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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吱吱     九重紫txt下载     九重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章 差错

    窦世枢听了,差点跳起来。

    他忙吩咐随从:“快去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随从不敢怠慢,不一会儿功夫,就擦着汗跑了回来,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窦世枢忍不住当着随从就发作起来:“老七这是要做什么?生怕人家不知道窦家有钱?陪嫁了整整一抬的银票,他当窦家是什么?暴发户?还是不知道稼穑的庸碌之辈?他就不怕被强盗盯上?他就不怕被御史弹骇?他这是炫富呢?还是在败家呢?”他越说越气,喝斥轿夫:“还不快去七老爷府上!”

    随从们这才清醒过来,唯唯诺诺地应着,抬着窦世枢匆匆往窦世英家里去。

    还好看热闹的人群已经散了大半,不然他们只怕挤都挤不进去。

    窦世枢坐在轿子里,心情很复杂。

    世人多不知道窦氏分为东、西两窦。看见窦世英有钱,多半会觉得他比窦世英的官位更高,理应更有钱。而窦世英只是个清贫的翰林,有钱,自然是祖上传下来的,他却是内阁大学士,他有钱,只怕是想说清楚也不容易!

    皇上肯定会过问此事,他到时候该怎么说呢?

    窦世枢不由抚了抚额。

    也怪自己太大意了。

    明明知道七弟有补偿寿姑的意思,也没有找个人留意一下。这么多银票,而且全是崭新的,通德银楼就是要印制,也要花好几个月的功夫,难道他之前早有准备?

    那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难道他算准了会发生姐妹易嫁不成?

    那当初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和纪家的协议呢?

    他只觉得头大如斗,遇到窦世英,就毫不客气地把心中的疑问都问了出来。

    事情却比窦世枢想像的简单多了。

    “这些银票,是我原来为明姐儿准备的。”窦世英老老实实地道,“您也知道,寿姑得了西窦一半的产业,明姐儿和她相比,嫁妆太寒酸了。我就想,寿姑是个大度的孩子,我多给明姐儿准备点嫁妆,想必她不会说什么。谁知道明姐儿却代寿姑嫁到了济宁侯府……我不能因为寿姑向来宽宏大度就让她受委屈,要不然,谁还愿意让着别人?谁还愿意吃亏?这世上要是谁都不愿意退一步,还成什么样子了》?!我就把原先给明姐儿准备的银票给了寿姑做陪嫁……”

    话传到本就因为那一抬银票而有些目光发直的王映雪耳朵里,她当场就吐了口血,昏了过去。

    窦明更是脸色煞白,望着屋里慌成一团的丫鬟、婆子,悄声走出了拘禁母亲的后罩房,找到了正在上房外面徘徊的魏廷瑜,神色怏怏地道:“侯爷,时辰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要回府了?不然母亲又该担心了。”

    她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走到哪里都好像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的。

    魏廷瑜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他“哦”了一声,望了眼上房,这才转身要和窦明离开了正院。

    窦明正担心魏廷瑜也听到了父亲的话,对她生出怨怼之心来,因而比平时更注意魏廷瑜的举动。见状不由笑道:“侯爷在看什么呢?”语气娇滴滴的,隐约带着几分讨好。

    “没,没什么!”魏廷瑜有些不自然地答道,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笑着转移了话题,“你听说没有,沈青闹了个大笑话……”他把刚才发生在花厅里的事告诉窦明。

    窦明认真地听着,好像非常感兴趣一样,问道:“沈青是什么人?”脚步却一缓,停在了刚才魏廷瑜站的位置,扭头望去。

    魏廷瑜笑道:“他是已故沈皇后的侄儿。是外戚封的侯。皇上是个念旧的人,皇后娘娘又是个贤淑敦厚的,他们家才能平平安安地到现在……”

    窦明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

    从她站的位置望过去,正好可以看见窦昭居住的东厢房。

    ※※※※※

    事情一旦做好了决定,心就有了着落。以后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地闯过去罢了。

    窦昭睡了一个好觉。

    早上起来,红光满面,精神焕发。

    她的情绪,也感染了周边的人。

    素心和素兰收拾起东西来手脚都轻快了不少。

    窦昭请了陈曲水和段公义、陈晓风过来说话。

    “以后恐怕难得再回真定了。家中的护卫,还要烦请三位问一问,若是有愿意跟着到京都来的,就把家里的事安排好了,等到十月份搬到京都来;若是想留在真定的,真定的崔姨奶奶那边也要有人照顾;若是另有打算的,也不强求,送份丰厚的程仪,算是答谢他们这几年的辛苦。”然后她很正式地邀请了陈曲水、段公义和陈晓风三人,“你们是我的主心骨,没有了你们,也就没有我的今天。虽说世子爷那边现在正乱着,可乱世出英豪,也是个机会。我希望三位能和我一起过去。”

    陈曲水来之前就已猜到,窦昭这个时候把他们叫过来,不是请他们一起跟着去英国公府,就是商量着回真定的事。三个人虽然在路上的时候就已商量好了和窦昭共同进退,但都觉得能去英国公府更好,至少他们的上头没有那么多的“管头”,日子相对要好过些。至于说风险,这走路说不定还会无故跌一跤,干什么事没有风险?何况这风险向来是和富贵共存的。

    此时自然有着得偿所愿的喜悦,纷纷表示愿意跟着窦昭去英国公府。

    四个人就过去之后的一些细节商量了半天,眼看着到了用午膳的时候,送嫁的舅母和六伯母及小尾巴赵璋如过来找窦昭说话,三个人这才起身告辞,神色间却都难掩兴奋。

    窦昭出嫁,有些事自然要交待一番。

    六伯母和舅母看见三个人都没有在意,赵璋如则趴在窦昭的肩膀上笑道:“看样子大家都觉得跟着去英国公府是件好事啊!”

    舅母朝着赵璋如的脑袋轻轻地拍了一下,道:“这两天大家都忙着寿姑的事,你要是到处乱跑,小心我以后去哪里都不会再带着你了!”

    赵璋如连声求饶,惹得从昨天起就忙着指挥仆妇装陪嫁盒子因而很是疲惫的舅母和六伯母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用过了午膳,六伯母问了问窦昭对新房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就带着素心一起去了英国公府交接嫁妆,布置新房。

    舅母因是贵客,留在了静安寺胡同。

    发了妆,五伯母带着窦家的一群女眷过来,却没有看见窦明。

    窦昭也不想看见她,请了五伯母等人到厅堂里坐,素绢等人端了茶点招待她们,表现得既不亲近,也不冷淡,十分的客气,反而让人觉有些不自在。

    十堂嫂蔡氏就绘声绘色地讲起了沈青的事,大家哈哈笑了一回,气氛渐渐活络起来。

    素兰最喜欢赵璋如的豪爽,没有架子,悄声请教她:“您看我们要不要多带点鱼翅、燕窝、鲍鱼、竹荪之类的干货过去啊?上次我在济宁侯府的时候,看见他们家鸡丝拌粉皮都当成一碗压桌的冷荤……”

    这话恰被冷落在旁的六堂嫂郭氏听见,她不由低低地“哎哟”了一声,悄声问素兰:“不是说济宁侯府是开国元勋吗?怎么侯爷成亲,酒席还这么简单?”

    “就是的。”素兰小声嘀咕道,“我还特意跑去看了看,核桃粘、花生粘都做了四干果上了桌,更不要说是整条整条的鱼,整刀整刀的肉了,连个鱼唇、干贝都没有见着。”

    郭氏也向来喜欢素兰的快言快语,就笑着点了点素兰的额头,嗔道:“就你眼神儿好!”

    素兰抿了嘴嘻嘻地笑。

    引起了五太太的注意。

    她看着在人群中高谈阔论的蔡氏,笑着高声问郭氏:“和表小姐说什么呢?说得这么高兴!也说出来让我们笑笑!”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到了郭氏的身上。

    郭氏被看得心里发慌,脸色绯红地喃喃道:“没,没说什么!”

    真是个扶不上墙的!

    五太太不由叹气。

    赵璋如就决定寒碜寒碜五太太,笑道:“我们在说济宁侯府的酒宴,全是猪肉和鸡肉,连鱼和干货都没有。他们家真是小气!”又道,“我看明姐儿来喝喜酒,穿的好像也是从前陪嫁的衣服。这正是换季的时候,他们家不会连这个也省了吧?倒比我们家还不如了!”

    一席话说得大家语凝。

    五太太的贴身嬷嬷走进来,就显得响动很大了。

    五太太不由得脸色一沉,道:“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那贴身的嬷嬷本就神色紧张,闻言就更加的慌乱了,口不择言地道:“五太太,不好了,不好了,七老爷给四小姐陪送了整整一抬银票做嫁妆……”

    屋里顿时一片死寂,随后像炸了锅似,嗡嗡的议论起来。

    也没有人顾得上去追究她的言词失当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五太太皱着眉,“你慢慢地说!”

    那些银票,是窦世英早就准备好的,因怕被人知道被贼惦记上,德通银楼送来之后,就藏在高升的床底下,高升的媳妇因此好几天都没有下床,临到了发妆的时候才让人抬了出来,又临时加了抬药材,就这样凑足了一百二十六抬的嫁妆,抬出了窦家。

    窦家的人没注意,宋家的人以为是怕被贼惦记,等到窦世枢质问窦世英,消息才像风似的立刻吹遍了静安寺胡同的每个犄角旮旯角落。

    窦昭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向五太太等人告了声罪,疾步出了厅堂,自然也就没有看见五太太阴沉的目光,蔡氏若有所思的表情和赵璋如兴奋的眼神、郭氏满脸的羡慕。

    ※

    明天是端午节,祝大家节日愉快!

    (*^__^*)嘻嘻……

    ※

第二百四十一章 子嗣(加更求粉红票)

    窦世枢、窦世横、窦世英三人鼎立而坐,沉默不语。

    窦世英现在也有点后悔了,他一下子给了窦昭那么多的银票,会不会像五哥所说的,有人把主意打到窦昭的身上去?甚至是把窦昭绑架了?或者是若干年之后把窦昭的子女给绑架了?或者是故意引得窦昭的儿子学坏?

    窦世横在窦世枢来之前就已经把窦世英教训了一顿,见窦世枢训斥得窦世英讷讷无言,不敢做声,他决定不再在这件事上发表意见。

    反正已经做了,就算是把银票收回来,也没办法消弥这件事所造成的影响了,多想无益,遇事再说。他总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帮着五哥说话吧?

    不然五哥岂不是更起劲了?

    窦世枢是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说窦世英没脑子吧,他可也是堂堂正正的两榜进士出身,学问一流,是翰林院出了名的谦逊君子;你说他有脑子吧,他偏偏干出了这种常人想都想像不到的事来!

    自己该怎么帮着善后?

    难道说这银票都是假的不成?

    得,那这消息恐怕得传得更邪乎!

    他头痛欲裂。

    窦世英见了,就迟疑道:“要不,我让三哥帮我卖几间铺子,再给寿姑添六万两银票?这样一来,也免得寿姑白白地背了这个名声……”

    “你给我闭嘴!”窦世枢再也没办法维系兄长的尊严,维系阁老的风度,大声地喝道,“祖宗留下来的基业,你怎么敢动变卖的心思?!”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窦世英没有儿子,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能猜到窦世英的心情,他不由得神色一肃,道,“寿姑和明姐儿都已经长大了,子嗣之事,刻不容缓。我今晚就和母亲商量,给你物色一个正经人家的姑娘。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你反对也没有用!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就这样把家产败光,落得个晚景凄凉!我死了,没脸去见我爹,去见祖父,见叔祖父!”

    窦世横也觉得这未尝不是个解决窦世英乱花钱的办法,和窦世枢一起劝窦世英:“七弟,你这些年日子过得乱糟糟的,王氏回了真定之后,静安寺胡同是得有个人帮着照顾你的生活起居、主持家中的中馈。你若是有中意的,也可以跟五嫂说,只要家世清白,人品端正,我们一样热热闹闹地帮你把人抬进门。”

    一向软弱的窦世英此时却表露出芦苇般的柔韧。低了头,喃喃地道:“我,我不纳妾,反正我不纳妾……”就像个孩子说“我不吃青菜”一样。

    两人面面相觑,都涌起股哭笑不得的无力感。

    窦世英见两人一脸的无奈,想到刚才六哥对着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教训,可等到五哥数落自己时,六哥反而不做声了。

    六哥向来都是帮着他的。

    他胆子不由大了起来,那个早就藏在心里的念头止不住地冒了出来。

    “要不,就把六哥家的芷哥儿过继给我算了!”窦世英大声道,“反正六哥有两个儿子,寿姑从小跟着六嫂长大的,和惠哥儿、芷哥儿都情同手足……”

    “你胡说些什么?”窦世横勃然变色。

    把窦德昌过继给窦世英,那就意味着窦德昌可能会和窦昭、窦明两姐妹分享西窦的另外一半的财产。

    这,可不是笔小数目。

    窦昭得了西窦的一半财产,大家能忍受,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窦昭是窦世英的嫡长女,这财产不分给窦昭,也与东窦的人无关,而且赵谷秋又几乎是在窦家长大的,赵谷秋的死,他们都有责任。可现在大家同为东窦的子孙,他的儿子却继承了西窦那么一大笔银子,就算他们几兄弟间不眼红,几个妯娌间能心平气和的吗?现在有母亲当家,伯祖父留下来的那三房尚且偶尔冒出几分不满来,他的儿子再成为西窦的嗣子,只怕东窦就会分化成两支了!

    “我觉得五哥说得对,让母亲或者是大嫂帮你挑个清白人家的好姑娘为妾。”他说着,站了起来,看了窦世枢一眼,“明天就是寿姑出嫁的日子,你还让我帮你管着礼房,我先回去了。关于子嗣的事,就这么说定了!你不要三心二意,胡思乱想了,芷哥儿年纪已经大了,不适合做嗣子,而且我也舍不得,也不会让他去做嗣子的。”

    窦世枢何需窦世横提醒!

    “你六哥说得对,芷哥儿年纪大了些,不合适。”他立刻道,“你正当盛年,还是正经纳个妾室的好。”

    窦世横为表决心,“啪”地一声拉开了门,迎面却看见正作叩门姿势的窦昭。

    两人只隔着一扇门的距离,他吓了一大跳,失声道:“寿姑,你怎么在这里?”旋即想到刚才谈话的内容,也不知道窦昭听到了没有,脸上有些发烧,掩饰道:“寿姑,你找你爹爹有什么事啊?我们已经说完话了。明天是正期,三姑六眷、亲戚朋友都要过来了,我一大早就要过来帮着招待来宾。你也要梳妆,也该早点歇了。”然后大步地走了。

    窦世枢自然不能当着侄女的面讨论什么纳妾的事,笑着和窦昭寒暄了两句,也起身告辞了。

    书房里只剩下了颓然的窦世英。

    莫名的,窦昭泪盈于睫。

    刚才的争执,她他都听见了。

    从前她怨父亲不关心自己,怨自己不讨父亲喜欢。

    可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父亲给予她的,远比她想像的多得多。

    有什么东西,像潮水漫过海滩般,冲平了窦昭心中的沟壑,让她的心绪变得所未有的妥帖,平静。

    她坐到了父亲的对面,支了肘,笑盈盈地问父亲:“您想不想和我下盘棋?”

    窦世英眼睛一亮,很快又黯淡下去,低声道:“寿姑,我自主作主,给你陪了一抬银票……你五伯父说,会给你惹来祸事……”

    “陪送了就陪送了呗!”窦昭不以为意地笑道,“我马上要嫁到英国公府去了,您不是说,英国公府是我朝屈指可数的显赫之家,那世子宋砚堂能力出众,人品端方吗?他们要是连我的嫁妆都保不住,又怎么能当得起‘屈指可数’这个名头呢?”

    窦世英释怀。

    眼睛笑成了一道缝。

    寿姑从来都是这样的体贴人。

    什么为难的事到了她手里都变得简单起来。

    他挽了衣袖,豪气地喊着小厮:“给我们把棋具拿过来!”

    窦昭抿了嘴笑。

    ※※※※※

    宋宜春觉得那四柄金灿灿的如意就像四张大嘴,正嘲讽地冲着他狰狞大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说窦家四小姐是个娘不疼爹不爱的吗?

    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大笔陪嫁?

    压箱钱,压箱钱,不是应该压在箱笼里悄悄地带过来的吗?

    怎么会有人把压箱钱这样厚颜无耻地用抬盒抬过来?

    还唯恐别人不知道似的,用尺长的赤金如意压着……

    今天怎么就不刮大风?

    把这满箱的银票都刮跑了,也让宋墨跟在后面哭着喊着也追不上!让宋墨也心疼肉疼一回!

    他不禁朝陶器重望去。

    陶器重满面的茫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宋墨的心正如宋宜春所希望的那样,正一抽一抽的。

    他这个岳父……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这样的事,也能做得出来。

    他是怕自己欺负窦昭,有意给宋家一个下马威呢?还是钱多得已经和他们不在一个档次上了,四万两如同他们眼中的四百两,四千两的价值是一样的呢?

    可以预见,未来的京都很长一段时间都会议论他的婚事,而接下来更长一段时间里,他主要的人手恐怕都得用来防贼吧?

    宋墨瞥了一眼被银票刺激得情绪高亢的观礼宾客,不由暗暗地叹了口气。

    严朝卿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低声道:“世子爷,怎么办?”

    “怎么办?”宋墨见廖碧峰到现在还神情有些呆滞,叹了口气,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难道我们英国公府连这四万两银票也没办法维护周全?”

    严朝卿这才恢复了平常心。

    他不是没见过这么多银票,在定国公麾下当差的时候,他就是负责内务的,甚至见过一百万两白花花的军饷,但窦家是世代耕书的读书人家,这般高调的行径,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严朝卿忙叫了夏琏过来:“你派人守在这里,小心丢了东西,让人笑话!”

    按礼,新娘子陪嫁过来的东西,要先摆放在新房的院子里给人观看。

    夏琏恭声应是。

    宋墨转身朝书房去。

    他想到刚才众人精彩的表情。

    特别是父亲张大了嘴巴,仿佛见了鬼般的表情,面对别人羡慕的恭喜又不得不强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时,他的心情无端端就变得快慰非常。

    他和窦昭还没有举行婚礼,就发生了这样有趣的事。

    也许,以后会还有更多的惊喜等着他呢!

    想到这些,宋墨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

    不管宋家的气氛是如何的怪异,窦家的气氛是如何的凝重,窦昭出嫁的日子都如期而至。

    天刚刚亮,忙得几乎一夜未眠的高升就指使小厮打开了大门。

    茶房、点心房、礼房、账房,很快都忙了起来。

    窦昭被素兰推醒:“小姐,小姐,您快起来,已经卯时了。”

    她打了一个哈欠,不紧不慢地道:“吉时定在戌初,你急什么?梳洗穿衣最多不过两个时辰,用过了午膳再说。”

    请来给她梳头的是从前在宫里给过贵人们梳头的退役宫女,早早就被窦家的轿子请了过来,闻言笑道:“我给那么多新娘子梳过头,却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小姐这样沉得住气的,难怪小姐能嫁到英国公府去,可见小姐天生就是个有福气,要做贵人的!”眼睛却止不住地往她身上瞅。

    看来是那一抬银票起的作用!

    消息可传得真快啊!

    窦昭不动声色,让人赏了梳头婆子两个上等的封红,躺在床上看了会儿书,这才起身穿衣。

    ※

    大家端午节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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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_∩)O~

    ※

第二百四十二章 识破

    此时窦家的亲眷都到了,外面喧嚣忙碌,新娘子的屋里反而没什么人。

    窦昭悠闲地用了早膳,纪咏过来了。

    他问窦昭:“你真的准备嫁给宋墨啊?”

    窦昭这次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我觉得他人还不错!”

    纪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瞪着眼睛说了句“懒得理你了”,甩着袖子走了。

    窦昭莞尔。

    纪咏,至少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地整治宋墨一顿。

    当然,她不认为宋墨就会吃亏,可纪咏能尊重她的决定,她还是很高兴的。

    赵璋如跑了进来:“寿姑,我以后可以去看你吗?”她显得有些伤感。

    窦昭想起两人小的时候,一起蹲在树下看蚂蚁的情景。

    “当然!”她揽了表姐的肩膀,眼眶湿润地道,“你不是说要好好逛逛英国公府吗?我听人说,英国公府的后花园是仿江南的园林建造而成,引了太液池的水蓄了个湖,夏天的时候可以划船,冬天的时候可以滑冰,春秋的时候可以垂钓,你要是不亲眼去看看,多可惜啊!”

    赵璋如笑道:“你又骗我!春天的时候鱼才绿豆那么点大,怎么钓得起来?”眼泪却忍不住簌簌落下。

    窦昭顿时心中一酸,也哭了起来。

    一时间屋里尽是她们姐妹俩的哭泣声,倒有了点出阁的气氛。

    好不容易两人才止住了眼泪,窦昭把自己没有用过的两套赤金头面送给了赵璋如。

    赵璋如不要,道:“你出嫁,我应该为你添箱才是,哪能要你的东西?”

    “你不是亲手给我绣了马面裙吗?”窦昭执意要送给她,“我也想送点东西给你做个念想。”

    以后窦昭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端别人的碗,受别人的管,哪能像在自己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赵璋如想着,抱着装了头面的红漆描金匣子,又哭了起来。

    “我的小祖宗,”进来和窦昭话别的舅母看了不由啼笑皆非,“新娘子没哭,你倒哭个没完了!知道的,是你舍不得你表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要出嫁呢!快别哭了,让素绢服侍你洗个脸,高高兴兴地帮你表妹招待客人去!”

    用过午膳,梳头的、洗脸的、全福人等都来了,她就没有机会和窦昭说什么了。

    赵璋如破涕为笑,小声嘀咕道:“若是我能出嫁就好了。”

    舅母没有听清楚,嗔道:“你又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赵璋如脸色微红。

    窦昭却听了一个一清二楚。

    她不由得心中一动。

    没想到表姐这么想嫁人,自己能不能给她做个大媒呢?

    也别管什么前世不前世了,自己重生后改变的事情多的是,也不差这一桩。

    赵璋如一面由着素绢服侍着重新梳头洗脸,一面听母亲嘱咐窦昭过门之后都应该注意些什么——上次窦昭准备嫁到魏家的时候,舅母虽然跟窦昭讲了新婚之夜的事,但却没时间告诉她这些交际应酬上的诀窍,正后悔自己的疏忽,没想到窦昭会再嫁一次,倒弥补了她这个遗憾。

    英国公府波诡云谲,宋宜春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公公,宋墨也不是寻常意义上的丈夫,估计舅母说的这些,她全然都用不上,但窦昭还是笑盈盈地听着,不时地点点头,十分乖巧听话的样子。

    舅母大为满意,讲了足足一个时辰,续了四、五杯茶,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素心已经在屋里进进出出三、四趟了。

    窦昭不动声色地起身帮舅母去沏茶。

    素心忙跟了过去。

    “出了什么事?”窦昭悄声道。

    素心急急地道:“老爷和太太吵起来了!”

    窦昭一愣。

    昨天下午,王映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吐了一口血,昏了过去。胡嬷嬷忙去禀窦世英,偏偏遇到窦世枢正闭门教训窦世英,高升自然不能让人闯进去,又怕冲撞了窦昭的喜事,自作主张,悄悄请了个大夫从后门带了进来。

    大夫说,是怒火攻心,开了几副药,摇着头说,心病还得心药医,若是王映雪不放宽心,只怕病情不仅难以痊愈,而且容易久病成疾,绵缠病榻。

    高升一听急了起来。

    这么大的事,他怎么能做主?

    他过来请窦世英示下,结果窦世英正兴致颇高地和窦昭下棋。

    高升怕坏了窦世英的情绪,就一直忍着,直到两人下完了棋,一起宵了夜,又在后花园散了半天的步消食,窦昭回了房,高升才把这件事禀了窦世英。

    窦世英忙过去探望王映雪。

    也不知道是哪个丫鬟、婆子触怒了王映雪,或是王映雪病了,窦世英却不见踪影,王映雪正在训斥身边服侍的撒气,就是那胡嬷嬷也没有能够幸免。

    窦世英是最重情份的,身边的丫鬟、小厮跟着他时间长了,出嫁、外放出去做事,他都会有重赏,脾气又好,因而最受仆妇们感念,只要是窦世英的事,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帮他做好,对他也是真心的爱戴,又因为这些人都是高升精心挑选的,在窦世英的心里,家里这些丫鬟、婆子都是稳重可靠,十分贴心的。

    见王映雪教训得没有道理,他心里先就不高兴了几分,但想到明天就是窦昭出嫁的日子,他强忍着不悦进去问了几声病情。

    王映雪被窦世英劝了几句,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窦世英这才回屋歇了。

    今天早上窦昭听说此事,隐约想到了那两盒子银票。

    如果王映雪听说原是给窦明准备的那两盒子银票,结果却被她亲手送给了自己,不气得吐血才怪呢!

    窦昭不禁道:“那两人为什么吵起来了呢?”

    素心低声道:“听太太身边服侍的人说,今天一早,老爷去探望太太,太太当着老爷抱怨,说五小姐嫁到济宁侯府还没有一个月,济宁侯府的姑奶奶就怂恿着济宁侯府的太夫人要五小姐主持中馈,账面上却没有银子,说五小姐如今日子艰难,要老爷想想办法,不能让五小姐拿了自己的嫁妆钱去补贴魏家。老爷当时没有说什么就出去待客去了。刚才七太太直喊心角疼,又是要去请大夫,又是要把老爷叫来交待遗言,胡嬷嬷不敢怠慢,找了老爷过去,太太就又说起这件事来。老爷就生气了,说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她就不能消停点。还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怎么能教唆着女儿不孝顺婆婆……太太听了,就闹得越发不可收拾了,五太太等人听到动静,已经赶了过去。”

    窦昭冷笑。

    父亲是读圣贤书长大的,窦家有嫁出去的女儿,有娶进来的媳妇,怎么对待别人家的闺女,就得怎么对待嫁出去的女儿,怎么会容忍嫁出去的女儿做出这种有违孝悌之事呢?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王映雪好像都很浮躁,处心积虑地嫁了父亲,却从来不曾把父亲的脾气摸清楚,过得并不如意。

    不过,这与她无关。

    王映雪的事,自有她的亲生女儿窦明去操心。

    她吩咐素心:“跟我们的人都说一声,不要到后院去探头探脑的,小心被父亲发现,让我去管这件事。”最后一句,她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素心却觉得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连声应“是”,退了下去。

    只是她们这样咬头接耳地说了一大通话,舅母怎么可能不注意到?

    等素心走了,就问她发生了些什么事。

    窦昭也没有瞒着舅母,把听来的消息告诉了舅母。

    舅母不由讽刺地道:“自己都拎不清,怎么教养得好女儿?”遂不再理会这件事,问起六伯母来:“她是不是也去那边劝架去了?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有过来?”

    窦昭想到昨天晚上听到的那通话,猜测六伯父一家是不是为了避嫌,决定不来参加她的婚礼了?

    她念头刚起,就看见素兰跑了进来:“四小姐,四小姐,六太太来了,十二爷的脚崴了,不能背您上轿了!”她十分的沮丧。

    舅母和赵璋如却是大吃一惊,异口同声地道:“脚崴了?崴得怎么样了?严重不严重?”

    “不知道。”素兰赧然,她一听说窦德昌不能背窦昭上轿就急了,根本没有问清楚就跑了过来,“十二爷拄着拐杖呢!”

    窦昭忙站了起来,道:“我去看看!”

    舅母和赵璋如各自应了一声,道:“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一行人去了花厅。

    窦家的亲戚朋友正围着六太太和窦德昌问着伤势。

    看见窦昭,六太太眼神微黯,歉疚地拉着窦昭叹了口气。

    窦德昌则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窦昭见窦德昌并没有上夹板之类的,松了口气。

    舅母就问起窦德昌的伤势来。

    六太太含含糊糊地只说是洗澡的时候不小心跌伤的。

    窦昭则一声不响地朝着窦德昌受伤的那只脚就踹一脚。

    “你要干嘛?”窦德昌跳了起来,连连后退了几好步,步履敏捷。

    窦昭就似笑非笑地望着窦德昌,又瞥了窦德昌受伤的那只脚一眼。

    窦德昌这才惊觉自己刚才情急之下没用拐杖却连退了好几步。

    他顿时面红如霞。

    “你这孩子!”看到这一幕的六太太望着窦昭,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窦昭挽了六太太的胳膊,笑盈盈地道:“我可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您就像我母亲一样,十一哥、十二哥待我像嫡亲的妹妹一样,不管是吃的用的,从来都是先让着我,我现在要出阁了,十一哥要照顾嫂子,我就不勉强他了,十二哥却得亲自把我背出门才行!”一席话说得六太太、舅母等人眼泪汪汪。

    窦德昌更是丢了拐杖,豪气地道:“我就说不用这劳什子玩意,平白让四妹妹笑话了我一回。”然后拍了拍肩膀,对窦昭道,“放心,哥哥保证稳稳当当地把你送上花轿!”

    一席话说得窦昭眼睛酸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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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出阁

    窦昭挽着六伯母的胳膊,和舅母、赵璋如等人一起回了厢房,没有理会王映雪的闹腾——今天是窦昭出阁的日子,新娘子为尊,自然也没有人来打扰她们。

    安安静静地用过午膳,全福人赵太太过来了。

    大家见过礼,赵太太开始指挥着丫鬟们服侍窦昭梳洗、穿衣,为出嫁做准备。

    赵璋如的两个姐姐出嫁时她都曾全程参与,此时很有经验地指挥甘露检查窦昭要带过去的贴身用品,舅母和六伯母则坐在堂厅里喝茶。

    “五太太这个时候还没有过来,看来那边闹得挺大!”舅母悄声地和六伯母道。

    六伯母和舅母颇为投缘,乐于和舅母说这些家长里短。

    “这些年来七叔虽然在钱财上从未曾亏待过她,但也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事。”她低声道,“她如今年纪大了,不比年轻的时候,觉得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等到七叔回心转意,膝下又没有儿子,想到以后的事,不免会心浮气躁,失了方寸。要不然,也不会想出姐妹易嫁的昏招来!”又道,“我婆婆原定九月初六启程回真定,谁知道出了明姐儿代嫁的事,寿姑又很快和宋家定下了婚期,就把行程推迟到了十月初十。眼看着她就要跟着我婆婆一起回真定了,今天又是寿姑的好日子,就算是七叔心里再不高兴,也会忍一忍的,她此时不闹更待何时?”

    舅母微微颌首,道:“不知道王家会不会来人?”

    按礼,王家也是窦昭的外家,这样的亲戚关系,略亲热些的,都会提前几天就来道贺,还会来家里吃吃喝喝好几天地凑热闹。王家倒是一早就将贺礼送了过来,却借口王许氏身体抱恙,一直没派人过来吃便席,就是昨天送妆,也没有王家人出现。

    纪氏素来觉得王映雪之所以行事越来越荒诞,王家的纵容要负主要的责任。又因庞昆白曾经打过窦昭的主意,她对王家非常的厌恶,闻言不由冷笑:“不来更好,大喜的日子,也免得让寿姑心里不舒服。”

    两人说着话,窦世英走了进来。

    他头发凌乱,衣服皱巴巴的,脸色难看,显得很是狼狈,问舅母和纪氏:“寿姑呢?”

    舅母和纪氏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笑道:“姑爷找寿姑可有什么事?她正在内室梳妆呢?”

    “那就好,那就好!”听到女儿没被打扰,窦世英松了口气似的,道:“烦请两位在这里陪陪寿姑,我已经嘱咐了高升,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上院。”

    两人笑着应了,窦世英这才放心地走了。

    奉了舅母之命去打探消息的素兰立刻就跳了出来。

    “舅太太,六太太,”她忙道,“七老爷来得太了,我没来得及赶回来报信……”

    这个时候谁还顾得上去追究这些?

    “这事也不怪你!”舅母急声打断了她的话,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你们家老爷这么快就脱了身?怎么不见五太太过来?”

    “七太太哭闹不休,五太太过去劝也劝不住,老爷就发脾气了,把大爷叫了去,让大爷去把王家的大爷请来,说要让王家的大爷把七太太领回去,谁劝也不松口,还逼着大爷:你要是觉得你这个七叔指使不动你,你就明说,我也好换个人去给王家的人报信。大爷见五太太连眼皮子也没有抬一下,只好去了王家。”素兰口齿清楚伶俐地道,“七太太一听,就要寻死,五太太忙上前去拦七太太,却差点被七太太把脸给划花了,五太太气得够呛,说:这个时候到贺的客人应该都到了,让老爷快去待客,免得有人猜疑,坏了这喜庆的气氛。至于七太太,暂时拘在屋里,等四小姐出了门再说。正说着,有小丫鬟过来禀报,说五小姐和济宁侯爷过来了。五太太就吩咐贴身的嬷嬷去请了五小姐过来,还对老爷说,母女连心,此时七太太精神不好,不如让五小姐劝劝七太太。老爷就过来了,五太太则留在了后罩房里等五小姐。”

    舅母和纪氏恍然大悟,继而又低声讨论起来:“不知道王家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不管怎么说,她这次可丢脸丢到家了,以后在晚辈面前也抬不起头来了!”

    “没想到姑爷这泥人儿一般的性子也有雷霆万钧的时候!”

    “越是平时温和的,犯起倔来就越不容易劝和!”

    内室传来赵璋如欢喜的声音:“寿姑,你穿上这凤冠霞帔可真气派!我现在就可以想像你做世子夫人之后穿上礼服时的情景了。”

    看样子窦昭已经换好了嫁衣。

    舅母和纪氏不约而同地打住了话题,笑盈盈地去了内室。

    身材高挑的窦昭穿上真红的嫁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明艳照人。

    舅母和纪氏都忍不住热泪盈眶。

    五太太神色疲倦地和蔡氏走了进来。

    “寿姑,你今天真漂亮!”她强露出个笑容,拉着窦昭问长问短,蔡氏也在一旁插科打诨,调节着气氛。

    窦昭微笑着听着。

    舅母和纪氏也不说话,任由五太太在那里唱着独角戏,都没有问及王映雪。

    很快就到了吉时,窦昭由赵太太象征性地梳了三下头,喝了莲子百合羹,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

    窦家的一些亲眷也都陆陆续续聚集在了窦昭的房间。

    大家都夸着新娘子雍容华贵,一看就天生是个做夫人的命。

    远处隐约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传来。

    不知道谁扯着嗓子吼了一句:“花轿到了,花轿到了!”

    窦昭屋子很多女眷都争先恐后地跑出去看热闹。

    舅母和纪氏留在屋里,急急地帮着窦昭做最后的打点。

    窦昭的心情非常的平静,有种从真定搬到静安寺胡同小住时的镇定,惹得舅母不住地笑道:“这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纪氏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心底的伤感突然间烟消云散。

    窦昭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小丫鬟跑了进来,兴奋地道:“四姑爷好大方啊,赏的全是八分一个的银锞子,洒了整整两箩筐的满天星。”

    舅母等人不由微微地笑,就是不怎么满意宋墨的六伯母,此时也觉得宋家对窦昭还是很看重的,心情好了很多。

    素心则打赏了那个小丫鬟一个封红。

    外面传来喜相逢的鼓乐声。

    又有小丫鬟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四姑爷领着花轿进了门。”

    素心依例打赏了小丫鬟一个封红。

    舅母和纪氏紧张地嘱咐窦昭:“快坐好了!”

    又有小丫鬟跑进来报信:“四姑爷家的娶亲太太过来了。”然后从素心手里接了个封红。

    赵太太忙迎了出去,和陆家的大奶奶笑吟吟地寒暄了几句,就进了内室,和舅母等人客气了几句,赵太太和陆大奶奶扶着窦昭去了花厅。

    宋家接亲的,窦家送亲的,带着两家的鼓乐挤满了花厅内外,花厅里嘈杂喧嚣。

    窦昭一眼就看见了穿着一身大红色吉服的宋墨。

    那鲜艳夺目的颜色,映衬着他初雪般洁白无暇的面庞,又仿佛倒映进了他的眼睛里,让他的眸子如骄阳般的明亮。

    窦昭一愣。

    这样的宋墨,她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他一如既往的含蓄笑容;陌生的,却是他那夺目的丰姿。

    如鹤立鸡群,让身边的人都黯然失色!

    宋墨,好像比平时看上去更耀眼。

    正厅里已响起了赵太太的声音:“该辞别父母了!”

    她忙收敛了思绪,恭恭敬敬地给重新梳洗一番,看上去衣饰整齐,面色温和的父亲磕三个头。

    窦世英望着女儿,神色复杂,有点不合规矩地亲手将窦昭携了起来,刚轻声说了句“往之女家,以顺为正”,声音突然一哽,有些说不下去了,眼角也开始有水光闪烁,不舍之情昭然若揭。

    大家都没有想到。

    女儿出嫁,通常都是做母亲的舍不得,做父亲的像窦世英这样依依不舍的,他们还从来没有遇到过。

    一时间花厅里寂静无声。

    窦昭的眼泪忍不住籁籁落下。

    她想到了母亲的死,想到了小时候父亲看到自己搜刮他的珍藏时的宠溺笑容,想到了父亲早生的华发……

    “爹爹!”她跪在了父亲的面前,无声地哭了起来。

    “快起来,快起来!”窦世英笨拙地为女儿擦拭着脸上的泪珠,“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可别把妆哭花了……英国公府离家里这么近,逢年过节的时候你都能回来……”

    可她却不再是窦家的女儿了!

    那些好的坏的,那些生命中曾经拥有的和失去的,她以为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抛在脑后,可此时,却都变成了她心中永难割舍的刻骨记忆。

    “爹爹!”窦昭泣不成声。

    容易被感动的赵璋如和郭氏跟着小声哭泣起来。

    宋墨很是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幕,眼底却闪过一丝的羡慕。

    大喜的仪式变成了一场生离死别,充满了悲伤。

    一心惦记着不要耽搁了吉时的陆大奶奶和赵太太最先反应过来,赵太太忙掏了帕子给窦昭擦拭眼泪,陆大奶奶则及时地将盖头拿了出来,笑着道:“新人要上轿了,新人要上轿了!”

    众人回过神来。

    纪氏喊了窦德昌:“还不快背了你四妹妹上轿!”

    陆大奶奶忙将盖头盖在了窦昭的头上,引着窦昭趴在了窦德昌的背上。

    在噼里啪啦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窦昭上了花轿。

    从头到尾,窦明都没有出现。

    从头到尾,窦昭都没有注意到远远地站在花厅廊庑下的魏廷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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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妹们,兄弟们,整个端午三天为装房子的事四处奔波,还好三天的加更都按时发了,到了今天实在是累坏了,先发个草稿,等会再虫。

    PS:谢谢大家指正,我这才发现自己把宋宜春和陆湛的关系写错了,已经改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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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进门

    此时的英国公府,宾客盈门,人声鼎沸。

    宋宜春站在正厅,虽然心中不痛快,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和前来观礼的亲朋好友们寒暄着,脸都快笑僵了。

    他抽空低声问随着他应酬的回事处的管事李宪:“陶先生还没有回来?”

    窦家四小姐怎么会突然多出一抬银票的陪嫁来,不用宋宜春吩咐,陶器重就主动去打听消息了。只是从昨天到今天也没有个准信过来,宋宜春心中十分不安,总觉得自己好像疏忽了什么,偏偏又想不出来自己到底哪里疏忽了,这让让他觉得自己仿佛站在悬崖边,很不踏实。

    李宪忙道:“陶先生还没有回来。不过,小的已经让人在陶先生屋里等陶先生了,陶先生一回来,就让他立刻来见您。”

    宋宜春微微颔首,看见须发皆白的陆复礼走了过来。

    他重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笑容和煦地迎了上去喊了声“二舅”,行了个礼。

    陆复礼虽然排行老二,可他上面的那个兄长八岁的时候就夭折了,他实际上是陆家的长子。听说宋宜春给宋墨娶了个财力十分雄厚的妻子,陆复礼并没有像嫡长孙陆湛以为的那样非常满意。

    他把宋宜春叫到了外面僻静的庑廊下,低声地问他:“窦家四小姐的为人如何,你可曾亲自去打听过?”

    宋宜春有些不耐烦。

    这已经是陆复礼第三次这么问他了。

    第一次是陆家听说他为宋墨求娶窦家四小姐为妻,特意过来询问详情的时候;第二次是他去给陆家送喜帖的时候。

    “二舅,”宋宜春微愠地道,“砚堂是我儿子,我难道还会害他不成?”

    陆复礼闻言皱了皱眉,道:“莫非你认为我这个做舅舅的管得太宽了?我是看着偌大个英国公府却没个主持中馈的人,怕你一时糊涂选错了人……”

    不悦之情流露在宋宜春眼角眉梢。

    陆复礼不由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想到宋宜春也是要娶儿媳妇做公公的人了,自己不能总把他当孩子似的盯着不放,遂把没有说完的话咽了下去,说起自己的一些担忧来:“乾清宫、坤宁宫和慈宁宫都没有消息过来吗?”

    从前英国公府的世子或是嫡长子、嫡长孙娶妻,宫里都会有赏赐下来的。

    “没有!”说到这些,宋宜春也有些不安,低声道,“听说皇上身体不太好,宫里怕是没有心情管这些吧?”心里却在猜测,难道皇帝恼火他突然给宋墨说了门亲事,趁着这个机会给他个下马威不成?

    陆复礼道:“你可猜到为什么?”

    “我怎好随意揣摩上意?”宋宜春的话说得十分冠冕堂皇,让陆复礼心里很不好受。

    等到窦家的四小姐进了门,宋家和陆家恐怕就走得更远了。

    早知道这样,就应该从自己的孙女中挑一个嫁到宋家来的。

    陆复礼喟然长叹,回了正厅。

    宋宜春却不想再强颜欢笑地和那些宾客寒暄了。

    他吩咐李宪:“等花轿来了,你再去叫我。”然后回了樨香院。

    谁知道他刚刚躺下,宋墨就带着花轿回来了。

    他一边嘟呶着,一边去了正堂。

    花轿跨过钱粮盆,宋墨射了轿帘,新娘子抱着宝瓶下了轿子。

    大家这才发现新娘子的个子颇为高挑。

    女子以恭顺为美德,个子高挑的自然不如个子小巧的让人觉得温柔顺和。

    马友明等人不由睁大了眼睛。

    沈青更是小声地和张续明议论:“宋大掀了盖头,不会被吓一大跳吧?”

    闹洞房,那是些寒门小户才做的事。

    他们只有等到新娘子三朝回门之后,借着通家之好的名头闯到英国公府,才有机会可能见到新娘子的真容。

    张续明却不急,他的妻子是傧相,等回了家就可以问妻子了。

    听到议论的宋宜春微笑不语,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拜过天地,新人由傧相汪清淮的夫人和张续明的夫人搀着,进了新房。

    此时女方送亲的人已被安排到其他的地方歇息去了,只有女方的全福人跟了过来,和男方的全福人一起,随着新人进了新房。

    压襟、撒帐、挑了盖头,宋墨和窦昭这才重新相见。

    宋墨不由松了口气。

    女方送妆,男方是一定要谢亲的。可这谢亲的仪式有的是在送妆那日,男方随着催妆的人一起去女方家,然后给岳父、岳母叩首,表示“谢亲迎妆”。也有的是安排在出嫁的那天,喜轿进了门,新郎由媒人陪着,直奔正堂,给岳父、岳母叩首。催妆那天谢过亲的,娶亲的那天就不用再谢亲了,两礼不能并行。又因前者男方是随催妆的人一起去的女方家,会带上大量的礼品,成亲的那天便可以抬了花轿就走,看上去既体面又干脆,京都人家娶媳妇,多会采取前者。而他特意选择成亲那天去谢亲,就是为了亲眼看着窦昭上轿……他可不想自以为是,再犯魏廷瑜曾犯过的错!

    窦昭,终于顺顺利利地和自己拜堂成了亲!

    可还没有等他的心落定,赵太太突然大喊着“高升啦!高升啦!”

    宋墨一愣。

    他知道岳父最体己的管事叫高升,可他成亲,与高升有何关系?

    宋墨就看见赵太太眼疾手快地一把夺过他拿在手里的红盖头。

    他不禁朝窦昭望去。

    窦昭忍俊不禁,别过脸去。

    赵太太是让宋墨别坐下……

    宋墨一脸的茫然。

    赵太太和陆大奶奶看了,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陆大奶奶就走到了宋墨身边,悄声解释道:“你要把盖头坐在臀下!”

    “哦!”宋墨回过神来,伸手就要将赵太太手中的盖头拿过来,“我不知道还有这规矩……”

    赵太太出乎宋墨意料之外地手一扬,让他落了个空。

    “这可不行!”赵太太笑道,“您刚才没有坐,现在可不能坐了!”

    陆大奶奶也笑道:“这不过是个彩头罢了——若是新郎倌把盖头坐在了臀下,婚后就能压新娘子一头了!”

    宋墨不由讪笑:“那,那就不坐吧!”

    屋里的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陆大奶奶望着长眉入鬓,英气逼人却明艳照人的窦昭,不禁有些唏嘘。

    英雄难过美人关!

    宋家表叔那样冷清的一个人,见了新娘子,竟然说出这样可笑的一番话来!

    她嘱咐宋墨:“快从弟妹头上摘朵绒花插在高处。”

    宋墨却要问个缘由,好像生怕窦昭吃了亏似的。

    窦昭却有点傻眼。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宋墨会这么锉的时候……

    窦昭低下头去,只当什么也没有看见!

    陆大奶奶却是又好气又好笑,瞥了窦昭一眼,道:“是夫妻好合,早生贵子的意思!”

    宋墨这才面色微赧地从窦昭头上摘了朵绒花,又问陆大奶奶:“插到哪里?”

    “随便插到哪里都行!”陆大奶奶吸取了教训,笑道,“插于上方生子,插于下方生女”。

    宋墨望着糊了双喜字暗纹银花的白色墙壁,不由暗忖:怎样才算是上方?怎样才能算是下方呢?若是想要儿女双全,又应该插在哪里呢?

    一时间很是犹豫,踌躇不前。

    汪清淮的夫人可看出点端倪来了,她小声提醒宋墨:“不如插到喜神的方位。”

    放喜神的方位是风水先生算过的,是对新人最吉利的方位。

    宋墨恍然大悟,朝着汪少夫人投去一个感激眼神,将绒花插在了正中的位置。

    陆大奶奶顿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照宋墨这么磨矶下去,就有可能会耽搁敬酒。

    她忙将准备好的交杯酒递给两人。

    这次宋墨什么也没有问,爽快地和窦昭喝了交杯酒,吃了子孙饺子,然后宋墨去了前面的正堂敬酒,窦昭朝着喜神的方向盘腿坐在炕上。

    婚礼的仪式就算是完成了。

    陆大奶奶代表宋家把赵太太送到了窦家送亲的人歇息的花厅坐席,汪少夫人和张三奶奶则领着屋里服侍的丫鬟、媳妇们退了下去。

    新房里静悄悄的,只听见灯花噼里啪啦的轻响,和着外院隐隐传来的喧嚣声,却让新房更显得静谧了。

    窦昭听到有仆妇在外面小声地说话:“大小姐,您可不能进去!世子爷吩咐过了,若是要看新娘子,明天认亲,自然就能见着了。”

    “你胡说八道。”有小女孩声音尖锐地嚷道,“三堂哥才不会说这种话呢!你要是敢再拦着我,我就要去告诉二伯父!”

    “大小姐若是不相信,可以去问世子爷!”那仆妇的声音不紧不慢,温声道,“奴婢怎么敢当着大小姐说谎?”

    小女孩不满地尖叫着,有人过来把小女孩拉走了。

    四周又恢复了宁静。

    窦昭不由想起自己前世的那场婚礼。

    从下轿的那一刻起,就乱糟糟的到处是人,她心里又慌又乱,掀了盖头,她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却听到了魏廷珍严厉中带着几分挑剔的声音……魏廷瑜去敬酒之后,魏家的三姑六婆当着她的面对她好好地品头论足了一番才散去。

    她原以为成亲都是这样,虽然不悦,但也没太放在心上。

    后来见得多了才知道,有些人家遵循古礼,认亲之前,新娘子得一个人呆在新房里。

    她觉得这样的婚礼才够庄重,心里隐隐有些羡慕。

    没想到宋墨却无意间给了她这样一个婚礼。

    这,算不算是个良好的开端呢?

    不知道那个小女孩是宋家的什么人?

    那个仆妇的从容给窦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样的人,日后倒也可以用用!

    她思忖着,就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响,素兰雀跃地闪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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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书的姊妹、兄弟们,时间匆忙,等会捉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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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新婚(加更求粉红票)

    “你怎么一个人跑过来了?”窦昭奇道。

    为了方便照顾她,她带进府的几个贴身丫鬟素心、素兰、甘露和素绢都歇在隔壁的耳房。

    素兰笑嘻嘻地跑到了窦昭的身边,道:“世子爷身边的陈核刚刚过来问屋里的人散了没有。他说若是散了,就让我们进来服侍您先歇了。还说,还说,我们在家里是怎么服侍您的,现在就怎么服侍您,让我们派个人仔细守着龙凤喜烛就行了。若是没有散,就让我们等会儿……姐姐就让我进来问您一声,您是现在先歇了?还是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说?”然后怕窦昭担心似的,又道,“陈核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个叫武夷的小厮,说我们刚刚进府,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事,吩咐武夷去办就行了。我瞧着那个武夷挺机敏的,想来有什么事也不会胡说八道。”

    新娘子没等新郎倌回房就自己歇下了,这可是大不敬的行为,若是被夫家的人知道了,会落得个没有人教养之名,教训一顿都算是轻的,就是把新娘子的娘家人叫来羞辱一番,新娘子的娘家人也只能听着。

    宋墨考虑的很周到。

    窦昭笑道:“我还是等世子爷回房吧!”

    宋墨这样看重她,她也应该尊重宋墨才是。

    素兰笑着点头,道:“那我陪您说说话吧?”

    “天天在一起,还没有说够啊?”窦昭笑道,“你们快点歇了吧,留下甘露值夜就可以了,明天还有你们忙的时候!”然后问道,“明天给宋家众人的见面礼可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素兰笑道,“早就准备好了。姐姐还让我们包了很多封红,双喜纹的是八钱银子一份的,落地纹的是四钱银子一份的。到时候小姐也可以打赏那些仆妇们。”

    窦昭满意地点了点头。

    素兰给窦昭上了杯热茶,退了下去。

    窦昭就细细地打量起新房来。

    新房是五间带着耳房的正房,东边的稍间做了内室,次间是宴息室,耳房打通做了洗漱之处。西边看不到,应该是书房之类的地方了。

    公公还健在,这里肯定不是英国公府的上院。

    进门的时候轿子七弯八拐的,也不知道是在颐志堂还是另辟了院子做的新房?

    墙面是重新糊过的,挂的帷帐是大红色柿蒂纹的杭绸,照他们说亲到成亲的时间来看,重新修缮肯定是来不及的,再看那屋顶,全镶着绘有蓝绿色八宝图案的承尘,地面铺的镜砖能看得到人的影子,做新房的这间屋子肯定也不是随便挑的一间。

    窦昭的目光被内室和宴息室之间镶着五彩琉璃的槅扇吸引。

    一共是六扇,十八个格子,全是蓝色烧珐琅琉璃,用珠贝各镶了一副玉兰花图案。色泽明亮却又不失柔和,款式新颖又不失稳重,让她颇感兴趣,不由倾了身子仔细地瞧。

    不知道是谁的手艺?

    梅岭素花萼短阔,端钝尖;建瓯素花瓣向上兜卷;蒲扇素捧瓣如蒲扇……细致入微,称得上巧夺天工了!

    她想起自己留在了真定的那一园子花草,还有祖母。

    原以为很快就能回去,没想到却一拖就是两年。

    如果能有机会回去向祖母拜别就好了。

    还有素心和素兰,被自己的事这么一耽搁,婚事也都跟着拖了下来。

    窦昭又想到去年年终赵良璧进京时,素心进来上茶,他那灼灼的眼神,还有素心通红的耳朵。

    她不由抚了抚额头。

    就听见外面有霍霍的脚步声。

    随后传来仆妇恭谨的声音:“世子爷,您回房了!”

    宋墨淡淡地“嗯”了一声。

    窦昭忙正襟危坐。

    门“吱呀”一声打开,面色微酡的宋墨带着几分酒意走了进来。

    “世子!”窦昭笑着和他打招呼。

    她是新娘子,没有洞房之前,脚不能沾地。

    宋墨见窦昭还大妆着坐在楠木床上,很是意外。

    窦昭就笑着解释:“我等世子回来!”

    尽管两人的成亲带着几分权宜之计的味道,但窦昭能尊重这场婚礼,宋墨微微有些动容。

    他指了指窦昭身上金碧辉煌却又十分沉重的凤冠霞帔,道:“现在能不能换下来了?”

    窦昭笑道:“可以啊!”

    宋墨就松了口气,笑道:“那你快让人来给你卸妆吧,我看着都替你累。”

    窦昭抿嘴微笑,喊了素心和素兰进来。

    宋墨就避到了西次间去了。

    等窦昭盥洗一番,重新梳了个简单的纂儿,抹了香脂,换上了件簇新的桃红色中衣,素兰几个退了下去,甘露则留了下来,把被褥铺在了宴息室临窗的大炕上。

    宋墨也换了件湖色的杭绸道袍走了进来。

    看见甘露收拾铺盖,他不动声色地吩咐甘露:“你下去歇了吧!这里不用你值夜。”

    甘露茫然地朝窦昭望去。

    既然和宋墨成了亲,就得尊重宋墨的生活习惯。

    窦昭微微颌首。

    甘露忙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宋墨就坐在了甘露铺好的铺盖上,笑道:“我们也歇了吧!明天一大早就要起来祭灶、拜祭祖先、认亲,还要设宴招待亲戚朋友,你可别到时候哈欠连天的!”说完,就脱鞋上了炕。

    “你,你准备睡这里?”窦昭愕然。

    宋墨笑道:“我要是睡别处,你明天恐怕要被人议论纷纷了。说不定还会惊动岳父呢!”

    他想到窦世英送给窦昭的那一抬银票,还有窦昭辞别父亲时依依不舍的情景,语气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窦昭面色赤红。

    直到成亲的前两天,她才决定嫁给宋墨。

    发生了太多的事,时间又太匆忙,有些事窦昭没有来得及细想。

    等拜过了天地,安安静静地独坐在新房的时候,她才想到洞房花烛夜……心里顿时觉得十分的别扭,可也知道,她既然做了宋墨的妻子,就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和义务,索性把心一横,不去多想,该怎样就怎样吧!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宋墨竟然没打算和她圆房。

    这让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忐忑。

    宋墨好像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镇定地指了指他带进来的一个红漆描金的小匣子,笑道:“这是严先生帮我弄的,用鸡血掺了些药材抹上去的,一般人根本没办法分辨真伪……你放心好了,别人不会知道的……”一团红云却从他的面颊烧到了耳根,暴露了他心中的羞涩。

    窦昭惊讶地望着宋墨,目光明亮得如同夏日的炙阳,好像要把他的五腑六脏都要看个透彻明白似的。

    宋墨窘然。

    侧身躺下。

    “快睡吧!”他喃喃地道,闭上了眼睛,“明天还要早起!”

    窦昭站在床边,望着躬身侧躺背对自己的宋墨,神色复杂,半晌,才轻声地道:“怎么能让你睡这里呢?还是我睡在这里,你到床上去睡好了……”

    甘露用的是细布被褥,只铺了床厚点的棉褥;她用的是绸缎,铺了好几层棉褥,非常的柔软。

    “没事。”宋墨道,“从前跟着大舅,还睡过马棚。我不讲究这些的,你快去睡吧!”

    窦昭站了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在楠木床上躺下。

    屋子里灯火通明,落针可闻,隐隐能听到响起了三更的梆子声。

    窦昭却怎么也睡不着。

    现在能这样,以后呢?

    那宋墨的嫡子呢?

    可让她和宋墨同床共枕……前世的过往在她脑海里闪过,她还真鼓不起这个勇气!

    悉悉索索地,她又翻了个身。

    “睡不着?”以为已经睡着了的宋墨突然问道,打破了满屋的沉静。

    看见宋墨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对这件事无动于衷,窦昭心里好受多了。

    她呐呐道:“那以后……”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宋墨不以为意地笑道,“你不是说过吗?你可能不是个好妻子,但肯定会做个好伙伴的。我现在需要的,是个好伙伴!”

    是因为这样,所以宋墨才会选择新婚之夜歇在外间吗?

    窦昭不敢多想。

    她想自私点,先慰藉自己的心情。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越发地睡不着了。

    宋墨就和她聊天:“我们家共分三路,中路是正厅,后面是上房,花园在东路,日常的起居在西路……我们的新房在西路的颐志堂,是我从前居住的院子,因为时间紧凑,只能随意地粉一粉,你若是觉得不好,等到了明天夏天,再请工匠来修整一番好了……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就搬到了东路那边的樨香院……二弟住在樨香院旁边的鹿鸣轩,从前是祖父的画室,因养了几只鹿而得名,不过,自祖父去世后,父亲就把鹿鸣轩的鹿送到了京郊的田庄里饲养,十几年下来,竟然繁衍了上百头,反而成了家里的一项收益。至于上房,就这样空了下来……”

    他絮絮叨叨的,让窦昭渐渐安静下来。

    窦昭很想知道严朝卿为什么会帮宋墨准备鸡血,但又怕破坏了此时的宁静,只好暂时把这个疑问压在心里。

    她把刚才有个小女孩在新房门外大喊大叫的事告诉了宋墨,道:“她称你做三堂兄,又称公公为二伯父,难道是三叔或四叔的孩子?”

    “应该是三叔的女儿宋锦!”宋墨想也没想,道,“宋家人丁不旺,她又是我们这一辈中唯一的女孩子,不管是长辈还是我们这些堂兄弟,都很让着她,平日里只觉得她有些娇气,却不曾想竟然变得如此跋扈。”他语气微愠,丝毫没有怀疑窦昭所说的话,“明天她若是为难你,你什么也不要说,只管微笑就行了,自有我出面。”接着向窦昭介绍起有里的一些亲戚来。

    这些情况她在决定嫁给宋墨之后,第一时间找来了陈曲水询问,早就知道了。但宋墨那句“你什么也不要说,自有我出面”,却让窦昭心中微滞,神色激动。

    两世为人,除了宋墨,还曾有谁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整个人仿佛从半空中落到了地上,觉得特别的踏实。

    在宋墨清越如泉水的声音中,窦昭沉沉睡去。

    那边的人儿半天也没有动静,宋墨不由支了身子望过去。

    窦昭嘴角含笑,正睡得香甜。

    他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

    重新躺下,心情却前所未有的安宁。

    就好像回到了从前,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个温暖的所在,始终在那里等着他,让他不再那么孤单、寂寞……

    ※

    看书的姐妹、兄弟们,先贴个草稿,等会改错字!

    O(∩_∩)O~

    ※

第二百四十六章 喜愁

    几家欢喜几家愁。

    窦昭和宋墨倒是安安心心地歇了,忙碌了一天的宋宜春此时却面沉如水地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听着着陶器重禀报这两天打听来的消息。

    “……窦家四小姐是在真定乡下长大的不假,和王又省的女儿势同水火也不假,窦家五小姐夺了窦家四小姐的未婚夫,这也是窦、魏两家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可没想到的是,因为姐妹易嫁,窦家七老爷把原本准备给窦家五小姐陪嫁的银票临时补偿给了窦家四小姐……”说到这里,陶器重不由蹙了蹙眉,低声道,“听说窦家七太太为了这件事要死要活的,四小姐出阁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而且窦家七老爷为了这件事不但和窦家七太太吵了起来,还叫了王家的人去主持公道,就是窦阁老,也被惊动了。我回来的时候,王家的人和窦阁老都还在静安寺胡同。我看那窦家四小姐前脚出阁,后脚娘家就会闹腾起来!到时候只怕会成为世子爷的笑柄。”

    宋宜春不悦。

    他希望给宋墨添添堵,可不想让英国公府因此被抹黑。

    宋宜春想了想,道:“你让手下的人盯紧点。要是那边真的闹腾起来,就让那窦氏暂时别回门了。”

    这样一来,大家就都会知道窦氏娘家出了事,正好可以消弥一下那一抬银票所造成的震撼。

    陶器重连连点头,和宋宜春商量:“……我想去真定一趟,看看能不能打听出别点的消息。”他觉得,窦世英就算银用得花不完,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地把一抬银票送给女儿做陪嫁,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

    宋宜春很满意陶器重的慎重,同意了,接着问起宋翰来:“他这些日子功课如何?”

    受宋宜春之托,陶器重介绍了一位在翰林院任职的老乡每隔十天就过来指点一下宋翰的功课。

    “杜大人说,二爷很勤奋,照此下去,再过两三年,就可以下场应试了。”

    宋宜春听了很不满意。

    谁都知道功勋子弟是不会去参加科举的,那老头却偏偏拿科举说事,这不是唬弄他吗?

    他想起宋墨读书的那会,不管是哪个大儒教宋墨,都说宋墨天姿聪慧,生在英国公府可惜了。

    宋宜春顿时有些恼怒,翁声翁气地对陶器重道:“天色不早了,先生先下去歇了吧!”

    陶器重毕竟和宋宜春宾主二十几年,知道宋宜春这是不高兴了,不禁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神色黯然地退了下去。

    宋宜春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而是在那里全神贯注地想窦家的事。

    如果窦家七老爷真的和太太闹翻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勒令儿媳妇和娘家一刀两断,这样一来,宋墨今后就不可能得到窦家的帮助了。

    他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

    不过,让谁去跟儿媳妇说好呢?

    总不能让他一个做公公的亲自去劝儿媳妇说吧?

    而且,这个事还不能惊动宋墨。以宋墨的聪明,恐怕一听就知道自己打什么主意,到时候打草惊蛇不说,说不定还会让宋墨抓住机会,和窦家走得更近了。

    他这才深深地体会到,身边没有个能办事的女人,真是太麻烦了!

    宋宜春脑海中闪过蒋氏那娟丽的面庞。

    他不由打了个寒颤,狠狠地甩了甩头,仿佛这样,就能把蒋氏从记忆中驱走似的。

    ※※※※※

    而隔着英国公府两个坊的济宁侯府,虽然已过三更,田氏居住的偏院却依旧点着灯,几个服侍田氏的婆子在站院子中间,都有些不安地看着站在廊庑下的魏廷珍的丫鬟。

    “这都什么时辰了,大姑奶奶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非要这个时候问清楚的?”有婆子不满地小声嘀咕。

    害得她们也不能去歇息。

    “就是!”她的话引来了她们几个老姐妹的同仇敌忾,另一个婆子也不快地小声道,“还把侯爷和夫人也叫了去。大姑奶奶也不想想,就算侯爷有什么不对,可也到底是支应门庭的人了,又娶了夫人,怎么也应该给侯爷留几分面子,这样当着夫人的面教训侯爷,算是怎么一回事啊?!我看,这件事我们得提醒提醒太夫人,不然这日子一长,夫人肯定会对侯爷有所轻怠的!”

    想起刚才内室里传出来的魏廷珍姐弟含糊不清的争执声,几个婆子不约而同地点头。

    而此时被几个婆子议论的魏廷珍正杏眼圆瞪地怒视着一言不发的窦明,那模样,恨不得一口把窦明吞了才解恨似的。

    “你是哑巴啊?!”她目露寒光地盯着嘴巴抿成了一条缝的窦明,低声喝道,“我们家又没有人怪你,不过是问你几句话,你倒觉得我像是你的仇人似的,对我不理不睬不说,连自己的婆婆也不放在眼里。你代你姐姐嫁了过来,我们可有谁说过你的一句不是?谁知道你却是个不知好歹的,不要说恭谦温顺了,就是连做人最基本的礼仪、素养都没有!这就是你们北楼窦氏养出来的好闺女不成?明天我倒要去问问窦阁老的夫人,看是谁教你这么对待婆婆的……”

    魏廷瑜看着神情恍惚的窦明,忍不住再次和姐姐起了争执:“姐姐,您就不能少说两句。我不是早就跟您说明白了,那一抬银票原是岳父给明姐儿准备的,明姐儿没用上,总不能让通德银楼白印一回吧?岳父就把那一抬银票给了窦四小姐……您在这里胡搅蛮缠些什么?哪有像您这样说话的?”

    田氏大喝:“瑜儿,你胡说些什么呢?”

    魏挺珍则冷笑道:“怎么?现在娶了老婆,就事事都听老婆的,就不把姐姐放在眼里了?”她振振有词地道,“那银票原是给明姐儿,既然窦昭能把她的陪嫁要回去,明姐儿凭什么不能把原本就是准备给明姐儿的陪嫁要回来?就算不能要回来,同样是女儿,你岳父也应该给明姐儿准备一份才是!”

    窦昭出嫁,她做为姻亲,也去吃喜酒了。

    当她听到那一抬银票的时候,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闭过气去,席也坐不下去了,立刻差了个丫鬟去找窦明,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她一路心神不宁地回了济宁侯府,到三更鼓才在母亲的屋里等到了来给母亲晨昏定省的窦明。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脸呆滞的就窦明晃晃悠悠、失魄落魂地径直走了出去。

    那模样,像个游魂似的,吓了魏廷珍和田氏一大跳。

    窦明觉得很累!

    她不知道为什么本属于自己的一抬银票会变成了窦昭的?

    母亲一直在哭,谁劝也不听。

    父亲执意要把母亲送回王家,谁劝也不改口。

    大舅舅只好把父亲请到了书房里说话,最后却讪讪然地派人去给外祖父送信……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魏廷珍知道后,逼着她回娘家和父亲把那抬银票要回来,她的婆婆听说了还不住地点头,说什么“理应如此”。

    要不是魏廷瑜帮她说了几句话,魏廷珍只怕早就下令让那粗使的婆子把她押回窦家了!

    念头闪过,她想到了魏廷瑜。

    是啊,魏廷瑜呢?

    窦明睁大了眼睛四处张望,就看见了匆匆追出来的魏廷瑜。

    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头扑在了魏廷瑜的怀里。

    却听见魏廷瑜磕磕巴巴地道:“你也别怪姐姐,她是为了我们好!你想想,就算是那抬银票要了回来,难道我姐姐还能分半分银子去不成?还不全都是你的……”

    窦明张大了嘴巴望着丈夫,脸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

    疲惫了一天的汪少夫人正坐在镜台前卸妆,就看见喝得已有七、八分醉意的丈夫脚步不稳地走了进来。

    她忙站起身来,扶丈夫在临窗的大炕上歇下,又亲手斟了杯热茶,这才准备继续卸妆。

    谁知道却被丈夫一把拽住,笑着问起新娘子的事来。

    不管怎么说,宋墨都差点成了他的妹夫!

    汪少夫人忍不住就笑了起来,把宋墨在新房里怎么犯傻的事略带几分夸张地讲给汪清淮听。

    汪清淮猛地坐了起来,一身酒意刹时醒了六、七分,原来有些朦胧的眸子也立刻变得犀利锋锐起来:“你说什么?宋砚堂,竟然由着女方的全福人摆布?”

    这是一种尊重女方的做法。

    汪少夫人吓了一大跳,道:“怎么了?我可没有排编宋世子,您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张三爷,当时张三夫人也在场,还有陆大奶奶,她也在场。”

    汪清淮没有做声,而是坐在那里发起呆来。

    汪少夫人看着十分的惶恐,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轻声问汪清淮:“您,您怎么了?”

    汪清淮苦笑一声,道:“这个宋砚堂,真是厉害!还好妹妹没有嫁过去,否则只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说着,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感慨道,“以后谁要是把闺女嫁到宋家给宋砚堂做继母,谁就是个二货!”

    汪少夫人不明白。

    汪清淮却道:“这些事已经过去了,不明白也没什么打紧的。只是有件事我要嘱咐你,你要么不和那窦氏来往,若是和那窦氏来往,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千万不要得罪了她!”

    汪少夫人更狐惑了。

    可她向来对丈夫的话奉若圭臬,见丈夫歇下,也不多问,把丈夫的话记在了心里。

    汪清淮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宋砚堂,胆子可真大!

    不仅把皇上、皇后都涮了,更是挖了个坑让自家的老爹跳了下去,连他们汪家也不能幸免,入彀做了他宋砚堂的“帮手”。

    而看英国公今天的样子,好像还没有发觉似的。

    这还是因为有个“孝”字,让英国公占了大义,若是没有这个“孝”字,英国公会有怎样的下场……

    他不由得心中一寒。

    只是不知道窦氏姐妹易嫁,与宋墨有没有关系?

    不然事情怎么会这么巧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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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百四十七章 双朝(加更求粉红票)

    汪清淮能有今天,得益于他一向善于抓住机会。

    试想一个尚不及弱冠的家伙,就有胆子并且能做成这样一件事,等再过几年,他行事更老练、心智更坚定了之后,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汪清淮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之后,他决定利用妻子曾经在宋墨的婚礼上担任过窦昭傧相的身份去参加宋家的认亲筵。

    汪少夫人愕然,道:“这,这不大好吧?”

    妻子个性柔和,但并不是个有主见有头脑的女子,好在不管想不想得明白,她都事事唯他马首是瞻,倒不用汪清淮什么事都要向妻子解释一番。

    “有什么不好的?”他笑道,“这红白喜事不就图个热闹吗?宋家人丁不旺,那么大个正厅,却没几个亲戚,怎么看着也有些冷清。窦氏进门,我们去凑个热闹,砚堂难道还会觉得我们太聒噪了不成?再说了,砚堂这两年拉扯着我做了两笔大买卖,你也是知道的,都是大手笔,这关系无论如何也不能断了。窦氏虽然出身名门,可到底是官宦之女,又从小在真定长大,对京都肯定不熟,你这个时候和她多走动走动,我也好和砚堂常来常往,以后有什么买卖,我也能分一杯羹嘛!总之,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汪少夫人不由掩袖而笑,道:“世子爷什么时候变得像个商贾了?句句话不离买卖!昨晚上还跟我说,若是和窦氏来往就姿态低一些,若是不来往就不要再打交道。可不过一个晚上,世子爷就改变主意了。不仅把妾身给推了过去,自己也要去给宋世子凑热闹了……”

    汪清淮和妻子感情很好,因而并不介意汪少夫人时不时地拿他开开玩笑。可听到妻子这番话,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谁愿意拿自己去给别人做面子啊?可他这不是惹不起,又不敢躲吗?

    他亲自去库房里选了套非常名贵的赤金镶红石宝头面首饰作为给窦昭的见面礼。

    汪少夫人见这阵式,更就不敢马虎了,穿着件真红色的通袖袄,梳了牡丹髻,戴了点翠的珠花,手上更金银珐琅地戴了五六对手镯。

    汪清淮直皱眉,道:“人家是去看你呢?还是去看新娘子?”

    “哦!”汪少夫人闻言,忙去换了件淡绿色的十样锦妆花褙子,戴了全套的珍珠头面,待汪清淮点了头,这才和汪清淮上了马车,直奔英国公府而去。

    在大门口,他们遇到了张续明夫妻。

    汪清淮一愣,但很快就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

    张续明看到汪清淮,显然也很意外,竟然傻兮兮地问了句“你们怎么也来了”。

    他和宋家还沾着亲,汪清淮和宋家却是打屁也不沾大腿的。

    汪清淮笑道:“我这不是想看看砚堂的新娘子嘛?”

    张续明哈哈大笑,和汪清淮一起往花厅去。

    汪少夫人见张三奶奶的面色不好,关心地和她寒暄:“昨天累着了吧?”

    张三奶奶摇了摇头,想到汪少夫人是个嘴紧的,不由低声抱怨:“你说我一个做平辈的,上面还有外祖母和我爹娘哥嫂,随意打发窦氏一对金簪或是两朵翠花就是了,季贤却非要我把前几日才新添的一支金步摇做见面礼,还赌气说什么‘不就是南边来的新样子,京都的银楼还都不会打吗?花了多少银子,我翻倍给你!’,气得我到现在手还发着抖呢!你说,我是那小气的人吗?我这不是怕把我外祖母和爹娘哥嫂给压住了吗?”

    汪少夫人吓了一大跳。

    那支金步摇她也曾听说过,说是镶了各色的宝石,不仅贵重,而且罕有,整个京都仅此一支。前两天宣宁侯家娶媳妇,东平伯世子夫人还半真半假地向张三奶奶讨那支金步摇去做个样子,被张三奶奶笑嘻嘻地挡了回去。没想到转眼就被张三爷逼着拿出来做了见面礼。

    她不禁想到自己手中的那套头面——相比之下,好像也没有那么名贵了。

    “这都是些礼尚往来的事,你现在拿出来了,新娘子以后还是要照着还回去的。”汪少夫人是个息事宁人的性子,劝着张三奶奶,“何况新娘子的陪嫁丰厚,等闲的东西只怕也瞧不上眼,张三爷这不是要面子吗?”

    一席话说得张三奶奶心头的郁气消散了不少。

    等进了花厅,她发现陆家亲眷早就都到齐了,少不得要上前拜见,为汪少夫人引荐,一来二去的,时间飞逝,等到她逗着陆圭问他昨天得了多少封红的时候,一早就去祠堂祭祖的宋宜春和宋墨夫妻进了花厅。

    陆大奶奶忙招呼大家坐下。

    宋家三亲六眷的目光都落在了窦昭的身上。

    窦昭穿着新娘子穿着的真红色纻丝通袖衫,乌黑的青丝绾了个牡丹髻,插了支金凤步摇,那支金凤步摇的眼睛是用红宝石做的,口中衔了颗菩提子大小的红宝石,红宝石下又缀三了串黄豆米大小的红宝石,如烈烈火焰般璀璨夺目,让人望之就难以移目。可偏偏窦昭生了双比这金步摇还要明亮生辉的眼睛,硬生生地把那红宝石的光彩压了下去,让人无法不注意到她雪白的肌肤,入鬓的长眉,高挺的鼻子,红润的嘴唇,还有耳上的明月铛,指上的白玉环,腰间的翡翠噤步……

    她身姿笔挺,眉宇间透着几分飒爽的英姿,步履稳重而不失轻盈,身姿婀娜而不失优雅,和形容昳丽的宋墨并肩而立,如星月辉映,有着不分伯仲的光彩。

    陆复礼的夫人忍不住在心里喝了声彩,低声对身边的宁德长公主叹道:“这窦氏,倒让我想起蒋夫人来。”

    宁德长公主嘴角噙笑,道:“当初蒋夫人可没有窦氏这份沉稳,国公爷也没有砚堂漂亮!”

    围坐在两人身边的妇人们不由笑了起来,更有妇人赞道:“真是一对璧人!好多年都没有看到过这样般配的小俩口了!”

    陆老太太和宁德长公主不由微笑着颔首。

    宋茂春的妻子王氏和宋逢春的妻子李氏不禁交换了个眼神。

    没想到新进门的窦氏不仅陪嫁丰厚,而且人也长得如此漂亮,现在只能盼着她不要太过于精明能干了!

    想到这里,两人不由齐齐地叹了口气。

    那边窦昭只看见满花厅的人,她不由暗暗奇怪。

    不是说宋家没什么亲戚吗?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想归想,她还是认真地照着陆大奶奶的指点,和宋墨先给宋宜春磕了头敬了茶,然后又对着宋宜春身边的代表蒋氏的空太师椅磕了头。宋宜春除了自己赏了他们两个封红外,还代蒋氏赏了窦昭一套金头面的首饰,七、八件珠玉饰物,件件珠光宝气,做工精美,一看就不是凡品。

    宋墨小声解释:“那是宋家的传家宝。”

    窦昭朝着他笑了笑,带着陆大奶奶拜见宋家的那些亲戚,把脑海中的名字和面前的人一个个对上号,并没有注意到宋墨眼中一闪而逝的寒光。

    宋家还有几件诸如七彩宝石的项圈,黄豆米大小的金刚钻戒指,鸽子蛋大小的祖母绿坠子等,那才是真正的稀世奇珍,是宋家也视为至宝的传家之物,父亲却没有拿出来。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宋墨心里充满了愤怒,抬眼却看见了窦昭含笑的面庞。

    莫名的,他的心就安宁下来。

    不就是几件珠宝吗?既然老祖宗能弄了来,难道他就不能弄了来?

    宋墨的心情渐渐平和下来,和窦昭一起给长辈们行礼。

    窦昭却看见了人群中的汪清淮。

    她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他怎么在这里?

    前世,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汪家和宋家有什么亲戚关系!

    难道是因为宋家当时破落了的原因?

    窦昭正在心里嘀咕着,宋茂春把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带到了她的面前。

    “天恩,快给你嫂嫂行礼。”

    窦昭顿时睁大了眼睛。

    宋翰!

    这就是上一世被宋墨砍了四肢流血不止而亡的宋翰?!

    他的五官和宋墨有五、六分相似,特别是脸形和鼻子,和宋宜春如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只是他目光闪烁,精神萎靡,看上去像没有睡醒似的,和神采奕奕的宋墨相比,一个地上,一个天上,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两人是亲兄弟。

    她情不自禁地回头望了宋墨一眼。

    宋墨正凝视着宋翰。

    目光中带着几分悲伤,几分黯然,几分无奈,几分自嘲。

    原来亲密无间的两兄弟,却被自己亲生父亲人为地隔离开,渐行渐远,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让人觉得悲痛的事吗?

    窦昭轻轻地握了握宋墨的手。

    宋墨的表情柔和了不少。

    宋翰低头给窦昭行礼,小声地喊着“嫂嫂”。

    窦昭将事先准备好的文房四宝送给了宋翰。

    宋翰低声道着谢,躲到了一旁宋同春的身后。

    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哪里像英国公府的二爷。

    窦昭暗暗摇头。

    就看见一个比女孩子还要标致,让人难辨雌雄的少年贵公子走上前来。

    “天赐哥!”他直视着窦昭,显得有些无礼,“这位就是嫂嫂吧?”他给窦昭行礼,“我是顾玉。”

    窦昭在心底喟然长叹。

    上一世的云阳伯顾玉,她怎么会不认识!

    万太后的外甥,皇上的表弟,始终和宋墨沆瀣一气的死党。

    就算宋墨被万人唾弃的时候,他也依旧坚定不移地站在宋墨身边的人。

    ※

    今天是父亲节哦,给爸爸打个电话问候一声吧!

    O(∩_∩)O~

    PS:大修了一下文,更新晚了一个小时,实在是抱歉!

    ※

第二百四十八章 认亲

    不论是非曲直,顾玉对宋墨的情谊都值得窦昭尊敬。

    她恭敬地给顾玉曲膝行礼,示意素心将那套备用的文房四宝送给顾玉做见面礼。

    顾玉很是意外。

    窦昭既然嫁给了天赐哥,就是天赐哥的妻子了。他就是对窦昭有再多的不满,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给窦昭使绊子,那不是让窦昭丢脸,那是打天赐哥的脸。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的。但他实在是看不惯窦昭明明只是个乡下姑娘,此时却在宋家众人面前仪态端方,像个天生的贵夫人般的模样。

    他站出来,只是想早点和窦昭见过礼之后就走。

    没想到窦昭竟然这样地礼遇他。

    无事献殷勤,一定没有什么好事!

    顾玉在心里嘀咕,见大家都看着他们,他只好打消了立刻就走的念头,彬彬有礼地给窦昭还了礼,笑着接过窦昭的见面礼,高高兴兴地喊了声“嫂嫂”,然后退到了一旁。

    窦昭莫明其妙。

    顾玉刚刚站出来的时候还对她气势汹汹的,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变得文质彬彬了?

    前世的云阳伯顾玉,那可是个脾气来了连皇上的面子也不给的主,她可没那么自大,认为自己一个恭敬的福礼就会让顾玉对她有所改变!

    只是这件事既无前兆也无缘由,窦昭就是想破了脑袋只怕也弄不明白,她索性不再多想,转而笑着和宋墨的几个堂兄弟见了礼。

    据陈曲水给她的资料,宋墨的大堂兄宋钦和二堂兄宋铎都是宋墨的大堂伯宋茂春所出。

    宋钦比宋墨大七岁,妻子谭氏,岳父是五城兵马司东城副指挥使。他今年四月已过了府试,但六月的院试却落了第,正在家闭门苦读,准备参加明年六月的院试。

    宋铎比宋墨大四岁,如今正跟着哥哥宋钦读书。

    宋墨排行第三,宋翰排行第四,排行第五的宋均,是宋墨的三堂叔宋逢春的儿子,比宋墨小七岁。排行第六的是宋墨四堂叔宋同春的儿子宋钥。

    宋均和宋钥都还在总角之年。

    窦昭送给他们的见面礼是钱褡裢,里面还各装了两张十两的银票。

    两个小家伙高兴极了,“三嫂”喊得震天响,惹得坐在西厅的女眷们不时朝这边张望。

    汪清淮就从角落里蹦了出来。

    宋墨看见他难掩惊讶,很明显没有想到汪清淮会出现在这里,宋茂春更是不知道如何介绍好。好在汪清淮早有准备,佯作出副苦恼的样子搔着头道:“砚堂,我原本带了内人来想给你凑个热闹,没想到你们家有这么多的亲戚……”

    他干笑了数声,十分的窘然。

    宋墨脸上却闪过一丝感激,笑道:“承蒙世兄看得起,等会还请留下来喝杯薄酒。”

    “一定,一定。”汪清淮尴尬地笑着,心里却松了口气。

    窦昭却目露异色。

    前世汪清淮被人称颂“谦逊有礼”,这一世,他却不请自来,一个人的性格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吗?

    她不动声色地给汪清淮敬过茶,随着陆大奶奶去了西厅。

    因定国公府遇难,宋墨的外家没人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宋宜春又没有姐妹,宋宜春的外家就成了座上宾。

    窦昭被陆大奶奶带着,先拜见了宁德长公主和陆老夫人。

    两位老人家都慈眉善目的,说起话来也十分的和蔼可亲,一看就是那种读过书,性情淡泊,心胸开阔的人,窦昭很喜欢。

    之后她又拜见了陆家的众位亲戚。

    陆复礼有两个儿子,一个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一个是陆湛的父亲陆晨,陆晨也只得了陆湛这一个儿子,所以陆湛今年虽然只有二十五岁,儿子陆圭却已经十岁了,女儿陆琪也有八岁了。

    宁德长公主这支也不过比陆复礼那支强一点。

    宁德长公主有一儿一女,儿子陆时,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叫陆涵,一个叫陆沁,都已娶妻生子。女儿是嫁给了永恩伯的侄儿,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冯绍,女儿冯绘也就是张续明的妻子张三奶奶。

    这次陆家的人全到了,包括冯绘的父母和兄嫂。

    刚才给陆时他们敬茶的时候,陆涵、陆沁和冯绍都打趣了宋墨几句,看得出来,宋墨和陆家的关系很好。

    年长的就敬茶,收红包,收下见面礼;年幼的就见礼,送红包,奉上见面礼。

    张三奶奶不仅出手大方,送了支嵌宝金步摇给窦昭,还拉着窦昭的手,让她有空的时候去景国公府做客,还道:“……我公公喜欢养菊花,我们府里的菊花在京都也算小有名气。虽然过了秋桂飘香的季节,可正是冬菊盛开的时候。”

    窦昭抿了嘴笑。

    心中却感慨万分。

    前世,她就是因为去给魏廷珍捧场,参加景国公府的菊宴受了风寒而病逝的。想不到今生竟然又得到了邀请!

    而且,她前世和这位景国公府的三奶奶可没少打交道。这位张三奶奶的眼睛一直长在头顶上的,每次见她都只是勉强用鼻子“嗯”一声,算是打过了招呼。

    再世为人,她却待自己如此的热情。

    包括汪清淮夫妻。

    前一世,可是魏廷瑜千叮万嘱,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的人……

    这算不算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呢?

    宋家这边除了宋墨的伯母和两位婶婶,就只有宋钦的妻子谭氏和谭氏身边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了。

    宋墨的伯母四十来岁,长得胖胖墩墩的,看上去人很憨厚。三婶中等个子,人长得很漂亮,可惜颧骨有些高,给人尖酸刻薄的印象。四婶打扮得花枝招展,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目光不是落在窦昭发间的金凤步摇上,就是落在她腰间的翡翠噤步上。

    谭氏不过十七、八岁,模样儿秀丽,人很腼腆。跟在她身边的小姑娘长得和宋家三太太很像,有双明亮的大眼睛,看人的时候骨碌碌直转,一看就不是个安生的主儿。

    她不待陆大奶奶介绍就朝窦昭喊着“三嫂”,大声地抱怨道:“昨天晚上我去看您,可您的丫鬟把我拦在了外面,还说是奉了我三堂哥之命——我三堂哥从前从来不这样,肯定是您的那个丫鬟假传圣旨……”

    花厅里一时间落针可闻。

    这个小姑娘肯定就是宋墨那个唯一的堂妹宋锦了。

    “真有此事?”窦昭笑道,“我的丫鬟刚刚过来,还没有开始当差,要等下午她们都到齐了,我才知道是谁拦的你。你稍安勿躁,等我问过她们了,让她们给你赔礼道歉。你说好不好?”

    言下之意,是指宋锦说谎!

    宋锦脸涨得通红。

    窦昭暗暗冷笑,抬眼却看见宋墨正朝着她瞪眼睛。

    她不由得心里喊声“糟糕”。

    昨天晚上宋墨嘱咐过她,让她什么也不要说,他自会帮她出面的,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一个人孤独惯了,就会忘记身边还有个人。

    她讪讪然地笑,退后几步,站在了宋墨的身后。

    宋墨面色微霁,然后笑着问宋锦:“你昨天和谁一起来的?怎么去了新房?”

    宋锦立刻嘴巴一扁,委屈地道:“我和爹爹、娘亲、弟弟一起来喝堂哥的喝酒,大家都说堂哥娶了个有钱的嫂嫂,我就想看看嘛……”

    她撒着娇。

    宋墨却看也没看宋锦一眼,而是温和对三婶道:“三婶,我的婚礼,是请了钦天监的监正合的八字,婚礼从陈设到礼数,都是问过卦的。三婶主持中馈多年,这些讲究应该都懂才是,怎么让锦儿跑乱?我看,锦儿身边服侍的人应该要换一换才好。锦儿今年也有十二岁了,到了说亲的年纪,若是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可就不好了!”

    宋三太太满头大汗,窘迫地连声称“是”,上前就要打宋锦:“我让你胡说八道……”

    宋锦抱着头就哭了起来。

    宋墨一把抓住了宋三太太扬起来的胳膊,目光清冷地盯着宋三太太:“三婶,今天可是我的好日子……”

    “是三婶不好,是三婶不好!”宋三太太连声道歉,低声喝着宋锦,“你要是再哭,我就把你丢到湖里去喂鱼。”

    宋锦吓得不敢哭了。

    汪少夫人忙上前打圆场:“窦家妹妹,你可还记得我?我昨天给你当了傧相的。今天冒昧打扰,向你讨杯茶喝。”

    窦昭也懒得去管那个宋锦,笑着上前曲膝行礼,喊着“安姐姐”。

    汪少夫人奇道:“你怎知道我娘家姓安?”

    露馅了!

    窦昭正要解释,一旁的宋墨已笑道:“是我昨天晚上跟拙荆提起的——汪世兄和我情同手足,昨天多谢嫂嫂相帮!”

    宋墨知道窦昭身边既有幕僚又有护卫,想知道些什么事,并不困难。他心里甚至有些高兴,如果不是看重,窦昭又何必去打听他身边的人和事呢?

    汪少夫人喜笑颜开,客气道:“一点小事,不足挂齿!”拿了见面礼给窦昭。

    窦昭给汪少夫人敬了茶,两人寒暄了几句。

    陆老夫人和宁德长公主就交换了个眼神,呵呵低声笑道:“先还怕英国公乱点鸳鸯谱,如今看来,是我们多心了。”

    宁德长公主笑着点头,和陆老夫人商量:“您看,过两天我们是不是请他们俩口子到家里用个便饭?”

    “这是当然。”陆老夫人笑道,“我还有些话要嘱咐窦氏呢!”

    眼看着已到了晌午,亲也认了,宋宜春吩咐开席。

    宋墨去陪窦家来认亲的窦济昌和窦德昌等坐了,陆老夫人则拉着窦昭,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大家说说笑笑的,仿佛刚才的事从来没有发生。

    只有宋宜春,神色恍惚。

    自己的这个儿媳妇,似乎不像他以为的那样温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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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_∩)O~

    PS:一直在考虑怎么把这段写得简略点,可怎么也没办法再简单了……这些都是以后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人物……

    ※

第二百四十九章 窘然

    用过午膳,认亲的仪式也就结束了。

    宋墨亲自将窦济昌等窦家家眷送到了大门口。

    宋家的三亲六眷则移到了东跨院的花园里。

    宁德长公主和陆老夫人由陆晨的妻子、陆时的妻子陪着,在花厅旁的暖阁里打叶子牌,张三奶奶的母亲冯绘则领着陆涵的妻子、陆沁的妻子和宋家的女眷、云阳伯顾家的女眷一起,在花厅里打马吊。至于陆晨、陆时等人,则由宋宜春和宋墨陪着,在花园里听戏。顾玉拉了汪清淮、冯绍等人,在山房里赌钱。

    窦昭跟在陆大奶奶身后,服侍着宁德长公主和陆老夫人,汪少夫人就坐在长公主身边喝着茶。窦昭随手帮着陆老夫人打了几手牌,陆老夫人不由笑道:“看不出来,砚堂的媳妇还是个高手!”

    陆家的大太太和二太太嘻笑地望着她,神情友善。

    窦昭笑道:“我娘家叔伯兄弟多,平日里聚在一起,也常打叶子牌,时间长了,多多少少也懂了点。”

    陆老夫人点头,来了兴趣,笑着问起窦昭在娘家的生活起居来。

    若说今天来的亲戚里有谁最关心宋墨,恐怕就是陆家的人了。

    窦昭也不隐瞒,捡了些自己在真定的趣事讲给两位老人家听,一时间暖阁里欢声笑语,十分的热闹。

    冯绘笑道:“看不出来,砚堂的新媳妇还是个口齿伶俐的,刚进门,就逗得伯母和我娘笑得合不拢嘴。我看啊,这以后砚堂的媳妇恐怕和表舅母一样,总能讨伯母和我娘的喜欢的……”一面说,还一面瞥了陆涵的妻子陆二奶奶和陆沁的妻子陆三奶奶一眼。

    她说的表舅母,是指宋墨的母亲蒋蕙荪。

    两人笑笑没有说话。

    宋大太太和宋三太太闻言就交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地借口要上毛厕,却凑在了花厅旁的太湖石假山后面说话。

    “今天一早是你去验的元帕,”宋三太太精明地道,“他们两人如何?”

    这本是婆婆的事,窦昭没有婆婆,宋宜春又不好亲自过问,就请了宋大太太帮着查验元帕。

    “两人昨天圆了房。”宋大太太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隐隐透着几分沮丧,“我问过颐志堂的小丫鬟了,都说砚堂歇在新房里。”说到这里,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你也是的,安排谁不好,偏要安排锦儿去试探他们,要是让砚堂起了疑心,迁怒于锦儿可怎生是好?我看你得找个机会跟那窦氏解释解释才好!”

    “我何尝不知道?”宋三太太闻言一肚子怨气,“可三爷非要我安排锦儿去试探他们,还说,若是丫鬟,谁有这个胆量?要是弄巧成拙可就糟糕了!现在倒好,锦儿被砚堂给惦记上了……若是锦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非和三爷拼命不可!”

    宋大太太忙劝道:“这倒不至于。砚堂虽然待人冷淡,却不是那斤斤计较的人,你跟锦儿嘱咐一声,让她以后可别乱跑就是了。”

    宋三太太点头,讪讪然辩道:“这也是大伯说的,说二伯不喜欢砚堂,想好好栽培天恩……所以三爷才打定了主意谁劝也不回头!”

    明明是老三夫妻自己想讨好二叔,却非要说是受了他们家大爷的指使!

    宋大太太听了非常的不满,可她向来不动声色,这次也只当没有听见。

    那宋三太太就道:“我看那窦氏十分的大方,说话、行事,没有一点新娘子的羞涩、胆怯……家里不会又出个蒋氏吧?”

    “我们没这么倒霉吧?”宋大太太犹豫道,眼底闪过一丝阴郁,“就算是这样,我们好歹也是她的长辈,不像蒋氏在的时候……”抬眼却看见宋三太太朝她眨了眨眼睛,她立刻转了口风:“……你这件衣裳是哪里做的?挺好看的!瞧这襕边,应该是南边来的新式样子吧?”她的话音未落,宋三太太已笑盈盈地朝她身后道:“四弟妹,你怎么也出来了?”

    原来是她来了!

    宋大太太在心里冷笑,却笑着转过身去和宋四太太打着招呼:“这会儿谁的手气最好?”

    宋四太太暗暗撇嘴。

    就知道这两个人一起不见了准没什么好事,果然躲在这里说悄悄话。

    “好像是陆家二奶奶手气最好。”宋四太太笑道,“我这会子功夫就输了四、五两银子了,出来透口气,看能不能转转手气。”

    “这个陆二奶奶,我们每次和她玩牌她都是赢家,这次她要是再赢了,得让她请客才是……”宋大太太说着,妯娌三人笑语殷殷地进了花厅。

    ※※※※※

    用过晚膳,家里的亲戚陆陆续续地告辞。

    陆老夫人、宁德长公主、汪少夫人都热情地邀请窦昭过几天到家里做客,窦昭笑吟吟地应了,把几个人一直送到了垂花门,目送她们的马车出了英国公府,这才折了回去。

    顾玉几个赌得兴起,连晚膳也没有用,宋墨不放心,去了山房那边。

    窦昭想了想,径直往颐志堂去。

    素心就有些担心地道:“您不去给国公爷请个安吗?”

    “我没有婆婆,世子又不在,国公爷那里,我就不去了。”窦昭笑道,“若是国公爷要叫我立规矩,自然会派了婆子过来说的。”

    只听说过婆婆叫媳妇立规矩的,还没有听说过公公叫媳妇立规矩的。

    素心在心里暗忖着,和窦昭回了屋。

    因初来乍到,又不懂英国公府的规矩,窦昭不回来,素兰她们不敢乱动,已经在屋里枯坐了一天,见到窦昭,个个不由喜出望外,素兰更是拉着窦昭的衣袖道:“小姐,您给我们分派点事做吧?”

    窦昭不由笑了起来。

    知道宋墨被顾玉拉着赌博去了,她梳洗一番,换了件家常的墨绿色夹衫,倚在楠木床的床头看书。

    素心抱了床崭新的大红色鸳鸯戏水的绫罗铺盖进来,一声不响地铺在了宴息室的大炕上。

    窦昭翻着书页的手不由得一顿。

    那套绫罗铺盖,可是她的陪嫁。

    看样子,素心她们都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没有和宋墨圆房了。

    她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

    宋墨回了屋。

    窦昭起身服侍他梳洗。

    宋墨摆了摆手,笑道:“不用!你看你的书好了,我平时也不要人服侍的。”

    是吗?

    窦昭抿了嘴笑,侧耳倾听,不一会,盥洗室里传来哐哐当当铜盆落地的声音。

    她起身去了盥洗室。

    宋墨正狼狈地在那里拧着衣袖。

    窦昭吩咐素心去重新打盆水来,自己则给宋墨找了件换洗的衣裳,轻巧无声地走了过去。

    “来,把湿衣裳换下来,”她帮宋墨解着衣带,“天气越来越冷了,你小心着了凉!”

    “不用了!”宋墨笑道,“我自己来就行了!”语气镇定而从容,带着他一惯的优雅。

    窦昭抬头望着宋墨。

    却发现他的耳朵通红。

    她笑着后退了一步,道:“那好,我帮你把湿衣裳拿出去。”

    “不用了!”宋墨笑道,“让丫鬟来收拾就行了。”

    “没事。”窦昭笑道,“我打发她去给你打水了!”

    宋墨“哦”了一声,在窦昭的注视下,系着简单蝴蝶结的衣带原本略一用劲就可以松开了,却不知怎地,被他越拉越紧,最后打成了个死结。

    “我来帮你吧!”窦昭笑着上前。

    “不用了!”宋墨笑道,“很快就好!”额头上却冒出细细的汗来。

    这样的宋墨,就像个在大人面前逞强的孩子似的,让她觉得非常的可爱。

    窦昭强忍着,告诫自己千万不要露出异样的表情来。

    “别乱动!”她低声喝道,语气却出乎意料之外的异常柔和,“我来帮你解。”

    宋墨非常的尴尬,可落在他衣带上的手指不仅白皙细嫩,而且还修长灵活,很快就把他弄得乱七八糟的衣带解开了。

    他窘然地笑,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

    窦昭仿佛没有看见,泰然自若地帮宋墨脱了衣裳,兑好了温水让他洗漱。

    宋墨拿着帕子,喃喃地说着“多谢”。

    “不用客气。”窦昭笑着走了出去。

    宋墨松了口气。

    窦昭却探头进来,笑道:“两人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让彼此觉得更舒适,更愉悦吗?”

    宋墨愕然,继而若有所思。

    窦昭一边转身离开了盥洗室,一边着身后的人高声笑道:“你洗完了澡叫我,我帮你洗头。”

    声音清脆悦耳,不知道怎么,让宋墨想起了小时候养的那只黄鹂鸟。

    他不由微笑,高声道:“我习惯洗澡之前洗头。”

    “那好吧!”窦昭眉眼弯弯地又走了进来,“我帮你洗头。”

    宋墨坐在了一旁的小杌子上。

    ※※※※※

    宋墨从盥洗室里出来,窦昭正和素心将一床宝蓝色并蒂莲花的绫被铺在内室临窗的大炕上。

    听到动静,窦昭抬起头来,笑道:“我晚上习惯了有丫鬟值夜,你不如就睡在内室吧?”然后用一种调侃的语气道,“总不能让你半夜起来给我端茶倒水吧?”

    “有何不可?”宋墨挑了挑眉,含笑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你不是说,两人住在一起,要让彼此觉得更舒适、更愉悦吗?”已经恢复了原来的从容不迫。

    窦昭不禁莞尔。

    宋墨,适应得可真快!

    这桩婚事决定得太匆忙,不仅是她,就是他,也没有准备好。

    可她把他的铺盖从宴息室里移到了内室,他不动声色地接受了,这应该可以算是个良好的开端吧?

    ※

    姊妹们,兄弟们,这几天出外勤,天气热,心浮气躁,文中出现了很多不应该出现的小错误,比如说,把顾玉写成会昌伯之类的,多谢大家提醒,这几天会断断续续进行修改,若是还有什么错误,请大家及时给予指正,感激不尽!

    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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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提醒

    素心将温着茶水的小木桶放在了靠墙的长几上,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并带上了内室槅扇的门。

    屋子里立刻安静下来,远处的更鼓声清晰可闻。

    宋墨问窦昭:“宁德长公主和陆老夫人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今天他们一个跟在宋宜春身后招待男宾,一个随着陆大奶奶招待女眷,虽然彼此都知道对方在什么地方,却连个说话的机会也没有。

    认亲的女眷中,以宁德长公主为贵,以陆老夫人为尊,如果窦昭能得到宁德长公主或是陆老夫人的认同,对她以后和勋贵之家打交道及亲戚之间的走动大有裨益。

    “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窦昭笑着,“都是些家长里短。”她能察觉到宋墨对陆家的重视,遂把宁德长公主和陆老夫人邀请她到家里做客的事告诉了宋墨,“……说到时候会给我下帖子的。”

    宋墨心情舒畅。

    宁德长公主和陆老夫人都是那种看上去和蔼可亲实际上骨子里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想到她们的认同并不是件简单的事,能被两位主动开口邀请到家里做客,那就更不容易了。

    “看来两位老人家很喜欢你啊!”宋墨笑着,想起了母亲在世的时候,也曾得到过两位老人家的喜爱,不由黯然神伤。

    如果母亲还活着,该有多好啊!

    想当初,母亲还夸奖过窦昭冰雪聪慧,若是母亲知道自己娶了窦昭,也会如宁德长公主和陆老夫人一样的喜欢窦昭吧?

    他又想起那天在葡萄架下。

    母亲问他:“你在真定遇到的小姑娘有多大?”

    他却脱口而出,道:“人家已经定了亲……”

    之后的很多个夜晚,他都曾悄悄地问自己,怎么会突如其来地脱口说出那样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来?

    可他还没有找到答案,三舅就去世了。

    接下来,是一阵兵荒马乱。

    他的那点小心思变得微不足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抛到了脑后。

    此刻想起来……难道那个时候,自己就对窦昭有了异样的心思不成?

    念头闪过,宋墨吓了一大跳。

    他情不自禁地抬眼打量窦昭。

    窦昭穿了件月牙色的绫缎中衣,靠在紫红色漳绒大迎枕上,漆黑的青丝整整齐齐地绾着个纂儿,那纂儿却乌鸦鸦的一大把,显得既浓密又丰厚,一看就知道她有把好头发。

    如果散开来,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宋墨脑海里就浮现出窦昭披散着一头乌黑亮泽的长发躺在床上的画面。

    黑的是她的青丝,白的是她的脸庞,紫红是她的枕头……那色彩丰靡到了极致,透着几分冶艳,直直地撞在了宋墨的心坎儿上,让他的心绪像拍岸的海涛般汹涌澎湃,不能自已。又突然间好像置身于烈焰之中,脸滚烫滚烫的,烧得慌,而窦昭,就是那火焰……

    他忙转过头去,道:“严先生前天和我商量,准备在我们成亲的第二天带着颐志堂的人拜见你,我想把颐志堂的人都好好介绍给你认识认识,又怕父亲一大早就派人来催我们去祠堂,就把时间改在了回门之后——我请了五天的假,后天下午才去宫中当值,正好后天上午有半天时间。在这之前,我们去母亲的坟上磕个头……”宋墨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宋墨和宋宜春的关系肯定很紧张,但需要背着宋宜春把自己麾下的人介绍给自己,那就肯定不仅仅是在颐志堂当差的这些人了,甚至有可能包括那些让宋墨之所以能和宋宜春相抗衡的暗中力量。

    窦昭非常的意外,又有些感动。

    宋墨此举表明他不仅仅是把她当成了他的妻子,而且还把她当成了他志同道合的伙伴。

    但想到刚才宋墨扭过头来看了自己一眼又很快地转过头去,一面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大通话,一面又有红晕从耳根一直染到面颊,她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想把属下介绍给她的严肃感刹那间消失得无踪无踪。

    自己衣饰整齐,就这样瞥了一眼也能闹了个大红脸,以后可怎么得了?

    她想到颐志堂虽然有七、八个丫鬟,可都是粗使的丫鬟,宋墨近身服侍的却全是些小厮,又有些释然,趁着他说话的功夫,随手披了件夹衣在身上,笑道:“来日方长,也不用急于这一时。若是时间不够,以后再见你的下属也不迟。反正我和严先生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严先生帮忙,日常性的事务想必不会有什么困难。”心里却想着今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宋宜春就派了个自称“鲁嬷嬷”的婆子来催她和宋墨去祠堂。

    还好她跟着祖母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鲁嬷嬷来的时候她已经起了床,不然此时的英国公府恐怕上上下下都在传她怎么懒惰了吧?

    看样子,宋宜春并没有因为是个男子就把目光放在庙堂之上,而是还停留在内宅……

    这件事虽然曝露出了宋宜春的格局之小,却也给窦昭提了个醒。

    她以后,得多个心眼才是!

    “宁德长公主和陆老夫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我,她们喜欢我,肯定是因为你的缘故。”窦昭笑道,“你是不是从小就很得宁德长公主和陆老夫人的欢心?”说这话的时候,她骤然间意识到,蒋家式微,陆家的长辈就成了在道义上唯一能压制宋宜春的人!

    她顿时眼睛一亮,压着心中的兴奋道:“世子,不知道宁德长公主和陆老夫人都喜欢些什么?我们去陆家做客,应该挑几件两位老人家喜欢的东西做礼物才是!这次宁德长公主给我的见面礼是一对宝钏,陆老夫人给我的见面礼是一对镶宝项圈,都十分的贵重。我们也不可轻怠了两位老人家才是!”

    宋墨从小受到的教育和所处的地位都让他明白,庙堂之争才会影响生死。对于父亲那些小动作,他并没有放在眼中,偶尔会觉得不胜其扰,却也懒得和父亲过多地计较,因而就更不要说用宁德长公主和孙老夫人去压制父亲——他若想压制父亲,也只会去请陆复礼出面。

    他还以为窦昭是因为新嫁入宋家,想和宋家的亲戚们交好。

    宋墨不由如释重负。

    窦昭应该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才是!

    “你如果想知道,可以让严先生帮你查一查。”他很快平静下来,若无其事地笑道,“我没有留意过两位老夫人都喜欢些什么。特别是宁德长公主,从小生长在内庭,很难知道其喜好。”

    窦昭就问宋墨:“听说皇上吃饭的时候,不管喜不喜欢吃,每样菜都只夹三筷子,为的就是防止别人下毒,有这回事吗?”

    她望着宋墨,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宋墨失笑,心里却又觉得无比的温暖:“你听谁说的?简直是胡说八道!皇上和内庭有份位的妃嫔们都有自己的小厨房,大家平时都吃小厨房,御膳房的那些菜,大家都只当摆设。”

    “我是在一本野史上看到的。”窦昭像和素心她们说话一样,觉得惬意的时候就趴在大迎枕上,“也就是说,不全是杜撰的了?因为书主说,皇上通常都吃不饱,就私下里吃小厨房。”

    歪着脑袋趴在枕头上,一边的脸被压得红红的,这样的窦昭,少了几分平日的飒爽,却多了几分他从不曾见过的俏皮,让宋墨觉得非常的有意思。

    他侧身枕臂,望着窦昭,笑道:“这是你说的,我可没有说过。”

    “你这个人,真没意思!”窦昭笑着和他打趣,“难道就没有失言的时候?”

    屋里的气氛变得非常的温馨。

    宋墨的心也跟着变得柔软起来。

    “嗯……”他故作沉吟地道,“我不知道自己说不说梦话……”

    窦昭忍俊不禁。

    突然“哐当”一声巨响。

    窦昭吓了一大跳。

    宋墨已一跃而起,身手十分矫健。

    两人都屏息倾听。

    窗外呼啦啦一阵风声,伴随着哐当当风吹动窗扇的响动。

    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是起风了!”宋墨披了外衣,“我去看看。”

    “你小心点。”窦昭道,“这么大的风,明天恐怕要变天了,让他们注意一下,小心大风把树吹断了压塌了屋顶。”

    英国公府遍植大树。

    “好!”宋墨笑着,出门喊了当值的素心过来陪着窦昭,自己叫了陈核,不知道去哪里了。

    窦昭趴在床上,听着外面一阵紧过一阵的狂风,觉得自己好似躲在结实的大船,任它风吹雨打,都会有人守护在自己左右,在危险的时候唤醒自己,不用害怕会随着船一起沉下去。

    迷迷瞪瞪的,她睡着了。

    半梦半醒中,好像有人在她的身边道:“……别把她吵醒了,让她好好睡一觉!”

    第二天醒来,外面果然风狂雨骤。

    宋墨已经醒了,正坐在炕上看着什么,见她醒过来,笑道:“还好你昨天提醒,花厅那边一株百年的梧桐树断了。”他啧啧道,“树中间全都空了。”

    窦昭笑道:“最怕这种百年的大树了,看上去粗粗壮壮的,中间却全都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倒下来。”她说着,叹道,“可惜今天要回门,也不知道路上好不好走?”

    “我已经让人去探路去了。”宋墨笑道,“你快点梳洗,我们去给父亲问了安,就去静安寺胡同。”

    ※

    看书的诸们姐妹、兄弟,先贴上草稿,等会捉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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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百五十一章 回门

    窦昭和宋墨正在给宋宜春问安,来接窦昭回门的窦济昌到了。

    宋宜春满腹的话只好闷在了肚子里,匆匆交待了窦昭和宋墨几句,就让他们出了门。

    狂风裹挟着倾盆大雨如潮水般一阵阵地涌过来,抄手游廊像被水洗了似的,更不要说走在上面的人了,鞋袜和衣裾立刻会被淋得透湿。

    大家披着蓑衣穿着木屐。

    窦昭比平时又高了几分。

    素心吃力地帮她打着伞。

    “我自己来吧!”窦昭笑着,伸手去接素心的伞。

    却有双晶莹如美玉般的手伸了过来,赶在她前面接过了素心的伞。

    窦昭愕然地抬头,看见宋墨淡淡的面孔。

    “我来吧!”他不动声色地持伞,揽着窦昭的肩膀朝外走去。

    给宋墨执伞的陈核不知道如何是好,愣了半天才追上去。

    窦昭的个子刚刚齐宋墨的耳根。

    她若略一倾身,就可以靠在他的肩膀上。

    两世为人,窦昭从来都是那个为别人持伞的人,何曾有人这样为她持过伞?

    她半天没有回过神,懵懵懂懂地随着宋墨朝前走着,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站在了马车前。

    车夫已放好了脚凳。

    宋墨略一犹豫,扶了窦昭的手,道:“快上车,小心淋湿了衣裳。”将伞移到了脚凳上方,竟然要亲自服侍窦昭上马车。

    豆大的雨点落在了宋墨的脸上。

    窦昭忙弯腰钻进了车厢。

    陈核跑了过来,双手高举着桐油伞,为宋墨挡风遮雨。

    宋墨把伞递给了身边的武夷,上了马车。

    素心几个面露惊讶,低下了头,鱼贯着上了后面的马车。

    看到这一幕的窦济昌脚步微滞。

    他有些意外。

    京都谁不知道英国公府的世子爷出身显赫,性子清冷,不易接近,没想到他却能放下身段照顾四妹妹……可见再清冷的男子,在妻子面前都有柔情的一面。

    他笑着跳上了窦家的马车。

    雨点打在车顶噼噼啪啪地作响。

    窦昭望着没有一滴水渍的衣裙,心中很是感慨,真诚地向宋墨道了声“多谢”,递了帕子给宋墨,示意他擦擦脸上的雨水。

    宋墨笑着接过了帕子。

    很普通的白色绫缎,在一角绣着丛素兰。

    这让他想起窦昭的花圃。

    宋墨擦了擦脸。

    帕子上有淡淡的香味,像是兰香,又像是茉莉香,再仔细一闻,又好像玉簪花香,非常的清雅。

    他把帕子塞在了衣袖里,撩了车帘,透过镶着玻璃的车窗朝外望:“你要不要回趟真定?”

    路上没有什么行人,狂风骤雨吹打着满地的落叶,地上狼藉一片。

    窦昭眼睛一亮:“可以吗?”

    “什么事,只要想做到,总是能抽出时间来的。”他回头,眼睛在光线有些黯淡的车厢里熠熠生辉,亮如星子。

    “也是!”窦昭失笑,认真地思考了片刻。

    如果宋墨能和她一起回真定就好了。

    让祖母见见宋墨,祖母也能放心些。

    可宋墨在金吾卫当值,未必走得开,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我到时候和严先生商量吧?”她笑道,“国公爷那边,也得有个交待才行。”

    宋墨点了点头。

    心里有些伤感。

    如果母亲还在世,有母亲帮窦昭挡着,窦昭又怎么会想连回趟真定都这么困难!

    他不由握了握拳。

    窦昭见他情绪有点低落,也笑着凑到了车窗前。

    “这秋雨,下一场天气就冷一场。”她问他,“我们这是在哪里?”

    前世,她虽然在京都住了十几年,可也不过只对富贵坊周围比较熟悉。

    “我们在安定门大街。”宋墨说着,若有所思,吩咐车夫,“走江米巷去静安寺胡同。”

    车夫傻愣了半天,这才高声应“是”,驾车拐进了旁边的一个小巷。

    窦昭好奇道:“为什么要走江米巷?是不是走江米巷离静安寺胡同近一些?”

    下次她回娘家,就知道该怎么走了。

    “比走皇墙北街远大约半个时辰,”宋墨笑道,“不过六部衙门、五军都督府都在那边,你可以看看。”

    窦昭窘然。

    宋墨把她当成了没出过远门的深闺弱质了。

    但宋墨能细心地想到带她去转悠,还是令她心情大好。

    跟在他们马车后面的窦济昌却是满脸的困惑。

    宋墨他们怎么改道住南走啊?这可是越走越远了!

    再一看,车马慢慢地停了下来,在翰林院、上林苑监、太医院等衙门前伫立了片刻才徐徐地朝前驶去。

    他不由问跟车的护卫:“他们在干什么呢?”

    护卫也不知道,忙过去问了一声,回来禀道:“世子爷正告诉四姑奶奶六部衙门在哪里呢!”

    窦济昌愕然,道:“六部衙门与四妹妹有什么关系?”

    护卫摇头,显然也很纳闷。

    倒是窦济昌的小厮猜道:“四姑奶奶到京都的时日不长,平日难得出趟门,就是出了门,不是在几个寺庙里转悠,就是在南大街、鼓楼大楼的那几家卖绫罗绸缎、金银首饰的铺子里转悠,想必是世子爷有意让四姑奶奶开开眼界!”

    窦济昌恍然大悟,又忍不住笑道:“也亏他想得出来!”竟然带着妻子来看六部衙门,又不是儿子,要激励他参加科举。

    好在今天风大雨大,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又是回门的日子,没什么时间限制,窦济昌懒得打扰他们,躺在马车听着雨声,走走停停,多花了半个时辰才到静安寺胡同。

    窦家的亲戚都到了。

    听说窦昭他们到了,迫切想知道女儿过得好不好的窦世英不顾窦世枢的阻拦,亲自到大门口迎接。

    宋墨下了马车,一手接过陈核手中的大伞,挡在风口,一手扶着窦昭下了马车,自己的衣摆却被淋湿了半截。

    匆匆赶过来的窦世英看着不由喜笑颜开,不待宋墨站稳,就上前携了他的胳膊:“快到屋里坐!这雨太大了!”又高声吩咐高升,“快去找件干净衣裳给四姑爷换了。”十分的热情,就是宋宜春和宋墨关系没有破裂的时候,也不曾这样情感外露地对待过宋墨,竟让宋墨一时间有些傻眼,片刻后才缓过神来,忙恭敬地向窦世英道谢:“多谢岳父大人!”

    窦世英望着眼前芝兰玉树般的宋墨,想到刚才他对窦昭的呵护,真是越看越满意,越看越觉得顺眼,一面拉着宋墨往花厅里去,一面笑呵呵地道:“一个女婿半个儿,你不用和我这样客气。只要你们夫妻和美,我就心满意足了。”

    宋墨想到窦昭出嫁时窦世英的眼泪,心顿时软了下去。

    他恭谨地应“是”,和窦世英一起进了大门。

    高升捧着一叠衣裳跑了过来。

    “老爷,这是您前些日子做的新衣裳,都还没来得及穿。”他气喘吁吁地道,“您看哪件合适?”

    窦世英就挑了件紫红色的宝相花纻丝直裰,对宋墨道:“先去换衣服,这秋天的雨,伤人,小心受伤生病。”

    望着那艳丽繁复的花纹,宋墨和窦昭都不禁额头直冒汗——前者是因为觉得这衣服过于华丽外露,却又因为是窦世英所赐,不敢推辞;后者是没有想到父亲竟然做了件如此张扬的衣裳。

    宋墨由高升陪着去换衣裳,窦昭忍不住道:“现在京都还时兴宝相花的面料吗?”

    “宝相花的布料什么时候是时兴的布料了?”窦世英反问。

    窦昭无语。

    只能在心里嘀咕:但以您的年纪,这也太花哨了些。

    念头刚刚在心头掠过,就看见宋墨跟着高升走了过来。

    紫红色的织锦,用金丝银线织着各式花草图案,五彩斑斓,色如流霞,映衬着宋墨白皙至无暇的肌肤,如那姹紫嫣红中的一点素,有种纤尘不染的高华和矜贵。

    窦世英不由得眼睛一亮,道:“这件衣裳倒挺合适你的。”不待宋墨说话,已抬脚朝前走,“我们去花厅喝茶去——家里的亲戚都早到了,就等着你们了!”

    宋墨不自在地理了理衣袖,可当他抬脚的时候,已恢复了平时的泰然自若,跟着窦世英去了花厅。

    窦世枢和窦世横坐在中厅的太师椅上和魏廷瑜说着话,窦文昌几个则神色谦恭地站在旁边听着,纪氏和五太太等女眷则围坐在西厅的圆桌前,窦文昌的两个儿子、窦济昌的两个儿子和窦博昌的女儿则由一大群丫鬟婆子服侍着,在花厅里嘻笑打闹,到处洒落着孩子们欢快的笑声。

    见窦世英和宋墨、窦昭走了进来,窦世枢等人打住了话题,婆子们也忙把几个孩子抱到了一旁。

    花厅里霎时安静下来。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宋墨的身上。

    宋墨从容地微笑,跟着窦世英拜见了窦世枢和窦世横。

    一旁的魏廷瑜望着穿着端庄大方又不失明艳的窦昭,眼神显得有些热烈。

    窦昭却无意和魏廷瑜多说什么,低眉顺目地跟在宋墨身后,给窦世枢和窦世横行礼。

    魏廷瑜摸了摸头,神色尴尬。

    不知道什么时候,窦明走了过来。

    她拉着魏廷瑜的衣袖,悄声笑道:“侯爷在看什么呢?”她瞥了眼看也没看他们的窦昭,视线却停留在了宋墨的身上。

    这,就是英国公府的世子?

    他竟然长得如此……惊艳!

    窦昭可是比他还大一岁!

    他……会瞧得上窦昭?

    窦明难掩其惊异和震撼,朝窦昭望去。

    窦昭安静地站在宋墨的身后,有着与其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和内敛。

    窦明目光微闪,看见宋墨朝着自己的丈夫拱了拱手,笑着称了声“佩瑾”。

    没有用敬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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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百五十二章 论序

    魏廷瑜苦笑,称了宋墨一声“姐夫”。

    哥哥,他还真叫不出口!

    宋墨微微地笑,显得很谦和。

    窦世英很满意。

    两个女婿都出身显赫,却能以妻族之礼相见,这既是对女儿的尊重,也是对窦家的尊敬。

    因窦家的家祠不在京都,他领着宋墨和窦昭去了正厅,给窦家祖先的影像磕了头,上了香,就算是祭拜过祖先,禀告了喜事。之后又领着他们重新回了花厅,给窦世枢等人磕头,正式开始认亲。

    或者是考虑到英国公府乃钟鸣鼎食之家,金银有价而珍本无价,窦世枢的见面礼是本前朝刻印的《春秋》,窦世横的见面礼是套《四书注释》,窦文昌、窦博昌等做兄长的,或送集锦墨,或送澄心纸,或送玉笔洗,或送珐琅暖墨炉,都是些读书作学问的物件。

    窦昭抿了嘴笑。

    宋墨就瞅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悄声问窦昭:“你笑什么?”

    窦昭瞥了一眼奉命在一旁捧见面礼的陈核,低声笑道:“你可以去考状元了!”

    宋墨望着那些文房四宝,忍不住眼底含笑。

    见过了长辈和比他们年长的,接下就论到了比他们年幼的平辈或是晚辈了。

    魏廷瑜摸了摸衣袖中的封红,不知道是该拿出来好,还是不拿出来好——按礼,宋墨虽然是姐夫,但他比宋墨先成家,这个时候他给宋墨见面礼,是礼数,不给虽也说得过去,却显得有些畏缩,小家子气。可刚才窦家的人都送的是些不好用钱衡量的东西,他那二百两银票的封红拿出来不免有些俗气。

    犹豫中,宋墨已笑着朝魏廷瑜揖了揖,掏出一个封红递给了魏廷瑜。

    魏廷瑜望着排在自己之后的几个小屁孩,脸色涨得通红,正要拒绝,宋墨已不由分说地将封红塞到了他的手里,笑道:“你我也不是今天才打交道,快拿着!”让魏廷瑜想起了之前宋墨关照他,让他跟着顾玉做河工生意分红时的口吻。

    他不由得一愣。

    宋墨已笑着弯腰摸了摸窦济昌的长子窦启仁的头,递给了他一个封红。

    窦启仁大声地喊着“多谢四姑父”,雀跃之情溢于言表,让宋墨的笑意更浓了。

    窦济昌的次子窦启复则不待宋墨掏出封红就嚷了起来:“四姑父,还有我,还有我!”肥肥的小手快要伸到宋墨的脸上去了。

    “我记得,还有复哥儿!”宋墨呵呵地笑,掏了个封红给他。

    窦启复欢呼一声,接过了封红,噔噔噔地朝西厅的跑去:“我得了个封红!”

    窦品媛是窦博昌的女儿。

    她闻声而动,迈着胖胖的小腿跑了过来,拉着宋墨的衣襟道:“四姑父,您还没给我封红呢!”

    那软糯糯的声音,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都让宋墨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好,好,好。”宋墨笑着抱了窦品媛,递给了她两个封红。

    窦品媛嘻嘻地笑,得意地朝窦启仁和窦启复扬着手中的封红。

    窦启仁和窦启复一左一右地抱了宋墨的大腿,高声喊着“四姑父”:“我也要两个,我也要两个!”

    窦家的人都满脸尴尬,三个人的乳娘更是抬不起头来,忙上前哄着几个孩子。

    宋墨却笑着阻止了几位乳娘:“本是凑个热闹,不必如此拘谨。”又掏了两个封红补给了窦启仁和窦启复。

    窦启仁和窦启复欢呼不已。

    窦品媛不依了,嘟着嘴道:“我也要一个!”

    宋墨竟然又给她补了一个。

    窦品媛喜笑颜开了,窦启仁和窦启复却傻了眼。

    五太太红着脸,狠狠地瞪了自己的两个媳妇一眼。

    郭氏一个激灵,忙上前抱了窦品媛,笑着叮嘱窦品媛:“还不快谢谢四姑父!”

    “多谢四姑父!”窦品媛稚声稚气地道,讨好地对宋墨道,“四姑父,您过年的时候到我们家去玩,我让祖父给您写春联!”

    她从小看到很多人到家里求窦世枢的春联而不得,在心里认为这就是世上最好的东西。说得窦世枢都坐不住了,起身朝着宋墨拱手:“见笑了,见笑了!”

    宋墨却笑道:“难得媛姐儿一片心意,到时候五伯父可不能推辞哦!”

    窦世枢有些意外宋墨的随和,随即笑了起来,谦虚地道:“只要世子爷不嫌弃就好!”

    宋墨笑道:“早就听说五伯父的字飘逸俊秀,一直无缘得见。这次还是借了媛姐儿的福缘,才能向五伯父讨副春联,怎敢有‘嫌弃’之说?”

    窦世枢还要谦逊,窦世横已不耐烦地道:“一家人,这么客气干什么?你要是想向五哥讨几副字画,只管上门说一声就是了。不过,五哥的字一半得益于他少时的勤奋,一半得益于他现在是内阁大学士,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一席话说得众人忍俊不禁,窦世枢更是笑着摇头叹道:“哪有自家人拆自家人的台的道理?”然后和宋墨聊了起来,“我听翰林院的几位老先生说,你的字也写得不错,皇上还让你帮他抄佛经,你师从何人?都读了些什么书?”

    “师从忠毅公。”宋墨正色地道,“跟着忠毅公读《春秋》。”

    诸子百家,浩如瀚海。四书五经,皓首穷经,就算是要参加科举的士子,也不可能全都熟读,通常会从中选一本作为自己的主修方向,而忠毅公更是当世经学鸿儒,几位皇子的授业师傅,三年前去世,得了“忠毅”的谥号。

    “看来我这本《春秋》还送对了。”窦世枢捻须而笑,看宋墨的目光就如同发现了自己的同类般,有了微妙的变化。

    窦世横的表情也有了微妙的变化,道:“《春秋》冗长难记,现在的人为了早日中举,已没几个人能耐得下心读《春秋》了,没想到你竟然愿意读《春秋》。”

    他自己也是读的《春秋》。

    宋墨笑道:“我又不用科举,慢慢地读就是了。”

    窦世横却点头:“这样已经很难得。”竟然揽了宋墨的肩膀,一副要和他坐下来促膝长谈的样子。

    纪氏见状不由啼笑皆非,忙笑道:“老爷,您有什么话,改天再请世子到家里说也是一样。今天还是让世子先见见五嫂和几位侄儿媳妇。”

    窦世横哈哈笑着拍了拍脑袋,一面笑着道“看我这记性”,一面越俎代庖地拉了宋墨,向他介绍五太太。

    因为孩子们的一番插科打诨,大家笑盈盈地站在一起,少了几分他们进门时的肃穆,多了几分热闹喜庆。

    窦昭和宋墨给五太太磕过头后,五太太亲自携了窦昭起来,递给了窦昭一个红漆描金的匣子,笑道:“是对碧玉簪,祝你们相敬如宾,白头偕老。”

    相比之前拜见窦世枢等人,气氛显得亲切而又友好。

    宋墨和窦昭忙向五太太道谢,转而给六太太磕头。

    纪氏送给他们的见面礼是对珐琅怀表。

    “真漂亮!”窦昭十分的喜欢,连声道谢。

    纪氏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帮窦昭整了整衣襟,就退到了一旁。

    舅母仔细地打量了宋墨几眼,送了他们一对小小的玉如意做见面礼。

    窦明看着不由眼睛一红。

    想到了自己三天回门时,窦世枢那看似亲切骨子里却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倨傲;想到了窦世枢等长辈打赏给魏廷瑜和自己的那包着一百两银票的封红……

    同样是出嫁的女儿,凭什么把她和窦昭区别对待?

    她看了魏廷瑜一眼。

    魏廷瑜站在无人的角落,神色略带几分窘然地笑着。

    窦明紧紧地咬了咬唇。

    她喊着宋墨“姐夫”,娇笑道:“您和姐姐给我准备了什么见面礼?”

    正和赵璋如见礼的宋墨笑着递了个封红给她,然后转头笑着逗窦品媛:“媛姐儿得了我的封红,还没有给我行礼呢!”

    窦品媛捂了小嘴笑,恭敬地宋墨和窦昭行了礼。

    高升忙过来请大家到东厅坐席:“酒菜都准备好了!”

    大家笑着去了东厅。

    没有谁去理会窦明。

    窦明冷笑,挤在窦昭身边坐了。

    窦昭只当没看见,不紧不慢地答着五太太的话:“……颐志堂景致优美,世子又一直住在那里,若是要搬家,千头万绪,只怕没有两、三个月搬不完,还不如就住在颐志堂。”

    五太太点头,道:“这样也好。你公公正值盛年,说不定哪天就会续弦,你们住在颐志堂,和她隔得远远的,也清静些。”

    纪氏见窦明支了耳朵听,笑着给五太太斟了杯酒,道:“英国公府的内院再大,难道能比西窦大?寿姑既然能主持西窦的中馈,还怕她主持不了英国公府的中馈?就算她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不是还有您吗?您就别替她担心了!她的日子好过着呢!”打断了五太太的话,又吩咐丫鬟去看看还有几道什么菜,和五太太说起春芳斋的干果,五太太就说起席面上的福桔来:“他们的那个福桔好吃,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纪氏却笑道:“我倒瞧着没有福建桔饼好吃。”

    把话给岔开了。

    窦明知道纪氏这是防着她。她就轻轻地踢了韩氏一脚,开玩笑似的低声道:“你婆婆还挺难伺候的!”

    韩氏悄悄挪了挪身子,和窦明拉开了一个并不明显的距离,小声笑道:“我婆婆挺好的啊!只是纪家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罢了!”

    她从前同情窦明没有长辈疼爱,可自从发生了姐妹易嫁之事后,她觉得自己从前太天真了,把一些事情想得太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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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不甘

    窦明没有注意到韩氏的异样,隔着屏风而坐的窦世枢等人正在问宋墨话,她听得全神贯注。

    “……当时父亲是想请余大人给我启蒙,谁知道余大人再三推脱,怎么也不答应。”宋墨笑道,“正好那天在翰林院遇到了皇上,见父亲气极败坏的样子,皇上就问了一句。父亲正在气头上,把余大人好一通抱怨。皇上听了哈哈直笑,说余大人是头‘倔驴子’,与其让他把我给教成了头小倔驴,还不如另择明师。当时忠毅公正陪在皇上身边,皇上就指了忠毅公给我启蒙。我从此每天寅时进宫,酉时出宫,跟着太子和几位皇子一起读书。直到十岁时忠毅公因疾致仕,才能安安生生地睡个囫囵觉。”

    他语气轻快,听不出一丝的不满,反而带着几分怀念和惋惜,让窦世枢等人不住地点头,觉得这样才是求学应有的态度。

    “我就说,你怎么会拜在忠毅公门下的了。”窦世横笑道,“原来如此!这也是你的造化了。”然后问起太子和几位皇子来,“……学问如何?”

    宋墨怎好评价,笑道:“比我要好一些。”

    窦世横还要再问,窦世枢却认为此时不是议论此事的时候,笑着接了话茬,说起如今已是掌院学士的余励来,“……令尊倒是有眼力。余大人的学问是一等一的好,可这脾气也是一等一的固执,皇上让他去主持编撰《文华大训》,倒也算是人尽其才。”

    结果这话题又偏到了皇上有识人之明上去了,窦世横甚至道:“余大人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听说皇上有意要换人主持编撰《文华大训》,以余大人的性子,虽然会心中不快,可若是皇上开了口,定会答应的。也不知道会是谁接手翰林院掌院学士之职?”

    窦世英显然也听说了,笑道:“反正以你我的资历,这翰林院掌院学士之职怎么也不落不到我们的头上!”

    窦世枢显然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传言,他不由眉头微蹙,道:“你们是听谁说的?”

    窦世横笑道:“出处已不可查,翰林院已经传遍了。”

    窦世枢面对两个大大咧咧的弟弟,不由抚额。

    若是翰林院掌院学士要凭资历才能当上,那些比掌院学士资历还深的老翰林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可望着坐在旁边桌上目光炯炯地听着他们说话的窦文昌等人,窦世枢欲言又止。

    宋墨见了微微一笑,道:“多半是因为上次皇上召见余大人,听说余大人患有风湿,近年越来越厉害,左手小指已不能伸直,皇上体恤余大人春秋已去,免了其大朝会,才会有此言传出来。”他说着,调侃道,“著书立说,是士子们一辈子的荣誉,何况是一本能让皇上作序刊行的书!余大人就是再清正廉洁,不恋权柄,恐怕也不会在此时致仕!岳父大人和六伯父倒不用急着准备程仪!”

    窦世英哈哈大笑,道:“此言有理!”

    窦世横不禁露出欣赏的目光来。

    窦世枢则是眼睛一亮,捻须含笑。

    魏廷瑜坐在一旁,全然插不上话。

    同样关注屏风外面动静的还有窦昭、舅母和赵璋如。

    舅母闻言松了口气。

    赵璋如却朝着窦昭眨了眨眼睛,和她耳语:“姑父给你找的这个小女婿不错啊!”

    窦昭纵然两世为人,也不由得面色微酡,夹了块春卷放在赵璋如的碗里,嗔道:“全是你喜欢吃的还塞不住你的嘴!”

    赵璋如小声嬉笑。

    窦明却是脸色发青。

    用过午膳,窦昭和宋墨要去槐树胡同给因为是孀居而不方便出现这种场合的二太夫人磕头。

    五太太自然是要陪同的;窦世英想到二太夫人是力主窦昭嫁到纪家去的,老小老小,万一二太夫人给宋墨脸色看,自己跟过去也可以打个圆场;窦世横则想着窦昭三朝回门,他们全都是请了假的,既然如此,不如趁此机会过去看看母亲;只是这样一来,纪氏也得跟过去尽孝了……窦世枢索性建议大家都去槐树胡同用晚膳:“难得大家都在,让母亲也高兴高兴!”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冒雨去了槐树胡同。

    窦世英在窦昭婚事上所表现出来的强硬,让二太夫人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敢肯定窦昭会不会带了夫婿来给她请安,正坐立不安地在家里等着,突然看见一大群人过来,她顿时喜出望外。特别是看到了如珠玉在侧的宋墨,她止不住心中的惊讶,望了望窦昭,又望了望宋墨,神色微黯,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如果她是窦世英,也会抓住宋墨不撒手的吧?

    五太太却怕二太夫人说出什么破坏气氛的话,忙扶着二太夫人上了临窗的大炕,又吩咐柳嬷嬷拿蒲团过来:“四姑爷和四姑奶奶要给太夫人磕头了!”

    柳嬷嬷早就准备好了,五太太的话音未落,她已笑着将蒲团放在了二太夫人面前。

    窦昭和宋墨给二太夫人磕了头。

    二太夫人送了对琉璃杯给两人做见面礼。

    这种琉璃杯在外人看来很稀罕,可对于和纪家是姻亲的窦家人来说却只是比较值钱而已,但看在那些惯于揣摩主人心思的仆妇眼里,却是相视一笑。

    前些日子五姑爷和五姑奶奶来给二太夫人磕头,二太夫人赏的是一百四十两银票。怎及得上这对琉璃杯体面?

    招待窦昭和宋墨的茶还是原来的茶,糕点还是原来的糕点,不过是笑容更殷勤了,声音更柔和了,态度更小心翼翼了。

    窦世枢请了窦世横、窦世英、宋墨和魏廷瑜到书房里说话,其他人都没有份。只是他最后一个才邀请的魏廷瑜,而且在邀请魏廷瑜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

    魏廷瑜没有什么感觉,可从小生活在众人目光之中的窦明却看得明白。

    她脸色发白,见二太夫人拉着窦昭的手,大家众星拱月般地围坐在两人身边笑吟吟地说着闲话,她悄悄地去了书房外的庑廊。

    窦世枢在和宋墨闲聊,说话的内容竟然是内阁中几位大学士的轶事。

    宋墨不时地补充几句,显然对这些大学士都非常熟悉,而且,他补充的,都是皇上或是太子,或是王公重臣对几位大学士的肯定,这让窦世枢的兴致更高,就连窦世横和窦世英也加入了讨论。

    她始终没有听到魏廷瑜的声音。

    从槐树胡同出来,窦明就跟魏廷瑜商量:“你也去金吾卫之类的地方谋个差事吧?”

    魏廷瑜看着她的目光像看着个要糖吃的孩子,带着几分宠溺:“哪有那么容易的?金吾卫是亲卫,人员是有定数的,没有位置空出来,就是花钱也没用。”

    窦明咬着唇,道:“那宋砚堂怎么能进金吾卫?”

    “他不一样。”魏廷瑜语气里透露着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羡慕,“他一出生就有正四品的袭职,进金吾卫是皇上钦点的,一进去就是正三品的指挥使——原来的金吾卫前卫指挥使因此被调到了河南都司任副指挥使,人家还是靖江侯的嫡次子呢!还不是得乖乖地给他腾地方!除了皇上,谁能有这样大的手笔?”

    窦明脸色涨得通红,不甘地道:“那就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有啊!”魏廷瑜觉得难度很大,凭自己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办得到,因而说起话来十分的轻松,“走通了兵部、吏部和五军都督府的路子,等到金吾卫调整的时候,就可以谋个差事了。”

    窦明没有说话,心里却盘算着,吏部那边有五伯父的关系,可以让父亲去打个招呼;兵部有外祖父的关系,可以让大舅去打个招呼;只是五军都督府那边不认识人……可事在人为……外祖父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和那些总兵、总督什么的,多多少少也应该有几分交情,人托人,总能托到几个熟人……

    想到这里,她心中大定,吩咐车夫:“去柳叶巷胡同!”

    魏廷瑜吃了一惊,道:“我们去柳叶巷胡同做什么?”

    这件事八字还没有一撇,若是不成,竹篮打水一场空,岂不让人更失望?

    窦明决定暂时不把这件事告诉魏廷瑜,道:“父亲说,等姐姐三朝回了门,就把母亲送回柳叶巷胡同,我想去向外祖母讨个主意。”

    这件事还是魏廷珍告诉魏廷瑜的,他和魏廷珍当时都认为王映雪已归于窦家十几年了,纵然窦世英再怎么不满意,闹一闹,把脾气发出来,也就过去了,没想到事情竟然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他骇然道:“岳父真的要把岳母送回娘家吗?”

    窦明点头,并不担心这件事。

    只要有外祖父在,五伯父肯定不会允许父亲休了母亲的,最多就是把母亲送回王家住一些日子。

    “侯爷不用担心。”她安慰魏廷瑜,“父亲只说让母亲回娘家住些日子。”

    火石电光中,魏廷瑜猛然意识到,这次窦世英非要把王映雪送回娘家,多半与窦明代窦昭嫁给了自己有关!

    他闭上了嘴。

    心里却想着窦昭。

    如果能和她单独说上几句话就好了。

    想当初,自己应了窦明之邀去了大相国寺,窦昭伤心不已还说相信自己和窦明没有什么。自己贸贸然地认下了窦明,却是连句解释都没有……

    他想到这里,不由扭头朝窗外望去。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路边的树枝光秃秃的,看着就让人生出股荒凉之感。

    冬天快到了!

    ※

    姊妹们,兄弟们,写文的时候把舅母和璋如表姐安排到了这一章,结果大家反应怎么认亲的时候没有看见舅母和璋如表姐,我重新修了一下二百五十二章,把舅母和璋如表姐安排在了二百五十二章,虽然只有几句话,但情节有了点变化,大家要是有兴趣,可以翻过去看看。

    O(∩_∩)O~

    PS:祝大家周末愉快!

    明天的加更在十四点半左右。

    ※

第二百五十四章 郁闷(加更求粉红票)

    窦昭和宋墨也在回家的路上。

    她支肘望着宋墨,眼角眉梢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

    宋墨被她看得不自在,道:“怎么了?”

    窦昭眨了眨眼睛,笑着问他:“四书五经里,你真的选了《春秋》来读?”

    宋墨清了清嗓子,正色地道:“自然是真的了!《春秋》微言大义,字字针砭,读来大有裨益,特别是《左传》,辞令直率,韵味悠深,纵然是兵戎相见,也不失温文尔雅之态,情韵并美……”

    “如此就好!”不知道是谁说过,声音越大,就表明越心虚,窦昭笑着颔首,打断了宋墨的赞美,道,“我父亲博览群书,虽然奉皇上之命给诸皇子讲筵《易经》,可和我六伯父一样,最喜欢的却是《春秋》,六伯父擅《左传》,我父亲擅《谷梁传》。你既然喜欢《春秋》,以后父亲和六伯父又多了个可以清谈之人,想必会很高兴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宋墨的脸上,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宋墨的表情有点僵硬。

    窦昭忙转过身去,一面撩了车帘朝外望,一面喃喃地道:“世子,我们这次是走的皇城北街吗?”

    宋墨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心中却苦笑不已。

    早知如此,他就应该说自己喜欢的是忠毅公擅长的《中庸》了。

    现在可好,自己为了讨岳父的欢心,说选学的是《春秋》……若是岳父找自己来考校学问,自己这半瓶子水怎敌得过两榜进士出身的岳父大人?何况还有个跟皇子讲筵《左传》的窦世横在一旁虎视眈眈……到时候岂不是要露出马脚来?

    而且这种情况的可能性还比较大。

    这就好像擅长下棋的人突然遇到了另一个喜欢下棋的人,总要较量几盘。

    欺骗在任何时候都比不懂更让人愤怒!

    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不由摸了摸下巴。

    趁着岳父没有发现,得想个办法补救才行!

    可不管怎么补救,也不能让别人代替他回答岳父的话吧!

    特别是在岳父要试试他深浅的时候。

    最妥当的方法当然是自己从现在开始刻苦攻读《春秋》……但这做学问又不是砌墙垒瓦,有钱就行。而且,就算是砌墙垒瓦,也需要时间买石料和请工匠啊!他可是面临着随时会被考问的窘境。

    想到这里,宋墨暗暗地叹了口气。

    窦昭眼角的余光瞥到宋墨微滞的神色,差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早知道这家伙是个鬼机灵!

    他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每天要习武,练骑射,早年间还要跟着定国公临阵磨练,就算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睡觉,《春秋》三卷,几十万字,也不可能全看得完,更何况是读懂这本书!

    她一听就知道这家伙是在讨好父亲。

    偏偏父亲和伯父们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相信了!

    这下子看他怎么下台!

    窦昭突然想到上一世,自己刚嫁给魏廷瑜那会,真真是“画眉深浅无人问,洗手羹汤小姑尝”。她心中顿时无限酸楚,再看宋墨,哪里还有半点的嬉戏之心。

    她指了宛平县署问宋墨:“再过去是不是就是什刹海了?我听人说,现在有很多人都搬到了那里去住,五伯父原来的宅子是他自己买的,没想到一住就是二十几年,现在几个堂兄又都娶妻生子,就显得有些拥挤了。五伯父约了六伯父一起搬家,六伯父觉得搬过去就离父亲太远了,不方便,没答应,五伯父也讪讪然没有了下文。”她说着,抿了嘴笑,道:“我看你挺喜欢静姐儿的,若是他们搬过来就好了,离我们近了一半的路程。”希望能转移宋墨的注意力。

    宋墨闻言笑了起来,道:“我从小就羡慕大舅家有很多兄弟姐妹,小的时候还曾吵着要母亲再给我添个妹妹,惹得母亲笑弯了腰……”或许是想到了小时候的情景,他的笑容里充满了追忆。

    窦昭既然决定嫁给宋墨,就必须得查出宋宜春为什么要置宋墨于死地。否则她岂不是日日夜夜坐在火山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火山会喷出岩浆,毁天灭地地让一切都成为灰烬?

    听到宋墨的话,她心中一动,笑道:“那时候二爷有多大?”

    “两岁还是三岁……”宋墨笑道,“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只知道那时候天恩已经会跑了。”

    那时候蒋氏的年纪并不算大啊!

    “母亲为何没有再给你添个妹妹?”窦昭一副很是好奇的样子。

    宋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后来外祖母就教训我,说孩子是菩萨赐予的,又不是说有就有的。不过我倒是为这件事曾经给大相国寺捐过一千两银子。”

    窦昭忍不住“扑哧”一声笑。

    宋墨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用手肘拐了她一下,“喂”了一声,道:“我知道有点傻,不过,你也不必笑成这样啊!难道你从小到大就没有做过点傻事?”

    “我没觉得你傻。”窦昭笑个不停,“就是觉得挺有意思的。母亲没有说什么吗?”

    “我是悄悄给的,”宋墨笑道,“当时每个月只有五十两银子的月例,逢年过节的赏赐都要造册,还是向五舅借的银子,后来去福建跟着大舅的人剿倭,才知道原来打胜了仗有银子捞,这才把那笔账填平了。我觉得母亲应该知道。不过,母亲从来没有说什么,我自然也不会傻傻地跟母亲坦白这件事。”说到这里,他的眼角眉梢流露出些许的伤感,低声道,“也不知道五舅现在怎样了?上次我去见他的时候,他很消沉。”又道,“五舅向来慷慨大方,若是他还在京都,我们成亲,他肯定会满大街地给我们淘见面礼,我们的婚事还没有定下来,京都那些古玩铺子、金楼银铺恐怕都会知道我要成亲了……”言辞间充满了唏嘘。

    窦昭不禁拍了拍宋墨的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算是五舅不能像三舅那样,领着蒋家的族人重整旗鼓东山再起,等过几年风声不那么紧了,想个办法弄个大赦,回老家做个田舍翁也不错啊!”

    宋墨微微一惊,立刻抑制住了缩手的本能,道:“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蒋家百年煊赫,也到了返璞归真,修养生息的时候了。”他的身子却骤然间挺得笔直,透露了他心中的紧张。

    窦昭笑道:“那你给我说说,五舅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神情坦然,很快就消弥了宋墨的紧张。

    他笑着回忆道:“五舅长得很英俊,大家都说我长得有点像他,为人很豪爽,很讲义气,性情开朗,三教九流,无所不交,当时京都的人提起蒋五爷,没有人不竖着大拇指赞一声的……”

    宋墨微笑着说起从前的一些旧事,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因为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功课而让他倍觉烦躁,现在想起来,却无比幸福的时光。

    窦昭饶有兴趣地听着,脑海里渐渐勾勒出一个游侠儿般的蒋柏荪的形象。

    马车静静地停在了英国公门的府前。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天空中出现了一道彩虹。

    宋墨扶窦昭下了马车,见到马车前有一洼水,吩咐陈核:“指个做事仔细点的车夫给夫人用。”然后带着窦昭绕过水洼,上了台阶。

    陈核,马车夫,还有大门口当值的全都像被施了定身术似的,直到窦昭和宋墨进了门,才回过神来。马车夫拉着陈核直喊“冤枉”,陈核哪有工夫听他啰嗦,直接吩咐身边的小厮:“给他另安排个差事”,就急急地追了上去。大门口当值的交头接耳,一片“嗡嗡”声。

    宋宜春的心情自宋墨和窦昭走后就一直像这阴雨的天气,很不好。

    宋墨婚前,他没有给儿子安排通房。

    很多结发的夫妻,都因为丈夫新婚之夜的表现不佳,之后碍着面子,不太愿意和妻子同房。

    儿子不仅和媳妇圆了房,而且回门的时候,还表现出不同寻常的温柔和体贴。

    男人都是这样,得了好处,自然就会低头。

    宋墨应该和窦氏相处得很好。

    那他到底要不要把主持中馈的权力交给儿媳妇呢?

    他想找陶器重商量,但陶器重去了真定还没有回来。

    翰林院的杜先生又派人送来了书信,说是这些日子奉皇上之命给皇子们讲筵,恐怕不能继续指点宋翰的功课了……

    宋宜春气得一口浊气堵在胸口怎么也出不来。

    他把宋翰叫来,狠狠地抽了十鞭子,又把他给轰了出去,半晌气都没喘匀。

    想到蒋氏在的时候,自己何尝要为这些事烦心,心里就冒出股无名的火。雨停之后,他在香樨院的抄手游廊里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心里才觉得好受了些。

    听说宋墨和窦昭回来了,正过来给他问安,他阴着脸回了正房坐好。

    可当他听宋墨说明天一早准备带着窦昭去蒋氏的坟前给蒋氏上香时,他的心情又变得奇差无比。

    宋宜春决定把中馈的事,暂时放一放。

    “我知道了!”他阴郁地摆了摆手。

    宋墨却不依不饶地道:“我想明天把天恩也带去——清明节的时候天恩有功课在身,上元节的时候弟弟又说害怕……他还是去年冬至的时候去给母亲上过香。”

    宋宜春看着从进门后就低眉敛目垂手恭立在宋墨身边却难掩其美貌的窦昭,想到窦世枢的能言善辩,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宋墨和窦昭退了下去。

    宋宜春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没有交待窦昭以后每天要晨昏定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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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介绍:
窦昭觉得自己可能活不长了。 她这些日子总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坐在开满了紫藤花的花架子下摆动着两条肥肥的小腿,白白胖胖像馒头似的乳娘正喂她吃饭……可当她真的回到小时候,人生又会有怎样的不同呢? 《九重紫》,讲述一个重生的故事! ※ 如无特殊情况,每晚20点左右更新! 已完结作品《以和为贵》、《好事多磨》、《庶女攻略》、《花开绣锦》,保证坑品,欢迎新老读者阅读点击、收藏、订阅。 O(∩_∩)O~ ※九重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重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重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