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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吱吱     九重紫txt下载     九重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五章 名分

    宋翰没想到自己能跟着哥哥去给母亲上香,他一向苍白的脸上泛起几丝红润,怯生生地喊了声“哥哥”,难掩眉宇间的雀跃。

    宋墨心里一酸,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翰却一阵呲牙咧嘴。

    宋墨眼底一寒,厉声道:“怎么了?”

    宋翰垂着头,闷闷地说着“没事”。

    宋墨却冷笑一声,猛地拉下了他的衣领。

    两条梭起的紫色印子狰狞地趴在宋翰的肩头。

    “他打你?!”宋墨的额头冒起了青筋,明亮的眸子闪着寒光。

    “没,没有。”宋翰喃喃地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他神色有些惊慌,“真的,是我自己撞的。”生怕宋墨和父亲起冲突似的,他紧紧地抓住了宋墨的手,眼中也流露出哀求之色。

    宋墨眼角有水光闪过。

    他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他再打你,你就一边跑,一边大声地求饶——他最要面子了,肯定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你别傻傻地站在那里由着他乱来。”

    他仿佛又感受到了那天父亲的鞭子落在自己背上时那撕心裂肺的疼……他紧紧地揽住了弟弟的肩膀。

    “我知道了!”宋翰朝着宋墨笑,笑容苍白而软弱,窦昭不禁怀疑,宋宜春要是真的再打他,他是否有勇气像宋墨说的那样去反抗。

    宋墨吩咐陈核去拿两瓶上好的金创药来,然后指了窦昭道:“你嫂嫂!”示意他向窦昭行礼。

    宋翰羞涩地上前,恭敬地行礼,喊了声“嫂嫂”。

    窦昭赏了他一个装了二十两银票的荷包,笑道:“给你买零嘴儿吃。”

    宋翰立刻意识到了荷包里装着银票,忙推诿道:“我不要!”

    宋墨笑道:“你嫂嫂给你的,你就拿着。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找不到我,就去跟你嫂嫂说。”

    宋翰“嗯”了一声,收下了荷包,望向窦昭的目光却充满了好奇。

    窦昭朝着他友善地笑了笑,由宋墨扶着,上了马车。

    宋翰和宋墨上了马,一左一右地跟在窦昭的马车旁,出了英国公府胡同。

    ※※※※※

    宋家的祖坟就在大兴县一块背山面水的风水宝地处,有从前跟着宋家老祖宗一起南征北战过的忠仆世居在这里当守陵人,百年繁衍,当初的两三户人家,已形成了个小小的村落,被称为宋家庄。

    窦昭等人到达的时候,早就得了信的宋家庄庄头率领着全村老少在村头恭迎。

    宋墨和宋翰下了马,亲切地和庄头交谈了几句,就由几个宿老陪着,带着整猪整羊的祭品往山丘上去。

    窦昭戴着帷帽,由素兰和素心扶着,跟在宋墨的身后。

    汉白玉砌起的坟茔干净整洁,看得出,常年有人打扫。

    宋墨几个给蒋氏上了香,宋墨又一个人站在蒋氏的坟头低声嘟呶了好一会儿,他们这才下了山丘。

    庄头留他们用午膳。

    宋墨婉言谢绝了:“我下午还要进宫当差。等冬至的时候,我再来给母亲上香。”

    庄头连声夸着宋墨孝顺,态度非常的殷勤,亲自又把他们送出了宋家庄。

    宋墨就笑着问宋翰:“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玩的地方?我今天放你半天的假,让陈核陪着你去松散半天。”

    宋翰两眼发亮,但踌躇了好一会,最后还是道:“我陪着哥哥!”

    宋墨呵呵地笑,道:“来日方长。你可要想好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店了,你是陪着哥哥,还是去东大街、白云观、大相国寺逛逛?”然后不待宋翰开口,已笑道,“去吧,让陈核陪你出去逛逛,看见了什么喜欢的,哥哥帮你付账。”还诱惑他,“你不是想买个像顾玉那样的烧珐琅的镇纸吗?趁着这机会去玉宝轩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旋即又开玩笑道,“我倒是觉得积芬阁肯定有,可又怕人说你嫂嫂刚刚进门,我们兄弟就去窦家打秋风,积芬阁那里,就算了。”

    宋翰还要推辞。

    宋墨叹道:“哥哥现在能帮你的,也就是这些了。我们在醉仙楼里等你,你挑好了东西,就直接去醉仙楼好了。”

    宋翰见宋墨说得真诚,眼圈一红,腼腆而又带着几分讨好地问窦昭:“嫂嫂可有什么想要买的,我给您带回来吧?”

    “我出嫁前已经狠狠地敲了我父亲一笔,”窦昭玩笑道,“现在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要买的。等我想好了,你到时候可不能推脱!”

    “不会,不会!”宋翰连忙保证,神色十分的认真,反而窦昭不好再说什么。

    宋墨就把马让给了陈核,他自己坐进了窦昭的马车。

    一行人在官路上分道而行。

    宋翰由陈核陪着进了城,他们则去了皇上御赐给宋墨的田庄。

    严朝卿早就到了,领了一帮人在院子里等。

    除了陆鸣、夏琏几个熟悉的面孔,窦昭还看到了一个瘦高腿长像鹭鸶的文士,据说是宋墨的另一个幕僚廖碧峰;还有个相貌英俊的中年男子,叫钟秉祥,刚刚从广东赶过来,他是宋墨在广东十三行的大掌柜……

    众人行了主仆之礼,宋墨留下了钟秉祥,他吩咐钟秉祥:“以后在泉州的那间铺子的收益,就直接交给夫人。”

    泉州那间铺子,是所有铺子里收益最好的。

    钟秉祥恭声应喏,忍不住多看了窦昭两眼才退了下去。

    既然成了亲,内院和外院的开支就应该泾渭分明。

    窦昭欣然接受。

    宋墨带了她去了后院。

    一个身材瘦小,白白净净,相貌十分普通的年轻男子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这是杜唯。”宋墨含蓄地向窦昭介绍,“从前是定国公府的人,五舅把他交给了我,现在帮我管着京都的几间铺子。”

    窦昭立刻明白过来。

    这个人是帮宋墨打探消息的,是宋墨的底牌之一,是宋墨暗中的势力。

    “世子!”她眼睛涩涩的,胸口胀鼓鼓的,仿佛蓄满水的河坝,一不小心,河水就要溢出来。

    宋墨做了个不必多说的手势,道:“你我既是夫妻,有些事就不应该瞒着你。”

    窦昭怕自己的眼泪落了下来,别过脸去。

    这样的窦昭,让宋墨陌生却又莫名的心悸,像小时候功课做得好,得到了母亲毫不吝啬的赞美般,还带着几分欢喜,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来得如此之快,让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掩饰般地开着玩笑:“你若是有什么事,也可以吩咐杜唯。免得你瞎子摸象似的到处乱闯,把自己给折了进去,还要我去搭救,我这也是为了自己好……”

    眼前的这个美少年,明明对自己那么的好,却总是一副怕自己不愿意接受似的,怕自己觉得伤了自尊心似的,极力地淡化着他的好意……难道自己表现得很差劲,所以让他对自己没有什么信心?

    窦昭突然间觉得自己从前的隐忍根本没必要带到英国公府来,念头闪过,心情立刻放松下来,胸中就涌出满满的欢喜,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道:“你放心,我胆子很小,摸象这种事,肯定会把你推挡到前面,把自己折进去的机会可不多,你恐怕没什么机会忙活!”

    宋墨想到自己被她曾救一命,还曾被她逼得没有退路,面色微赧,却没有反驳这句话。

    杜唯虽然负责帮宋墨搜集传递消息,可有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宋墨未必会让别人一览无遗。杜唯并不知道宋墨为何会默认这句话,可他却能感受到宋墨对窦昭的信任,而且这种信任还不是一般的信任,是那种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信任。

    他不禁诧异地睃了窦昭一眼,深深地低下了头。

    ※※※※※

    从田庄出来,窦昭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要快点赶到醉仙楼才好,若是二爷比我们早到了,可就麻烦了!”

    “他是什么二爷?你喊他乳名就是了。”宋墨笑道,“有什么事,陈核会处理,不会有什么事的。”

    窦昭知道自己这样称呼宋翰有点生分,可她只要一想到有一天宋墨可能会和宋翰翻脸,不知道为什么,她和宋翰就亲近不起来。

    或许,等她查清楚了宋宜春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宋墨之后,她会对宋翰有所改观?

    窦昭思忖着,和宋墨去醉仙楼。

    宋墨告诉她:“我在醉仙楼订了个雅间,我们用了午膳再回去。”

    “这样好吗?”窦昭一愣。

    宋墨狡黠地笑道:“难得出趟门,不能好玩好乐,总得好吃好喝一顿吧?”

    就像他带自己走江米巷胡同,可以看见六部衙门一样。

    今天,他带自己去醉仙楼吃饭。

    窦昭笑着说“好”,背过身去,悄悄地擦了擦眼角,整了整妆容,这才和宋墨下了马车。

    前世她只听说过醉仙楼,却从不曾踏足。

    宋翰还没有到。

    宋墨订的雅间叫沧海阁,在醉仙楼的顶层,屋里摆放着全套的红木家具,陈设着汝窑、定窑的瓷器,墙上挂着前朝名家的真迹字画,江南织造上贡的绡纱帷帐,推开窗扇,半个京都都可尽收眼底。

    极好的地理位置,价值不菲的陈设,虽然是第一次来,窦昭已经可以预见在这里吃一顿饭是多么的奢侈了。

    宋墨指了远处的一条依稀可见的街道给她看:“每当皇上从禁宫移驾去西苑避暑的时候,就会从那里经过,很多人为了观看御驾,特意定下沧海阁……”

    “那能看得清楚吗?”窦昭笑道,目光却落在了醉仙楼对面一间人挤人的炒货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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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清点(加更求粉红票)

    窦昭看见了宋翰。

    他正挤在人群里买东西。

    有人把他挤到了一边,他狠狠地朝那人撞过去,把人撞倒在地,那人站起来就要和他动手,宋家的护卫忙把那人拎到了一边,陈核跑过去对宋翰低语了几句,宋翰勉强地点了点头,站到了一旁,陈核挤了进去。

    宋家的护卫指着挤宋翰的人说了几句话,好像是在问宋翰怎么处理。

    宋翰突然抬起头来,朝醉仙楼望过来。

    窦昭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宋家的护卫发现了自己,禀告给了他,正想问宋墨要不要和宋翰打招呼,却看见宋翰一低头,朝着那护卫挥了挥手,把挤他的人给放了。

    陈核满头大汗地捧了包炒货递给宋翰。

    宋翰很高兴的样子,接过了纸包由陈核陪着进了醉仙楼。

    窦昭转过身来,见宋墨也正默默地注视着宋翰。

    “二爷来了!”她笑道,坐到了可以坐十几个人的大桌前,脑海里却不时地浮现出宋翰推人的那一幕。

    宋墨帮窦昭倒了杯茶。

    宋翰噔噔噔地上了楼。

    “嫂嫂,”他兴高采烈地把手里的炒货奉给窦昭,“姚记炒货的糖炒花生,来醉仙楼吃饭的人都会买一包带回去尝一尝的。”

    窦昭没想到他是给自己买的糖炒花生,微微一愣之后,她非常高兴地接过了纸袋,向宋翰道着谢。

    “嫂嫂尝尝,”宋翰显然很高兴窦昭能喜欢他买的东西,兴奋地道,“若是喜欢,我以后常来给嫂嫂买。”

    窦昭见他目光热烈,笑着点头,打开了纸包,尝了一颗。

    甜而不腻,香酥可口。

    窦昭不住地点头,让素心倒了小半包在青花碟子里,请了大家尝。

    众人都说好吃,并在窦昭的示意下齐齐地向宋翰道谢。

    宋翰笑了笑。

    那笑容,显得有些勉强,再看窦昭的时候,也没有了刚才的亲昵,好像在责怪窦昭把自己特意买给她的东西赏了别人,怠慢了他的一片好意似的。

    窦昭若有所思。

    ※※※※※

    回到英国公府,已是正午。

    宋墨要进宫当值了。

    他对窦昭道:“我每十天休沐一天,其中有三天会歇在宫里,其他六天都是寅时起床,酉时下衙。今天我会歇在宫里,你有什么事,吩咐武夷给陈核带个信就行了。”又低声道,“陆鸣如今在我位于积水潭那边的一个宅子里做管事的,他手下还有帮人,是配合杜唯行事的,你若是觉得十分紧急,就让素心去跟陆鸣说一声。”

    也就是说,陆鸣手下的那一帮人,是宋墨养着的死士。

    难怪这些日子一直没有看见陆鸣。

    窦昭觉得自己还有很多话要跟宋墨说,可时间上不允许,她只好道:“陈先生他们十月份会到京都来,到时候我还有些关于我自己的事要跟你说。”

    宋墨笑道:“没事,你想什么时候和我说都行。”

    窦昭失笑。

    她很喜欢宋墨这种带着来日方长的不紧不慢,让她觉得有种岁月静好的安宁与悠远,让不时惦记着四年之后会如何的她,心境也随之变得从容起来。

    窦昭笑着送宋墨出了门。

    回到屋里,她开始清点陪嫁,按照自己的习惯和喜好调整陈设上的一些小细节。第二天一早,又拿了陈曲水绘制的颐志堂的布局图,带着素心和素兰按图索骥,熟悉了解颐志堂的布局。

    旁边服侍的武夷大惊失色,一面悄声地嘱咐松萝快点把这件事告诉严朝卿,一面笑盈盈地帮窦昭介绍各处的景致,心里还把窦昭走过的地方都记在心里,若是世子爷或是严先生问起来,他也能答得上话。

    若是窦昭有心害宋墨,当初又何必千里迢迢地派人来救宋墨?何况他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严朝卿笑道:“夫人想去哪里,想见什么什么人,你们好生陪着就是了,不必大惊小怪,也不必报到我这里来。”

    武夷闻言冒了一身的冷汗。窦昭再问他什么事,他少了几分圆滑和殷勤,多了几分认真和恭敬。

    到了下午,颐志堂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窦昭找了颐志堂的丫鬟、婆子、媳妇子问话的时候,众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窦昭很快就对颐志堂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颐志堂是历代英国公世子所居之处,为了培养历代世子独立处理事务的能力,颐志堂俨然一个小小的英国公府,账房、回事处、侍卫处、马房、浆洗房……样样都有,甚至颐志堂的侧门正对着英国公府的腰门,颐志堂的人不必走英国公府的正门或是侧门,直接英国公府的腰门进出,自成一体,非常的方便。

    窦昭曾经有过管理济宁侯府的经验,人员名册和账本拿过来之后,她看了这半年的每月的总支出,就已经知道颐志堂各处每年大概有多少支出了。

    她在心里琢磨了半天,看着天色尚早,去了严朝卿那里,向严朝卿请教:“如果我想回趟静安寺胡同,怎样才能得到国公爷的允许?”

    严朝卿委婉地道:“国公爷也是每天早上寅时上朝,酉时下衙,每十天休沐一次。”

    窦昭颔首,让人带信给父亲,说自己有事要见他。

    翌日用过早膳,她从英国公府的腰门出府,回了静安寺胡同。

    窦世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看见窦昭一个人回来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了。

    他匆匆将窦昭拉到了书房,关上了门就急声问道:“出了什么事?砚堂呢?怎么没有陪你一起回来?你们是不是吵架了?这牙齿和舌头还有个打架的时候,更不要说你们刚刚成亲的小夫妻了!寿姑,你一个妇道人家,凡事都要忍让,不要动不动就回娘家,娘家能让你住一辈子?你最终还不是得和砚堂过一辈子……”

    窦昭哭笑不得

    “爹爹,您能不能不要捕风捉影,先听我说句话?”她打断了父亲的臆测,“我没有和砚堂吵架,我回来,是想和您说件事……”

    她正想着这话该怎么跟父亲说好,略一犹豫,窦世英已急切地道:“你没有和砚堂吵架,今天既不逢九,又不是什么节气,你一个人回来干什么?”

    窦昭干脆拉着父亲在临窗的大炕上坐定,笑道:“您还记得三朝回门那天,世子曾说他选读《春秋》之事?”

    “记得。”窦世英满脸的狐疑。

    窦昭抿了嘴笑:“他那是为了讨好您,瞎编的!”

    “啊?”窦世英张大了眼睛。

    窦昭解释道:“忠毅公学识渊博,他跟着忠毅公读书的时候,诸子百家显然都有所涉猎,可他不用科举,加上家里还请了师傅教他骑射,哪能像那些士子似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您喜欢《春秋》,就把《春秋》好好地读了一遍,若说学问,只怕还浅薄得很。”言辞间有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维护。

    窦世英却听出来了。

    他不由得哈哈大笑,道:“他才多大的年纪,就算是个神童,又能有多少学问?”话音一落,他猛然间恍然大悟,“你这次不顾礼数,急匆匆地跑了回来,难道是怕我们听说他选读了《春秋》会考校他的学问,怕砚堂答不上来,来给砚堂求情的?”说完,窦世英再次望着窦昭大笑起来,不过比起刚才的笑声,更欢畅了,望着窦昭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戏谑,“傻孩子,你以为我和你的伯父们都是傻子不成?我们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要读什么好呢!他说他喜欢读《春秋》,我们也不过是欣赏他立志早,欣慰于有人和我们一样喜欢《春秋》罢了,怎么可能真的去考校他的学问?就算是考校,也不过会问问他诸如‘隐公五年春,公矢鱼干棠,臧僖伯作何谏’之类较为浅显的问题,难道还会像翰林院里的那些老儒似的,非要把人考倒了才能显其学问不成?不只我和你六伯父,就是你五伯父在翰林院的时候,也曾给皇子们讲过经,他们有几斤几两,我们心里清楚着呢!你放心好了,没人会去为难砚堂的!”又促狭地笑道,“我读了三十几年书,也不敢说自己诸子百家都有涉猎,你倒也不怕给他脸上贴金!”

    窦昭脸上火辣辣的。

    难怪父亲和五伯父,六伯父那么轻易就相信了宋墨的话,原来人家根本就不认为宋墨有多深的学问,不过是欣赏他还愿意读书而已!

    可一想到父亲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宋墨那点学问,根本不在我们眼里”的轻蔑,她心里就特别的不舒服,觉得父亲冤枉了宋墨,忍不住辩道:“宋墨可不是那些皇子皇孙,他不管是功课还是骑射,都很认真。他能未及弱冠就得到了金吾卫前卫指挥使一职,是因为他连续几年在秋围的考校中得了第一,并不仅仅因为他是英国公府的世子。他的字也写得很好,连皇上都很赏识……哪有您说的那样不堪!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告诉您这件事了……”她不禁深深地后悔,觉得在这件事上太冲动了,有些迁怒地抱怨道,“您这样,我以后有什么事,怎么敢再来商量您?!”

    窦世英见窦昭动怒,忙道:“没有,没有,我没有轻视砚堂的意思。”说完,又觉自己的话太苍白无力,没什么诚意,又讨好地道,“要不,你让砚堂跟着我读书怎么样?我保证他不会比翰林院的那些士子们差!”

    “真是不该跟您说这些。”窦昭不由瞪目,“我来,砚堂根本不知道好不好?若是他知道了,以后还好意思到我们家来吗?”想到父亲的性情,她要父亲保证,“这件事,您谁也不许说!就是六伯父那里,您也不能透露半点的口风!”

    窦世英连忙发誓。

    窦昭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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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打听

    窦昭自觉做了件傻事,心情沮丧。

    可陶器重的心情却比她更沮丧。

    他是八月二十五日离的京,快马加鞭,不过四日就到了真定。

    进了城,他在一家茶馆会下,问起了真定窦家:“……就当朝刑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窦元吉阁老的家乡!”

    茶博士手望了眼一身文士打扮的陶器重,一面手脚麻利地沏茶,一面笑道:“老先生不是本地人吧?真定府有谁不知道北楼窦家的!我们茶楼的老板娶的就是窦家一位管事的闺女,我祖上也曾给窦家卖过棉花,您可真是问对了人!”

    陶器重这才真切地感觉到了窦家在真定根深叶茂。

    他笑道:“我是江南人,在京都坐馆多年,如今年事已高,辞馆回乡。前些日子见窦府嫁女儿,十里红状,比我们江南人家嫁女儿还要气派,这才有些一问!”

    茶博士听着就笑了起来,道:“你说的是窦家四小姐吧?窦家四小姐从小就和京都的济宁侯定了亲,只是济宁侯的老侯爷死了,四小姐守了三年,去年由地一太夫人亲自护送,去京都嫁人。算算日子,窦家四小姐也应该出嫁了。”

    原来窦氏姐妹易嫁的事还没有传到真定,或者是,窦家的人早已经知道了,不知道如何向乡亲四邻的交待,只好保持了沉默。

    陶器重正要问窦昭的事,就听见旁边有人道:“可惜二太夫人不在家。要不然,窦四小姐出阁,京都肯定会派人来报喜讯的,到时候窦家定会摆流水席,搭台唱戏,大派封红,我们也能去凑个热闹了!”

    跟着陶器重来的,还有陶器重的一个随从,这随从是陶器重的心腹,自然知道陶器重是为何而来。他陶器重难掩惊诧。略一思忖。笑道:“窦家可真有钱,难怪那么大的手笔了,陪嫁里面还有一抬银票。”

    他的话像滴进油锅里的水,噼里啪啦地炸了开来。

    “一台银票?为什么要赔嫁一台银票啊?”有人奇怪地道。“老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茶馆里不管是真定本地人。还是过客,都望得了陶器重。

    陶器重就把陪嫁的事说了一遍。

    有人艳羡,有人感叹。也有人酸溜溜地道:“窦家有的是银子,一抬银票算什么?想当年,窦家耀成公在家中招待路经真定去淮安任职的都转运盐使司转运使时,不仅请了京都的戏班来唱戏,还在水榭里点了一千多盏琉璃荷花灯,映着天上的繁星,简直让你分不清楚你是在人间还是在天上,那才是真正的大手笔啊……”

    有人嗤笑,道:“那是哪年哪月的事了?要说热闹,我倒觉得前两年窦家四小姐的及笄礼才是真正的热闹!不仅窦家远在京都的女眷、随丈夫远在西北任的上赵太太,就是像江南宜兴纪家这样的姻亲,像鲁大人那样的地方乡绅家的太太们,甚至是窦家各分店的掌柜、各田庄的庄头、那些街坊邻居,都来庆贺窦家四小姐及笄,整个北直隶都被惊动了,岂是用钱就能做到的!”

    一席话说得大家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人出言反驳的。

    陶器重倒吸了口凉气,道:“为何大家都回来庆祝窦家四小姐的及笄礼?”

    自有好事者大声笑道:“窦家在京都的女眷都回来了,自然是因为窦家七老爷在京都游宦,窦家四小姐在家中代父尽孝,服侍七老爷的生母崔姨娘娘,窦家的长辈要安抚窦家四小姐喽!而赵大人只有这一个外甥女,爱若掌珠,赵家虽然随着赵大人去了西北,可赵太太隔几年就会回来看看窦家四小姐,怕窦家四小姐没了生母,被人轻怠,窦四小姐的及笄,她肯定是要回来的。像鲁太太这样的官太太,看着二太夫人如此看重窦家四小姐,来锦上添花罢了。至于那些铺子的掌柜、田庄的庄头……窦家四小姐不仅主持西窦的中馈,还由窦家三爷扶佐,打理着窦家的庶务,窦家四小姐及笄礼,他们敢不来吗?”

    他的话音刚落,先前嗤笑高声说话的人道:“你这话说的有些偏颇。窦家四小姐为人纯善,真定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早几年东巷街别家武馆的官司,要不是遇到了窦家四小姐,别师傅能洗清冤屈吗?别氏姊妹到今还受窦家四小姐的庇护呢!那年真定大雨,要不是窦家四小姐免了窦家一些田庄的租子,不知道有多少人家过不下去,要卖儿卖女,你怎么能说那些大掌柜和庄头是为了巴结窦四小姐,所以才纷纷来祝贺窦家四小姐及笄礼的人?”

    他的话,立刻得到了茶馆多数人的赞同,嗡嗡地指责着那大声说话的人。

    那人面露尴尬,低了头喝茶。

    此情此景,如雷鸣般陶器重的脑子里隆隆作响,心头像压了块大石头似的,越来越沉重,脸上再难维持礼貌的笑容。

    这是他所了解的那个从小在乡下长大,木讷,倔强,不受人待见,无依无靠的窦家四小姐吗?

    他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陶器重忍不住道:“不是说窦家四小姐不受继母待见,所以留在真定由窦七老爷姨娘出身的生母教养吗?怎么又变成了‘代父尽孝’了?”

    茶馆里有人扑哧一声笑,道:“老先生是从灵璧县过来的吧?切莫听那庞家胡言乱语。那王氏不过是个小妾扶正的,虽是王又省的女儿,可那几年王又省正落魄,哪里还管得上儿女?这个王氏既少了教养,就算是扶正了,也一样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家中的中馈竟然得由窦家的四小姐出面才理得清楚。那窦家四小姐才几岁?像王氏这样市井妇人,又怎么容得下?偏生窦家四小姐幼承庭训。怎么能和王氏一般见识。就自请跟着窦的六太太启蒙读书,鲜少回西窦。这也是为什么窦家四小姐及笄,纪家会派了个来道贺——六太太把窦家四小姐当自己亲生的一样,那纪家也就把窦家四小姐当成了自家的表小姐。那王氏千算万算,却不曾想她把窦家四小姐挤兑出了门,反而让窦家四小姐多了门姻亲相助。要说那宜兴纪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家中出过两任帝师不说,到如今也有七、八个进士在京都做官,岂是王家那白身能比的?这正是应了人算不如天算那句话。也话该那王氏生不出儿子来。”

    最后一句话。说得十分狠毒,把陶器重吓了一大跳,不由细细地打量着那人,心里却想着宜兴纪家。

    在他的印象中。纪家好像只有六个入仕。

    这人的话虽然有点夸张。却也不算离谱。

    可见他说的这些话也不是全是胡编乱造。

    难道是自己出了错?

    这些天来一直隐隐萦绕在心底的念头破茧而出。陶器重心头发颤,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宋墨的影子……

    难道是……

    不,不。不!

    不可能!

    如此与世子爷有关,世子爷又是怎么认识的窦家四小姐呢?

    可如此和世子爷无关,窦家无缘无故的,为何要演出一出姐妹易嫁呢?

    陶器重心里乱糟糟的。

    耳边有人小声议论:“诅咒王氏的,是郎家的管事吧?”

    “是郎家十五太太的陪房。”

    “原来如此!”

    “你听说了没了,庞家当铺,上次收了一尊紫金大肚弥勒佛,竟然是假的!庞家亏了八百多两银子,跑到县衙里喊冤,说是上了郎家十五太太的当。”

    众人嘻嘻笑,表情中都带着几分“你知我知”的暧昧。

    “自己家的奉供看走了眼,怪谁?”有人道,“县尊怎么说?”

    “县尊还能说什么?”那人笑道,“钱货当面点清,当时没有看出来,这个时候喊冤,不要说诸家的少年如果中了举人,就算是寒门小户,也没有拘了人来打官司的道理。他庞家不过是靠着王家过日子,还真以为真定县衙就是他们家开得不成?”

    有人质疑道:“会不会弄错了?为了八百两银子,就跑去找县尊大人出面?”

    “我骗你做什么?庞家现在不比从前了。自从那庞昆白被窦家四小姐身边的护卫误会成劫匪打得瘫子之后,庞家就像走交了霉运似的,做什么生意都亏,一年不如一年。要不然庞家老太爷还在,庞氏三兄弟为何吵着闹着非要分家不可?”

    “那你们听说了没有?”又有人悄声道,“听说庞家的姑奶奶嫌弃庞家总找她的麻烦,放了话出来,庞家是庞家,她是好,以后庞家的事,少往她身上扯……”

    大家窃窃私语着。

    陶器重表情呆滞。

    庞家和王家是姻亲,竟然会被窦家四小姐身边的护卫误会成了劫匪,还打成了瘫子……有这样的误会吧?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忙示意随从结账,悄悄地出了茶馆。

    一阵寒风吹来,卷着枯黄的叶子打在他的脚上,他不由双手拢在了衣袖里。

    这真定县又不是窦家的,他就不相信了,问不出那窦家四小姐是什么样的人?

    陶器重不甘心地带着随从漫无目的地在大街小巷转着,看见一家兼卖茶水的杂货铺子,坐堂的是个年过五旬,面目有些刻薄的老妪,正无聊地在那里磕着瓜子。

    他想了想,走了进去,丢了二两银子,叫了两杯香片。

    老妇人知道来了大主顾,两眼发光,殷勤地送两块糕点,一小碟瓜子。

    陶器重就问那老妇人:“您可知道当朝刑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窦阁老家往哪里走?”

    那老妪听了嘿嘿地笑,看陶器重的目光像看到了一块肥肉,道:“老先生是来给窦家送礼的吧?可惜二太夫人不在家,当家主事的是窦家三爷。我跟您说,要说这真定县,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窦器重塞了几块约莫有三、四两重的碎银了给那老妪。

    看书的姐妹兄弟们,不好意思,补上6月23日的更新。

    等会会继续写今天的更新,不过更新的时候会推迟到今天十二点左右,大家明天早上看吧!

    o(n_n)o~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 黑屋

    有了银子打点,那老妪自是知道什么说什么,不知道的,也要连猜蒙地把事情排圆满了。

    或者男女有别,大家的关注点不同。

    在这老妪眼里,窦家四小姐就太软弱了:“……有这样疼爱她的舅母,有这样给她撑腰的伯母,还有什么好怕的?要是我,早就去京都把那王氏给挤兑回来了,让王氏在崔姨奶奶面前晨昏定省,端茶递水,哪里还能容得那王氏在京都作张作乔地摆那太太的款!”说到这里,她不由得长叹了一声,语气中流露出些许的同情,“不过,也不怪窦家四小姐,她是从小着读《女诫》长大的,待人处事讲究一个循规蹈矩,行事不免太过绵柔。倒是那郎家十五太太,做姑娘的时候我也曾见过几面,娇娇柔柔的一个美人,说起话来怕声音大了吹落了树叶,走起路来怕踩死了蚂蚁的一个娇小姐,不过十几年的功夫,不仅主持起郎家的中馈来,还开始插手郎家的庶务,成了个肩上能走马的巾帼英雄不说,还记恨上了庞家,庞家几桩能起死回生的大买卖,都被郎家十五太太给搅黄了。”她说着,神色间流露出几分幸灾乐祸来。

    这老妪的言谈果如她的相貌般,十分的刻薄,可她却始终没有说窦家四小姐的什么不是。

    窦器重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问起郎家十五太太来:“……是什么人?”

    老妪嘿嘿地笑,笑容显得有些兴奋,把多年前窦家和诸家、庞家的纠葛手舞足蹈、声情并茂地说了一遍,最后还道:“那郎家十五太太怎么能不恨庞家?要不是庞家,她早就是窦家的七太太,凤冠霞帔的进士夫人了!”

    陶器重听得头痛,见这老妪想当然地胡说八道,他不禁道:“郎家十五太太不过是个妇道人家,上有公公,下有夫婿,就算能插手庶务,最多不过是看看账册,怎么可能有本事坏人买卖?”

    老妪想到那几块碎银子,生怕自己答得不对,被要了回去,闻言顿时急了起来,道:“看您就知道是个读书人,不清楚这生意上的门道。我们真定府,除了像我家这样的小杂货铺,略整齐些的铺子,多半都是窦家的生意。郎家要抢庞家的生意,窦家的人在一旁看着不出声,有谁敢趟这趟浑水不?更不要说帮着庞家出头了!就是看出来了,也不敢吭一声——惹了窦家,你以后还要不要在真定过日子了?”

    没想到窦家在真定这样的嚣张。

    陶器重不由皱了皱眉。

    那老妪看着,心中十分不快。

    你问什么我答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你还不满意,难道还要以此为借口,把那银子要回去不成?

    想到这里,她咬了咬牙,朝着坐在她家铺子门前台阶上抱着筐儿卖梨的少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帮她看着铺子,跟陶器重跟了声“我要去茅房”,一溜烟地去了后院。

    陶器重见那老妪所说的与自己猜测的大不相同,兴味索然,枯坐了半晌,也不见了老妪出来续茶,索性丢了几个铜子,和随从信步出了杂货铺子,在真定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

    之后的几天,他又接连打听了几个人,得到的答案都大同小异。

    他不免神色有些恍惚。

    那随从也担心地道:“先生,若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我们该怎么办?”

    这桩婚事,可是他陶器重从中牵的线,搭的桥!

    当时他是怎么劝英国公的,他此时还记得一清二楚。

    回去之后,他怎么向国公爷交待呢?

    陶器重苦笑。

    有人叩门。

    随从去开了门。

    是个卖梨的少年。

    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吃梨啊?

    随从正要赶人,陶器重却眼尖,认出正是几天前在那老妪门前卖梨的少年,他心中一动,忙伸手阻止了随从,问那少年:“你有什么事?”

    卖梨少年嘻笑道:“余婆子说,给您送个口信,可以得十文钱。”

    陶器重朝着随从颔首,随从拿了十文钱递给了卖梨的少年,卖梨的少年这才笑道:“余婆子说,让你赶紧去她那里一趟,她有要紧的事跟您说!”说完,噔噔噔地跑了。

    随从望着陶器重。

    陶器重想了想,道:“走,看看这婆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是想赚他几个钱用,只要她说的消息有用,花些银子也使得。

    随从应了一声,陪着陶器重往那老妪的杂货铺去。

    穿过客栈到杂货铺必经的长巷时,突然有人在他们身后喊“陶先生”。

    陶器重回头,还没有看清楚来人,后脑勺突然传来一阵巨痛,他眼前一黑,全身无力地倒了下去。

    在倒下去的那一刹那,他心里却明镜似的,知道自己被人打了黑棍,中了别人的圈套。

    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阴沟里翻船,死在了这里。

    英国公远在京都,等那边知道自己不见了,自己恐怕早就化成了一堆白骨。

    陶器重心中涌起深深的不甘……失去了知觉。

    ※※※※※

    不知道过了多久,陶器重清醒过来。

    眼前一片漆墨,脑子嗡嗡作响,一抽一抽地痛。

    他不敢动弹,静静地躺了半晌,眼睛渐渐地适应黑暗,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是被关在一间没有窗棂的黑屋子里,身下好像铺着稻草,散发出腐烂的霉味,让人作呕。

    念头一动,人仿佛受不了似的,就要呕起来。

    却看见旁边有个凸起的黑影,好像还有什么东西躺在他的身边。

    他一阵毛骨悚然。

    静观了半晌,那黑影慢慢地蠕动了一下,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还夹杂着男子不耐烦的低语:“为何还留着这两个的性命?我看一刀结果了算了,也免得我们整天守在这里动弹不得!还要时时注意着两人是不是醒了过来……”

    “要等陈先生回来。”有人笑着应道,“否则何必这么麻烦。”

    说话间,哐当一声,屋门被推开,两个高魁梧的身影逆着光出现在门口。

    陶器重忙闭上了眼睛,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地装昏迷。

    两个身影就走到了蠕动的黑影跟前,其中一个用脚踢了踢那黑影,道:“老林,这个家伙快醒过来了,怎么办?”

    “再给他脑袋开补上一棍。”另一个人不以为意地道,“陈先生明天一早就能赶回来了,行讯逼供之后,就会埋在后花园里给四小姐的花当花肥,现在只要他还能喘气就行了。”

    那人“哦”了一声,转身找了根棍子朝着那黑影就是一下。

    黑影又无声无息地趴在了那里。

    “你不会把人给打死了吧?”另一个人担心地道,随即又安慰打人的人,“不过也不打紧,他只是个随从,只要他主子不死就行了。”然后对那人道,“走吧,这里有些时候没有关人了,四小姐说过,死了人的地方要是长期不通风,时间长了,就会有瘴气,人闻了会得病的……”

    哐当一声,门重新被关上,室内又陷入了黑暗,陶器重却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头昏目眩中,“随从”、“陈先生”、“四小姐”、“有些日子没关人了”、“死了人的地方”等字眼像走马灯似的在他的脑海里闪烁着,他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陶器重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那窦家四小姐不是个温顺的乡下丫头,而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他得趁着那个什么陈先生回来之前逃走!

    不逃吾命休矣!

    陶器重顾不得两眼直冒金星,轻轻地推了推自己的随从,小声地喊着他的名字。

    黑影呻\吟一声,就要醒来,却吓得陶器重一身冷汗,忙捂了随从的嘴,在随从的耳边低声地喊着他的名声。

    随从迷迷糊糊地醒地过来,发出一阵呜咽声。

    陶器重忙道:“小声点!”过了片刻,才放开了捂着随从的手。

    随从已经醒了过来。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喃喃地道:“这是在哪里?”

    “可能是在窦家的地下室。”陶器重的声音压得低低的,把自己的判断告诉了随从,“我们打听窦家四小姐的事,被窦家四小姐的人知道了,被抓到了这里,只等明天一早一个被称为‘陈先生’的人回来,就会对我们刑讯逼供……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你试试还能不能动弹……他们肯定没有想到你的身手高超……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随从悄无声息地活动了一下手脚,觉得没有大碍,站了起来。

    陶器重长长地吁了口气。

    这个随从是英国公赐给他的,这也是他为什么敢只带着这随从就到真定的原因。

    可他还是错误地估计了窦家在真定的影响力。

    如果他们能够侥幸逃出去,恐怕也难以逃脱窦家的追杀吧?

    唯一的办法就是向离这里最近的卫所求助。

    他不由摸了摸腰间。

    能证明他和英国公关系的小印还在。

    这些人仗着人多势众,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行事很粗暴,连他的身都没有搜。

    这让陶器重一下子燃起了无限的希望。

    正沿着墙摸索的随从也发出一声低呼:“先生,这是间石室,门在这边,不过是铁铸的……”

    陶器重想到刚才开门时透进来的光线,道:“你先好好养养精神,最多三个时辰,天就完全地黑了,到时候我躺在地上大声呻\吟,你就躲在门后,想办法把最进来的那个大汉给击倒。虽然漏洞百出,可除了这个办法,没有其他办法能让我们早点脱险了,只能冒死一搏了!”

    随从应了一声,两个人在黑漆中等了快三个时辰,陶器重开始大声呻\吟。

    ※

    姊妹兄弟们,终于赶在十二点之前发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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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百五十九章 吓唬

    情况正如陶器重所料,两个壮汉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随从猛地出手,攻其不备,一击把走在后面的壮汉打晕在地。

    走在前面的壮汉听到动静刚一回头,迎面就挨了一拳,闷哼一声,也倒在了地上。

    随从背起了陶器重就冲了出去。

    外面漫天的星斗。

    陶器重热泪盈眶。

    “先生,”随从声音急促道,“我们好像是在哪个大户人家的后花园里!”

    “应该是窦府了!”陶器重回头,朝关着自己的屋子望去。

    那是两间小石屋。

    孤孤单单立在院子角落,像个经年没有人打扫,堆放杂物的地方,灰蒙蒙的,很不起眼。

    “真聪明!”他忍不住低声嘀咕,道,“最安全的地方往往是让大家觉得平淡无奇而熟视无睹的地方!”陶器重吩咐随从,“我们快走,去最近的卫所!”

    随从应“是”,背着陶器重一路小跑,穿过了一片枯萎的花圃。

    他们身后转来一阵骚动。

    “快!快拦住他们!”

    随从闻声身子一僵,跑得更快了。

    七、八个人影呼啦啦地追了过去。

    从石屋后面的树林里走出两个男子。

    一高一矮,一健硕一清瘦。

    “这追的人是不是太多了些?”身材清瘦者道。

    月光照在他们的脸上,一个目光清明,矍烁儒雅,竟然是那壮汉口中称的“明日一早就会赶回来”的陈曲水。另一个身材健硕,双目炯炯有神,除了段公义,还有谁?

    段公义“嘿嘿”笑了两声,道:“您放心好了,我早已嘱咐下去,谁若是把人给追到了,扣一个月的薪酬;谁若是不出力追贼,也扣一个月的薪酬。”

    陈曲水听了啼笑皆非,道:“那你到底是让人追呢?还不让人追呢?”

    段公义笑道:“这就得靠他们自己去体会了!”

    陈曲水不禁摇头。

    窦昭的婚事来得突然,之前他们压根没有想到此去京都就会在京都定居下来,很多事情都没有来得及交待,也没有来得及安排,送窦昭出阁之后,陈曲水和段公义等人就启程回了真定。

    或者是少了陶器重的迫切,他们虽然是在陶器重之前出的京都,却反而落在了陶器重的后面。

    路上得到消息,说有人在打探窦昭,再把相貌一描述,和陶器重有过几面之缘的陈曲水立刻认出了陶器重。

    照他的主意,先派人盯着陶器重,等他们赶回去之后,再把陶器重请来威胁利诱一番,让陶器重知道窦昭的厉害,虽然陶器重不可能投靠窦昭或是宋墨,但也要让他从此对窦昭有所顾忌,不敢随意地在英国公面前给窦昭上眼药,为窦昭早日拿到英国公府主持中馈的权力而扫清一些障碍。

    只是这话还没来得及和段公义好好商量,段公义已义愤填膺地催马:“老虎不发威,他还以为我们是病猫。我这就赶回真定去,想办法把那姓陶的稳住,等您回来了再拿个主意。”

    有段公义出马,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谁知道……

    想到这里,陈曲水就不由地叹了口气。

    都怪自己当时少说了一句,段公义回来就打了陶器重一记闷棍,还设了个局吓唬陶器重……不过,打了就打了,难道还给那陶器重赔不是不成?

    他安慰着自己。

    也许这样更好!有道是秀才遇到了兵,有理讲不清。也许段公义的这记闷棍比他的口舌更好使。

    不过,这到底不是陈曲水的本性,他还是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本应该被打昏在石屋的彪形大汉一个捂着后胸勺,一个捂着脸走了出来。

    “段护卫,陈先生。”两人呲牙咧嘴地给段公义和陈曲水行礼。

    段公义和陈曲水点了点头。

    追赶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互相见过礼,就有人道:“只派个人远远地缀着,要是这姓陶的被吓着了,跑回了老家怎么办?”

    彪形大汉中的一个就拍了一下那人的脑袋,道:“要不说四小姐有什么事怎么总喜欢派了段大叔去呢?你就这脑子,一看就是个不顶事的。他被我们这么一吓唬,就不怕半路上被杀人灭口啊?肯定是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了——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卫所了。他一个幕僚,没有英国公府的名头,卫所的那些人谁知道他啊?只要他去了卫所,那些人为了讨好英国公,还不得立马就把他的事报给英国公,他能逃到哪里去啊?”说着,问陈曲水,“陈先生,您说我说得对吗?”

    陈曲水哈哈大笑:“不错,不错!”

    先前问话的人不由讪讪然地笑。

    那彪形大汉却凑到陈曲水和段公义的眼前嬉皮笑脸地道:“陈先生,段大叔,听说四小姐要带一部分人去京都,您看我合适吗?”

    陈曲水和段公义有些意外,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又不约而同地望着那彪形大汉。

    彪形大汉下意识地就挺了挺胸,一副接受检查的样子。

    陈曲水和段公义不由笑了起来。

    “你可想好了。”陈曲水就道,“这一去恐怕就要在京都安家了。最不济,也要呆上过五、六的。”

    “我早想好了。”那彪形大汉道,“我老婆娘家的大姨和跟着四小姐去了京都的田富贵的老婆是一个村的人,人家田富贵现在,不仅在老家买了五十亩良田,还盖上了青砖大瓦房……我一听说四小姐要带人去京都,就跟家里人说好了,只要陈先生和段大叔瞧得上眼,二话不说,拎了包袱就走。”

    其他的人听了也都纷纷道:“陈先生,段大叔,我们也都想跟着去京都。”

    陈曲水扫了一眼,发现说这话的大多数是没成家的年轻人。

    他不由微微地笑。

    宋墨现在地位不稳,正是需要这种初生牛犊般的热血年轻人之时。

    “行啊!”陈曲水笑道,“你们还有谁想去,就跟段护卫说一声,到时候我再和段护卫合计合计。”

    大家一窝蜂地涌到了段公义那里。

    负责跟踪陶器重的人回来了。

    “陈先生,段大叔,那个姓陶的跑进了真定卫。”

    陶器重和段公义不由相视而笑。

    有小厮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陈先生,陈先生,”他扬了扬手中的信,“京都的严先生让人用六百里加急送了封信给您。”

    陈曲水神色微变,急步上前接了书信,背过身就看了起来,等他转过身来时,表情很是怪异。

    段公义不禁问道:“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陈曲水闻言,表情就更奇怪了,“他让我立刻赶回京都,有事要和我商量。”说完,吩咐那小厮,“快给我套马,我这就赶回京都去。”又拉了段公义,“我不在家的时候,家里的事,就拜托你和晓风了,具体该怎么做,我们得合计合计,尽快拿个章程出来……”

    段公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面随着陈曲水往他的书房去,一面却在心里暗暗称奇:既然不是什么大事,陈先生为什么脚都没有站稳就要往京都跑?

    ※※※※※

    而逃进了真定卫的陶器重却惊魂未定。

    卫所若是和本地官绅起了冲突,是件非常严重的事,通常都要上达天听的。

    陶器重当着真定卫的指挥使只说是路过真定,遇到了毛贼抢劫,丢失了钱物,让他帮着联系英国公,派人来接他回京都。

    卫所的指挥使满脸的困惑。

    真定卫是去保定的必经之路,不知道有多少江南巨贾、达官贵人甚至是皇亲国戚经过,治安一向清明,怎么会有小毛贼?

    可他还有点拿不准陶器重的身份,客气了几句,笑着要为陶器重设宴压惊。

    陶器重一看就知道这位指挥使还在怀疑自己的身份,又怎么会把别人的应酬话当成是真的!

    他委言谢绝了。

    那位指挥使也没有坚持,寒暄了几句,让人把他送到了客房安歇。

    他不由在客房里团团打转。

    如今小命算是保住了,可他怎么向英国公交待呢?

    他们的行李如今都在客栈,他们连件换洗的衣裳都没有。去安排人去客栈给他们拿行李的随从顺手将食盒提了进来。

    “陶先生,您吃点东西吧!”没有保护好陶先生,他很是内疚,一面摆着碗筷,一面安慰陶器重,“等回了英国公府就好了!”

    陶器重盘坐在了临窗的大炕上,望着满炕桌的菜肴发着呆。

    这随从跟了他十几年,知道他的脾气,不敢打扰,倒了杯热茶给陶器重。

    如果这桩婚事不是他牵的线就好了!

    陶器重幽幽地抬头,看见了满脸担心的随从。

    他心里涌起个念头,脸上就露出踌躇之色。

    随从是个会察颜观色的,主动道:“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吩咐倒不至于。”陶器重斟酌道,“我就是在想新进门的世子夫人……若是国公爷问起来,我们怎么说好?”

    随从听话听音,道:“我一个粗人,自然是听先生的。”

    陶器重心中微定,道:“不管怎么说,世子夫人已经进了门,就涉及到英国公府的颜面……有些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去的,你明白吗?”

    “明白。”随从肃然,道,“小的什么也不会说的。”

    陶器重颔首。

    等消息传到窦昭的耳中,已是四日后了。

    她忍俊不禁,问素心:“知道陶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吗?”

    素心笑道:“我已经让人留意了,应该这两天就会回来了!”

    窦昭觉得段公义这招虽然有点损,可以他们各自所处的立场来说,又无可厚非。

    ※

    姊妹们,兄弟们,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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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百六十章 初九

    窦昭吩咐素心:“如果陶先生回来了,你告诉我一声。”

    寻常人遇到这样的事,会有两种反应。一是愤然而起,拼个你死我活,也要洗刷了耻辱;一是胆战心惊,从此绕道而行,做个吃汤圆的瞎子,心里有数就行了。

    她得判断一下陶器重会做怎样的选择。

    素心笑着应“是”。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大舅奶奶、六舅奶奶、十舅奶奶和十一舅奶奶一起来看您了。”

    窦昭这才记起来,今天是她出嫁的第九天,按礼,这天娘家会带了吃食来看望出嫁的姑娘,以示关心。

    “请她们到花厅里坐吧。”窦昭吩咐小丫鬟,一面由甘露服侍着换见客的衣服,一面问素心:“世子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宋墨是八月二十七下午进的宫,说好了值两天夜就回来的,结果到今天也没有出宫。

    窦昭当时非常的担心。

    宋墨娶自己,到底是打了皇家的脸面,虽然这个过失被宋墨巧妙地转移到了宋宜春的头上,可谁又敢保证皇上不会迁怒呢?

    她立刻吩咐武夷去打探消息。

    武夷回来禀道:“宫门内外防守严密,我看到广恩伯府常跟在董世子身边的小厮宝琉,他也在打听董世子的消息,却被拦在了门外,宝琉搬出了董世子金吾卫副指挥使的头衔也不管用,只好说要见金吾卫的都指挥使邵文极邵大人。那守值的军爷听了直冷笑,说他们是神枢营的,不知道什么邵大人,只知道王大人。还问宝琉,要不要带他去见他们神枢营的都指挥使王大人?宝琉气得脸色通红,却也只得讪讪然地退了下去。小的见此情景,怕辱没了世子爷的名声,没敢上前去问,拐了个小巷赶到了宝琉的前面,装着和宝琉偶遇的样子,这才打听到,自世子爷进宫之后,不仅金吾卫的人,就是旗手卫的人也都没有轮值,全都守在宫里。”

    窦昭松了口气,问武夷:“世子常遇到这样的事吗?”

    武夷摸头,道:“我三年前才被调到世子爷身边服侍的。不知道从前是怎样,可自从我跟在世子爷身边,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窦昭听了,心又揪了起来。

    三年间发生了两次,也就是说,这并不是一种常态。

    她问武夷:“上一次是什么时候的事?”

    武夷道:“就是世子爷成亲之前。”他回忆道,“也就是八月中旬,皇上从避暑行宫回来之后。”

    窦昭立刻意识到。

    皇上可能病了!

    上一世,她远离权贵中心,是突然听说皇上生病的消息。辽王至孝,讫请回京侍疾,被梁继芬驳回,太子帮着求情,辽王这才得以回京。接着就是宫变……他们全都目瞪口呆,战战兢兢的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整个富贵坊都闭门谢客,车马稀少,门可罗雀,像座无人的空城,让人瘆得慌。

    辽王登基后,富贵坊曾有传言,说皇上只是略染了风寒,根本没有大碍,是被辽王害死的。

    现在看来,传言不实。

    皇上现在就已经生病了。

    这会不会是辽王之所以敢夺位的原因之一呢?

    皇上得的是什么病呢?

    上一世,皇上是在辽王登基后十个月时殡天的。

    窦昭眉头紧锁。

    严朝卿既然是宋墨的头号幕僚,肯定知道一些端倪。

    皇上的病情,她是等宋墨回来了问宋墨呢?还是此时就去严朝卿那里问个究竟呢?

    窦昭正犹豫着。

    有小厮进来禀道:“有位官爷,说是神枢营的,奉世子爷之命,给夫人送了封信过来。”

    窦昭忙道:“快请严先生帮着见客。”

    小厮应声而去。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严朝卿拿了信进来。

    窦昭急急地打开信。

    原来是封报平安的信。

    说宫中有事,他可能这几天都不能回来了,让她不要担心,自己照顾好自己,若有什么事,就和严先生商量等等。

    还能让人带信出来,可见宋墨很自由。

    窦昭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这才落了地。

    她见严朝卿一直垂手在旁边等着,知道他正等着自己的吩咐,想了想,笑着把信中的内容捡了几句要紧的告诉了他。

    严朝卿的神色忪懈下来,笑着安慰窦昭:“可能是皇上的病又犯了,皇后娘娘怕走漏了什么消息,所有的禁军一直不允许换防、轮值。”

    窦昭不由抹了抹额头。

    是英国公府离皇权太近呢?还是济宁侯府离皇权太远?连严朝卿都知道皇上生病的事……

    从前只听说过宋家显赫,没想到竟然显赫到这种地步。

    有些事,自己是不是要重新估量呢?

    忠毅公之所以得了这样的谥号,是因为他曾呕心沥血地指导太子的课业。既然宋墨从小跟着忠毅公读书,他应该和太子很熟悉才是。

    窦昭不由站在了厅堂的长案前。

    上前供着对檀木如意。

    那是宋墨和她成亲时,太子赏的。

    除此之外,皇家并没有其他的赏赐下来。

    太子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在她的记忆里,太子始终只是个模模糊糊的名称。

    上一世,宋墨拉弓射向太子的时候,心里又是怎样想的呢?

    这件事,会不会与定国公的死有关呢?

    窦昭心乱如麻,没有比这一刻更盼望着宋墨的归来。

    此时想到两人成亲已经有九天了,她不禁又问起宋墨的行踪来。

    窦昭有什么事,从来都不瞒着素心,素心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闻言眼神微黯,低声道:“还没有消息。”

    她沉默了片刻,去了花厅。

    幺房出长辈。

    窦文昌的妻子窦家大奶奶比窦昭大二十五岁,已年过四旬,六奶奶郭氏和十奶奶蔡氏均是花信年纪,十一奶奶韩氏却正值妙龄。

    窦昭走进花厅的时候,郭氏含笑坐太师椅上,正陪着窦大奶奶和已经出怀的韩氏说着话,蔡氏却带着两个丫鬟欣赏着花厅里挂着的字画。

    “四姑奶奶来了。”郭氏一看见窦昭,就起身和窦昭打着招呼。

    听到动静的窦大奶奶和韩氏也站了起来。

    窦昭忙请上前扶了韩氏:“你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快坐下,快坐下!小心动了胎气。”

    走了过来的蔡氏听了直笑,打趣着窦昭:“四姑奶奶这才嫁了几天,就知道‘动了胎气’这样的话了!”戏谑的味道很浓。

    可惜大奶奶和窦昭不熟,又自持是长孙媳妇,只是笑了笑;郭氏向来不喜欢蔡氏的聒噪,并不接腔;韩氏本来话就少,性子又有些刚正,蔡氏的话里透露的调侃让她不是很喜欢,自然也不会去搭话,一时间竟然有些冷场。这对向来能说会道被人夸赞的蔡氏来说,还是第一次。她的笑容不免有些尴尬。但她向来敢说敢做,立刻笑道:“七叔父本来只请大嫂、六嫂和我一起来看看你的,谁知道六婶婶却让我们十一弟妹也带了过来,说是不放心,非要让十一弟妹跟着过来看看,好像我和大嫂只会粉饰太平似的。难怪人人都说四姑奶奶就像六婶婶亲生的似的,我这下可相信了。”打破了刚才的窘境。

    窦昭不由在心里暗暗叹气。

    蔡氏能在槐树胡同横着走,可见不仅仅是因为她生了两个儿子的缘故。

    窦昭笑着请娘家的几位嫂子坐下,说了会闲话,留着用了午膳,然后陪着她们四处走了走,就到了酉时。

    蔡氏赞不绝口:“不怪大家都说四姑奶奶嫁得好,不说别的,就说这头上没有婆婆,家里的事能自己说了算,就是顶好的一桩了。”十分的艳羡。

    窦昭听了面色不虞,道:“常言说得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虽自由自在没人管,可万事都得自己拿主意,有时候也不免诚惶诚恐。还是家中有个长辈的好。”

    窦大奶奶和韩氏听了不住地点头。

    蔡氏却在心里嘀咕。

    这可真是马屁拍在了马腿上……这位姑奶奶可真是不好伺候!

    可想到英国公府是当朝屈指可数的勋贵,她只好压下心中的不满,笑盈盈地点头称是。

    窦大奶奶看着天色不早,笑着和窦昭辞行。

    窦昭也不客气,送她们到了垂花门。

    刚回屋换了件衣裳坐定,宋墨回来了。

    窦昭情不自禁地迎了出去。

    宋墨刚好撩帘而入。

    两个人面对着面,不由都愣了愣。

    窦昭忙道:“还要回宫吗?”

    宋墨道:“不用了。我明日休沐,后天下午才进宫。”

    不知道为什么,窦昭只觉得心中一松。

    她见宋墨还穿着那天进宫时穿的朝服,一面吩咐丫鬟打水进来服侍宋墨梳洗,一面道:“宫里的情形怎样?要不要我准备几套衣裳让陈核带着,你也好随时换洗?”

    宋墨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再见到窦昭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家里没有其他的女眷,她在京都又不认识什么人,她会不会很无聊?

    他不在家,也不知道父亲有没有为难她?

    窦昭毕竟占着儿媳妇的名头,就算是父亲为难她,严朝卿等人也不好插手。

    她会不会后悔嫁给了自己?

    令他让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回到家里,面对的竟然是这样平静、怡然,甚至是有点絮絮叨叨的窦昭。

    可这样的窦昭,却让宋墨心里却觉得踏实。

    “宫里挺好的,是皇后娘娘担心,所以才会把我们都留在宫里的。”他笑着解释道,“我们是天子近臣,宫里有专门的澡房,我在宫里虽然没有自己的值房,但有自己放衣服和铺盖的柜子,平日也有帮着翻晒的人……”

    窦昭点头,接过宋墨换下来的朝服交给了素心,任由小丫鬟服侍他洗漱,自己则坐在炕上想着他刚才的话。

    ※

    宋墨回来了……O(∩_∩)O~

    PS:打五笔就是这样的,有时候字错得莫明其妙……

    ※

第二百六十一章 疑问

    内宫不得干与朝廷。

    这是太宗皇帝定下来的祖训。

    刻着太宗皇帝亲笔题字的石碑据说就立在坤宁宫的宫门外。

    皇后娘娘却可以调动皇上的亲卫军!

    是因为这样,辽王才有了野心?还是因为辽王有了野心,皇后娘娘才开始有所行动?

    书到用时方恨少。

    窦昭此时却恨自己前世对这些事关心得太少。

    待到宋墨梳洗完出来,她笑着倒了杯茶放在了炕桌上。

    宋墨从善如流地坐在了窦昭对面的炕上。

    窦昭打发了服侍的丫鬟,悄声问他:“皇后娘娘怎么调得动你们这些禁军?”

    宋墨没想到窦昭会问这个,有些意外,但还是很耐心地解释道:“承平九年春,皇上批改奏章的时候突然昏迷不醒,后经太医院精心诊治,病虽然好了,却落下了个头痛的毛病。那个时候沈皇后已殡天四、五年了,万皇后刚刚执掌后宫,跟着太医院的御医学了指法,每天给皇上按摩,皇上头痛的病症渐渐舒缓。承平十一年,黄河决堤,奏折报到宫里的时候,皇后娘娘正在给皇上按摩,见皇上为赈灾御史的人选烦心,就推荐了当时还只是个翰林院编修的沐川。也是那沐川的运气好,当时皇上属意的叶世培得了痢疾,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便叫了沐川进宫召对,这才知道沐川的父亲曾任过开封府的知府,他从小跟着父亲在任上长大,对河工颇有心得。皇上就让他做了赈灾御史。

    “他的差事当得极好,不仅没有流民滋事,而且还拿出了一套整治黄河的方法,叶世培看了大为赞赏,并照着他的方法治理黄河,这几年黄河一直没有决过堤。沐川也因此一路高升,累官至工部尚书,中极殿大学。

    “皇上见皇后娘娘有识人之道,偶尔会和皇后娘娘说起朝中之事,皇后娘娘每每都能一语中的。时间长了,皇上对皇后娘娘越发地信任了。”

    说到这里,他语气微顿,流露出少有的踌躇之色,但很快又隐于眼底,温声道,“有一次,皇上突然犯病,皇后娘娘怕被人看见皇上失仪,吩咐宫女关了坤宁宫的宫门,却被皇上失手推倒在地,额头磕在了香炉上,满脸是血……可皇后娘娘抱着皇上,硬是不撒手,一直等到皇上平静下来,太医院的御医赶到,这才用盐水草草清洗了一下伤口……皇上之后很是愧疚,就给了皇后娘娘调动金吾卫、旗手卫和神枢营的权力……”

    前世,她从来没有听说过沐川是皇后娘娘的人。

    窦昭骇然失色:“皇上竟然病得这样重?”

    现在是承平十六年,也就是说,皇上已经病了七年了!

    她隐隐有点明白为什么辽王的宫变能成功了。

    宋墨点头,声音也低了几分:“前些年还只是隔个两三年犯次病,可今年已经连着犯了两次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忧心忡忡,显然很担心皇上的病情。

    窦昭只得安慰他:“若是皇上病重,就会涉及到储位之事。你还是注意些,英国公府声名显赫,最好不要参与到其中去,谁做皇上不要笼络朝臣?这从龙之功,或许对别人而言是机遇,于我们却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她的话婉转中带着几分直率,直率中又带着几分劝慰,让宋墨眼睛一亮,又疑惑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上面去?”

    “今天早上嫂嫂们来看我,说起家乡的一件异母兄弟争产的旧事,我有感而发。”窦昭脑子转得飞快,道,“三、五百金的家产且争的得头破血流,何况是这么大一片江山?”

    宋墨失笑,觉得窦昭的疑心很重。按道理,窦昭这样的人等闲不会相信谁,可不知道为什么,窦昭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他不由盯了窦昭看。

    窦昭穿了件家常的翠绿色夹袄,脸色红润,看上去很精神,耳边的珍珠珰流动着明润的光泽,映衬得她的面庞细腻如脂,明艳非常。

    “怎么了?”窦昭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没什么。”宋墨道,“先前看着你脸上有道印子,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你发上珠钗的反光……是我看错了。”

    “哦!”窦昭松了口气。

    宋墨已道:“这几天你在家里做什么呢?”

    窦昭顿时来了兴趣,把陶器重去真定打听自己,却被段公义等人打了闷棍的事讲给宋墨听。

    宋墨错愕,随后畅快地大笑起来,道:“你若生在春秋战国,只怕是第二个孟尝君——鸡鸣狗盗,人才济济啊!”又道,“段公义这件事做得好,你应该重重赏他才是。”

    窦昭不由抿了嘴笑,说起陈先生等人会在十月来京的事:“……到时候怎样安排,还请世子拿个主意。”

    这是窦昭的陪房,宋墨断然没有把人收为己用的道理,何况宋宜春对宋墨的敌意昭然若揭,窦昭身边也需要人护卫。他商量窦昭:“不如就住进颐志堂吧?把内院的事交给他们。”

    这也是窦昭的打算,道:“对外只说是我的陪房,关键的时候,却可以帮着你做事。严先生等人在明,陈先生他们在暗,才是万全之计。”

    宋墨本就有些眼热陈曲水的善谋,段公义的善伐,不禁有些跃跃欲试,越想越觉得窦昭这主意好。

    不过,人数好像也太多了些!

    可能是嫁妆准备得太匆忙,窦昭的陪嫁多是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甚至还有抬银票,却没有什么田庄商铺。既然决定了一明一暗,突然冒出这么多人来,得有个合理的解释才是。

    他笑道:“我就跟严先生说一声,让他在十月份之前给你置办几个田庄,到时候只说是岳父大人赐给你的体己。”说到这里,他不由失笑,“有了那一抬银票垫底,不管岳父大人做出怎样惊世骇俗的事来,恐怕大家都不会觉得匪夷所思!”

    窦昭嗔怒:“不许说我父亲的坏话!”那斜睨过来的目光,带着几分不经意的妩媚。

    宋墨心中砰砰乱跳。

    “岂敢,岂敢!”他急声道,“只是觉得岳父是性情中人而已,绝没有戏谑之意。”说到这里,心中一动,笑道,“岳父送了我们一份那么大的厚礼,派几个护卫来,也是理所当然,情之所至!”倒可以解释窦昭身边为何有这么多护卫了。

    窦昭这才明白他为什么担心,眼底不由闪过几丝促狭之色,道:“这个你不用担心。陈先生他们来后,还会带一部分产业过来,到时候大家就不会怀疑我为什么有这么多陪房了。”

    岳父嫁窦昭最少也花了五、六千金,纵然再补些产业给窦昭当陪嫁,也不会太多。

    宋墨并没有放在心上,问起英国公来:“……我走后,父亲可曾把你叫去问话?”

    “没有。”窦昭笑道,“公公早上走的时候,我还没有起床;他下了衙,通常都有很多应酬,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我不便过去问安——这几天倒一直没有碰到公公。”

    宋墨心中稍安,道:“你也没有遇到天恩吗?”

    “前天他曾派了个小厮给我送了两包茯苓粉过来,”窦昭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吃了可以宁神养气,让我吃完了再跟他说。”

    宋墨听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歉意地对窦昭道:“他就是这个性子,从小被母亲宠惯了……”说到这里,不免有些唏嘘。

    窦昭遂笑道:“我没有弟弟,会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看待,你放心好了。”

    是啊,有窦昭在身边,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宋墨一扫刚才的颓然,笑道:“对了,我记得你要真定的田庄和家里都有很大的花圃,颐志堂后面也有个小花园。明天我休沐,不如帮你翻土搭架,整个花圃出来吧?你看看哪里合适?要不要搭个花棚?我记得丰台那边的花农,家家户户都搭花棚。要不要添几块太湖石之类的?顾玉这几天正好有事要去趟淮安,我让他好好地帮你挑两块石头。”

    窦昭奇道:“你去丰台做什么?”

    宋墨道:“有朋友在丰台大营当差,路上看到很多花农的花棚,一时好奇,过去问了问。”他是说做就做的性子,一面说,一面下炕趿着鞋子,要和窦昭去小花园。

    望着宋墨兴冲冲的样子,窦昭不由得啼笑皆非:“马上要立冬了,哪有这个时候翻土搭架的?要整花园,也得开了春才行啊!”

    “是吗?”宋墨讪然,趿着鞋子的脚僵在了那里,眉宇间有着进退两难的尴尬。

    窦昭看着,心湖中却如同被投入了一块石子,涟漪一圈圈地荡漾开来。

    宋墨贵为英国公府世子,什么样的朋友在丰台大营当差,才会让他亲自去丰台大营探望?

    她仿佛又看见那个在菊田里帮她挖菊苗而满头大汗的昳丽少年。

    “不过,”窦昭笑盈盈地望着宋墨,眼底有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纵容,“这个时候搭花棚倒是正好,说不定还可以赶着种一茬水萝卜。等到过年的时候,用小竹筐装了,是再好不过的年节礼物了。”

    她这是在给自己解围呢?还是真的能种一茬水萝卜呢?

    宋墨凝神着窦昭,笑意却从眼底溢到了眉梢。

    “花棚里还可以种水萝卜吗?”他穿上了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所以说你不懂稼墙嘛!”窦昭笑着,和宋墨并肩出了内室,“要不然,大冬天的,哪儿来的水萝卜和小黄瓜?”她用商量的口吻对宋墨道,“要不,我们今年也试着种种吧?到时候如果种了出来,就给宁德长公主、陆老夫人这些亲戚都送些去,你看如何?”

    “好啊!”宋墨根本不懂这些,自然都听窦昭的,“要不要请个人过来帮忙……”

    两人说着,穿过穿堂,往小花园去了。

    跟着他们身后的素心不禁低了头偷笑。

    小姐最不耐烦哄人,却总是情不自禁地哄着世子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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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给大家推荐一本书。

    禾晏山的《兰香缘》。

    书号:7760

    简介:她是首辅的孙女,家族卷入夺嫡风波获罪。

    与新婚丈夫双双死在发配途中。

    她带着记忆转世投胎,成为江南望族林家的家生丫鬟陈香兰。

    这一生,香兰有四朵桃花。

    一朵不能要,

    一朵她不要,

    一朵还没开好就谢了

    还有一朵……唉,不省心啊……

    这是一个小丫鬟想脱离宅门而不得的故事。

    ※

第二百六十二章 进宫

    说的是小花园,颐志堂的小花园也占地约有五、六亩的样子,四周游廊环绕,绿树成荫,中间是一大一小两个相连的湖泊,大的如满月,小的如弦月,大湖中有个八角琉璃亭,小湖旁则有座水榭,水榭左右各有一株合抱粗的香樟树,一派江南园林的景致,十分的幽雅。

    窦昭抿了嘴笑,问宋墨:“花棚盖在哪里好?”

    因这里是世子居所,布置偏于硬朗而少了几分柔美,不像英国公府上房后面那个带小佛堂的花园,是英国公夫人居所,不仅有花房,还有太湖石叠成的假山,汉白玉砌成的九曲桥,临湖而建的戏台,无一不彰显出精致优雅。

    宋墨指了水榭旁的一畦芍药:“那里如何?”

    窦昭仔细地看了看,的确只有盖在那里才不至于破坏了眼前的美景,这绝不是他一时兴起想起来的,恐怕是早就来看过,拿定了主意。

    清冷孤傲的人流露出体贴温柔的时候,就特别让人感动。

    “还是别动那一畦芍药了。”窦昭的声音不知不觉中透着出几分雀跃,“等到明天春季,我间种些牡丹和茶花进去,就可以一年四季花开不败了,在那里盖花棚可惜了。”

    宋墨苦恼道:“那盖在什么地方好?”

    他现在才觉得颐志堂有些小。

    窦昭笑道:“厨房后面不是有个小小的退步吗?我寻思着不如就把那退步改成花棚好了。若是种出了水萝卜和小黄瓜,正好直接送到厨房,也免得跑这么远来摘。”她开着玩笑。

    宋墨却认真地想了想,笑道:“这个主意好。那就这么办好了!”他高声喊了陈核,吩咐他去买石料、找工匠,并让他打听哪里有水萝卜和小黄瓜的秧苗卖,并道:“贵些也无妨,只要能赶上种这一季。”

    在陈核看来,这纯粹就是没事找事。

    五百文一筐的水萝卜,一百五十文一筐的小黄瓜,什么时候想吃就让丰台那边的瓜农送来就成了,何必又是盖棚子,又是找秧苗这样的费事?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种出来……恐怕还得请几个仆妇专门照顾这棚子……

    但他还是恭敬地应“是”,退了下去。

    宋墨就和窦昭商量:“要不,我们也在什刹海买个宅子吧?你可以隔三岔五的去住些日子。”这样就可以在那边弄个大点的花棚了。

    “以后再说吧。”窦昭低声道,“我才刚嫁进来,我们就在外面置宅子,肯定会有人说三道四的。而且我还有个想法——婆婆只有你和二爷这两点骨血,照理,我们应该很亲近才是,公公这些日子早出晚归的不在家,天恩却不敢来拜见我,只敢私底下给我送些东西来,可见公公对他管束得十分的严格,他又是被婆婆和你宠着长大的,受不得磨难,时间一长,只怕这性子会更畏畏缩缩的。我想,在我没有正式诰封之前,最好还是以不变应万变,什么事也不要管,什么也事不插手。一旦我被正式封为‘夫人’,就争取向公公把管家的权力要回来。一来是可以名正言顺地打理二爷的日常起居,二是可以通过一些细枝末节的事,知道公公都在做些什么,做了些什么——这两桩事,你就交给我好了。你正好可以空出精力来注意朝中大事。皇上生病,是可以影响社稷的大事!”

    窦昭,真的和其他女子都不一样!

    宋墨点头,看着她的目光有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看得窦昭颇有些不自在,还好陈核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世子爷,汪格汪公公过来了,”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说是奉了皇上之命,让您明天一早带了夫人去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请安。”

    这是让她去觐见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啊!

    上一世,她做了十几年的侯夫人,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殊荣。

    窦昭不由“啊”了一声。

    宋墨则蹙了蹙眉,道:“怎么突然想起让我们进宫?”

    “不知道。”陈核低声道,“说是您前脚刚出宫,皇上后脚就问起您来了。知道您回府了,皇上没有做声,皇后娘娘就在一旁进言,说您一直担心着皇上,成亲三天就进了宫,知道皇上平安无事才出了宫,”说到这里,他悄悄地瞧了窦昭一眼,声音压得更低了,“皇后娘娘还说,您就这样把新娘子丢在了家里,回来之后,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新娘子关在门外。皇上听了,就让汪公公来传话了。”

    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窦昭松了口气。

    宋墨问:“是我让一个人去接旨?还是让夫人一起去接旨?”

    窦昭虽然还没有被正式封为夫人,但请封的折子宋墨前几天就递了上去,府里的人按着惯例,已经改口称窦昭为“夫人”。

    “是口谕。”陈核道,“汪公公是来递牌子的。”

    宋墨回头对窦昭点了点头,道:“我去去就来!”

    “还是我们一起去吧!”窦昭却笑道,“毕竟是宫里出来的内侍,我怎么也应该去打声招呼才是。而且以后免不了出入内宫,多认识个人,就是多结了份善缘。”

    汪格汪公公,是汪渊的干儿子,前一世,在辽王登基之后,成为了乾清宫的大总管,虽然比不上秉笔太监位高权重,却也是辽王身边的心腹之一。而且他还是出了名的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官宦人家多瞧不起太监,觉得太监六根不全,还喜欢搅乱朝纲,却不曾想,对于生活在禁宫里的皇上、皇后而言,这些如藤萝般依附他们而生的太监要比那些内阁大学士更亲近。

    宋墨觉得窦昭的话很有道理,和她一起去了颐志堂的正厅。

    汪格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相貌周正,一双眼睛十分的灵活,一看就是个聪明机敏之人。

    两相见过礼,汪格把陈核所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并笑道:“世子爷不必担心,有皇后娘娘帮着说项,皇上定不会为难您和世子夫人的。”

    府里的人可以称窦昭为“夫人”,窦昭却不想让汪格抓住把柄,忙道:“妾身惶恐,不敢当‘夫人’之称。”然后塞了个封红给汪格,“妾身出身乡野,见识浅薄,明日宫中觐见,还要劳烦公公多多指点。”

    汪格忙道:“夫人哪里话,我和世子爷可不是一般的交情。”然后要将封红还给窦昭,“您这样,可就折煞我了。”

    窦昭道:“正因为您和世子爷不是一般的交情,您辛辛苦苦地来给我们传信,本应请您喝杯茶再走,又怕您有皇命在身,耽搁了您的差事,也不过是些茶水费而已!”又把那封红推了过去。

    宋墨也笑道:“不过是请公公喝杯茶,公公千万不要推辞。”

    汪格这才将封红收了起来,说了几句客气的话,便告辞出了颐志堂。

    窦昭心中微松。

    宋墨就安慰她:“不必紧张。他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品内侍,若是对你不敬,我自有办法收拾他。”

    窦昭横了他一眼,心想,你是不知道以后他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才敢这样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罕见的小女孩般的娇嗔模样让宋墨十分的稀罕,竟然笑着打趣道:“怎么?你不相信我?”

    “自然是相信你!”窦昭见宋墨像个争糖吃的小孩子,乐不可支,催他,“快去用晚膳吧!明天一早就要进宫,用了晚膳,我还得打点一下行装。”说到这里,这才想起明天进宫,不知道穿什么好。她对宋墨道:“你派个人带素心去趟宁德长公主府吧!我要问问宁德长公主,明天我穿什么进宫好。”

    按礼,她还是新娘子,可以穿了官太太穿的通袖袄进宫。可宫规森严,又怕这样犯了忌讳,被人抓住了把柄。

    宋墨奇道:“这还要问长公主吗?”但还是吩咐陈核陪素心走了一趟宁德长公主府。

    窦昭和宋墨回屋用了晚膳,又移到内室,一面喝着茶,一面等着素心。

    宋墨就趁这个机会把宫中几位嫔妃的为人,是什么出身,彼此之间有怎样的恩怨讲给窦昭听,又怕窦昭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道:“毕竟是宫帷之事,有些也是我道听途说而来,事情到底如何,还要你自己把握,说这些给你听,也不过是让你不至于事到临头却两眼一抹黑罢了。”

    “我知道了。”窦昭笑道,“我会趁着这次进宫,仔细观察几位嫔妃的。”

    宫中寂寞,有时候,那些嫔妃比市井妇人更喜欢八卦,而那些八卦十之八九最后都被验证是真的,比那些内阁大臣的消息还灵通。

    两人正说着话,素心从宁德长公主府回来了。

    “宁德长公主说,让您穿件真红的通袖夹袄进宫就是了。”她曲膝给窦昭、宋墨行了礼,“皇上这些年越发喜欢家长里短的,您是新娘子,穿这身衣裳进宫正好。还说,让您说话不必慌张,皇上问什么,就像答自己伯父的话一样,恭谨中不失亲昵就行了。至于皇后娘娘,那是最好说话不过的人,只要心存恭敬,就是答错了也不要紧。倒是太后娘娘那里,让您说话注意些,太后娘娘年事已高,耳朵有些不好使了,偏偏却最忌讳别人知道她老人家耳背,您回她老人家的问话时,记得要大声点。”

    宋墨听了不由笑了一声,道:“没想到你竟然能得了宁德长公主的青睐!我长这么大,她老人家和我说的话加起来也不如今天点你的话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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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夫人(加更求粉红票)

    明明知道宋墨是在逗她开心,窦昭还是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吩咐素心:“你把世子爷的话记好了,以后宁德长公主和世子爷说的每一个字你都数清楚了,看看宁德长公主到底和世子爷说过几句话,免得世子爷在这里哄人!”心里却在感叹,难怪上一世她的忘年之交宣宁侯夫人说这做儿媳妇没有什么诀窍,就是早示下晚禀告而已,她拿了儿媳妇的作派去结交宁德长公主,没想到竟然得了她这样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这也算是意外的收获吧!

    素心只是笑。

    小姐也知道世子爷是在哄她,两人也就离琴瑟和鸣的日子不远了吧!

    她跟了甘露进来,帮着窦昭准备明天进宫穿的衣饰。

    宋墨本来还想问问窦昭放印子钱的事,见几个女子在内室翻箱倒柜的,只好把话咽了回去,自己一个人跑到书房去练字了。

    等他回屋,窦昭已经准备好了。

    衣架上挂着大红色的通袖夹衫,镜台上摆放着一套镶着莲子米大小的珍珠的珠光宝气的头面,绣墩上放了双崭新的墨绿色漳绒绣鞋,一旁的屏风上还搭着几件各色的中衣,窦昭正盘腿坐在楠木床上包着封红,屋里显得有些凌乱,却有种让他感觉到安宁的气息,好像他已经和窦昭生活了很多年似的,窦昭再精明能干,井井有条,他也能撞见她从不为别人所知的迷糊、疏懒的一面。

    这样的窦昭,让宋墨觉得真实而又……亲近。

    他草草地梳洗了一番,心满意足地上了炕。

    窦昭就问他:“一个封红五两银子,少不少呀?”

    宋墨看她手边堆了一堆封红,惊讶道:“你怎么有那么多小额的银票?”

    窦昭笑着瞥了他一眼,道:“难道我就不能有私房钱吗?”

    宋墨尴尬地笑,道:“你包了多少银子?我明天让陈核补给你。”

    “那倒不用了。”窦昭低了头继续包着银票,“如果不能中饱私囊,谁愿意主持中馈,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啊?”

    宋墨不禁失笑。

    他刚把颐志堂的内院交给了窦昭打点。

    没有想到窦昭说话这样的有趣。

    他伏在炕上和窦昭说话:“一年不过几千两银子的开支,你怎么中饱私囊啊?”

    “这你就不懂了。”眼前的男子眉眼如此的精致漂亮,就是说话,也变成了让人赏心悦目的事,窦昭继续和他胡扯,“这银子从来都是积少成多的。同样是山楂糖,南京出的就比京都出的味道要好,可也贵八文钱;同样是福饼,福建出的不过比山东出的个大,虽然味道差不多,却要贵二十几文钱……这难道都不是银子?”

    宋墨骇然:“你不会连这几文钱都要克扣吧?”

    “我是这样没有品的人吗?”窦昭嗔了宋墨一眼,“有几个人是靠攒钱攒出了千万家财的?何况是这种从自己嘴里省银子的事——岂不是自己克扣自己?鲥鱼四月上市,三月就网了来卖,价格却是四月的一倍有余;辽东的米软糯,九百文一石,江南的籼米硬朗,七百文一石,做粥的时候用两碗辽东米加一碗籼米,做饭的时候用两碗籼米加一碗辽东米,做出的粥和饭都好吃……一年下来,也有个五六百两银子的进账,拿了一半到银楼去存着,一年也有六分的利钱;再拿了另一半的银子放给那些贩棉花、贩茶叶的贩子,却是十五分的利,两年下来,也有一、两千两的银子……怎么就不是钱了?”她说着,神色有些恍惚,想起了自己刚嫁到济宁侯府时的情景。

    宋墨却听得心酸。

    窦昭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吃个粥饭还要用两种米掺着,这是什么样的日子才能逼出这样的法子来……

    他决定,再也不问那印子钱的事了。

    若是这样能让窦昭安心,能让窦昭高兴,何乐而不为?

    京都的勋贵之家,谁不做点这事那事的补贴家用?他老婆不过是放个印子钱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趿了鞋下炕,半蹲在了楠木床的床踏上。

    “寿姑,”宋墨正色地道,“我每年再给你加五千两银子吧,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好不好?”

    他微仰着头,凝视着窦昭,墨玉般的眸子,仿佛被水浸透了似的,如澄净的湖面,倒映着她的影子。

    窦昭愕然,随即明白了他的心意。

    她顿时眼睛有些湿润。

    她从来都不怕付出,可有时候,你付出了,别人却觉得是理所当然,纵然她再豁达,也有意难平的时候,何况她不是个豁达的人。

    她也有希望得到赞美、得到欣赏的虚荣心。

    窦昭有些激动,心里还涌起股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的羞涩,竟然有些赧然起来,半是掩饰,半是关心地道:“你养了那么多的人,正是缺银子的时候,五千两银子,可以养十个身手高超的护卫了,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要是缺银子,再向你要。”

    宋墨是个聪明人,又善于察颜观色,他全副心意都放在窦昭的身上,哪里还看不出窦昭的情绪。他想到了他们初见时的剑拔弩张,想到了她救他时的杀伐果断,想到了她答应他求婚时的冷静理智……他突然意识到,窦昭是个遇强则强的人,可若是遇弱呢……他忍不住心如鼓擂。

    “我现在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小家,内院的事自然就得和外院分开了。”他含笑望着窦昭,表情虽然带着几分不经意,可莫名的,窦昭却感觉到他好像在审视自己一样,还带着几分紧张,“你擅长理家,我多拨点银子给你,就当是我们的私房钱好了。”他笑道,“我一直想让河南冶铁名师欧师傅帮我仿隋唐时的名将打一柄槊,可惜母亲认为太危险,没有答应,之后又一直没有机会办这事。我把银子给你,你帮我收着,到时候给我打柄槊好了。”

    男孩子好像都很喜欢这些东西。

    比如名剑,比如良驹。

    窦昭一向觉得这是件好事。

    相比起在梨园里包戏子,在八大胡同里一掷千金,这种爱好有着天壤之别,而且还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可答应后才想到,既然蒋氏不同意,可见打槊这件事并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也许有让人为难的地方。

    窦昭不由问道:“打槊有些什么条件?”

    “就是很花时间,很费银子。”在窦昭答应他的那一刹,他就知道,自己找对了方法,窦昭慷慨大方,不会把那些身外之物放在眼里,能打动她的,唯有真心的关心,宋墨压制着心里的激动,笑道,“比如说槊长三尺,需要上好的胡杨木,偏偏这胡杨木长在边陲,生长缓慢,一年也长不到两分,还要树杆笔直,就不太好找了……这还都是次要的,我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的,大舅却觉得这样容易在我手上留下茧子,内行的人一看就会先起了戒心,便让我练了内家功夫,”说着,他将手掌摊给窦昭看,果真是晶莹剔透,像玉雕的似的,不要说茧子,就是个疤痕也没有,窦昭觉得比自己的手还要细腻柔软,“母亲怕我得了槊,改练槊术,荒废了内功,所以才不同意给我打槊的。”

    窦昭既然答应了宋墨,自然会帮他办到,到底是不是这样,她一打听就清楚了。

    她可不想让宋墨处于险境。

    他可是她费了老大功夫才保住的人。

    她望着他单薄的衣裳,不由道:“炕上的褥子软不软和?要不要到床上来睡?”

    “好啊!”宋墨一跃而起,脸上有掩饰不住的雀跃。

    窦昭窘然。

    她只是关心他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可此时再解释,不仅有欲盖弥彰之嫌,还显得有些矫情。

    窦昭脸上火辣辣的,正要腾了地方给宋墨,门外却传来素心的声音:“世子爷,夫人,国公爷回来了,派了人来传话,让您二位过去。”

    宋墨和窦昭俱是错愕,宋墨的眉宇间更是闪过一丝不快,说了句“知道了”,吩咐素心进来服侍窦昭更衣。

    窦昭则是暗暗地松了口气。

    她一面下床更衣,一面问宋墨:“知道是什么事吗?”

    宋墨想了想,道:“可能是听到皇上让我明天带你进宫的消息了——陶器重,没有这么快回来。”

    窦昭颔首。

    如果皇上迁怒于宋墨,大可以责罚宋墨一番,既是让宋墨带她进宫,多半是有恩赐。

    一旦她获得了太后娘娘或是皇后娘娘的认可,除非她败坏门风被人当场捉住,否则英国公永远不可能强迫宋墨休妻了,这一点,宋宜春应该很明白,也应该很担心。

    窦昭和宋墨去了樨香院。

    九月的樨香院,虽已没有了满院的飘香,桂花树却依旧绿意盎然。

    宋宜春不知道在哪里喝了酒回来的,虽然梳洗过了,还是难掩身上的酒意。

    待宋墨和窦昭给他行过礼,他目光闪动,表情显得有些诡异,慢条斯理地道:“我已经决定了,娶蔚州卫都指挥使华堂的长女为继室,过几天就会下定,你若是没事,就在家里帮忙打点打点。”最后一句,却是对宋墨说的。

    宋墨和窦昭都十分的震惊,可也都没有流露出异样的表情来,齐齐恭声应是,问宋宜春还有没有什么交待,如果没事,就先行告退了。

    宋宜春有些失望。

    自己的这个儿子,任何时候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不知道什么事能让他吃惊。

    他有些讪讪然。

    但儿媳妇窦氏的平静,却让他很是意外。

    看她那样子,应该是个聪明人,难道她不知道自己续娶华氏的用意?

    想到这些,他心里又升起几分希望。

    儿媳妇若是敢插手他的事,他就能以不孝为由夺了她的夫人之位。

    一个没有夫人之位的世子之妻,先就底气不足,能干什么?

    宋宜春又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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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

第二百六十四章 突然

    宋墨回到颐志堂的时候,全身都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足以让远远看见他的人都噤若寒蝉,可他却下保证似地对窦昭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他父亲想娶谁就娶谁,他根本不关心,可若是父亲想找个人来打压窦昭,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窦昭见他的鬓角都有青筋冒了出来,不由得安抚他道:“事情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这不还没有下定吗?还好父亲提早告诉了我们,要是下了定之后我们才知道,我们岂不是更被动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知道公公怎么突然和华家搭上了关系,才能见招拆招。”

    不管宋宜春是看中了华家的女儿,还是为了压制她才决定续弦的,在她没有掌管英国公府内院之前,她都不希望这件事发生。

    华家就是汪清沅上一世的婆家。而华家的强势与蛮横,给窦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没想到,她这一世竟然要和华家打交道!

    宋墨被父亲气糊涂了,听窦昭这么一说,他很快冷静下来,叫来了陈核:“你去问问杜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父亲要联姻,杜唯那边不可能一无所察。

    陈核应声而去,可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宋墨和窦昭还没来得及换件居家的衣裳,陈核就折了回来:“世子爷,杜唯派了个人过来,说是有件关乎国公爷续弦的事,十万火急,正在二门外等着通禀。”

    看样子杜唯并没有失职。

    宋墨神色微虞,让陈核把人领到书房去,然后对窦昭道:“你换了衣裳也一块儿过来听听。”

    窦昭也想知道宋宜春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应了一声,匆匆换了衣裳,去了书房。

    杜唯派过来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厮,相貌、身材,都十分的普通,是属于那种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到的人,口齿却很伶俐,显露出几分不平凡来。

    “……蔚州卫丘灵千户所的千户,出了借袭不还之事,被苦主告到了兵部,兵部查证属实,又因苦主家没有承袭之人,因而准备收回丘灵千户所世袭千户之职。华堂想让长子顶了这个缺,就走了长兴侯的路子,到京都来送银子。”小厮没想到还会有人进来旁听,不由瞥了一眼,谁知道这一瞥之下,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说话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正好在五军都督府门口碰到了国公爷,后军都督府掌印都督安陆侯就拉了国公爷去喝酒,国公爷好像正巧没什么事,就跟着一起去了。席间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一散席,那华堂就满脸兴奋地吩咐贴身的随从往蔚州赶。因为您曾经吩咐过,不管国公爷做什么事,只要有一点异常,就要想办法弄清楚。盯梢的人就给杜爷传了个暗哨,杜爷派了人,装作打劫的劫匪,从那随从身边摸出封信来,这才知道华堂知道国公爷没有续弦,想把长女嫁给国公爷,由安陆侯作媒,国公爷没有拒绝,华堂忙让人去蔚州给华夫人报信,索要华大小姐的生庚八字。杜爷看着情况不对,忙吩咐小的来向世子爷讨个主意。”

    宋墨一双眼睛寒星似的,道:“送信的人发现信丢了没有?”

    “没有。”小厮不敢再看窦昭,眼观鼻,鼻观心,声音也渐渐恢复了沉稳,“杜爷又派人将书信塞了回去。”

    宋墨点头,怕窦昭听不懂,解释道:“各卫所千户、百户多是袭职。有时父亲去世了,儿子尚小,不能管理卫所,就将这袭职借与亲戚,说好五年或是十年归还。那讲信誉的还好,会按期归还;不讲信誉的,常常一借不还。想必这个丘灵千户所千户的袭职借与了亲戚,结果儿子没长大成人就没了,和亲戚讨价还价,最后条件讲不拢,那户人家索性把亲戚告到了兵部,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别想讨了好去。而蔚州卫隶属大同总兵府,大同总兵府又属五军都督府后军都督府督管,华堂若是想让长子顶替丘灵千户所千户,必须得到长兴侯石端兰和后军都督府掌印都督安陆侯周朝与的支持。”

    小厮的话,窦昭都听得懂。

    她微微颔首。

    宋墨冷笑:“华堂打的好主意!只可惜是这次拨错了算盘珠子。”他吩咐那小厮,“你去跟杜唯说,让他把华家的人盯紧了,包括安陆侯在内,我要知道他们这几天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小厮应声退了下去。

    宋墨和窦昭回了内室。

    窦昭给宋墨倒了杯茶。

    宋墨坐在临窗的大炕上一边喝着茶,一边想着心思。

    窦昭看他这样子,自己哪里还有睡意,陪坐在一旁,做着针线。

    宋墨笑道:“你快去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进宫。”

    窦昭希望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一个好印象,的确不太想熬夜,可看着宋墨这样,她也躺不下去,不禁道:“反正蔚州到这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也早点歇了吧!睡一觉起来,精神更好,头脑也更清醒,说不定就有了好主意。”

    宋墨点头,上了床,靠在床头继续想着心思。

    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旖旎。

    窦昭又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种矛盾的心情,恐怕只有两世为人的人才能明白。

    ※※※※※

    翌日丑时刚过,宋墨和窦昭就起了床,按品着装后,两人去给宋宜春问安。

    宋宜春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脸上逗留了好一会,仿佛要从他们神色间发生些什么就好,最终却一无所获,不由锁着眉头,挥手让他们退下。

    并没有送他们进宫的意思。

    这样更好!

    窦昭和宋墨坐车往宫里去。

    一路上不时遇到上早朝的马车和轿子。

    三品以上官员的马车前和轿子旁都有随从提着写了姓氏的气死风灯笼,三品以下的官员则提着光秃秃的气死风灯笼,大家一看就知道是谁的马车和轿子,大家按品回避,秩序井然。

    窦昭看着有趣,心情大好,在人群中想找到伯父或是父亲的马车,可惜没看到。

    等进了宫,他们才知道皇上已经去上早朝了。

    宋墨笑道:“我们在这里等会儿。”

    不等难道还能回去不成?

    窦昭抿了嘴笑。

    宋墨看着她情绪还好,心中略定。

    左右都是宫女,两人也不好说什么,枯坐在那儿喝了几杯茶,眼看着天色大亮,才有内侍匆匆跑了过来。

    “世子爷,皇后娘娘去了慈宁宫,让您去慈宁宫叩见。”

    窦昭和宋墨又往慈宁宫去。

    上一世她虽然每逢大小朝见也进宫,可都是顺着那些朝见的内、外命妇一起,大家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偶尔抽空小声说上两句话,好像很快就到了。不像现在,一路上全是耸立的高墙、寂寥无人的夹道,不管从哪个方向看去都是一样的,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似的。

    她这才深刻地体会到,在宫里当值,也是件苦差事,难怪魏廷珍不愿意魏廷瑜出来领差事了。

    宋墨见窦昭额头沁出几滴汗珠来,掏出块帕子递给她:“擦擦汗,马上就到了。”

    领他们去慈宁宫的内侍不由回头看了窦昭一眼。

    窦昭正朝着宋墨微笑,并没有注意到。

    内侍领着他们进了慈宁宫,直接往后面的偏殿去。

    窦昭知道,那里才是太后娘娘的寝宫。

    上一世,她最多只到过正殿,路上不免左右打量了几眼。

    一个相貌娟秀,正值花信年纪的宫女正站在偏殿前等。

    宋墨朝她拱了拱手,称着“兰姑姑”。

    窦昭则上前曲膝行礼,跟着喊了声“兰姑姑”。

    兰姑姑笑着点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窦昭,目光柔和,对她颇为友善,转身领着他们进了偏殿。

    偏殿里只有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

    太后娘娘穿着家常的丁香色妆花褙子坐在罗汉床上,乌黑的头发整整齐齐地绾着个纂儿,只在手上戴了枚鸽子蛋大小的祖母绿戒指,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实际上五年前已过了六十大寿。

    皇后娘娘坐在太后娘娘的下首,皮肤白皙细腻,容长脸,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非常的明亮。她的眼角虽然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却并不让人觉得她憔悴,反而让人觉得她非常的和蔼可亲。

    这两位,窦昭在上一世都曾不止一次的见到过,可那时候,两人给她的印象却和此时完全相反。

    太后娘娘和蔼可亲,皇后娘娘肃穆端庄。

    特别是太后娘娘,她最后一次见到太后娘娘的时候,皇上已经殡天,辽王封太后娘娘为太皇太后,她们这些外命妇奉命进宫朝贺。太后娘娘形容枯槁,如同八十岁的老妪,由人搀扶着,没有完成授命仪式就晕了过去,没过两天,就病逝了。

    她至今还记得太后娘娘那骷髅般僵硬的面孔。

    窦昭低了头,和宋墨给两位娘娘行了叩拜之礼。

    然后她听到皇后娘娘声音温柔地对太后娘娘道:“虽说是在乡野长大的,可这礼仪却觉得不错,可见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窦昭想到这位皇后娘娘升格为太后娘娘之后,竟然敢杖毙了辽王的宠妃,而已贵为天子的辽王却大气也不敢吭一声,就觉得有些紧张。

    她垂着眼睑,恭敬地垂手肃立在一旁,听到太后娘娘略有些不悦地道:“北楼窦氏,乃是诗书礼仪传世之家,教养出来的姑娘,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窦昭就听见皇后娘娘忙笑着应了一声“是”,声音显得格外的温驯。

    这样的皇后娘娘,并不是她前世所了解的那个皇后娘娘。

    太后娘娘朝着窦昭招手:“你走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

    姐妹兄弟们,出了个大错误。

    有YY语音的采访,家里的话筒有问题,特意出门去买话筒,然后用定时发布,结果点错了时间,非常的抱歉~~~~(>_<)~~~~没想到会出现这种错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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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封诰(加更求粉红票)

    莲子米大小的珍珠头面,散发着莹莹光华,低调而华丽,气势略微弱一点的人都压不住,让人看得见珍珠看不见戴珍珠的人。偏偏窦昭身材高挑,眉宇间英气逼人,珍珠的光华不仅没有让她面目模糊,反而柔和了她面部的线条,让她变得明媚照人,光彩夺目。

    太后娘娘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叫了一声“好”,笑道:“这孩子,倒是个会打扮的。”

    窦昭曲膝行礼道谢。

    举止大方,不亢不卑,仿佛无数次经历过这种场合,雍容而优雅。

    太后娘娘不住地点头,毫不掩饰她的欣赏。

    宋墨的嘴角,忍不住地翘了起来。

    皇后娘娘看着掩袖而笑,起身在太后娘娘身边低语了几句,太后娘娘愕然,朝宋墨望去,随后呵呵地笑了起来。

    窦昭不解,睃了宋墨一眼。

    宋墨正满脸困惑地望着两位娘娘。

    太后娘娘见状,笑得更欢畅了,吩咐兰姑姑:“去,把前几天福建进贡来的橘饼端出来给砚堂和她媳妇尝尝。”

    兰姑姑微愕,忙笑着应“是”,退了下去。

    宋墨和窦昭上前谢恩。

    太后娘娘就指了一旁的绣墩,道:“砚堂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既然嫁给了砚堂,就是自家人了,坐下来说话吧!”语气很亲切随和。

    宋墨笑着谢恩,坐了下来。

    窦昭有样学样。

    兰姑姑领着几个宫女端了茶点上来。

    除了太后娘娘所说的橘饼,还有驴打滚。豌豆黄之类的点心。

    窦昭向兰姑姑道了谢。

    太后娘娘就问窦昭:“你今年有多大了?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

    窦昭站了起来,恭敬地道:“臣妾今年十七岁,家里只有一个妹妹。”

    “坐下说话,坐下说话。”太后娘娘笑道,“看你是个大方的,怎么行事又小气起来。”说着,太后娘娘笑盈盈看了宋墨一眼,道,“你比我们家砚堂大一岁!”

    窦昭差点要擦汗。

    上一世,她也长得这副样子。回话的时候也是如此的恭敬有礼。不管是太后娘娘还是皇后娘娘,可都不曾说她太过恭敬!

    窦昭抿了嘴笑,简洁明快地应了一声“是”。

    太后娘娘对她的坦然很喜欢,问窦昭都读了些什么书。平日里在家里都有些什么消遣。嫁到英国公习不习惯。在娘家的时候有没有学过管家……等等,都些家长里短的事,态度和蔼。如邻家长辈。

    窦昭想着宁德长公的话,笑着高声地一一作答。

    皇后娘娘就看了宋墨一眼,脸上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表情。

    太后娘娘很是满意窦昭的回答,突然感慨道:“你婆婆倒是个能干的,可惜去的太早了……”

    窦昭就看见皇后娘娘擦了擦眼角,宋墨也变是沉默起来。

    她突然意识到,蒋氏,肯定很得太后娘娘的喜欢。

    果然,兰姑姑忙上前劝慰太后娘娘。

    半晌,太后娘娘才收了戚容,重新和窦昭、宋墨、皇后娘说起话来。

    有内侍进来禀道:“皇上下了朝,问英国公世子爷和窦氏到了没有。若是到了,就去乾清宫觐见。”

    大家都很是惊讶,皇后娘娘更是问那内侍:“窦氏也去吗?”

    内待应“是”。

    皇后娘娘看了太后娘娘一眼。

    太后娘娘沉吟道:“那就去吧!”

    宋墨和窦昭忙起身告辞。

    太后娘娘就吩咐宋墨和窦昭:“不要让皇上等急了。”又吩咐兰姑姑,“把有几日皇上孝敬我的那串红玛瑙手串赏给窦氏——年轻人,戴这些鲜艳的东西好看!”

    皇后娘娘这才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来凑过热闹。”她喊着“云英”,一个三十多岁、相貌寻常的宫女走了出来,皇后娘娘道,“赏窦氏一对碧玉簪!”

    显然是早有准备。

    宋墨和窦昭跪下来谢恩。

    太后娘娘就对宋墨道,“砚堂,你没事的时候就带着你媳妇到宫里来玩,我听宁德说,窦氏的叶子牌打得很好,到时候来给我们凑个角女。宫里的那些嫔妃,输了怕赔银子,赢了又怕我不高兴,打起牌来实在没什么意思……”语气颇多抱怨。

    大家都笑了起来。

    宋墨和窦昭趁机辞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去了乾清宫。

    上书房外,几个穿着绯色官服的男子正站在庑廊下等。

    看见宋墨和窦昭走了过来,都不由惊愕地抬头打量。

    有人“咦”了一声。

    窦昭眼角的余光不禁瞥了过去。

    高大挺拔的身材,白净的皮肤,炯炯有神的眼神,脸上还带着沐如春风般的笑容。

    竟然是五伯父!

    窦昭愕然,不由抬睑。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碰到了一起。

    窦世枢的表情顿时显得有些呆滞。

    窦昭正寻思着要不要朝着他笑一笑,打个招呼,已有内侍出来笑道:“皇上刚才还再问,世子爷怎么还没来?让奴婢们催一催……奴婢这就去禀报。”说完,又进了上书房。

    她只好朝着窦世枢眨了眨眼睛,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那里等候。

    四周鸦雀无声。

    有高大白胖,穿着仙鹤补子的大臣从上书房里出来,眉头拧得紧紧的。

    看见窦昭,他神色懵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宋墨就悄声对窦昭耳语:“他就是沐川。”然后朝沐川笑了笑。

    窦昭睁大了眼睛。

    原来沐川长得这副样子。

    沐川则张大了嘴巴,指了指窦昭。然后又慢慢地放下了手,收敛了脸上的惊容,表情威严地点了点头,昂首挺胸地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

    这下轮到窦昭惊愕了。

    有人从上书房里走了进来。

    “世子爷,夫人,”他笑吟吟地和宋墨、窦昭道,“皇上请世子爷和夫人进去说话。”

    窦昭定晴一看,竟然是汪格。

    她顾不得汪格计较称呼上的错误,端容和宋墨进了上书房。

    皇上年过四旬,中等身材。和所有的中年男子一样。已经开始发福,但眉目间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朗。

    他打量了窦昭几眼,对宋墨道:“既然成了亲,就要像个大人了。要支应起英国公府的门庭。遇事多思量。行事也要更谨慎才是。不要坠了英国公府的百年清誉。”

    宋墨恭谨地应“是”。

    皇上点了点头,道:“下去吧!”

    窦昭暗暗惊讶。

    这就完了!

    难道一大清早的把他们叫进宫来,就是为了说这几句话?

    她跟着宋墨磕头谢恩。退出了上书房。

    窦世枢正在外面等,见他们出现,忙低声道:“皇上叫你们来干什么?”声音急促,额间还有细细的汗冒出来。

    “也没什么。”宋墨简短地道,“就是见我们成了亲,嘱咐我们要好好过日子。”

    窦世枢骇然。

    皇上撇下满院子的肱骨之臣把宋墨叫到上书房,就是为了嘱付他要好好的过日子?

    他满脸的置疑,还想再问,汪格已笑道:“窦阁老,皇上宣您进去。”

    窦世枢看了窦昭一眼,跟着汪格匆匆进了上书房。

    皇上歪在临窗的大炕上,看着窦世枢给他行了礼,道:“你侄女和你长得还挺像的。”

    窦世枢吓了一身冷汗,不知道皇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忙道:“微臣几兄弟长得都很像。”

    皇上“嗯”了一声,旁边的内侍就递了份奏折给窦世横。

    “你看看。”皇上道,“淮安送上来的折子。说是有个叫武生的秀才,诱拐良家妇女为妾,三年前被下了大狱,竟然在狱中暴病生身。结果年初那武生的妾室牵扯到另一桩案子里,审出那武生的妾室并非什么良家妇女进。你派个人,会同大理寺一起重审此案……”说起正事来。

    窦世枢忙收敛了心绪,认真地召对。

    可一出了宫,他就迫不得已地回了榆树胡同。

    “你去看看寿姑,”他吩咐妻子,“顺便问问寿姑,皇上召她去乾清宫都问了些什么?”

    五太太听着吓了一大跳,忙道:“寿姑去了乾清宫?”

    窦世枢就把遇见了窦昭的事跟五太太说了一遍。

    五太太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可寿姑才刚刚嫁过去,昨天才过了初九日……”

    她一个做长辈的,无缘无故,怎么好这个时候去拜访侄女?

    窦世枢皱眉。

    五太太就道:“要不,让蔡氏过去看看?”这样也有些不合规矩,有巴结宋家之嫌,可总比她这个做长辈的去要好得多。

    窦世枢道:“让她把皇上都和他们说了些什么问清楚了。小孩子家,不知道深浅,皇上寻常一句话,有时候都含着深意,他们未体会得到。”

    “我知道了。”五太太去了蔡氏那里,吩咐她去拜访窦昭。

    蔡氏听说窦昭今天进了宫,还被叫去了乾清宫,骇然之后是满脸的艳羡,连声应是,可等五太太一走,她一面敷粉绾髻,一面派人去跟母亲蔡太太禀告这才去了英国公府。

    英国公府正噼里啪啦地放着鞭炮。

    宋墨和窦昭是正午出的宫,末初时分就有圣旨道,封了窦世为“世子夫人”,超一品。

    “真是天威难测啊!”知道窦昭进宫始末的素心双手合十,朝着西边揖了揖,感激地道,“你说皇上只看了您几眼,一句话也没有问您,我还在担心,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可没想到转眼间却下了圣旨,这可真是菩萨啊!”她又揖了揖。

    窦昭却在想汪格的那声“夫人”。

    他到底是有意的呢?还是无意的?

    今天应该不会错了。

    ⊙﹏⊙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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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大家。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 相觑

    宋墨却在嘱咐严朝卿:“……嘉定伯那里,你‘抽’个空走一趟。”

    嘉定伯,万皇后胞弟、顾‘玉’的舅舅万程,字鹏冀。

    严朝卿会意,起身道:“我这就去准备。”

    宋墨颔首。

    有小厮进来禀道:“世子爷,槐树胡同那边的十少‘奶’‘奶’过来了。”

    宋墨道:“是来见我的吗?”

    小厮忙道:“不是,是来见夫人的……”

    宋墨淡淡地道:“既然是来见夫人的,你禀了我做什么?”然后对严朝卿道,“把他换个地方当差吧!”

    严朝卿看了那小厮一眼,应了一声是。

    小厮却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宋墨的面前,咚咚地磕起头来。

    松萝忙指着几个人将那小厮架了出去。

    宋墨吩咐严朝卿:“我再也不想听到这样诛心的话了。”

    严朝卿应“是”,退了下去。

    松萝就担心地问道:“真的不用禀了世子爷吗?”

    严朝卿看了他一眼,半是警告半是感慨地道:“若是连夫人都信不过了,世子爷大概宁愿被出卖吧!”

    松萝听得稀里糊涂,‘摸’着脑袋直发愣。

    严朝卿笑道:“听不懂就不要想了,你只要记得,敬夫人如敬世子爷就是了。”

    严先生是世子爷的军师,听军师的肯定不会有错。

    松萝高高兴兴地应着“听您老的”,下去处置那小厮了。

    严朝卿却直皱眉。

    这个陈曲水,怎么还没有来?

    他不会是把自己的话置之脑后了吧?

    正日夜兼程地往京都赶的陈曲水打了个喷嚏。

    ※※※※※

    窦昭在‘花’厅见了十堂嫂蔡氏。

    蔡氏喜盈盈地恭喜窦昭:“……可巧让我给遇到了。静安寺胡同那边还不知道吧?要不要我去给七叔父递个信?”

    或者是因为相信宋墨,窦昭对自己提前得到“夫人”的诰封很平静,听蔡氏这么说,才惊觉得自己能提前得到诰封也是皇家的恩典,父亲知道了想必会很高兴。

    她笑道:“我让素心去给父亲报个信就行了,不必劳动十堂嫂了。”说着,朝素心笑道,“你给静安寺胡同和猫儿胡同那边都去报个信。”

    六伯母那里,也要说一声才是。

    素心笑着领命而去。

    窦昭就问蔡氏:“十嫂找我可有什么事?”

    封了世子夫人,除了要做相应品级的礼服,打造首饰,还要打赏仆‘妇’,告知窦家的亲戚朋友,试探宋宜‘春’的反应……她有很多事要做,实在没空和蔡氏打太极。

    蔡氏可以想象窦昭的繁忙,怕窦昭不耐烦,笑着将五太太差她拜访的来意告诉了窦昭。

    虽然宋墨说没事,可窦昭觉得让五伯父从另一个角度帮她分析一下皇上的意图也好,也许会有新的收获,若是五伯父能从中发现点和辽王有关的事,那就更好了。

    她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蔡氏。

    谁知道蔡氏却听得两眼发光,一会儿问“太后娘娘真的说了世子爷是她老人家看着长大的,您嫁给了世子爷,就是自家人了?”,一会儿又问,“太后娘娘赏的东西,真的是皇上孝敬的吗?”,一会儿又道“太后娘娘问起您娘家的事,您怎么也没详细地说说?”,把窦昭给问烦了,脸‘色’一沉,道:“十嫂您问这些话,到底是五伯父和五伯母的意思?还是您自己的意思?”

    蔡氏脸‘色’通红。

    窦昭端了茶。

    她恼羞成怒,却又不敢表‘露’,一张脸涨得像猪肝,直到回到槐树胡同,脸上还残留着掩饰不住的愤怒。

    蔡氏的贴身嬷嬷看着吓了一大跳,忙道:“您这是怎么了?”

    蔡氏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咬着牙道:“没什么。”然后问道,“我娘那边可有什么话传过来?”

    贴身嬷嬷贴了她的耳朵道:“太太说,让您无论如何也要把四姑‘奶’‘奶’伺候好了。济宁侯要给五姑‘奶’‘奶’请封侯夫人,报到吏部,吏部迟迟没有回音,还是五太太亲自给吏部司封司郎中的太太打了声招呼,吏部这才把折子递了上去,就是这样,到今天还没个音讯。”

    蔡氏倒吸了口冷气,又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这才让心情平静下来,换个了副欢天喜地的模样,去了五太太居住的上院。

    ※※※※※

    宋宜‘春’的脸上却能刮下一层霜来。

    宋墨和窦昭进宫,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问了些什么,英国公府经营数代,他自有办法知道。对于窦昭提前得到诰封,而且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得不怀疑到宋墨头上。

    “你给我盯着世子身边的严朝卿,”宋宜‘春’表情‘阴’霾地对常护卫道,“有些事他不会亲自出面,但肯定会‘交’给严朝卿去办。”

    常护卫拱手应“是”。

    小厮进来禀道:“陶先生回来了!”

    宋宜‘春’‘精’神一振,忙道:“快请陶先生进来。”

    常护卫撇了撇嘴,退了下去。

    陶器重的样子有些狼狈,看见宋宜‘春’连声称着“东翁”。

    宋宜‘春’上前两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陶器重,感叹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然后指了指身边的太师椅,“我们坐下来说话……你说有人追杀你,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会不会与世子有关?”

    陶器重垂头,一副愧对宋宜‘春’的样子,道:“是我大意轻敌了!”

    宋宜‘春’挑了挑眉。

    陶器重道:“窦家在真定是地头蛇,我们多问了几句窦家四小姐的事就被窦家的人盯上了,我们怕坏了窦宋两家的‘交’情,又不敢说是英国公府的人,只好跑到卫所求助了!”

    “不对啊!”宋宜‘春’皱眉,“你们既然跑到卫所求助,窦家的人怎么还敢继续追杀你们?”

    陶器重忙道:“窦家之后的确没再追杀我们,不过我探得了要紧的事,急着赶回来给您通报,没有和卫所的人解释清楚而已。”

    宋宜‘春’对真定卫卫所向他邀功的事释然。

    陶器重道:“之前我们一直以为窦家四小姐是因为被继母王氏嫌弃,才会被窦家七老爷安置在真定的,原来并不是这样的——那王氏原是小妾扶正,进‘门’的时候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窦家四小姐的舅母是个厉害的人,抓着这点不放,窦家四小姐长大后,根本不尊重这个继母,窦家的人没有办法,这才让窦家四小姐留在真定的。”

    宋宜‘春’听着,脸‘色’沉了下去,道:“这么说来,窦家四小姐并不是我们以为的孤苦伶仃啰?”

    “这是老朽的疏忽。”陶器重自责地道,“没想到王家竟然拿赵家无可奈何,为了面子,竟然说是王氏不愿意教养窦家四小姐。”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不过,我查到,那窦家四小姐十分的泼辣,等闲人根本就管不住,窦家的人也都对她退避三舍,王氏看中了济宁侯,窦家这才睁只眼闭只眼,任由她们母‘女’去闹,没有人为窦家四小姐出头的。之后窦家四小姐亲自出面要嫁妆,窦家七老爷陪了一抬的银票,也是因为她撒泼惯了,窦家的人不得不息事宁人的缘故。”

    宋宜‘春’想到窦昭的陪嫁,想到了她第一天进‘门’就敢绵里藏针地和宋锦针锋相对,不由信了几分。而原本以为温驯柔善的媳‘妇’变成了河东狮吼的母夜叉,虽然令他头痛不己,但一样是不受窦家待见的‘女’儿,他心里好受了不少。

    “那现在该怎么办?”他问陶器重,“我听说蔚州卫华堂的长‘女’品貌出众,因眼孔太高,年过双十还没有出嫁,还想着‘摸’‘摸’那华小姐的底,若是个温顺敦厚的,就娶了进来,也好帮着管教天恩……”言下之意,现在只怕这打算要落空了。

    陶器重在心里叹了口气。

    难怪人们常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他还是少‘插’手英国公府的家务事为好。

    陶器重委婉地道:“您还正值壮年,身边也要有个人做伴。若是那华家小姐的确是品貌出众,娶进来照顾您的饮食起居,也未尝不可。”

    这说了等于没有说。

    宋宜‘春’叹了口气,赏了陶器重二百两银子,道:“你真定之行辛苦了,先下去好好地休息两天——安陆侯虽说要给我做这个大媒,可这具体的事务,恐怕还得你帮着打点。”

    陶器重笑着应喏,退了下去。

    那随从正焦急地在廊庑下等着,见他出来,不动声‘色’地和他出了樨香院,这才低声道:“国公爷怎么说?”

    来之前,两人已经商量好了说词。

    “国公爷没有疑心。”陶器重道,“不这样说不行啊!想那窦氏,如此的彪悍,只怕没几天府里上上下下就会知道,与其让人觉得那窦氏软弱可欺,倒不如说那窦氏十分的泼辣,反而能把我们给摘出去。”像是在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更像是要说服自己似的。

    随从不住地点头。

    宋宜‘春’却在屋里打着转儿。

    他到底要不要和华家联姻呢?

    照理说,华家根本帮不上他。可他要是不续弦,时间长了,那窦氏就更不好压制了。

    偏偏那窦氏又是个不好相与的,‘性’格温和的,只怕镇不住她;可若是娶个‘精’明能干的……他又实在是受够了。

    这可真是让他左右为难!

    而窦昭此时,去了宁德长公主的府第。

    宁德长公主的府第,和陆家的宅第只隔着一条街,两妯娌的关系非常的好,两家也因此走得很亲近。

    听说窦昭来拜访她,宁德长公主很是意外,问贴身的‘女’官:“最近可有什么事?”

    ‘女’官笑道:“听说英国公世子奉召,今天一早和夫人进了宫。”

    这很正常。

    宁德长公主想不出窦昭为什么要见自己。

    来报信的小丫鬟就笑盈盈地道:“长公主,英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说了,她刚刚接到了圣旨,被封为了‘夫人’,她是特地来向您道谢的!”

    宁德长公主恍然,笑道:“请她进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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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这两天状况连连,刚才贴了文,竟然忘了点“发布”……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

第二百六十七章 拜访

    宁德长公主的宴息室里摆放着用花缸种植的花树,虽然已是深秋,却依旧长得郁郁葱葱,看上去一派绿意盎然。

    窦昭走进去的时候不由精神一振,恭敬地上前,给坐在罗汉床上的宁德长公主行着大礼。

    宁德长公主一愣,道:“快起来,快起来!用不着行大礼。”

    陪她同来的陆时的妻子——陆二太太忙上前去搀她。

    窦昭却不肯起来,道:“若不是得了您的指点,我甚至不知道今天该穿什么衣裳进宫才合适,更不要说能得到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赏赐,并被皇上提前封为‘夫人’了。”执意给宁德长公主行了大礼。

    做了好事,不一定要求回报,可有人因此衷心地表示感谢,却能让人倍感愉悦。

    宁德长公主呵呵地笑,指了身边的空位:“坐下来说话。”

    窦昭自然不会如此托大。

    她笑着道谢,坐在了宁德长公主下首的绣墩上。

    宁德长公主看了不由暗暗颔首,等丫鬟们上了茶点,问起她进宫的事来:“太后娘娘在哪里见的你?是谁领你们进去的?太后娘娘可安好?”

    窦昭仔细地答了,并道:“……太后娘娘听您说我会打叶子牌,还让世子爷得了闲把我带进宫去,陪着她老人家打叶子牌。”

    宁德长公主笑道:“听说你从小跟着窦家的太夫人在真定长大,想必常在她跟前尽孝,所以才得一手好牌!”

    窦昭汗颜。

    因为前世的记忆、今生的不喜,虽然同住在真定,她却很少陪二太夫人消遣,会打叶子牌,却是前世常常在田氏跟前尽孝的缘故。

    可不管怎么说,宁德长公主有意在太后面前提起她来,都是给了她一次难得的机会,她再次向宁德长公主道谢。

    宁德长公主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二伯母进宫的时候,我也曾提点过她,她却没有你这样的造化。可见这种事也要看是谁。”

    陆二太太不由脸色一红。

    窦昭忙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长公主的好意,却让我等铭记在心,不胜感激。”

    陆二太太不住地点头。

    窦昭却突然感慨道:“世人都知道这世上最亲的,莫过于血亲了。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可若是遇到什么事的时候,有些人却是宁愿把好处给了别人,也不愿意给自己的血亲。还振振有词地说什么‘把好处给了别人,还是个人情,能得了别人的一声称赞;把好处给了亲戚,那些亲戚还当是天经地义的,不仅不说一声好,若是事情出了岔子,还要责怪你没能力,还得焦头烂额地帮着他们善后’……他们却没有想到,生死关头,能全心全意、不计得失帮你的,还是那些亲戚。”

    宁德长公主听着眉眼微动,低头喝了口茶,悠悠地道:“但生死关头,那些落井下石、置你于死地的,也是那些血亲……”

    “是啊!”窦昭应着,灿然一笑,道,“看我,来看您还说这些话——可见这亲戚和朋友一样,也要分个好坏,不能一味地只看亲疏,也不能一味地姑息迁就。”然后她话锋一转,笑道,“世子爷说,请封世子夫人,朝廷是有章程的。皇上降下特旨诰封,本朝以来屈指可数,也是皇上对我们的恩宠,应该好好庆祝一番才是。我们想趁着这几天天气还好,明天在家里办个赏菊宴,请亲戚朋友们都到家里来热闹热闹。”她说着,笑着望了陆二太太一眼,“还请长公主和二表婶大驾光临。”

    陆二太太之前已经知道了,倒没有什么,宁德长公主却很意外,问身边的宫女:“明天是初几?”

    宫女忙笑着应道:“明天是初四。”

    宁德长公主想了想,道:“明天我正好没事……那我们就一早过去。”最后一句,却是吩咐陆二太太。

    陆二太太恭声应是。

    窦昭也很高兴。

    大家聊了会儿天,她起身告辞。

    陆二太太送了窦昭出门。

    宁德长公主则由个宫女模样的女官扶着回了内室。

    “砚堂的媳妇,有点意思!”她对那女官笑道,“句句话都有深意。”

    那女官显然听懂了宁德长公主的话,态度恭谨地道:“那您明天还去英国公府吗?”

    “去!怎么不去?”宁德长公主笑道,“她说的话也有些道理。定国公府遇难,砚堂帮着跑前跑后,亲儿子也不过如此了!”她说着,笑容渐敛,声音也低了下去,“涵儿和沁儿都比砚堂年长,却不及砚堂良多,陆家到今日,已有凋零之意了。若是砚堂能照顾一二,也许涵儿和沁儿的儿孙辈里还能出一两个能支应门庭的人……”

    那女官吓了一大跳,忙道:“长公主言重了,我看涵少爷和沁少爷孝顺懂事……”

    宁德长公听着摆了摆手,颇有些不悦地打断了女官的话:“你从小服侍我,我们的情份不同一般,这客套话别人说得,你却说不得。”

    女官赧然,低下了头。

    宁德长公主看着,叹了口气,喃喃地道:“就看这窦氏是个怎样的人了!她若是个知恩图报的,我也不介意借她几分力使使……就看她会怎么选择了……”说完,仿佛在等候什么似的,细细地品起茶来。

    一时间屋子里落针可闻,极其安静。

    那女官更是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不一会儿,有小厮匆匆地跑了进来。

    “长公主,”他禀道,“世子夫人去了二老爷的宅第。”

    宁德长公主闻言,长长地透了口气,吩咐女官赏了那小厮一两银子,露出欣悦的笑容。

    ※※※※※

    窦昭天擦黑时才回到英国公府,正好遇见宋墨和严朝卿从书房里出来。

    “用过晚膳了没有?”宋墨问窦昭。

    窦昭摇了摇头,道:“我从陆老夫人那边出来,又去了趟延安侯府和景国公府,请了汪家和张家的人赴宴——既然决定了要把他们当亲戚般的走动,不如就趁早走动起来好了。”

    宋墨点头,道:“我也还没有用晚膳,不如一起吃!”

    严朝卿忙告辞。

    窦昭有些不好意思。

    宋墨却若无其事地去了厅堂。

    窦昭只好跟了进去。

    两人都没有发现已经走到了门口的严朝卿回过头来,凝视着他们,直到厅堂的帘子垂落将两人的背影挡住,他这才转身离开。

    窦昭问宋墨:“你怎么还没有用晚膳?”

    “一直和严先生商量父亲的婚事呢!”宋墨直言道,“想了几个法子,虽然都可行,可我总觉得治标不治本,想再想想!”

    窦昭进屋换了衣裳出来,宋墨已吩咐素心传膳。

    “可要我跟五伯父打声招呼?”窦昭和宋墨一东一西地在厅堂的方桌前坐下,“官员的升擢,是由吏部负责的。五伯父在吏部经营多年,如今又贵为内阁大学士,那些人无论如何也会卖五伯父一个面子的。”

    “暂时还不需要。”宋墨道,“我要先试试长兴侯石瑞兰会给华堂出多大的力。”

    窦昭想到长兴侯的为人,不免有些担心,道:“我听人说,请长兴侯出面办事,得用银子敲门。可只要长兴侯收了银子,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就算是事情万一办不成,银子也会原封不动地退回来……大家都说他很讲信用!”话说到这里,窦昭自己都觉很是荒谬,露出苦涩的笑容,“偷梁换柱,给儿子谋个袭职,只怕价钱不低,怕就怕长兴侯舍不得退银子……”只要长兴侯睁只眼闭只眼就能交差。

    宋墨冷笑:“不退,那他也得有这命花才行!”

    窦昭骇然,不由抹了抹并没有汗珠的额头。

    为什么事情一到了宋墨这里,都会变得……让人忍不住流冷汗呢?

    窦昭小声提醒宋墨:“长兴侯是大同总兵。”

    宋墨不以为然地道:“多的是人想做大同总兵。”

    窦昭无语。

    两人用过晚膳,去给宋宜春问安。

    下午,宋墨已经让人给宋宜春传话,说明天会在家里办赏菊宴,庆祝窦昭获得“夫人”的诰封,此时宋宜春却矢口不提此事,反而和宋墨说起他和华家的婚事来:“……家里也没有个主持中馈的人,我想请了你的大伯母过府协理。你们就不用操心这件事了。”

    实际上是防着窦昭趁此机会把主持中馈的权力抓在手里不放。

    宋墨神色淡然地说了声“好”。

    宋宜春瞥了窦昭一眼,见窦昭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那里,异常的温驯。

    一点也不像是个脾气泼辣的啊!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这念头在宋宜春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他觉得有必要再把陶器重叫来问问。

    正和随从在一起小酌的陶器重连着打了几个喷嚏,不禁小声嘀咕道:“这是谁在骂我呢?”

    赶在落日之前进了京都城的陈曲水,也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小厮问他:“您怎么了?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不用了。”陈曲水揉了揉鼻子,吩咐小厮,“你去英国公府找世子爷的幕僚严朝卿,就说我在鼓楼下大街的笔墨铺子里等他。”

    那里离英国公府也近些。

    不知道严朝卿找自己有什么急事?

    ※

    姐妹兄弟们,今天太忙,影响了写文,先贴个草稿,等会会捉虫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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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这段时间在外面跑得比较多,每次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静下心来写文,有些小错误,只能断断续续地改正,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

第二百六十八章 误会

    窦昭笔墨铺子里的大掌柜范文书预感自己要时来运转了。

    当初他原本已经做到了积芬阁的二掌柜,谁不夸他一声前程远大。谁知道晴天霹雳,窦家三老爷却突然指派他去帮着窦家四小姐打理一间小小的笔墨铺子。

    知道这是窦三老爷看重他的,谁不在道一声“恭喜”的同时更为他感到惋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犯了什么事,以至于看到他或是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或是欲言又止,让他好生郁闷了几年。

    可现在,窦家四小姐嫁给了英国公府的世子,他的腰杆完全地挺了起来。

    那可是英国公府啊!

    百年圣眷不衰的簪缨之家!

    他打理的,是英国公世子夫人的产业!

    如果他好好干,等到窦家四小姐生下嫡子,他说不定还能当上英国公府的管事呢!

    想到这些,范文书心头发热,对铺子里的事就更用心了,这几天他甚至一直盘算着要不要跟窦昭进言,把隔壁的铺子想办法盘下来,除了做笔墨纸砚的生意,再添些精致小巧的文房四宝,甚至可以用各式各样的匣子装了,做成礼盒,给人送礼用。

    所以当他突然听说陈曲水的马车就停在铺子外面的时候,不禁吓了一大跳,忙迎了出去。

    他没有看见崔十三和田富贵。

    范文书不免在心里嘀咕了几句。

    毕竟是在一个屋檐下,崔十三和田富贵在做什么生意,又是谁授意的,他虽然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什么,心里却十分的明白。这些并不是什么正当的生意,他不以为然,只当不知道,心里却明白,崔十三和田富贵才是窦昭的心腹。可他也不想因此就被排斥在外,因而对陈曲水一向很是殷勤。

    连日在京都和真定之间来回地奔波,已经上了年纪的陈曲水很是疲惫,他任由范文书搀扶着进了屋:“家里的事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可还有些事得四小姐拿主意,我怕他们传话传不清楚,还是决定亲自来一趟。”

    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范文书在心里嘟呶着。

    可他打小立志做个合格的掌柜,早就决定不和崔十三同流合污,笑着说了声“就是让你老辛苦了”之类的话,其他的,一概不问,安顿好陈曲水,他回了自己那间简陋的账房。

    陈曲水梳洗了一番,倚在临窗的大炕上,一边看书,一边等严朝卿,却看着看着,一阵倦意袭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直到小厮喊他:“陈先生,陈先生,严先生来了!”他这才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屋里一片漆黑。

    他不由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小厮答道:“酉正刚刚过了两刻。”

    陈曲水“哦”了一声,叹了口气,起身整理着衣襟。

    到底是老了,这么会儿功夫就睡着了,看来他恐怕要在京都养老了。

    不过,有窦昭,有一帮老朋友,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说不定还可以看到窦昭的孩子出生。

    他笑着出了内室。

    严朝卿是一个人来的,穿着件青色的细布袍子,戴着黑色的安定巾,乍眼一看,像个大户人家坐馆的先生,穿着打扮十分的朴素,一副不想让人注意的模样。

    陈曲水心里却“咯噔”一声。

    越是这样,越说明严朝卿所要说的事很严峻。

    他不动声色地笑着和严朝卿见了礼,引着他去了书房,分宾主坐下,待小厮上了茶点,吩咐小厮在外面守着:“不要让人打扰我和严先生说话。”这才端起茶盅来呷了口茶,道:“您这么急着把我叫来,到底是什么事?”

    严朝卿警觉地左右看了看,又仔细地听了听,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响动,略一犹豫,倾身凑到了陈曲水的耳边,低低地说了两句话。

    陈曲水顿时倒吸了口冷气,眼睛瞪得如铜铃,急道:“此事当真?”

    “我难道还会骗您不成?”严朝卿说着,露出一丝苦笑,“您若是不相信,大可问问夫人身边的别氏姐妹。”

    “怎么会这样?”陈曲水搓着手,问严朝卿:“那双朝贺红的时候又是怎么一回事?”

    严朝卿窘然道:“是世子嘱咐我帮着做了点手脚。”

    “您怎么这么糊涂!”陈曲水不由腾地一声站了起来,“这种事是能做手脚的吗?您现在知道厉害了?新婚之夜若是能琴瑟合鸣,以后谁还能质疑他们之间的事?”他急得在屋里打起转来。

    若是一年、两年窦昭还不能诞下子嗣,岂不是会被人指指点点?

    现在要紧的是要弄清楚这到底是窦昭的意思还是宋墨的意思。

    如果是窦昭的意思,也就罢了。如果是宋墨的意思……陈曲水眼里迸射着寒光。

    严朝卿何尝不知。

    可此时他却觉得自己比那窦娥还要冤。

    “世子爷隔三岔五的就去真定看夫人,”他不由喃喃地道,“成亲之前也曾偷偷地去过好几次槐树胡同。世子爷嘱咐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世子爷和夫人……出了一身的冷汗,哪里还来得及细想。后来两人没有动静,我还以为夫人有了身孕,寻思着找个什么样的借口糊弄过去……这才算出日子不对,夫人的饮食也没有什么异常……既然之前已经在一起了,现在成了亲,反倒各自为政起来,我这才发现不对劲,只好请了您来商量这件事……”

    陈曲水勃然大怒:“你们家世子才不守规矩呢!半夜三更的爬墙,你还敢赖到我们家小姐身上去!你们家世子从来没有屋里人,说不定是他不行,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弄得我们家小姐现在里外不是人……”

    严朝卿脸色铁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家世子爷龙精虎猛的,前些日子还请了龙虎山的道长来把过脉,说不但内伤全好了,就是内家功夫也有所精进,还开玩笑地说,当初定国公让世子爷练习这套内家功夫,说不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想让世子爷为宋家多添子嗣……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败坏世子爷的名声!弄不好这件事是你们家小姐的主意呢!我就一直纳闷了,以你们家小姐的精明强干,手下的文韬武略,那王氏一个内宅妇人,怎么能做出姐妹易嫁之事来……”

    还不是被逼的!

    要不是你们家世子,我们早就回了真定。

    不知道多逍遥快活,何必管你们英国公府的这些破烂事!

    这些话到了陈曲水的嘴边,又被他给咽了下去——这样互相的指责,简直像那市井的妇人。

    严朝卿的话音还没有落,已意识到自己失言。

    他忙停了下来。

    一时间,书房里一片沉寂。

    “那现在该怎么办?”半晌,陈曲水和严朝卿又不约而同地互相问道。

    严朝卿道:“我想请陈先生去问问世子爷——您毕竟是夫人的人,这种话由您问比较好!”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世子爷纵然不高兴,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多半也就不高兴一下算了,杀伤力比较小。

    陈曲水才不上当,心想着,若这件事真是小姐的主意,我这不是助纣为虐吗?但在严朝卿面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透露半点口风的。

    “两人都还年轻,又没个正经的长辈指点,有些事我们是要多担待些才是。”他悠悠地道,“不过,世子爷是个有主见的,什么时候去见世子爷,见了世子爷怎么说,却需要从长计议。总不能让我就这样跑到世子爷面前去吧?这件事我是怎么知道的?跟世子爷说这件事,夫人知道不知道?以世子爷的缜密,只怕第一件事就会考虑这些,我们还是慎重些的好……”

    你是想拖着先见了夫人再说吧?

    可见自己关于姐妹易嫁的猜测不无道理。

    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让窦家四小姐和世子爷尽快同房,早日诞下子嗣才行。

    这夫妻之间,只有有了孩子,才会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要不说怎么得商量陈先生呢?”严朝卿笑道,“我是关心则乱,这些事都不曾考虑。难怪常言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了……”

    你不是没有想到,你是想借着我们家小姐的名义行事!

    陈曲水和严朝卿打着哈哈,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

    而被两人惦记着的窦昭和宋墨,此时却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商量着明天宴请的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看这赏菊宴就开在颐志堂好了。”窦昭道,“也免得公公眼皮子浅,以为没有了英国公府的花园,就办不成事了。”她说着,眉宇间露出几分傲然之色,“我们索性就趁着这个机会闯出颐志堂的名声算了!”

    被父亲轻怠窦昭的举动激怒的宋墨好不容易才压下心底的愤怒,闻言不禁笑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窦昭笑道:“我们不如刻个颐志堂的印章,以后凡是由我们出面邀请亲戚朋友来家里做客,就在请帖上用‘颐志堂’的印章,和英国公府区分开来。当然,我们的宴请也必须有特色,让人见之难忘才行。”这实际上是她前世的一个想法,只是一直没能如愿实施,如今再提起,她越说越有兴致,“比如说,我们在小花园里种了水萝卜和小黄瓜,送给亲戚朋友的时候,就在竹篮外贴上印了‘颐志堂’印章的纸笺。再比如说,养出株十八学士进献给太后娘娘或是皇后娘娘,也要在花盆上印着‘颐志堂’的印章……总而言之,就是要让人一提到‘颐志堂’,就想到这是好东西,是别家没有的,就是别家人有的,也比不上颐志堂的精致、高雅、名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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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字号(道歉更)

    宋墨听了眼睛一亮。

    这样一来,颐志堂就可以闯出自己的名声来,不必再处处受英国公府的限制了。

    “只是‘颐志堂’是堂号,恐怕有些不适合,”他沉吟道,“还是另取个别号更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窦昭笑道,“只是一时也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名字,不知道你可有什么主意?”

    “那就用你的别号好了!”宋墨笑道,“反正以后这种事也得你帮着筹划。”

    窦昭汗颜,道:“我没有别号!”

    宋墨很是意外,但随即变得跃跃欲试起来。

    “那我们就现取一个吧?”他说着,拉了窦昭去书房,把随身服侍的都打发走了,自己亲自铺了宣纸,磨着墨锭,“昭,日明也。秋月扬明辉,冬岭秀孤松……好像都太孤寒了些,与我们要做的事不符。明月出天山,苍苍云海间……云海楼主……好像也不太好……”

    窦昭见他一副绞尽脑汁的样子,不由抿了嘴笑,上前接过宋墨手中的墨锭:“我来帮你磨墨吧!”

    两人指尖相触。

    宋墨的手停留了片刻才放开。

    “要不,以真定为号好了?”他说着,走到笔架前,挑了一支狼毫笔,“真定的叉河源自滹沱河,《周礼》上称其为厚池,北魏时又称其为清宁河,我们就在这两个里面取一个吧?”

    窦昭出身真定,可上一世,她只知道叉河是滹沱河的分支,却不知道滹沱河曾被称为厚池和清宁。这一世,还是有一次宋先生给她讲课时无意间提及,她才知道叉河的来龙去脉,就这样,还是因为宋先生到了真定,查阅古书才得知的。

    她相信一般的人都不会留意这些。

    宋墨却侃侃而谈,显得极其熟悉。

    窦昭望着宋墨的目光,不由深沉了几分。

    正低头写着字的宋墨并没有留意到,他尤自言自语道:“我觉得还是清宁好一些。老子曾言:‘昔之得一者,天得以清,地得以宁’,不如取别号‘清宁楼主’或是‘清宁居士’……‘得一阁主’也不错。”

    窦昭很喜欢,笑道:“那就刻‘清宁楼主’好了。”

    宋墨见窦昭喜欢,很是高兴,兴致勃勃在书房里翻箱倒柜:“我记得祖父曾留给我一块田黄石,我来给你雕个闲章。”

    窦昭愕然:“你还会雕印章?”

    “嗯!”宋墨道,“大舅有时候要检查我内家功夫练得怎样,就让我雕印章,看我的手稳不稳,我曾专门跟着闽南大家金守俨先生学过篆刻。”他说着,笑着扭过头来,“找到了!”从箱子里拿出个画着梅花的金漆螺钿匣子放在了炕桌上。

    印纽是只趴在竹子上的蝉,颜色浓艳俏丽,质地如婴孩的肌肤般细腻柔滑,让窦昭爱不释手。

    “用这个雕印章吗?”宋墨擅书法,既然他说会篆刻,想来手法不错,但篆刻不仅要讲究书法,还要讲究布局,以宋墨的年纪,就算是再有天赋,恐怕也有不足之处,觉得这么珍贵的田黄石,若是能等到宋墨刀功老到的时候再拿出来雕刻才能算物尽其用,不免有些可惜,“我小的时候,曾经顺过父亲的几块鸡血石,这次出嫁,也带了过来。要不就用鸡血石吧?把这田黄石留着,以后给你雕个闲章。”

    那带着几分宠溺的口吻,让宋墨一愣,随即露出愉悦的笑容。

    “我们家还有好几块这样的小石头,”他没有想到窦昭喜欢印料,“只有这件的印纽比较适合你,所以我才想到了它。你要是喜欢,就都拿去好了。”他说着,高声地喊着陈核。

    陈核立刻闪了进来。

    宋墨吩咐他:“你去拿了库房的钥匙,我要和夫人去找几块印料。”

    陈核应声去拿了钥匙。

    窦昭不禁心动。

    和宋墨一起去了库房。

    小厮高高地挑着灯笼,照得库房灯火通明。

    窦昭额头有细细的汗冒出来。

    一共五块田黄石,就这样随意地散放在一个匣子里。其中两块是毛料,但纹路清晰,品相非常好,另外的三块已雕了印纽,一枚是老虎,一枚是狮子,一枚是鹿。

    难怪宋墨说只有她手中那块印纽是蝉的印料比较合适自己。

    窦昭嘀咕着,心疼地将落满灰尘的白果冻青田石、藕粉冻的鸡血石、白芙蓉的寿山石一一擦拭干净。

    陈核见了,忙上前帮忙,并解释道:“这都是些小件,没地方放,就搁在了这多宝格上,您要是喜欢田黄石,库里还有件田黄石雕的观世音佛像,就是有点小,你要是不嫌弃,我把它找出来给您看看?”

    用田黄石雕佛像,这是谁的主意?

    窦昭点头。

    陈核拿着册子去找佛像了,窦昭在一个陈旧的匣子里发现了两块砚台。一块巧用石眼,雕琢为荷叶青蛙,石质清润。另一块是紫色,砚底有大大小小的石眼,乍一看,如氤氲的水气,异常的圆润。一看就不是凡品。

    窦昭倒吸了口冷气,问宋墨:“这里还有多少这种东西?”

    “不知道。”宋墨好像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两方砚台,他拿在手里把玩,“东西太多了,密密麻麻地记了几大本册子,有些印象深刻的就拿出来用了……”他说着,对陈核扬了扬手中的砚台,道,“你把它们下了册子,我拿回书房去。”

    陈核应了一声,还在那里和管库房的管事满头大汗地翻账册,并喃喃地道:“我记得清清楚楚是收在这个库房的……怎么不见了……”

    眼不见,心不烦,窦昭懒得在这里等,跟陈核说了一声,和宋墨回了房。

    两人身上都有些灰尘,又叫了丫鬟打水来重新梳洗了一番。

    窦昭出来的时候,宋墨正在灯下打量着两个砚台。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笑道:“你说,我把这两方砚台送给岳父大人,岳父大人会喜欢吗?”

    原来他把两方砚台带出来,是要送给自己的父亲。

    窦昭错愕,又很快笑了起来,道:“他会很喜欢的,而且会舍不得用,摆在书房里,每当有宾客来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炫耀一番,并且告诉别人,这是他女婿送给他的……你还要送吗?”

    宋墨张大了嘴巴,却道:“当然要送!不仅要送,而且还要再找找,看有没有更好的东西。”

    窦昭大笑。

    宋墨坐在炕上打着底稿。

    窦昭催他:“早点睡了吧?明天还要早起。”

    宋墨却比她想像中的更有毅力。

    “你先睡吧!”他头也不抬地道,“我把这个写好了就去睡。”

    窦昭笑了笑,先去睡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宋墨就睡在她的身边。

    他弯曲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靠床沿侧躺着,仿佛一翻身就会掉下去,把大部分的床都留给了窦昭,显得很拘谨。

    窦昭想到那一屋子的珍玩,再看见宋墨的睡姿,心里一酸,眼睛都有点发涩起来。

    她帮他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低声地嘱咐服侍她起床的甘露:“你们都轻点,小心吵醒了世子。”

    甘露悄声应“是”。

    窦昭去了耳房梳洗。

    背对着窦昭的宋墨不知道什么已经睁开了眼睛。

    微曦的晨光中,他的眸子清亮如星子。

    ※※※※※

    因是宋墨和窦昭主持的宴请,除了陆老夫人和宁德长公主,来的都是些小辈。

    景国公府三太太冯绘笑盈盈地向窦昭介绍自己的妯娌——长兴侯的侄女石氏:“……听说表弟妹要举办赏菊宴,很想来看看。我说,表弟妹为人和善,你直管跟着我去好了。这不,就把她给拉来了。说起来,也都不是什么外人,我们大嫂的娘家兄弟,娶的就是您的妹妹,我们两家,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相比从前的矜持,张三太太格外的热情,就是不请自来的张二太太,笑容也显得非常亲切。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两世为人,窦昭不知道见过多少这样的事,早已能泰然处之。

    她笑着和张二太太寒暄了几句,汪少夫人带着个相貌平常,穿着也很朴素的年轻妇人走了过来。

    “夫人,”她向窦昭引见那妇人,“这位是会昌伯世子夫人。”

    窦昭心中一震。

    会昌伯世子沈青,娶的是会昌伯还没有发迹前的好友萧三友的女儿。在辽王登基之后,正是因为有御史弹劾萧三友欺行霸市,越制为母亲修建墓地,牵出了会昌伯,会昌伯一家才会被满门抄斩的。

    当然,她从来没有相信过沈家被抄斩的理由,可她还是忍不住打量沈青的妻子萧氏。

    萧氏显然还没有适应身份的转变,畏缩地给窦昭行礼,小声称着“夫人”。

    “不用拘泥。”窦昭亲切地朝她微笑,语气轻快,“今天没有长辈们在场,咱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纵然饮酒过多失态了,我也会想办法让你醒了酒再回家的。”

    萧氏松了口气,红着脸道:“我,我不会喝酒。”

    窦昭笑道:“那太好了,我也不会喝酒。生怕来了个会喝酒我得要陪酒。”

    萧氏笑了起来,人也跟着忪懈下来,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而此时的宋墨,却正和张续明说着话:“……你帮我留意一下,如果丘灵千户所的千户之职确定下来了,你告诉我一声。”

    张续明不禁望了眼无卿地坐在水榭美人靠上朝着湖里丢鱼食的顾玉,悄声道:“世子,这个千户最少也值两万两银子,你何不和顾玉联手,把这个千户拿下来?我可以负责找买家!”

    “你不要乱来。”宋墨笑道,“这可是长兴侯瞧中了的!”

    张续明不由撇了撇嘴,道:“他瞧中的东西多着呢!他吃肉,难道还不准别人喝汤吗?”

    “我自有主张。”宋墨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只管帮我盯着就行了。”

    张续明在后军都督府任经历司都事。

    他点了点头。

    宋墨朝顾玉走去。

    ※

    姐妹们,兄弟们,早上疼得太厉害了,打了针之后虽然止住了,整个人浑身无力,勉强写完了这一章,我休息一下再起来捉虫子,晚上争取十二点以前更新,如果不能,就请大家明天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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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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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介绍:
窦昭觉得自己可能活不长了。 她这些日子总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坐在开满了紫藤花的花架子下摆动着两条肥肥的小腿,白白胖胖像馒头似的乳娘正喂她吃饭……可当她真的回到小时候,人生又会有怎样的不同呢? 《九重紫》,讲述一个重生的故事! ※ 如无特殊情况,每晚20点左右更新! 已完结作品《以和为贵》、《好事多磨》、《庶女攻略》、《花开绣锦》,保证坑品,欢迎新老读者阅读点击、收藏、订阅。 O(∩_∩)O~ ※九重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重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重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