确是一家人。

    高升笑着止步,目光陈曲水和红姑离开。

    陈曲水和红姑在静安寺旁的一家小饭馆随便用了午膳,然后去了猫儿胡同。

    六太太拉着红姑的手不放,连窦昭每天吃什么菜都问了个清楚明白,这才问起红姑来京都做什么。

    红姑只说是和窦世英来商量窦昭陪嫁的事,其他的,一字不提。

    六太太闻音知雅,和红姑说了会闲话,外院的小厮奉了陈曲水之命来请红姑。

    红姑起身告辞:“七老爷吩咐我们,让我们代小姐去给五老爷问个安。”

    “你们是得去认个门。”六太太亲自送红姑到了二门,问他们都准备了些什么东西。

    “五老爷是个玉狮子的镇纸,五太太是串楠木的佛珠…”,陈曲水把礼单报给六太太听。

    六太太见准备的东西一一俱全,十分的周到,这才放下心来,嘱咐了两个一些注意事项,让王嬷嬷送了两人出门。

    陈曲水和红姑去了窦世枢居住的槐树胡同。

    窦世横不在家,五太太听说崔姨奶奶身边的仆妇来给她问安,非常的惊讶。

    她想了想,在花厅见了红姑。

    红姑早就听说过这位五太太,是五老爷考举人时的主持考官樊俊明之女,不仅出身官宦世家,而且精明能干,是五老爷的贤内助,只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世人又多认同“妻凭夫贵。”窦世枢现是阁老了,她见到五太太的时候战战兢兢的,连头都不敢抬,更不要说多说话了。

    五太太听说红姑只是代表窦昭礼节性的来拜访她,心中微安。

    自窦世枢入阁之后,家里门庭若市,多是有所求而来。而窦家的这位四小姐,她虽没见过,却闻名已久,每次都有所举动都会掀起一番波澜,她还真怕窦昭有什么事要求她帮忙一她的婆婆二太夫人可是嘱咐过她,凡是关于窦昭的事,都得由二太夫人拿主意。这其中的缘由,她做为窦世横的妻子,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差错

    魏廷珍得到了陈曲水和红姑一日之内拜望了静安寺胡同、猫儿胡同和槐树胡同的消息,心都凉了。

    “照你这样么说,陈曲水和那个红姑还住在铺子里?”她问金嬷嬷,“而且他们去静安静寺胡同拜访的时候,窦大人甚至没有留他们吃顿午饭?”

    “嗯!”金嬷嬷点头,“不仅如此,他们连七太太的面也没有见着。”

    “怎么会这样?”魏廷珍的眉头紧紧地蹙在了一起。

    曾被窦昭毫不留情地喝斥过的金嬷嬷心里却有些幸灾乐祸,自然是希望窦昭越倒霉越好。她眼珠子微转,低声对魏廷珍道:“不过,他们从窦阁老家出来的时候,倒是提了几盒点心,一副打发叫花子的样子。”

    魏廷珍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想了想,去了济宁侯府。

    田氏听得目瞪口呆,显然没想到窦昭在窦家的境地这样的艰难,半晌才嗫嚅道:“那有什么办法?不过是多双筷子吃饭罢了,就当是我多养了一个女儿的。”

    魏廷珍不服气,道:“娘,您想过没有,王氏是继母,讨厌前头娘子所生的女儿,那是人之长情,倒也说得过去。可您看看,为了她的嫁妆,那个账房求了一家求两家,家家都是一副敷衍了事的样子,这可就不是简简单单不讨继母喜欢了,说不定那窦昭的人品都有问题。我们家廷瑜相貌堂堂,品行端良,爹和娘从小就请了先生在家里给他启蒙,告诉他做人的道理,稍大些了,又怕他和那些纨绔子弟搅和到一起,请了师傅告诉他射箭,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满京都的勋贵之家中,像我们家廷瑜这样有几个?哪家的名门淑女配不得?凭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他可是我们捧在手里长大的!”

    田氏听着哭了起来:“那你说怎么办?难怪还能退了不成?要怪,你就怪我好了!要不是我多事跑去探望赵氏,也不会有这门亲事了……我原想,西窦人丁单薄,窦昭是长女,再怎么着,那窦万元也不会怠慢了她的。谁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

    魏廷瑜却听着心中一跳。

    她坐到了母亲的身边,掏出帕子递给母亲,低声道:“娘,要不,我们退了这门亲事吧?”

    田氏听得如遭雷击,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廷瑜守制,窦昭可是等了他三年的。况且这门亲事当初是从何家手里夺过来的,这样是退了……怎么也说不过去啊?何况窦昭又没有什么过错……”

    “娘,您听我说。”魏廷珍表情坚定抓住了母亲的手,让田氏心神微定,静下来听着女儿说话,“这天下的事,还不是任人说——您看英国公府的世子爷宋墨,他杀了那么多的人,谁不知道他们家出了什么事,可父子俩出门,还要亲亲热热的,有人问宋墨杀人的事来,宋家的人还要一口咬定那些护卫是盗贼,就是皇上问起来,也不露半天的口风,硬生生地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了。廷瑜还有两三个月就除服了,他不是和顾玉、宋墨他们在做生意吗?到时候当着窦家的人只说为这件事忙着,把婚期往后拖一拖。窦昭在家里如此不受待见,肯定有人不喜欢她高嫁。别人还不好说,那王氏……”她说着,挑了挑眉,“我们只要想办法和王氏搭上话,我再许了王氏当朋友走动,王氏一个小妾扶正的,怎能不动心。到时候由王氏找个窦昭的过错,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娘,这件事只要有心,哪有做不成的!”

    “可这样一来,岂不是害了窦昭?”田氏挣扎道,“她在家里已经不受等见了,若是退了亲,哪还有活路……”

    “娘,这您可就错了。”魏廷珍温声道,“窦昭的五伯父是阁老,不知道有多少读书人家想和窦家结亲。世族大家的子弟不成,难道那些寒门小户的也不行吗?说不定和我们家退了亲,她找个门当户对的,日子过得更好呢!”

    田氏还是有些不忍心。

    魏廷珍生了气:“娘,我当初为什么会嫁到张家去?您要是让弟弟娶了那个窦昭,那我算是怎么一回事?”她说着,想到到这几年在张家受的委屈,不由得抽泣起来,“我们家原来是没有家底,弟弟得了宋墨的提携,眼看着就要日进斗金了,哪家的门名淑女娶求不来?我已经这样了,弟弟要是还没有个好姻缘,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说完,捂着脸闷声地哭了起来。

    田氏被说到了伤心处,抱着魏廷珍也哭了起来。

    一时间,田氏的内室成了水乡泽地。

    ※※※※※

    王映雪接到魏廷珍名帖的时候,十分的惊讶,和胡嬷嬷道:“难道她不知道窦家的中馈是由高升媳妇在主持?”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忍不住露出讽喻之色。

    胡嬷嬷拿了个洗好的李子递给王映雪,笑道:“四小姐要出嫁了,当着亲家的面,总不能说你现在不管事吧?”

    王映雪冷笑,把帖子丢在了炕上,道:“现在知道要我给他们做面子了,早干什么去了?”转身对来禀的丫鬟硬邦邦地说了句“不见”。

    胡嬷嬷却朝着那丫鬟使了个眼色,然后劝王映雪:“四小姐肯定会静安寺胡同出嫁,到时候五太太、六太太都会来帮忙,正是您的机会,您何必和四小姐赌这口气?五小姐今年也十三了,到了说亲的年纪……”

    如果窦家的人有心压制她,把家里的这些事透个风声出去,那些门风清白的大户人家谁会娶窦明?

    王映雪眼圈一红,眼泪籁籁落下:“窦世英的心,也太狠了!窦昭是他的闺女,难道明姐儿就不是他亲生的?当年要不是上了他的当,我何至于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接着又怨起娘家的大嫂高氏来,“当初父亲落难,我待她多好,楠哥儿病得只剩一口气了,要不是我,早就夭折了。如今她日子好过了,娘家的哥哥做了封疆大吏,转过头来就不认人了。我不过是想让她帮着在高家子侄子里给明姐儿找门好亲事,她却推三阻四,生怕我赖上了楠哥儿似的,急急地帮订楠哥儿订了她娘家的侄女高明珠……”

    胡嬷嬷默然。

    自从王映雪被夺了主妇的权利之后,王家也和王映雪渐渐疏远,这样的话她每隔几天就会说一遍。

    不是埋怨高氏,就是数落庞氏,要不就说起当初如何被窦世英哄骗做了妾室……

    哪还有半点当年做棉花生意时的利落爽快……像个典型的豪门怨妇……

    想到这里,胡嬷嬷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她不由仔细地打量王映雪。

    枯黄的面容,怏然的神色,喋喋不休地抱怨……不管有没有人听,王映雪自顾自地说着。

    胡嬷嬷眼泪都快要落下,情不自禁地打断了王映雪的话:“七太太,您是聪明人,从前那么难的光景您都能打开局面,这次也一定度过难关的。”

    王映雪听着一怔,无神的目光渐渐变得明亮起来,嘴角翕翕,正要说什么,有小丫鬟闯了进来:“七太太,七老爷过来了。”

    “啊!”她不由和胡嬷嬷交换了个眼神。

    窦世英已大步走了进来。

    “听说济宁侯府的姑奶奶要来拜访你,”他穿着朝服,神色匆匆,显然是刚刚得了信从衙门里赶回来的,“她是寿姑的姑姐。我已经吩咐下去,让高升好好招待她,你到时候也要打起精神才是,务必要让她宾至如归!”

    王映雪望着时到今日,待她依旧神色温和,谦谦如玉的窦世英,心中五味俱陈。

    原来,她以为这是窦世英待她的温柔体贴,现在,她才知道,这不过是她的行事作派。

    他对谁都是这样的。

    如把软刀子捅在她的身上,她以为不会痛,却能折磨得你只眼着能一口气了结。

    王映雪很想端起手边的茶盅将满盅的茶水泼在窦世英的脸上,可她想到了窦明,想到了窦明的婚事,手紧紧地握成了拳,最终却一点点的松了开来。

    “我知道了。”她听见自己用一种温顺的语气答着窦世英的话,“定然不会泼了四小姐的颜面的。”

    窦世英满意地点了点头,离开不久之后,让高升的媳妇送了个匣子过来。

    王映雪打开了匣子。

    珠光宝气,满室辉映。

    “七老爷说,太太要见客,让我们家那口子赶在去玉宝轩买了这些首饰。”高升的媳妇面如满月,笑得时候带着几分喜庆,俩口子都是聪明人,虽然掌着静安寺胡同的大小事物,待王映雪却一如从前一样恭敬,让王映雪挑不出一点错。

    她笑着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王映雪“啪”地一声关上了匣子。

    “这算是什么?我帮窦昭做面子的酬谢?”

    她的脸色得铁青。

    胡嬷嬷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

    在英国公府颐志堂书房里和严朝卿、廖碧峰说话的宋墨接过陈核递进来的纸条,表情微愣,道:“陈曲水什么时候到的京都?他来京都干什么?”

    陈核低眉顺眼地恭声道:“听说是为了四小姐的婚事来的——四小姐的笔墨铺子要盘点,到哪里出嫁要和七老爷商量,五老爷和六老爷那里,也要去知会一声……看样子还挺忙的。”

    有廖碧峰在场,他下意识的省去了窦昭的姓氏。

第一百七十三章 若失

    宋墨点了点头,道:“我正好明天有事要去趟大兴的田庄,你给陈曲水下张帖子吧!”

    屋里的人俱是一愣。

    刚才他们还在商量着去拜访三驸马石祟兰,怎么眨眼的功夫,宋墨就改变了主意?

    廖碧峰初来乍道,自认还没有摸清楚宋墨的脾气,看了严朝卿一眼,见严朝卿正垂着眼睑喝茶,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吭声。

    陈核应声退下。

    廖碧峰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国公爷虽然有续弦之意,但世子爷已到志学之年,二爷也过了垂髫,好一点的人家,未必愿意把女儿嫁进来,差一点的人家,又起不到联姻的作用,于现在的局面无益。这次国公爷推了宣州卫都指挥使彭枫之女,求娶长兴侯幼妹,就可以看出国公爷的打算。公子趁机去拜访石祟兰,让石家知道世子爷有大志,以石家一惯的作派,多半不会答应国公爷的求娶,倒是个好主意。”

    严朝卿微微颔首,也称赞道:“石家向来重利轻情,喜欢与豪门权贵结亲,要不然,石祟兰也不会尚了公主。国公爷想娶石家的姑娘也是因为如此。世子爷的计策堪好――如果让石家觉得这门亲事他们根本没办法从中获利,甚至有可能得罪了世子爷,肯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了。

    官场上向来有不欺少年郎的说法,就是说少年人有无限的可能。说不定哪天就成了权贵,何况宋墨的势头如此之猛,石瑞兰如果答应将妹妹嫁给宋宜春,就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站在到了宋墨的对立面。

    宋墨没有做声,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廖碧峰以为宋墨在为宋宜春的婚事烦恼,想到宋墨和宋宜春之间的矛盾。他不由欠了欠身,给宋墨出主意:“世子爷,府上没有主持中馈,国公爷要续弦,天经地意。谁也不能阻拦,可如果您成了亲,那就不一样了――国公夫人是填房,世子夫人元配,一个占着长幼,一个占着嫡庶,国公府的内务会落在谁手里。这个时候就看谁的身份更显赫一些了。”他说到这里,又看了严朝卿一眼,把两人之前商议好的话轻声说了出来,“延安侯汪清淮的妹妹,太夫人娘家孙舅爷的次女……还有万皇后所出的景宜公主,都到了适婚的年纪,世了爷明年一月出服,早做打算,正是时候!”

    宋墨嗤笑:“我父亲恐怕打得也是这个主意吧?”

    廖碧峰笑而不语。

    宋墨却道:“这件事以后再说,先让他去石家碰碰壁也好。”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

    话虽如此。但石家不明确的拒绝英国公,这桩婚事就有可会成。

    廖碧峰忙道:“那三驸马那里?”

    “就安排在后天吧!”宋墨淡淡地道。

    会不会太晚?

    廖碧峰刚想再劝宋墨几句,却感觉到衣袖被人拽了拽,接着就听到了严朝卿的声音:“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世子爷也好休息休息,明天一早赶往大兴。”

    宋墨“嗯”了一声。

    严朝卿和廖碧峰起身告辞。

    待出了正院,廖碧峰忙低声问严朝卿:“那陈曲水是什么人?世子爷竟然待他如此的客气。听世子爷的口气。他好像在谁家做幕僚,怎不请了过来?”

    严朝卿还真不好回答他。

    要解释陈曲水是谁,就得说到窦四小姐……显然,世子爷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把窦四小姐给牵扯进来。但又不能不向廖碧峰说明陈曲水的身份――廖碧峰现在是世子爷的幕僚了,若是世子爷的事一无所知。很容易判断错误,从而坏事。

    窦四小姐马上要嫁人了,就算是世子爷和魏廷瑜的关系再也,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的来往了。

    世子爷怎么认识窦四小姐的,以后有机会再告诉廖碧峰吧!

    严朝卿很快就想好了说辞:“陈曲水名波,从前是那个弃城而逃的福建巡抚张楷的幕僚,后来回了老家真定,在北楼窦家七房谋了个账房的差事,颇受窦大人的看重,帮着照看窦大人留在真定的长女。世子爷出事的时候,他正好在京都,因受过定国公的恩惠,曾帮过世子爷的忙。又因窦家在他落难的时候收留了他,他念着旧恩,不愿请辞,所以一直留在窦家。他既然来了京都,世子爷肯定是要尽一尽地主之宜的。”

    廖碧峰却觉得严朝卿话里有破绽。

    若真是如此,世子爷应该关心陈曲水在窦家过得好不好才是,可听世子爷那口吻,却对那家小姐的婚事很在意。

    想到这些,宋墨那若有所思的表情浮现在廖碧峰的脑海。

    他心中微动。

    难道世子爷……

    但他很快就把这个念头压在了心底。

    他没有和世子爷一起经历那场劫难,想要得到世子爷和世子爷身边心腹的承认,还要有些日子。

    这件事不急,他迟迟早早会打听出来的。

    廖碧峰笑着问起严朝卿宋墨去大兴田庄的事来:“到时候要不要我跟着?”

    “看世子爷怎么安排的吧!”严朝卿也看出了宋墨的心思,想着要是被传出点什么话来那可就不得了了,他打定了主意不让廖碧峰跟过去,因而说起话来就带了几分推脱,“陈曲水毕竟是帮人做事,看他能不能走得开再说吧!”

    廖碧峰“嗯”了一声,转移了话题,回去之后吩咐自己带来的小厮注意有没有陈曲水的拜帖。

    第二天下午,小厮来回道:“没有看见有个叫陈曲水的拜帖。”

    难道这个陈曲水拒绝了世子爷的好意不成?

    廖碧峰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陈曲水却已到了大兴的田庄。

    他怎么会以自己的名义给宋墨回帖,那岂不是把自己暴露在了英国公的眼皮子底下?

    宋墨的邀请既然不能推辞,自己直接来见他就是了。

    宋墨见到他兴致颇高,请他品茶。

    只不过寒暄了几句之后,话题就转到了窦昭的婚事上。

    陈曲水最佩服窦昭有识人之能。

    当初在田庄的时候,窦昭小心翼翼甚至是有点敬畏地将宋墨送走了,他还有些不以为然,后来的所发生的事则一一印证的窦昭明智。

    他觉得和宋墨保持一定的距离是完全有必要的,因而根本就没打算将自己的来意告诉宋墨。

    “上次舅太太回来的时候四小姐的嫁妆就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只等着姑爷除服之后定日子了。”陈曲水道,“崔姨奶奶就让我们来问七老爷,看小姐是从真定嫁还是从京都嫁?请谁做全福人?京都的高门大户嫁女儿都有些什么讲究?小姐这边还有没有什么添减的东西……林林总总,说起来都要两刻钟,更不要说得办的事了。”他苦笑,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感慨道,“成亲可真是件麻烦事啊!”

    “是吗?”宋墨突然间觉得有些失落。

    窦昭嫁人之后,心里装着的,口中叨念的,将是魏廷瑜……他再去见她,就算她再坦荡,魏廷瑜再不在意,恐怕也有些不合时宜了吧!

    他顿时若有所失,兴趣阑珊,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去三驸马府的……

    而知道陈曲水来了京都的纪咏却是十分的兴奋,他问子息:“消息可靠吗?”

    “可靠!”子息拍着胸脯道,“他就住在四小姐的笔墨铺子里,前两天还去拜访了窦家的几位老爷。今天去大兴拜访朋友的时候被我们发现的。”

    纪咏大感兴趣,道:“查出陈曲水朋友的身份了吗?”

    “查出来了。”子息道,“此人姓严,名云,字朝卿。是英国公府世子爷的幕僚。”

    纪咏很是意外:“英国公世子爷的幕僚……那应该是在福建认识的……”他想到前些日子听到的有关英国公府的传言,不由沉吟道,“知道陈曲水来京都干什么吗?”

    “听说是和窦家七老爷商量窦四小姐的婚事。”子息道,“济宁侯再两个月就除服了。”

    纪咏不由撇了撇嘴,道:“难道窦昭还真的准备嫁给这个姓魏的不成?”

    子息冒汗,忙道:“这婚事是窦四小姐自幼订下的,窦四小姐不嫁给济宁侯还能嫁给别人不成?窦家不就是这样推了何家的求亲吗?”

    纪咏却自顾自地道:“我总觉得窦昭嫁给这个姓魏的太亏了……”

    这么一说,他心里就很不舒服起来,好像看到有灰尘落在了窦昭原本纤尘不染的衣襟上似,不把那灰尘打落,心里始终横着根刺似的。

    他拍了拍衣襟,道:“走,我们去见见陈曲水。”

    “这,这,不大好吧?”子息跳起来就拦在了纪咏的前面,“陈先生是来商量窦四小姐婚事的,您去见陈先生,怎么说啊……”要是公子再做出什么“路见不平”之事把这件事搅黄了,那可就糟了!

    只有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被纪咏鄙视地瞥了一眼:“我是窦昭的表兄,我关心一下她的婚事,难道也不行吗?”

    这算是哪门子表兄!

    “行,行,行!”子息闻言一阵天昏地暗,道,“不过,问姑太太应该也是一样的吧?陈先生一来,就去拜访了姑太太,窦四小姐又是从小跟着姑太太长大的,有些事,姑太太说不定比陈曲水知道的更多……”

    在给太太通风报信之前,他无论如何也要把纪咏先拦下来。

    ※

    姊妹们,兄弟们,2月23日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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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喝酒

    可子息怎么拦得住纪咏。

    纪咏大摇大摆地到穿过抄手游廊到了前院。

    迎面一大堆人簇拥着个老者走了进来。

    那老者中等个子,须发全白却面色红润,穿了件半新不旧的宝蓝色杭绸直裰,腰间坠着个红玛瑙的小瓶子,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却透着几分少年人才有的新奇。

    他一看见纪咏就呵呵地笑了起来,道:“见明,你怎么知道我来了?我还特意嘱咐他们,让他们不要告诉你。听说你在翰林院里干得不错?来,我瞧瞧,有没有长进一点。”

    “曾祖父!”纪咏睁大了眼睛,回头狠狠地瞠了子息一眼,一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的样子。

    子息不由缩了缩脖子,忙道:“是两位老爷吩咐的,说是老太爷的意思,想给您一个惊喜,我们才没有说的。”

    “我看惊倒是有,喜可不知从何而来!”纪咏嗫嚅着,板着脸走了过去,给纪老太爷行了个礼,喊了声“曾祖父”。

    纪老太爷习惯性地伸手去摸纪咏的头,不曾想纪咏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稚气的少年了,长得比他老人家还高了一个头,举起手来才摸到纪咏的头,笑眯眯地说赞了声“乖”,场面不免有些滑稽。

    纪颂和纪颀垂下眼睑,全当没有看见。

    其他的人也纷纷别过头去。

    纪咏嘴角微抽。

    纪老太爷已拉了纪咏的手。一面里走,一面和他说着话:“你这是要去哪里?今年难得大家齐聚一堂,你就不要出去玩了,陪陪我老头子。我从江南带了几块砚台来,是你大伯父孝敬我的,其中有一块易水砚。一块龙尾砚,你帮我掌掌眼。”说着,回头扫了身后跟着的孙子、重孙们一眼,笑道,“等会你们一人拿一块去用。”

    纪咏的几个堂兄听了纷纷上前凑趣地向纪老太爷道谢。嚷着纪老太爷偏心,道:“有砚无墨有何用,您老家不如好人做到底,赏几块松烟墨给我们使使吧!”

    “就知道不能开口,”纪老太爷一副心痛肉痛的样子,“开口就要大出血。要砚有一方,要墨没有。你们是要还是不要?”

    大家都喜欢老顽童似的纪老太爷,笑着起哄:“自然是砚也要,墨也要。”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进了厅堂。

    纪咏呲着嘴,牙疼似得跟着纪老太爷身边。

    如果是别人,甩都不甩就会走人。可面对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赢过的纪老太爷,除了长幼之别,他还有种对强者的尊敬,虽然心中不愿,他还是陪着纪老太爷在厅堂坐下。

    纪老太爷就倾着身子对纪咏道:“你的房师杨大人对你赞不绝口,还特意写了封信给我。夸你通晓稼穑,非一般读书人可比。他如此看重你,我既然来了,怎么也人见见他――你明天陪着我一起去拜见杨大人。我们同为南直隶,远亲不如近邻,你平日无事,应该常去请教才是。”

    有什么好去的?

    每次去都说要农事。害得他到处找懂农事的管事寻问,这才没有穿帮……

    纪咏闷闷地应了一声“是”。

    纪老太爷脸上笑开了花,不再理会纪咏,和纪颂、纪颀说着话。

    去找陈曲水的事自然就泡汤了。

    不仅如此,纪老太爷还今拖着纪咏去拜访这个。明天拖着他去拜访那个,美其名曰地要介绍些老友让纪咏认识,纪颂和纪颀自然是全力支持,以至于纪咏除了去翰林院,其他的时间都用来陪纪老太爷了。

    转眼间就到了盛夏,纪老太爷却没有一点回去的意思,反而兴趣更浓,要把年轻时走过的地方都走一遍,没有走过的地方更是要弥补遗憾,更得走一遍了。

    偏生他的人来禀,说陈曲水过了几天就要起启回真定了。

    纪咏烦不胜烦,袖子一甩,不奉陪了。

    纪颀青筋直冒,教训他:“老爷子还有几天好日子,趁着他老人能吃能喝的时候,我们这些做子孙的不孝敬,难道等他老人家入了土再孝敬不成。你要是敢在他老人家面前横来,你就给我去跪祠堂去!”

    纪家的祠堂在宜兴。

    纪咏索性跪在了供奉纪家祖宗画像的佛堂。

    纪颀气得差点闭过气去,到处寻鸡毛掸子,要打纪咏。

    韩氏也觉得纪咏太过分,拦了来劝的纪颂:“百事孝为先。他若是连这都不懂,不如打死算了。”

    纪颂叹了口气。

    纪颀把纪咏打了一顿。

    纪咏道:“那我不用天天陪着曾祖父到处跑了吧!”

    纪颀半晌都没有说了一句话来。

    纪咏下了衙就去找陈曲水。

    陈曲水不在铺子里。

    田富贵十分殷勤地和纪咏说着话:“……七老爷请了陈先生过去说话,回来的可能有点晚。不知道纪大人找陈先生有什么事?要不要我传个话?要不,我跟他说您来找过他,让他明天去拜访您?”

    自己要不要去看看姑母呢?

    纪咏寻思着,心不在焉地出了铺子。

    有马车停在他身边,撩了车帘喊他:“纪见明,你在这里做什么?”

    纪咏抬头,看见了一身锦绣坐在马车里的何煜。

    两人自从在醉仙楼打了一架之后,何煜觉得纪咏性格豪爽,纪咏觉得何煜也算是个有担当的,两人反而不远不近地走动起来――纪咏金榜题名,何煜送了贺礼过去;何煜成亲,纪咏去喝了喜酒。

    “没什么事,到处逛逛。”他下意识地不想让何煜知道这是窦昭的笔墨铺子。

    何煜也没有在意。点了点头,道:“我去醉仙楼喝酒,你要不要一起去――东道是陈泽西,徐志骥、杨云宵,还有蔡固元几个都在场。”

    陈泽西是礼部都给事中,今年才三十二岁。原内阁大学士陈炎的孙子,是朝中有名的青年才俊,何煜娶的就是陈泽西的堂妹。

    徐志骥和杨云宵则是纪咏在翰林院的同僚,年纪也都不大。

    纪咏心里正不舒服,听说那个时时斜眼看自己的蔡固元也在。立刻来了兴趣,不客气地上了马车:“那就打扰了。”

    何煜最欣赏纪咏这副桀骜不驯的名士风头,哈哈大笑着朝里让了让,和纪咏一起去了醉仙楼。

    纪咏要是毒舌起来,还真没有几个招架的得。

    一顿酒没喝完,蔡固元已是脸色铁青。

    徐志骥和杨云宵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陈泽西瞧着这不是个事,朝着何煜使眼色。示意何煜和纪咏先走。

    何煜见这个蔡固元十分的无趣,也无意继续在这里粉饰太平,悄悄地和纪咏说了几句,两人喝完了酒盅中的酒,起身告辞。

    穿过走道的时候他不禁抱怨道:“不是说他才高八斗吗?我看也不怎么样……”

    一句话没有说话,旁边的雅间突然出来一个人,差点撞在了何煜的身上。

    何煜不由推了那人一把。

    那人喝得有点多,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大声道:“你他妈的走路不长眼睛啊!”

    何煜哪里听得这样的话,立刻揪了那人的衣襟骂了过去:“你他妈的说谁呢?你有种再说一遍!我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我不姓‘何’!”

    那个却“咦”了一声,醉醺醺的脸上堆起了谄媚地笑:“纪大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

    纪咏吐了糟,正心情大好地在一旁看热闹,没想到对方却把招呼打到他身上来了。他微微一愣。道:“你谁啊?”

    那人麻溜地站直了身子,笑道:“在下郑兆坤,工部都水清吏司主事。纪大人高中探花时,曾去府上道贺,见过纪大人一面。”

    纪咏哪里认得他。

    想到伯父是工部侍郎。这人多半是为了巴结伯父借着自己高中去送过礼。

    他“哦”了一声。

    何煜也不好和他算帐了,不悦地道:“算了,你给我陪个不是,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郑兆坤忙点头哈腰地陪不是,并热情地邀请:“何公子,纪大人,相请不如偶遇,请给个机会让我能敬两位一杯酒。”

    把何煜说的笑了起来,打量着他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机灵人。”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见郑兆坤身后的雅间扇门大开,一阵丝竹声和女子的调笑声传了出来。

    有人走了出来,扯着嗓子喊了声“郑兆坤”,抬眼见郑兆坤就在旁边,大力地拍着他的肩膀道,醉意浓浓地道:“你他妈掉到毛坑里去了?”

    纪咏和何煜的不由朝雅间望去。

    就看见雅间主位上坐着个比小姑娘还要漂亮秀气的少年。

    他身边坐着两个姿态妖娆的女子,一个正在给那少年倒酒,一个则和少年旁边坐着的个二十出头,剑眉星目,英俊挺拔的男子调笑着。

    那男子好像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场合,眉眼间带着几分尴尬勉强。

    感觉到有人看过来,少年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瞥了他们一眼,神态间带着几分痞气。

    何煜皱眉,低声对纪咏道:“是顾玉。”

    京都小霸王,万皇后的侄子,云阳伯顾全芳的嫡长孙。

    纪咏也听说过。

    可他的目光却落在了顾玉身边那个英俊的男子身上,眼神骤然闪过利刃般的寒光。

    “郑大人盛情相邀,我们不去喝两杯,也太不给郑大人面子了。”纪咏淡淡地道,走进了雅间。

    何煜愕然。

    只好也跟着走了进去。

    ※

    姊妹们,兄弟们,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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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偶然

    雅间里重新布置碗筷,丝竹声也重新响起来。(SuIMENG)

    郑兆坤给双方引见。

    “这位是云阳伯府的顾公子。”他笑指顾玉,然后介绍顾玉对面一个相貌平常却气质温和的青衣男子,“这位是延安侯府世子爷,”最后才指了顾玉身边的英俊男子,“这位是济宁侯爷。”

    何煜大吃一惊。

    他虽然知道窦昭的未婚夫是济宁侯,自尊心却始终压制住了好奇心——他并不认识魏廷瑜。

    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下见面!

    难怪纪咏刚才的神色有些异样。

    何煜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那个抱着魏廷瑜的胳膊,几乎半挂在魏廷瑜身上的风尘女子一眼,这才把目光转向了汪清淮。

    文臣和勋贵,是两个不同的圈子,偶有集结,也是泛泛而交。就算是这样,他也听说过延安侯府世子爷豪爽仗义的名声。他怎么和顾玉搅到一起去了?

    他不由得多看了汪清淮两眼。

    郑兆坤已经向顾玉等人介绍纪咏和何煜。

    “这位是新科的探花郎纪见明,”如今在翰林院任编修,伯父是我上峰的上峰纪侍郎,”他嘻嘻笑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并不让人感觉到冒犯,反而有种亲切,“父亲乃通政司左通政,淮安知府纪大人,是纪编修的九叔。”

    纪大人太多,只好以官职相称。

    汪清淮的眼睛不由闪了闪。

    淮安也是这次运河疏浚的河段之一。

    虽说与他和顾玉没什么关系,但漕运总兵府在淮安,他们若是想染指漕运生意,或者是江南的织造生意,少不得要和漕运总兵打交道,淮安知府也就成了不得不结交的人物之一。

    汪清淮顿时对郑兆坤知情识趣颇为赞赏。

    郑兆坤哪里知道汪清淮的心思,他只是觉得顾玉等人既然是接了运河的疏浚,多认识几个与河工有关的官员有是好的。他现在全副的心思都放在了何煜身上。

    刚才他和何煜起冲突的时候,纪咏袖手旁观,可见这样自称姓“何”的公子完全有能力处理这样的纠纷,京都姓何的人家,又长得这样的俊美……他想到了何阁老家的小公子……这引荐人的先后顺序是分长幼尊卑的,按道理,纪咏是两榜进士出身,又贵为探花郎,是翰林院编修,比没有功名在身的何公子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可世间的事就是这样没有道理——越是那些没有什么有耐的人,越是怕别人轻瞧了,越喜欢争这些虚荣,何公子,也不能得罚啊!

    郑兆坤只好装糊涂,笑着朝何煜拱了拱手,对顾玉等人道:“这位是纪大人的朋友。(sUImEng)”然后望着何煜道,“还没有请教怎么称呼?”

    “在下何煜。”何煜淡然地笑了笑,道,“是见明的朋友的。”其他的,并不欲多说。

    汪淮清起身招待他们,态度热忱但并不过份,很容易给人好感。

    顾玉却不同,一边剥着花生下酒一边低笑着和身边的女子咬着耳朵,举止乖张,与魏廷瑜欲拒不能的拘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何煜不由皱了皱眉。

    怎么这姓魏的这样的小家子气。

    就算是再不自在,逢场作戏地把这场面应付过去就完了,何必如此的扭捏!

    可惜了窦家四小姐……简直是明珠蒙尘……巧妇拌拙夫……

    他寻思着要不要和魏廷瑜说上两句话,也好解了姓魏的窘然,却看见纪咏端着酒杯第一个敬了魏廷瑜:“济宁侯,说起来,我们还是亲戚呢!”

    他语不惊人死不休,让在座的诸人都面诧异。

    “窦四小姐自幼失悻,由我姑母养大。”纪咏笑道,“和我们家一向走得很近,论序你得称我一声‘表兄’才是!”

    魏廷瑜恍然,忙端起酒盅起身,倒也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表兄”。

    纪咏大笑,将盅里的酒一饮而尽。

    郑兆坤等人喝彩,嚷着“纪大人真是豪爽”之话的话,几个陪酒的风尘女子则争先恐后地给纪咏斟酒。

    纪咏就笑吟吟地望着魏廷瑜。

    魏廷瑜刚才已经喝了不少了,可若是不喝……又有些不合时宜,他咬了咬牙,一口气喝了。

    “好!”纪咏带着抚掌,指了魏廷瑜的酒盅,“满上!我再和济宁侯喝一杯!”

    坐在魏廷瑜身边的女子帮魏廷瑜倒酒,人却快要坐到魏廷瑜怀里去了。

    魏廷瑜一把将那女子推开,不禁朝汪清淮望去。

    汪清淮也知道他今天喝得差不多了,怕他失态,笑着端起了酒盅,道:“这一杯,我和纪大人喝吧!”说着,把酒盅的酒全喝了,“我敬纪大人。”

    坐在纪咏身边的女子就媚笑着将酒盅端到了纪咏的嘴边。

    纪咏对那女子视而不见,夺过自己的酒盅放在了桌上,一把捂住,笑着对汪清淮道:“一码归一码——既然这杯是你敬我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却和济宁侯是两回事。”说完,也把酒盅的酒喝了,然后示意郑兆坤,“给我满上,这杯,我和济宁侯喝!”一面说,一面踢了何煜一脚。

    何煜莞尔。

    想到陈家人来相看他的时候,大舅兄连出了十个对子给他对,见他顺顺当当地全对了出来,脸色这才好看些。

    赶情纪咏是要把魏廷瑜给喝趴下啊!

    他在家里是老幺,娶得又是陈家的**,通常都是被喝趴下的队伍,难得有机会把别人喝趴下,他立刻来了兴趣,端起酒盅敬汪清淮:“延安侯府世子爷,我久闻大名,却是第一次见到,我敬世子一杯。”说着,也不待汪清淮有所反应,一口饮尽。

    又示意坐在身边的女子:“给世子爷满上!”

    那女子娇笑着给汪清淮倒酒。

    汪清淮只好应战。

    何煜又把顾玉给拖了进来。

    一人对待两人,却也不是蛮喝,喝盅酒,就要说大半天的风月,看着喝得多、闹得凶,却远不及纪咏和魏廷瑜,一口一杯,没多大功夫,旁边已摆了七、八个空坛子,魏廷瑜更是喝得双眼发直,问他什么说什么。

    何煜这才知道,原来顾玉几个接了运河的疏浚,工部负责核算工价,工部哪敢压他们的工价,汪清淮几个就请了平里帮着结算的几个主事喝花酒,几个主事还不跑得屁颠屁颠的……

    他不由感叹。

    难怪大家都说汪清淮值得一交,就凭他这一手礼贤下士,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何煜倒真心萌生出出和汪清淮喝两杯的心思。

    酒渐渐地慢了下去,话却越来越多。

    顾玉觉得无聊,又见魏廷瑜喝得已经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工部的几个主事更丑态百出地和身边的女子调笑着,衣衫都快脱尽了,是把空花米壳往桌上一丢,站了起来:“今天就到这里吧!改天我们再聚。”

    魏廷瑜傻傻地点头。

    汪清淮的管事出面陪着郑兆坤等人吃喝玩乐。

    顾玉几个出了醉仙桃。

    纪咏道:“我们家老太爷来京都了。我今天好不容易才溜出来,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呢!”他提议,“我们不如去赵紫姝那里继续喝酒!”

    赵紫姝是京都屈指可数的名伶,住在千佛寺胡同,三进的院落,收拾得整整齐齐,带了几个眉清目秀的徒弟住在那里,请了京都的名厨在家里烧菜,等闲之人进不了门。

    何煜精通音律,擅写词话,素被赵紫姝视为座上宾。他几次邀请纪咏去千佛寺胡同听曲,纪咏都不感兴趣地推了,这次难得他主动提起,何煜当然是连声称赞好。

    汪清淮正想和纪咏拉近关系,也笑着应了。

    顾玉是个喜欢玩闹的,彼此又身份相当,见汪清淮都答应了,他自然是随波逐流了。

    纪咏就拽着魏廷瑜的肩膀上了马车。

    一行人去了千佛寺胡同。

    赵紫姝忙迎了出来。

    魏廷瑜一下子就看傻了眼。

    纤细的身姿,吹弹欲破的肤肌,如画的眉目,落落大言笑容,目光流转间却隐隐流露出几分千转百回的妩媚。

    他不禁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悄声问纪咏的衣袖:“他,他是男子还是女子?”

    纪咏翻了个白眼,道:“你见过女伶人吗?”

    魏廷瑜讪然,却也松了口气,和纪咏等人进了宅子。

    绿树掩映着大红的灯笼,给静谧的院落平添了些许的旖旎。

    赵紫姝在花厅里设宴招待何煜等人。

    而此时景国公府魏廷珍的院落却灯火通明。

    明天是大相国寺一年一度的法会,大相国寺的主持会在偏殿亲自宣讲佛法,到时候不仅她们这些信奉佛教的贵妇人会去,那些官宦人家的女眷也会去。

    她屋里的丫鬟、媳妇们正在准备明天出行的衣饰。

    金嬷嬷望着魏廷珍手中的茜红色绣着十样锦焦布比甲,奉承道:“这件衣裳好看。夫人明天就穿这件衣裳去大相国寺吧!”

    魏廷珍没有说话,而是问身边的吕嬷嬷:“你觉得呢?”

    吕嬷嬷笑道:“我看还是穿件素净点的好——这都仲夏了,月白、湖兰,都是极好的颜色。”

    魏廷珍“嗯”着点了点头,吩咐丫鬟:“就那件月白色竹叶纹的杭绸比甲吧!”

    丫鬟应声而去。

    吕嬷嬷却不无得意地看了金嬷嬷一眼。

    金嬷嬷心头大恨。

    自从这老货说什么窦家四小姐八子硬,小小年纪就死了母亲,又没了祖父,夫人就待她另眼相看起来。

    早知道这样,自己当初就应该狠狠心,也这样把窦家四小姐说一通的。

    现在却是悔之晚矣。

    夫人处处给她体面,自己这时候和她争,岂不是自讨没趣!

    看来只有在明天的大寺国寺找回场子了。

    想到这些,她心中稍顺。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来往

    魏廷珍的心情有点烦躁。(sUImeng)

    几个月前,她主动去拜访王映雪,和王映雪说上了话。接着又今天派个嬷嬷送点这去,明天派个嬷嬷送点那去,端午节的时候,更是请了王映雪到三圣庵踏青。王映雪还的礼颇为讲究,和她一起出去踏青的时候更是出手大方,她这才很隐晦地表达要退亲的想法,谁知道王映雪却装做听不懂的样子,不接招。

    她心急如焚,让金嬷嬷找上了王映雪贴身服侍的胡嬷嬷,想透过胡嬷嬷递话给王映雪。

    胡嬷嬷回了话过来,说王映雪正愁着亲骨肉的婚事,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管窦昭的事。

    魏廷珍立刻承诺,只要这件事成了,她负责给窦明说门好亲事。

    那边却笑而不语。

    魏廷珍知道,王映雪这是见了兔子才撒鹰。

    她不得不仔细考虑起窦明的亲事来。

    照理说,窦、王两家都是高门大户,窦昭虽是妾生子,但王映雪是扶正了的,勉强也算得上是嫡女,虽然和名门望族的长子长孙联姻有些困难,许个一般官宦人家的次子、幼子也不是什么难事。难怪王映雪还想让她的女儿做宗妇不成?

    魏廷珍派了人去打听窦明的亲事。

    她这才发现,王映雪自来了京都之后,几乎不出门应酬,而且没有交到什么体己的人,她想打听窦家的事,竟然找不到能问的人。

    魏廷珍心生疑窦。

    金嬷嬷却道:“窦家怎么和济宁侯府、景国公府这样的簪缨之家相提并论,夫人不认识和与他们家相熟的人也是自然。不如我帮您打听一下——我认识一个人,在窦家的铺子里当差。”

    大户人家都是一样。

    很多事是欺上不瞒下的。

    魏廷珍欣然同意。

    金嬷嬷去了窦昭的笔墨铺子,找到了铺子里在灶上当差的婆子。

    那婆子对静安寺胡同那边的事也不大清楚:“我们铺子里的账目都要往真定报,七老爷那里,从来不曾到我们铺子里拿银子,偶尔派了小厮过来买些纸墨之类的,也都是照价给钱的。”说到这里,她想起了陈曲水,忙殷勤地道,“要不,您见见我们铺子里的账房先生?他正好从真定过来查账……不过我看他样子挺和善,应该很精明,我们铺子里的大掌柜和二掌柜见了他都有些发怵,或者是向那红姑打听打听,听说她是看着窦家四小姐长大的,又是个乡下妇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不过,”她说着,压低了声音,“我陪着她出去转的时候,三两银子的头面,说买就买,连个价都不还一下……她在窦家,肯定是有几分体面的。(sUImeng)”

    金嬷嬷连连点头。

    那婆子称了金嬷嬷为姐姐,做了几个菜招待金嬷嬷,请了红姑来作陪。

    一坛金华酒下肚,满脸通红的红姑话也多了起来,说起四小姐,红姑眼泪涟涟,怎么没了母亲,怎么跟着纪氏长大,怎么讨人喜欢,怎么聪明能干……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说了,临了还送了两条聂记的汗巾给金嬷嬷做见面礼。

    金嬷嬷满意而去。

    红姑忙跑回屋里咕噜噜灌了两杯凉茶,去了陈曲水那里:“我这样说能行吗?”

    “能行,怎么不能行了?”陈曲水笑吟吟地道,“金嬷嬷隐瞒了身份来找你打听四小姐的事,多半是受了济宁侯府的姑奶奶之托。你这样说,济宁侯府的姑奶奶听了,肯定会对我们家小姐又怜又爱的。”

    红姑连连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把我们家小姐怎么体贴人,怎么和善,怎么会当家都跟那金嬷嬷说了。”说着,她呵呵笑道,“原来京都的豪门勋贵也和我们真定小户人家一样,会悄悄地打听姑娘家的相貌、人品啊!”

    陈曲水笑着颔首:“所以,你也别以为京都的这些人都三头六臂似的——他们也和我们一样。”心里却道,订亲之前悄悄地打咱那才是相见好不好?像魏廷珍这样,纯属没安心好!

    红姑却放下心来,还寻思着要是那金嬷嬷再来,自己是不是把前两天在隔壁铺子里买那匹秋香色的尺头送给金嬷嬷,而金嬷嬷呢,传给很有魏廷珍的话就变成了王映雪怎么逼死了窦昭的母亲却在王行宜起复之后依旧被扶正了,窦昭是怎么被送给了窦家的六太太抚养,寄人离下,又是怎么讨了长辈的喜欢:“……一听就是个攻于心计的。我就说,窦家的太夫人怎么会给她出头呢?”

    金嬷嬷只要一想到自己在窦家的遭遇,就气不打一出来,巴不得窦昭被魏家退亲。

    魏廷珍听了直皱眉头:“看来,这个王氏与不是个好相与的!”

    “这样岂不是更好。”金嬷嬷笑眯眯地道,“若她没这本事,夫人托她的事,只怕她还办不成!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不错!”魏廷珍道,“只是那窦明的婚事,怕是要从长计议了!”

    她之前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金嬷嬷笑道:“王氏怕我们说话不守信用,难道我们就不怕那王氏说话不算数?二太太娘家的弟弟不是要说亲吗,你只要放出话去,要为二太太娘家的弟弟保个大媒,王氏听了,还能不动心吗?至说是到时候您想为谁保媒,还是不全凭您喜欢谁,看中了谁!”

    她所说的二太太是景国公府二爷张继明的妻子石氏。

    石氏是长兴侯石瑞兰胞弟的长女,父亲任神机营佥事,还有个尚公主做了驸马的胞叔,石氏兄弟又没有分家,石氏的胞弟,也算得上是个金龟婿。

    魏廷珍笑着点头。

    王映雪得了信,却急得团团转。

    她早就被削夺了主持中馈的权力,召有这个能力去破坏窦昭的婚事。

    先前之所以沉默,不过是力所不及而已,至于窦明的婚事,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没想到魏廷珍还真的就帮着窦明找了户好人家。

    这样的机会可是稍纵即逝的。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她满脸的急切,“我们说的,魏廷珍都做到了。现在论到我们兑现了……若是还没有动静,不仅是这件事会黄,我恐怕也会被魏廷珍怀疑。魏廷瑜守孝三年,窦昭就等了他三年,临到要成亲,魏廷珍却要退亲了,可见这人的心肠有多狠毒了。”说到这样里,她不由停下脚步,“说实在的,我倒希望这桩婚事能成——有这样的一个姑子,只怕窦昭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

    王映雪冷笑了两声。

    胡嬷嬷不由道:“那我们别管这件事好了……”

    王映雪在窦家根本没有地位,说话根本没有人听,怎么可能拆散窦、魏两家的婚事?

    “那怎么能行!”王映雪道,“若是魏廷珍知道了,定会以为我们是在逗她玩。以她的禀性,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果她当着人说我几句不是,或是说几句明姐儿的不是,明姐儿的婚事就更艰难了!”

    她不禁有些后悔当初答应了魏廷珍的条件。可心里隐隐又有些明白,能让窦昭退亲,让窦昭栽个大跟头,这诱惑太大了,她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现在只好想办法先拖着了同,”王映雪不禁喃喃地道,“只能看事情有没有什么转机了……”吩咐胡嬷嬷,“如果魏廷珍来问,你只说这件事七老爷不答应,说会让窦家颜面尽失,要她别急,待我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胡嬷嬷应喏,通过金嬷嬷把话传到魏廷珍那里。

    魏廷珍安心等了两个月,静安寺胡同却始终没有动静,魏廷瑜却行了除服礼。

    当时延安侯夫人也去参加了祭礼。

    她望着英俊挺拔的魏廷瑜笑着恭维魏廷珍:“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有这福气,嫁了你们家廷瑜做媳妇。”

    说者无听,听着却有意。

    汪清沅也正急着找婆家。

    魏廷珍坐不住了,催着金嬷嬷去找胡嬷嬷。

    王映雪只好模棱两可地反问魏廷珍:“我只能好心地劝七老爷,如果夫人有什么好主意,教我就是?”

    魏廷珍有些傻眼,让金嬷嬷帮着出主意。

    连魏廷珍都没有办法,她能有什么办法。

    这话却被吕嬷嬷记在了心里。

    正好红姑派灶上的婆子给金嬷嬷送去两匹红色的夏布。

    吕嬷嬷心中一动,趁机和灶上的婆子搭上了话。

    过了两天,她提了壶金华酒去了窦家的笔墨铺子,只说是探望灶上的婆子。

    红姑得了陈曲水的指点,热情地款待吕嬷嬷。

    酒过两巡,外头有人找红姑,红姑只好抱歉地对吕嬷嬷笑了笑,吩咐灶上的婆子好生招待,自己去了铺子里。

    不一会,陈曲水找了过来,见吕嬷嬷和灶上的婆子在喝酒,“咦”了一声,道:“红姑呢?怎么等了这么久也不见人影?”

    灶上的婆子忙起身道:“红姑刚刚出去。”怕陈曲水责怪她在厨房里摆席口,把吕嬷嬷介绍给陈曲水,“这位是景国公府世子夫人贴身的嬷嬷,特意来看红姑的。”又指了陈曲水,“这位是我们真定的账房先生,来查帐的。”

    吕嬷嬷笑着福了福,并不见惧色。

    陈曲水“哦”了一声,转身走了。

    半盏茶的功夫,红姑折了回来,却神色凝重地拉了吕嬷嬷到厨房后的退步说话:“你可知道济宁侯爷的生庚八字?”

    吕嬷嬷一愣,摇头道:“我不知道。”

    红姑肃然道:“你能不能帮我们打听打听。”说着,塞了个荷包给吕嬷嬷。

    吕嬷嬷入手一沉,凭着经验掂量,最少也有十两。

    她的心也跟着一沉,脸上却不露分毫,笑道:“你好歹给我交个底,我才知道怎么办啊!”

    红姑犹豫了好一会,才低声道:“陈先生,就是你刚才碰到的账房先生,他说认识个龙虎山的真人,随便给济宁侯爷也算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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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更新,有很多朋友问,我也在这说明一下。

    因为是业余写手,加上今年孩子要升高三了,现在是单位和陪读村两边跑,时间比较紧凑,通常周末的时候吱公过来帮着买菜做饭,我才能有时间写文。觉得现在的状态也的确是很不好,更新没办法保证,和吱公商量了一下,以后节假日双更,其他的时间就只能一更了。不便之处,还请看书的姐妹们,兄弟们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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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往来

    生庚八字是能随便告诉别人吗?

    算命是谁都能算的吗?

    要是被扎了小人怎么办?

    吕嬷嬷惊出一身的冷汗。

    她和红姑支吾了几句,匆匆离开了笔墨铺子。

    走出鼓楼下大街的时候,却看见个算命的摊子……

    吕嬷嬷心中一动。

    如果窦家四小姐和济宁侯八字不和呢?

    她迫不及待地去见了魏廷珍。

    魏廷珍听着又惊又喜。

    八字不和,有的是办法补救。

    可如果是窦昭的命太硬……那就由不得魏家了。

    若说这话的是窦家人,那就更好了!

    她好好地把吕嬷嬷夸奖了一番,可待吕嬷嬷喜滋滋地退下之后,她又犯起愁来。

    这个点子虽好,但王映雪是继母,在京都又没有什么根基,她说出来的话难以让人信服啊!

    若是窦世枢的太太樊氏能出面就最好不过了。

    魏廷珍立刻让金嬷嬷把这话传到了静安寺胡同。

    王映雪听了差点昏过去,强忍着心头的怒火低声在屋里吼道:“她以为她是谁啊?竟然想指使五太太?她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以为窦家的人都是傻瓜?”

    胡嬷嬷劝道:“魏廷珍不过是想找个说话能让人信服的人罢了。”

    “说话让人信服的人……”那窦昭就会被魏家退亲,王映雪渀佛看到了窦世英又悔又恨的样子。她不禁哈哈大笑,笑得胡嬷嬷头皮发麻,她这才收敛了笑意,道,“如果请了我母亲出面,大家应该会相信吧?”

    王行宜的夫人。这个头衔在京都还是有些份量的,但在窦昭的事上,王家是王映雪的娘家,窦家的六太太对窦昭的非议都比王许氏说话更具杀伤力。

    “可大舅太太那里……”胡嬷嬷担心道,“只怕到时候又会教训您。”

    “她什么时候不教训我了?”自从高氏拒绝了王映雪的请求之后。王映雪和高氏的梁子就算是彻底地结下了,她恨恨地道,“上次就是她坏了明姐儿的好事!这次她若是还敢阻拦,我就算拼了一死也要让她从王家滚蛋!”

    胡嬷嬷听得胆战心惊,什么话也不敢说。

    王映雪去了王家居住的柳叶胡同。

    王许氏对魏廷珍的话有些怀疑:“她真的能做成这门亲事?”

    王映雪咬了咬唇:“总要试一试。就算是不能成,有了这样的人家说亲,对明姐儿也是件好事。我不想她嫁回真定!”

    在真定。很多人都会非议窦明的出身,这让窦明活得很没有尊严。

    王许氏是明白的。

    窦明是她抱在怀里长大的,感情不同寻常,虽说王映雪的事让她很烦火,但想到伶俐可人的外孙女,她还是心一软,点头答应了。

    魏廷珍就约了王映雪母女明天在大相国寺见面。

    利用大家都去大相国寺听主持宣讲佛法的机会,当着京都的那些外命妇这么一说,魏家再去退亲,理由就很正当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什么都安排好了,魏廷珍心里却始终觉得有些不踏实。

    她打发了金嬷嬷,和吕嬷嬷说着悄悄话。

    “你说,那王氏靠得住吗?这样一来,她可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到时候窦家的人会放过她吗?”

    吕嬷嬷笑道:“夫人,王氏可只有窦家五小姐这一个女儿,她以后可是得靠着女婿吃饭的。”

    魏廷珍恍然大悟。

    王氏这么大年纪了。已经不可能生出儿子来,如果能给女儿找个好女婿,以后不管是纳妾生子还是过继嗣子,她都有了说话的底气,窦家人的责怪对她而言。就只是件不痛不痒的事了。

    魏廷珍高兴起来,吩咐吕嬷嬷:“还是不要穿那件月白色的比甲了,太素净了,穿那件豆鸀色宝瓶花的褙子,看上去也精神一些。”

    吕嬷嬷笑着亲自去找了那件衣裳出来搭在了衣架上,然后仔细地检查了明天要用的首饰、鞋袜,听小丫鬟来禀,说张原明今天晚上歇在外院的书房,她服侍详魏廷珍歇下,这才退了下去。

    至于离景国公府大半个城的千佛寺胡同赵紫姝的宅子里,却正是丝竹不绝,语笑喧阗之时。

    容貌妩媚得雌雄莫辩的赵紫姝放下酒盅,两颊染酡,一双眼睛斜着朝纪咏望去,水汪汪的,荡漾着春水般的柔媚。

    “纪大人,”他的声音低沉,有些沙哑,配着清越的笙萧,渀若风吹竹林的婆娑声,出奇的和谐,透着股能安抚人心的宁静,“我的酒已经喝了!”说着,他将酒盅倒了过来。

    滴酒未落。

    他们入席,赵紫姝先敬了何煜三杯,纪咏起哄,赵紫姝三杯一人,已敬过四轮,这是第五轮。

    与刚才在醉仙楼的轻快中也透着几分居高临下不同,他们懒散地围坐在水榭中渀曲水流觞的汉白玉沟渠旁,高高的大红瓜型宫灯立在鸀树丛中,映照着坐在不远处或抚琴或吹笛的少年伶人身上,让他们的面貌都变得清丽柔和起来,为这夜半的宴饮平添了些许靡靡之色。

    喝得有些燥热的汪清淮和何煜更是只着中衣,一个依在个眉目清婉的女孩子膝头,由那女子帮着揉着太阳穴,一个怀里搂着个面带稚气却难掩秀美的伶人,都露出几分不羁的狂放。

    顾玉倒是衣饰整齐,却已脱了鞋,赤脚浸在那九曲十八弯的沟渠里,一边自顾自地喝着酒,一边踢着流水,溅起来的水花打在水面徐徐流过的荷花上,使之倾刻间沉到了渠底。他却嘻嘻笑着,抬起手来,自有殷勤貌美的伶人给他斟酒。

    酒入肚肠,又正是仲夏,虽然穿着轻柔凉爽的杭绸直裰,魏廷瑜还是热得汗流浃背。

    他望了望坐在对岸的汪清淮和何煜。又望了望坐在自己身边的顾玉,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学汪清淮和何煜把直裰脱了的好,还是应该学顾玉的样子把脚浸到清澈的渠水里更舒服。

    魏廷瑜正犹豫着,耳边传来纪咏的声音:“侯爷,这三杯酒你代我喝了吧?”

    纪咏衣襟半敞。支肘靠在旁边的黑漆镙钿镶象牙君子三友的彭牙案几上,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

    魏廷瑜脑子一轰,舌头都大了:“我,我不能再喝了……”

    纪咏脸色一沉。

    魏廷瑜再次求助似地朝汪清淮望去。

    汪清淮也喝得不少了,正闭目养神,享受婢女温柔的按摩,哪里顾得到他。

    何煜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你喝了又何妨?

    不过就是酒醉不醒而已。

    还正好可以避开纪咏的攻势。

    窦四小姐怎么就许配给了这样一个人?

    “见明。”何煜示意身边的伶人帮他倒酒,“你要是喝不得了,这三杯我代你喝了!”语气豪爽,欲蘀魏廷瑜解围。

    魏廷瑜刚才还在心里腹诽着何煜只怕是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家伙,此时却立刻对他心生好感,望过去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赵紫姝却不依了:“那我也要请人代酒。”他眼波流转,落在了顾玉的身上。

    顾玉面若桃花,带着几分慵懒之色,目光却清澈如泉。

    他想到顾玉的京都小霸王的传闻,心中自凛。忙将目光移了过去,落在了因为气质平和而让人倍感亲切的汪淮清身上:“世子爷,等会您也代我喝一杯吧!”

    汪清淮半眯着眼睛,呵呵地笑。

    一群人说说笑笑闹了半天,最终汪清淮、何煜和魏廷瑜各喝了三杯。

    顾玉冷眼旁观,觉得特没意思。

    他赤脚站了起来,道:“你们继续。我先回去了!”

    赵紫姝不免有些忐忑。

    汪清淮却是知道他性子的,笑道:“你别管他。”然后喊了贴身的小厮,“送顾公子回去。”

    顾玉摆了摆手,道:“不用,我又不是不认识路。”扬长而去。

    夏风中。身后隐隐传来汪清淮的嬉笑:“……他还是个孩子。”

    顾玉为之气结,本想折回去找场子,可又想到宋墨告诉他“做事要问问是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如果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就什么后果都要自己咽下去,不要后悔自责,怨天忧人;如果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不过是跳梁小丑,徒惹人嗤笑”的话,又觉得没这必要,吩咐车夫:“去英国公府。”

    马车一路朝着英国公府所在的一条胡同急驰而去。

    巡夜的官兵看见了,纷纷让路。

    半夜三更,顾玉畅通无阻地叩开了英国公府东边的侧门。

    宋墨已经歇下了,听说顾玉来了,披衣起床,就在自己的内室见了他。

    “出了什么事?”宋墨担心道,“你不是和汪清淮去应酬工部的那些主事了吗?”

    顾玉挥了挥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道:“没什么意思!遇见了何文道的小儿子和工部侍郎纪颂的侄儿,就是那个新科的探花纪见明,大家又跑到赵紫姝那里继续喝。纪家和魏家是姻亲,纪见明自称是济宁侯的舅兄,不要命似的,拼命地灌济宁侯的酒。”说到这里,他不由抱怨道,“那个魏廷瑜也是的,怎么就像个田舍翁般没见过世面似的,纪见明灌他也不敢拒绝,结果被纪见明像耍猴似的戏弄,跟他走在一起都觉得丢脸,天赐哥,这次你一定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抬举魏廷瑜?我瞧着那魏廷瑜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出挑的地方……”

    宋墨却是脸色微变,道:“你说什么?你们带着魏廷瑜去了赵紫姝那里?”

    赵紫姝和广联社的班主曾楚生是师兄弟,曾楚生一直以唱戏为生,赵紫姝却不时给那些有龙阳之好的达官贵人做些拉皮条的生意,名声并不好。

    他不禁失声道:“是谁提议去赵紫姝那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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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夜宿

    “纪见明啊!”顾玉嘟囔道,“大家遇见了,汪大海又想和他套近乎,总不能让我们和那些主事们在一个桌上喝酒吧?正好和纪见明一起的何公子与赵紫姝很熟,大家就去了千佛寺胡同。(燃文小说网全文字小说更新最快)”

    汪清淮,表字大海。

    宋墨有些意外。

    既然和纪见明同行的人与赵紫姝很熟,显然纪见明是知道赵紫姝底细的。一般的人章台走马,都是去青楼楚馆,他却反其道而行之,去了赵紫姝那里。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觉得赵紫姝是伶人,就算怎么闹也不打紧?

    可他知不知道,万一魏廷瑜被传出好男风,对窦昭也是一种伤害。

    宋墨沉吟道:“纪见明,是个怎样的人?”

    顾玉道:“很聪明,说话风趣,博学多才,开得起玩笑,也很会玩乐……”

    宋墨脑海里慢慢勾勒出一副因饱读诗书而少年得志的无忧公子形象。

    这样的人,通常行事都不太缜密。

    他不由问:“汪大海也去了?”

    这几个人里,只有汪清淮比较沉着稳健顾大局。

    “去了!”顾玉道,“汪大海不仅去了,而且还和赵紫姝很熟悉。赵紫姝一看见汪大海,就叫了两个漂亮的婢女服侍他,可见赵紫姝是知道汪大海喜好的。”他调侃汪清淮,“汪大海此时恐怕早就乐不思蜀,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又道,“看来那个赵紫姝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做生意要齐全。现在去他那里的人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了!不过,我不太喜欢那调调,明明是做皮肉生意的,偏偏学着那些江南的读书人家,把个院子弄得亭台楼阁,曲径通幽,还摆些什么梅兰竹菊的,事事处处都往清致淡雅上学,弄得和我家后花园一样。你说,我是去寻欢作乐的,结果在那里就像呆在自己家里似的,看的还是相的景致,旁边坐着的还是那些人,让人好生无趣。要不是看在汪大海的面子上,我肯定是不会去的……”

    京都有名的风月场所、酒馆茶楼,顾玉基本上都去光顾过。

    宋墨默默地他唠叨,神色却渐渐凝重。

    ※※※※※

    此刻在千佛寺胡同丝竹已停,赵紫姝陪坐在水榭里。

    汪清淮望着正推杯换盏、畅快豪饮的纪咏和魏廷瑜,不由笑着摇了摇头,对坐在他旁边的何煜笑道:“我不过比你们大五、六岁,却不敢像你们这样痛饮了……可见岁月不饶人啊!”

    何煜虽然喝得少,但他酒量浅,早就喝得头重脚轻,闻言呵呵地笑着,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汪清淮在说什么。(.suiMeng。)

    赵紫姝就抿了嘴笑,道:“世子爷,您是有比喝酒更要紧的事在心里,心思自然没办法全放在喝酒的事上了。”他沙哑的声音显得很温和,起身用紫砂壶给汪清淮沏了壶茶,“听说您今年不仅接了运河的疏浚,还接了黄河旧道的改造?满京都,有几个能像您这样大手笔的?!我在这里先恭喜您了!”说着,他朝汪清淮拱了拱手,“纪大人是新晋的探花郎,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济宁侯刚刚除服,还不知道稼穑艰难。都是无事一身轻的人,怎比得上世子爷?延安侯府都靠您支撑着。京都的达官显贵提起世子爷,谁人不夸赞一声?就是那顾玉,号称京都小霸王,不也要给世子爷几分颜面吗?我瞧着有阙词倒也应景。”他笑着低声诵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然后指了指汪清淮,又指了指纪咏和魏廷瑜,“正说的是世子爷、纪大人和侯爷。”

    汪清淮哈哈大笑。

    心中的感慨如被烫斗熨过似的,全都妥妥贴贴的了。

    赵紫姝朝着服侍汪清淮的婢女使眼色。

    婢女会意,在汪清淮耳边妩媚低笑,汪清淮又是一阵大笑,由那婢女扶着,离开了水榭。

    赵紫姝松了口气。

    纪咏曾经跟何煜来过一次,魏廷瑜他是第一次见到。何煜和汪清淮却是隔三岔五地会来他这里小坐,而且两人还有些不同。何煜多是朋友相聚,把地方定在这里,只要他服侍茶酒丝竹,其他的,就随来客自己的意思了;汪清淮则每次都是请人来这里玩乐,自己却从不沾惹,只管付银子。说起来,都不是好服侍的主,却又都是撒起银子来眼睛也不眨一下的豪客,是他最喜欢的主顾。

    见安抚好了汪清淮,他正想转身和何煜说两句话,回头却看见了纪咏俊朗的面孔。

    赵紫姝吓了一大跳,忙换上副笑脸喊了声“纪大人”,却看见纪咏朝着他眨了眨眼睛,拽着他的衣袖就朝水榭外面走。

    赵紫妹脸色大变。

    他虽做艳帜高张,却也不是遇到个人就上床滚的,否则他和那些私寮卖皮肉的有什么区别?又凭什么让那些豪门贵胄捧他?

    纪咏“嘘”了一声,在水榭外的太湖石旁站定。

    “你要是今晚能把济宁侯留在你屋里过一夜,”他低声道,“明天我让人送三千两银票给你。”

    赵紫姝顿时心中砰砰乱跳。

    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

    魏廷瑜是顾玉带来的人,只怕这三千两银子他有命赚没命花!

    可如果他不答应,这他纪咏会放过他吗?

    像他这种人,有些话听见了也是一种错。

    他骇然地望着纪咏,犹豫不决。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湖面,泛起丝丝的银光,倒映在纪咏清澈的眼眸中,让他的目光也如这月色般明亮、清冷,没有一丝的温度。

    赵紫姝不由打了个寒颤。

    这样的人,难道仅仅是想让他和济宁侯睡一觉?

    他不禁推脱道:“只怕济宁侯不喜欢……”

    纪咏咧了嘴笑:“所以才值三千两银子嘛!”

    他的牙齿在月光中雪白雪白的,仿佛能噬人一般。

    赵紫姝头皮发麻,不由朝水榭里望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何煜已经醉倒在了案几旁,只有魏廷瑜一个人目光呆滞地傻坐在那里嘿嘿地笑,一看就知道已经喝糊涂了。

    寂静无声的夜里,能听到渠水潺潺流淌的声音。

    他该怎么办?

    这显然是针对魏廷瑜的一个阴谋。

    答应了纪咏,就得罪了顾玉。

    拒绝了纪咏,纪咏会放过他吗?

    赵紫姝踌躇不前,耳边传来纪咏的冷笑。

    还是先把眼前的局面应付过去了再说。

    赵紫姝把心一横,走过去扶起了迷迷瞪瞪的魏廷瑜……

    水榭中只剩下了纪咏和沉睡的何煜。

    纪咏四肢大开地倒在了毡毯上。

    深蓝色的天空,月明星稀。

    明天应该会是个好天气。

    等到京都传闻魏廷瑜有龙阳之好,窦昭肯定会大为恼火。

    到时候窦昭就会一脚把魏廷瑜给蹬了!

    我看你魏廷瑜还怎么学别人喝花酒?

    想到这里,纪咏心情大好。

    一阵倦意袭来。

    忙活了大半夜,虽说把魏廷瑜给灌醉了,但他喝得也不少,又心思已了,全身松懈下来,他不禁打了个哈欠,挨着何煜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纪咏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或者心里还惦记着魏廷瑜的事成没成,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天空已经泛白,透过半掩半映的绿树,从水榭可以看见影壁。

    一群井然有序的青衣护卫簇拥着两个少年站在影壁前。

    隔得太远,纪咏看不清楚两个少年的相貌,却能感觉到他们来者不善。

    赵紫姝的管事被人粗暴地推搡到了两个少年面前,哆哆嗦嗦地跪下又被拽了起来,诚惶诚恐地领着那群人往赵紫姝居住的屋子方向去了,显然是要去找赵紫姝的麻烦。

    昨天的客人里有顾玉和汪清淮,还有自己和何煜,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来扫他们的兴?

    纪咏生出股不妙之感。

    他拍了拍何煜的脸:“快醒醒,出大事了!”

    ※※※※※

    夏琏赶在宋墨之前“啪”地一下推开了赵紫姝内室的扇门。

    昏暗的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龙涎香。

    赵紫姝惊恐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谁?”他低声喝道,赤祼的身子纤细如柳、洁白如玉,带着楚楚可怜的羸弱。

    夏琏忙低下了头。

    宋墨一眼就看见了正躺在赵紫姝身边呼呼大睡的魏廷瑜。

    他脸色铁青,吩咐夏琏:“去打盆冷水,把济宁侯弄醒。”

    夏琏应声而去。

    宋墨身后,闪过顾玉清丽的脸庞。

    赵紫姝骇然失色。

    顾玉的人,找来了……

    他慌乱地穿着衣裳。

    手指却僵硬发抖,不听使唤。

    夏琏已一盆冷水浇在了魏廷瑜头上。

    魏廷瑜嘟呶着翻了个身,舔了舔嘴唇,继续睡。

    手却搭在了赵紫姝的身上。

    赵紫姝想死的心都有了。

    宋墨眉眼间骤然多了些许的戾气。

    他沉声喊着夏琏:“再去打几盆冷水来。”

    夏琏不敢迟疑,连着朝魏廷瑜头上浇了几盆水。

    魏廷瑜“啊”地一声,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宋墨。

    “宋世子!”他茫然不知所措地眨着眼睛,道,“您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在这里?”宋墨气极而笑,“我还想问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魏廷瑜下意识地朝周围瞥了一眼。

    他和那个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赵紫姝同盖一床被子……床头还挂着条猩猩红的汗巾……

    他惊呼着掀开被子。

    看见自己赤身**……

    “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魏廷瑜呆若木鸡地望着宋墨,声音都变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对峙

    宋墨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压住了心头蹭蹭往上窜的怒火,貌似平静对魏廷瑜说了句“先穿了衣服再说。”转身离开了内室。

    魏廷瑜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慌慌张张地起身找衣服,却不知道被什么给拌了一下,骨碌碌地滚下了床。

    样子十分狼狈。

    可想到宋墨冷凛的表情,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赵紫妹更是吓得脸色苍白,一把抓住了魏廷瑜,哆哆嗦嗦地央求道:“侯爷,我们,我们没什么的……。”

    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

    魏廷瑜只觉眼前的这个伶人面目可惧,让他做呕。

    他狠狠地瞪了赵紫铢一眼,想也没想地推开赵紫妹,木然地穿上衣服,出了内室。

    宋墨端坐在中堂的太师椅上,举止悠闲地喝着茶。

    顾玉坐在他的下首,虽然端着杯茶,一双眼睛一会儿看看宋墨,一会儿看看魏廷瑜,满脸的好奇。

    看见魏廷瑜出来,宋墨指了指顾玉对面的太师椅,淡淡地道了声“坐”。

    魏廷瑜不敢看宋墨,低着头,又羞又惭地坐了下去。

    有人给他奉了杯茶。

    汤色碧绿,清香扑鼻,一是上好的碧螺春。

    魏廷瑜不由喃喃地说了声“多谢”。

    那人恭谨地应了声“不敢当”。

    魏廷瑜就听见宋墨喊那人“陈核。”道:“你去把侯爷贴身的小厮叫进来。”

    陈核微微一愣,恭声应喏,退了下去。

    魏廷瑜却是吓了一大跳。

    这种事,难道还要嚷得人人都知道不成?

    他不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更有种怕惹怒了宋墨的心虑,让他如坐针毡,忐忑不安。

    魏廷瑜的小厮很快就被叫了进来。

    宋墨吩咐陈核:“你陪着他去内室,看看侯爷还有什么东西落下了没有。”

    虽然是怕有人拿着魏廷瑜的东西作文章。

    这是在给魏廷瑜善后啊!

    顾玉挑了挑眉。

    从前,天赐哥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只会帮他和天恩收拾残局。他是死皮赖脸贴上去的,差连点命都没了,天恩是天赐哥的胞弟,这个姓魏的凭什么让天赐哥对他这么好?

    他望着魏廷瑜的目光闪过一丝寒光,脸上再也没有刚才看好戏的事不己,而是渐渐变有些晦涩起来。

    魏廷瑜没有注意到顾玉的异样。

    他又惊又喜地抬头望着宋墨,喊了声“世子爷。”情不自禁地把自己放在了从属的位置,用上了敬语。

    宋墨闻言差点把茶盅给捏碎了。

    用得着这样窝窝囊囊的吗?

    不过是个伶人,就算是睡了又如何?

    收拾干净不就完了!

    这样诚惶诚恐的……,

    窦昭,窦昭……怎么就摊上了个这样的人?

    他心痛难己。

    陈核和魏廷瑜的小厮拖着赵紫妹从内室走了出来。

    “世子爷。”陈核低声禀道,“没什么东西落下。”

    那小厮看这阵势,多多少少也猜出了点门道,吓得面如土色,不停地点头附和着陈核。

    赵紫姝瑟瑟发抖地跪在宋墨的面前,“咚咚咚。”不停地磕着头。

    他一句话也不敢说,更不要把责任推到纪咏身上了。

    保持沉默,这件事也许会被当成风花雪月就此揭过,他还有条活命。

    供出了纪咏,就演变成了阴谋和陷害。

    不要说眼前这个他虽然不认识,却举手投足间气势逼人,明显维护着济宁侯的少年不会饶他,就是纪咏,也一样不会放过他。

    像他这种人,有时候知道也是错!

    宋墨却是看也没看赵紫铢一眼,站起身来,轻描淡写地对魏廷瑜道:“走吧!”

    屋里的人都有些惊讶。

    事情就这样完了?

    没有责怪?

    没有质问?

    没有雷霆万钧?

    就这样走了?

    魏廷瑜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宋墨已起身朝外走。

    顾玉目不斜视地紧跟在宋墨的身后。

    魏廷瑜莫名地就松了一口气,急急跟着出了厅堂。

    赵紫姝全身发软地瘫在地上。

    他宁愿那个少年打他一顿,踢他一脚,至少脾气发了出来,现在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等候他的又将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赵紫铢心中一动。

    延安侯世子爷汪清淮昨天不是歇在了他这里吗?

    既然那少年是顾玉领来的,汪清淮就是不认识也能通过顾玉答上话吧?

    如今之计,只有求汪清淮出面了。

    他等宋墨等人出了厅堂,忙扶着太师椅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从后门去了汪清淮落脚的院子。

    走出厅堂的宋墨却脚步一顿。

    葳莛葱郁的大槐树下,站着两个少年。

    其中一个衣饰华贵,精神萎靡地揉着太阳穴。另一个虽然蓬着头发,衣服凌乱,面色因宿醉而显得有些苍白,却身姿挺拔,一双眸子炯然有神,散发着自信的光芒,让人无法忽视,更不不敢小瞧。

    宋墨眼中闪过一丝凌厉至极的针芒。

    那个身姿挺拔的少年,应谈就是纪见明了!

    只有他,才有这样的风度气质。

    纪咏却在心里冷哼。

    宋墨,英国公府世子。

    杀人不眨眼、凶残暴眶的勋贵子弟!

    就算如此又怎样?

    敢来坏他的事,一样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直视着宋墨的眼睛。

    宋墨负手而立。

    一个站在树下,一个站在台阶上,静峙不动。

    天空已经变成了浅紫色。

    大槐树上传来小鸟欢快的唧唧声。

    台阶旁的小草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

    空气中飘浮着的草木清香让这仲夏的早上显得格外的清新、宁静。

    跟随在顾玉身后魏廷瑜没有想到顾玉会突然停下脚步,他猝不及防,差点撞到了顾玉的身上。

    “出了什么事?”他困惑地抬头看见了树下的纪咏和张大了嘴巴的何煜,也打破了庭院的静谧。

    纪咏听着扑哧一声笑,道:“英国公世子爷这天还没有亮就跑来把济宁侯从赵紫妹的床上拽了起来……难道是来捉奸的?”

    一双眼睛却全无笑意

    宋墨指尖微寒。

    算计魏廷瑜的,果然是纪见明!

    他凝视着纪咏嘴角泛起一个冷冷的笑意:“听说探花郎和济宁侯是郎舅,没想到章台走马也会带上济宁侯,探花郎真是好兴致啊!”

    宋墨这是在讽刺自己没有兄长之尊吗?

    纪咏嘴角微撇,流露出几分玩味,转身摘了几片嫩叶放在鼻尖嗅了嗅。

    一面在心里腹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原先只是准备让赵紫姝给魏廷瑜安个断袖分桃之名你既然不知死活地凑了上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地把你给拉进来,让你们来个‘千佛寺里会伶人,争风吃醋为济宁,好了!

    一面道:“怎么比得上英国公世子爷对济宁侯的拳拳之心,殷殷之情!只是不知道赵紫妹现在怎样了?可别让济宁侯恨水东逝,抱恨终身才好!”

    “是吗?”宋墨微笑,遥望着何煜温声问道,“何公子,你看见什么了?”

    何煜的脸色刹时变得有些难看。

    不论是亲疏还是远近,他都应该毫不犹豫地站在纪咏这边才是。

    可纪咏做的这件事……栽赃陷害不说,还把宋墨给拉了进来。

    宋墨是什么人?

    脾气来了连自家护院都杀,而且杀完之后还整整齐齐地将尸体码放在院子中央,连他父亲无可奈何,皇上问起,还得包庇隐瞒”…为了出口气,把宋墨这样的人拖下水,值得吗?而且,他隐约觉得纪咏的行为有些过分,好像不仅仅是为了出口气这么简单。

    何煜犹豫了有片刻。

    顾玉却唇边露出若有若无的讥讽,高声道:“听说纪大人介绍南风馆的相好给自己的妹夫,不知道翰林院的那些每天只知道之乎者也老儒们知道了会怎么想?”

    纪咏望着顾玉,不屑地道:“那也得看是谁说的这话。”

    嘲讽顾玉没有资格。

    顾玉气得额头冒青筋,却也知道这种场合不是打人就能解决问题的。

    他的手紧捏成拳又松开,松开又捏成了拳,如此几次,才觉得心气顺畅了些,笑道:“纪大人言之有理,这话的确要看是谁说的。如果是别人,那些大人们自然不相,可如果是我……,”他咧了嘴笑道,“我姨母前两天还跟我说,让我以后少和那些只知道吃喝嫖赌的膏梁子弟往来。说起来,我和纪大人一起在醉仙楼里喝酒,又一起到千佛寺里听曲……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吧?”

    纪咏望了望天,无限鄙夷。

    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含笑的宋墨。

    他心中凛然。

    自己怎么把这个正主子忘了,却和顾玉斗起嘴来?

    那顾玉不过是宋墨身边的一个跳梁小丑而已,自己和他一般见识,胜之不武。

    他微眯了眼睛。

    有凌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众人的目光循声望去。

    汪清淮带着两个小厮神色匆忙地走了过来

    “世子,”他先朝着宋墨拱了拱手,又给纪咏行了一礼,“纪大人,”然后道,“全是场误会。赵紫妹不过是见廷瑜醉了,怕他着凉,所以扶廷瑜歇在了自己屋里,并不是大家所想的那样……,这是场误会!”

    纪咏冷笑。

    宋墨已笑向汪清淮还礼,道:“既然是一场误,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一我邀了济宁侯到宣武门外的护城河边遛马,谁知道他却失了的……这才找来的。”

    汪清淮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天,笑道:“太阳还没有升起来,世子此时赶去宣武门还来得及。”

    “借世子吉言。”宋墨和汪清淮寒暄两句,和顾玉带着魏廷瑜扬长而去。

    事后汪清淮贴身的随从问他:“您就不怕得罪了纪大人吗?”

    汪清淮苦笑:“得罪了纪大人,我不过是多陪些笑脸。可要是让宋墨记恨上了,谁知道他会怎么对付延安侯府。”(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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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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