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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吱吱     九重紫txt下载     九重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章 宴请

    “怎么了?”宋墨拍了拍顾玉的肩膀。

    顾玉扭了扭身,继续一声不吭地丢着鱼食。

    宋墨失笑:“你多大了,怎么还像孩子似的?到底怎么了?从进门就没有看见你说过话。和家里人闹别扭了?”

    顾玉冷笑:“我又没成亲,难道不是孩子?”

    宋墨愕然,随后又笑了起来。

    笑容里充满了无奈,还带着几分溺爱,宋顾玉眼圈一红,别过脸去。

    宋墨笑着转身就走:“那好,等你想好了我们再说。”

    顾玉“啪”地一声把手中的鱼食全都扔在了湖里,高声道:“你成了亲之后,都不管我的事了!”那语气,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沈青和宋翰几个闻声都望了过来,特别是宋翰,看顾玉的目光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宋墨啼笑皆非,只好又走了过去,道:“我怎么不管你的事了?这些日子我连你的人影子都见不到,我怎么管你的事啊?”

    顾玉听了,更觉得委屈了。

    前些日子他去了趟淮安,把河工上的费用全结清了,这才想起上次汪清淮托他帮着查查是谁打了魏廷瑜闷棍的事。他回到京都之后,花了两天功夫办这事,然后发现了纪咏和何煜,不仅如此,他还发现,那何煜名义上是窦世英的师弟,却曾在家里要闹腾过要娶窦昭,最让人百思不解的是,何阁老还真的答应了……

    现在魏廷瑜抛弃窦昭娶了窦明,何煜还撺掇着纪咏一起找魏廷瑜算账,分明是旧情难忘。

    他要是告诉了天赐哥,天赐哥以后肯定会冷落窦氏的,宋世伯已经对天赐哥那样了,天恩也不敢理天赐哥,那天赐哥岂不又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可他要是不告诉天赐哥,旁边有个觊觎大嫂的何煜,而天赐哥却被瞒在鼓里,而且这瞒着天赐哥的人还是自己……他想想就觉得心里难受。

    顾玉思前想后,这几天都没有合眼。

    好不容易睡了一觉,醒过来却听到窦氏被封了“夫人”的消息。

    他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宋墨见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有话好好地说,别像个要糖吃的奶娃娃——到底出了什么事?”声音却温和下来。

    顾玉脸憋得通红,半晌才道:“我继母要把她娘家的侄女许配给我……”

    宋墨暗暗有些自责。

    顾玉不过比他小几个月,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不过是家里情况复杂,没人敢出面帮他做主,这才耽搁了下来。

    这些日子他只顾着自己的事去了,对顾玉的确有所疏忽。

    他神色渐肃,道:“皇后娘娘知道这件事吗?”

    顾玉摇头,道:“这件事我是我无意间听说的……”可就是这样,他只要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娶个和继母有血缘关系的女子,他就觉得无法忍受。

    望着他满面的嫌弃,宋墨沉吟道:“你是嫡长子,你的婚姻关系到云阳伯府的兴衰,令尊绝不会草率行事的。从前是你太荒唐了,令尊怒其不争,这才不管你的。你现在好生生地做事,令尊自然不会像从前那样待你了。可我们也要以防万一,这件事我会帮你留意的。但你自己也要有个章程,我才好帮你出主意。”

    宋墨愿意帮他,顾玉心里如同大石头落了地。想到自从他和宋墨、汪清淮开始做生意,父亲对他的态度就有所改变,他不禁点了点头。

    宋墨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冯绍他们在暖阁里赌钱,你去找他们玩去吧!”

    这次顾玉没有避开宋墨,却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跑去暖阁凑热闹,而是吞吞吐吐地问宋墨:“嫂嫂,她待你好吗?”

    宋墨嘴角不可抑制地绽开一个微笑:“挺好的!”

    整个人如春天里的枝叶,在春风中缓缓地伸展开来。

    顾玉顿时有点羡慕,又有点忌妒。

    ※※※※※

    花厅里,窦昭指挥着素心等人给打牌的女眷们续茶。

    窦家只来了六堂嫂郭氏和十堂嫂蔡氏。蔡氏没有看见窦明,奇道:“咦,怎么没见五姑奶奶?”

    在她看来,同父异母的两姐妹,妹妹抢了姐姐的丈夫,结果姐姐反而嫁到了更显赫的人家;而且妹妹先嫁,诰封还没有影子,姐姐后嫁,却已是超一品的外命妇了。姐姐应该很得意才是。所以她的声音很大,在花厅里回荡。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窦昭的身上。

    窦昭不动声色,笑着将六安瓜片摆放在了陆老夫人的面前,正要开口说话,景国公府的张二太太石氏却抢在她前面笑道:“夫人的妹妹好像有点不舒服。昨天夫人亲自登门拜访,我婆婆直夸赞夫人性情敦厚,让我们几妯娌和夫人多多亲近亲近。大嫂原来也准备和我们一起来的,没想到临出门的时候,大嫂却说自己娘家的弟媳身体违和,要回去瞧瞧,临时回了济宁侯府。”她说着,掩袖而笑,道,“过些日子,我们家的梅花也该开了。我婆婆说,我们也应该学学夫人,没事的时候就把众位请到家里来热闹热闹,准备在家里办次赏梅宴,到时候诸位夫人和姐妹们可不要推辞,一定要去和我们妯娌乐呵乐呵才是!”

    众人嘻嘻哈哈地应着好,坐在一起说话的就议论起今年哪家府第办了什么宴,好不好玩;打牌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牌桌上,盯着上家,卡着下家,旁边的事一律听不见。花厅里立刻恢复了刚才的热闹,谁还顾得上去打听窦明到底怎样了。

    张二太太就朝着窦昭眨了眨眼睛,道:“到时候可要请夫人帮着推荐个好厨子才是——刚才佐餐的酱菜做得不错。”

    窦昭笑着点头,却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世人都喜欢迎高踩低,她不过成了英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还没有对窦明怎样,就有人为了奉承她而帮她出手收拾窦明了。

    窦明如果知道嫁给济宁侯府是这样一个结果,不知道会不后悔?

    念头一闪而过,她笑着招呼一直紧张地跟在她身后的萧氏:“你坐会儿吧!还有大半个时辰才到用午膳的时候。”

    萧氏眼底闪过一丝感激。

    这里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她们玩的这些她一样也不会。

    同样是从乡下嫁到京都的豪门,英国公世子夫人却游刃有余,大方得体。

    想到这里,她望向窦昭的目光里就盈满了深深的敬佩。

    此时的窦明,正伏在床上嘤嘤地哭着。

    穿着侯爷蟒服,一副要出门的打扮的魏廷瑜皱着眉头,急得在床前团团转:“你别这样!我们有话好好说不行吗?你到底要怎样嘛?这样哭哭啼啼的,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是你要看我的笑话吧?”窦明抬起头来,满脸泪珠地望着魏廷瑜,楚楚可怜,犹如雨打的蔷薇,“今天是我回娘家住对月的日子,窦昭却偏偏选了这天在家里宴请宾客。这也就罢了,可你接到了请柬,竟然和我商量,说要先去英国公府给窦昭道声贺,再送我回娘家……天下间有这样的事吗?是【我】她窦昭重要还是我重要?你可别忘了,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魏廷瑜神色尴尬,辩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从前宋砚堂待我不错,后来我们又做了对不起你姐姐的事,她却大人大量,没有和我们一般计较。今天是他们的好日子,我们去给他们道声贺,捧个场,也算是对从前之事的一个交待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窦明的脸色已涨得通红:“什么叫‘做了对不起窦昭的事’?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你可要分清楚了!你要去,你自己去好了。凭什么要拿我去给窦昭做面子?”她说着,又哭了起来,“明明是我先出嫁的,她却先封了‘夫人’,我可什么都没有说,你还嫌弃我不大方,你也太没有良心了……我回娘家,还不知道会被人怎样地嘲笑,你不安慰我,反而挑我不是,这日子还有什么意思?我还有什么盼头?”

    魏廷瑜低下头去,颓然地坐在了旁边的太师椅上。

    窦明哭了半天,既不见魏廷瑜来安抚她,也没听见魏廷瑜的声响,她心里有些不安起来,悄悄地抬头打量,这才发现魏廷瑜耷拉着脑袋在那里生闷气。

    她不由怯生生地喊了声“侯爷”。

    魏廷瑜抬睑看了她一眼,歪过头去没有理她。

    她正寻思着要不要低个头,过去说几句软话哄哄魏廷瑜,却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大姑奶奶过来了!”

    窦明脸色一变,道:“她来干什么?”声音中已隐隐流露出几分嫌弃。

    魏廷瑜听说姐姐来了,心中一喜,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再听窦明的絮叨了,根本没有注意到窦明的情绪,忙站起身来,急急地问那小丫鬟:“大姑奶奶人呢?”

    小丫鬟道:“去了太夫人那里。”

    魏廷瑜直奔母亲的院落而去。

    窦明跟着去也不好,不跟着去更不好。

    她不由跺了跺脚,咬着牙也去了田氏的院落。

    魏廷珍却惊讶地望着魏廷瑜:“你怎么还在家里?不是说要送窦明回娘家吗?”

    魏廷瑜脸色一红,喃喃地道:“我们刚刚收拾好,听说姐姐过来了,就先来给姐姐打个招呼。”

    先来给自己打招呼却一个来了一个没来,这话骗谁都骗不过去。

    魏廷珍冷冷地瞥了弟弟一眼:“你们又口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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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书的姐妹兄弟们,先补上7月日的更新,今天的更新正要写,精力不济,可能会比较慢,时间上不好确定,大家这两天先将就着看吧!

    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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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迁怒

    “没,没有!”魏廷瑜尴尬地道,见姐姐根本不相信的样子,又忙道,“真的没有!我骗你做什么?”

    魏廷珍见自己的弟弟到了这个时候还护着窦明,怒不可遏,高声道:“我就知道,那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现在可一一验证了!这成亲才几天啊,就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的!爹和娘过了一辈子也没有红过脸,你们倒好,半点好处也没有学到!你也用不着骗我,我心里清楚得很,你娶的这个媳妇,就是个破落户!心眼比针尖还小,眼皮子比那大街上卖凉粉的还要浅,看见我回娘家喝了口水都心疼那水钱!你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跟着她沆瀣一气,自然看我不顺眼。要事事防着我,处处瞒着我。你放心,我也知道我不被你媳妇待见,我回来,就是来看娘的,你们家的茶我都不会喝一口的,更不要说占你们什么小便宜了。对了,你要不要把娘这里有几块点心都上了册?免得我回来一次,你媳妇就怀疑屋里的点心少了,还不得把你媳妇给心疼死啊!”

    田氏早就不满意窦明遇到什么事就拉着儿子哭诉,偏偏儿子一见她哭就心软,什么事都应允,这让她觉得儿子好像被媳妇拿捏住了似的,既埋怨儿子不争气,又心疼儿子被媳妇欺负。她闻言不仅没有觉得女儿这是在胡搅蛮缠,反而觉得女儿说的有理,儿子自小就老实,就是被儿媳妇给带坏了,儿媳妇这样和儿子置气,就是闹得她家宅不宁,她不由眼眶一湿,掏出帕子擦起眼角来:“瑜儿,你姐姐待你多好啊,你现在娶了媳妇,怎么反而这样对待你姐姐呢?你可别忘了,你小时候背不出功课来,是谁陪着你读书的?从前家里捉襟见肘的时候,又是谁当了自己的首饰补贴你的?你做人可要讲良心啊!娘只有你们姐弟二人,你们姐弟二人若是有了罅隙,娘也不活了!”说完,拉着魏廷珍的手哭了起来。

    魏廷珍狠狠地瞪了魏廷瑜一眼,忙低声安慰着母亲。

    门外的窦明却气得把手里的一块帕子拧得不成样子。

    这个魏廷珍不是她的姑姐,而是她的仇人吧?

    她一个出了嫁的姑姐,竟然管到弟弟屋里来了,说出去她也不怕别人笑话!

    窦明下意识地抬手去撩帘子,就要发作。可就在手指触摸到帘子的那一刹那间,她又改变了主意。

    她刚才已经惹得魏廷瑜不高兴了,要是这个时候进去和魏廷珍吵了起来,魏廷瑜肯定更不高兴了,她能在济宁侯府站住脚,全依仗魏廷瑜对她的喜爱,要是没有了魏廷瑜为她撑腰,她这个姑姐恐怕把她吃了的心都有,特别是她很明确地拒绝回去向父亲补要陪嫁之后,她这个姑姐就怎么看她都不顺眼!

    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打算回去向父亲要陪嫁。

    济宁侯府不仅人丁不旺,而且势单力薄,出了什么事,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以后要依靠窦家的时候还多得是,她要是现在回去向父亲要陪嫁,岂不是要被窦家的人瞧不起?这世间的事都讲究水涨船高,人抬人高,以后若是再有什么事相求,窦家的人见她不过是个空壳子,又怎么会帮她?

    她想了想,咬着牙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吩咐一旁守值的小丫鬟:“去,给我通禀一声。”

    小丫鬟低眉顺目地应是,瞟过来的余光中却闪过一丝不屑。

    魏廷珍知道窦明来了,不仅没有打住话题,声音反而更大了:“我要是拦着,她是不是就不进来?”

    魏廷瑜觉得魏廷珍的话说得太过份了,高声喊了声“姐姐”,露出哀求的目光。

    魏廷珍哼了一声,别过脸去,终于不再说什么了。

    窦明面色苍白地给田氏和魏廷珍行了礼。

    田氏就道:“时辰不早了,你们也该启程去静安寺胡同了,别让亲家等急了。”

    窦明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喃喃地应“是”,和魏廷瑜去了静安寺胡同。

    窦世英不在家,接待他们的是窦文昌夫妻。

    在窦世枢等人的劝阻下,窦世英虽然没有写休书,却执意要王映雪搬出静安寺胡同,并言明:“不得再与窦明见面。”王家无奈之下只好把王映雪接回了柳叶巷胡同。家里没有了主持中馈的人,窦明回来住对月,窦世英便想请了纪氏过来帮忙招待窦明,纪氏却以韩氏有孕在身直言拒绝了,窦世英没有办法,只好请了大侄儿和大侄媳妇过来帮忙。

    “七叔父衙门里有事,说会早点回来的。”窦文昌笑着把魏廷瑜和窦明迎到了花厅坐下,“你们先喝杯茶,看时辰,七叔父很快就要回来了。”然后奇道,“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才过来?要是你们再晚来一步,我差点就要派人过去接你们了。”

    对月回门,正是新姑爷高头大马,前呼后拥,招摇显摆的时候。有钱的人家鲜衣怒马自不必说,就是没钱的人家那天也会一大清晨地雇了马车送新娘子回娘家。魏廷瑜和窦明已过了晌午才过来,窦明又是代窦昭嫁到济宁侯府去的,窦文昌怎么不能担心?

    魏廷瑜和窦明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窦文昌一看就这知道这其中另有曲折,但他实在是懒得多管窦明的事,窦明不说,他乐得装不知道,陪着魏廷瑜说着闲话。而窦明看着家里冷冷清清的,猜测着六太太、五太太和郭氏等人多半是去了英国公府庆贺窦昭被封了“夫人”,手里的帕子不由又拧成了麻花。

    而魏廷珍等窦明一走,脸上顿时像结了层冰似的,大为不满地对母亲道:“您可不能再这样纵容窦明了,应该叫她立立规矩才是。”

    田氏做媳妇的时候和婆婆像亲生的母女,婆婆从来没有为难过她,她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要让自己的儿媳妇立规矩。

    她不由眨了眨眼睛,道:“这,这合适吗?”

    “若她是个循规蹈矩、温柔敦厚的,我何必做恶人,让您给窦明立规矩?”魏廷珍想到自己的婆婆景国公夫人竟然要自己和两个妯娌一起去给窦昭抬庄,她就像被人扇了一耳光似的,脸上火辣辣的,“可现在的情景您也看到了,她这才嫁过来几天,略不顺意,就拉着弟弟哭哭啼啼的,这哪里像人家正经的正室嫡妻,倒像那争宠的小妾似的。再这样下去,弟弟都要被她带坏了,她又怎么管束弟弟屋里的人?您已经娶了儿媳妇,难道还要自己去主持中馈不成?”

    田氏听着,就打了个寒颤。

    她年轻的时候,家里的事全听婆婆的;婆婆过世了,听女儿的;女儿嫁了,她全指望着儿媳妇呢!

    每天柴米油盐的,她才不想伤这个脑筋。

    田氏想了想,微微颔首。

    魏廷珍就长长地舒了口气,对窦昭那无处可宣的忿然仿佛消弥了不少。

    ※※※※※

    窦昭和宋墨站在颐志堂的门口,笑盈盈地送走了来参加赏菊宴的陆老夫人和宁德长公主。

    颐志堂安静下来。

    素心指使着丫鬟、婆子收拾桌椅碗碟,甘露和素娟打了热水服侍窦昭和宋墨梳洗更衣。

    宋墨从盥洗的耳房出来,看见窦昭丝毫不见倦意,正神采奕奕地坐在镜台前对着镜子抹着膏脂。

    这情景,让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母亲坐在镜台前梳妆,他和弟弟在一旁嬉闹的温馨时光。

    他的心情放松下来,一头就倒在了楠木床上。

    “真累!”他枕着手臂道,“比蹲两个时辰的马步还吃力,这个那个,都要应酬到,我脸都快笑僵了……从前有娘亲帮着打点,还不觉得,到别人家做客的时候也是多有挑剔,轮到自己做东道才发现请客不是件容易事……以后再有这种事,你别找我了,我什么都听你的就是,你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要做个甩手的掌柜……”

    他此言一出,不要说窦昭了,就是屋里服侍的丫鬟们也都忍俊不禁。

    在窦昭的心里,宋墨是个很厉害的人,给皇上做了刽子手还能宠恩十二年不断,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她没有想到宋墨竟然不喜欢应酬。

    她倒挺喜欢宾客盈门的热闹,特别是看到那些她在意的人都玩得高高兴兴的时候,她的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

    窦昭不由起身,坐到了床边,笑道:“我让你招待客人,你是招待呢?还是不招待呢?”

    宋墨讪讪然地笑。

    他若是不招待,也就谈不上事事都听窦昭的安排了;他若是招待,又没办法做甩手柜掌了。

    窦昭抿了嘴笑,道:“以后我们少办几次宴请就是了。”

    温柔的语气,含笑的眸子,语气里所透露出来的迁就之意,让宋墨有种感觉,自己仿佛成了窦昭手中的宝贝,正被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着。

    他想再靠窦昭近点。

    忍不住一把就抓住了窦昭的胳膊。

    窦昭“哎哟”一声,倒在了宋墨的怀里。

    甘露一愣,忙朝着屋里服侍的使着眼色,脸像块红布似的,带着几个小丫鬟悄无声息地出了内室,关上了内室的槅扇。

    窦昭猝不及防,慌慌张张地起身,手肘处的触感结实又柔软,也不知道自己撞到他哪里了,又想那手肘最坚硬不过,被碰到了都要痛上老半天,也顾不得追究他什么,急急地问他:“撞到你哪里了?”

    ※

    看书的姐妹兄弟们,补上7月4日的更新。

    越是想还债,越心急,越卡文,越写不好~~~~(>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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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琴瑟

    宋墨只觉得怀里的娇躯又香又暖,如团软玉似的,让他血脉贲张,心神激荡,哪里感觉得到什么疼,本能地一翻身,将窦昭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窦昭大惊失色,慌张中双手抵住了宋墨的胸膛。

    两人四目相对。

    宋墨的眼睛亮晶晶的,如同夜空中的寒星,闪烁着璀璨的光彩。

    窦昭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讶。

    寂静无声的内室,渐渐响起粗重的呼吸声。

    宋墨的眼睛,染上了情欲的氤氲。

    “寿姑!”他轻轻地呢喃,慢慢地俯身。

    窦昭感觉到了“危险”。

    可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宋墨骑马风尘仆仆地赶到真定她所居住的田庄,趴在田庄的墙头凝视自己的目光;浮现出他拿着砚台在灯下把玩,抬头笑问自己,岳父会不会喜欢时的患得患失;浮现出他绻缩在床边的小心翼翼……她心里顿时乱糟糟的,有种事到临头的左右为难。

    是推开他呢?还是任其为所欲为呢?

    推开他,于心不忍。

    任他为所欲为,可上一世不愉快的记忆还残留在她的记忆里,理智上她虽然知道自己应该尽快地融入这段感情,可心理上,她还是很难毫无顾忌地放开手脚。

    犹豫矛盾中,她咬着唇,逃避般地侧过脸去,轻轻地推了推他。

    面颊上却情不自禁地升起两朵红云。

    窦昭的拒绝,让宋墨心头一震,清醒过来。但她娇美面庞上满布的红晕,又让他立刻意识到,如果窦昭完全无意于自己,大可狠狠地把自己推开,或是对自己怒目而视……可窦昭只是轻轻地推了推自己,就别过脸去。

    白皙柔软的耳垂,圆润、饱满,诱惑着宋墨的视觉。

    没有机会的时候都要创造机会,更何况现在有个如此好的机会……

    宋墨没有任何的犹豫,含住了那白生生的耳垂,却无意间触及到了窦昭的敏感带。

    窦昭如遭雷击,身子一阵酥麻。

    “砚堂,别……”她别过脸去。

    宋墨顺从地放开了她,却贴着她的面颊,趁着她说话的时候含住了她的唇。

    “砚堂……”窦昭的惊呼,化成了一声嘤咛。

    宋墨像个笨拙的猎人,单凭本能地追逐着她的甜蜜,在她的唇齿间粗鲁地搅动,堵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笨蛋!

    笨蛋!

    窦昭一边腹诽着一边呜咽着在他身下挣扎。

    他的舌灵巧而有力,她想咬他一口都办不到。

    自己不会因此窒息而死吧?

    念头一闪而过,宋墨却退了出去。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宋墨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凝视着她的目光却深幽莫测,落在了她剧烈起伏的胸脯上。

    “寿姑!”没有等她缓过气来,他已再次俯身,左手揽着她柔韧的腰肢,把她紧紧地箍在了他的身下,舌尖又灵活地探入了她的唇间,辗转吮吻,右手却悄然地滑进了她的衣襟,摸索着握住了她的酥胸,指头仿佛在拨弄琴弦似的,挑逗着她胸前的蓓蕾,而大腿间更有个灼热的硬物顶得她生疼。

    宋墨的激情,仿佛一瞬间就燃烧了起来。

    窦昭全身颤抖。

    如果不阻止,她很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她如果阻止,骄傲如宋墨,将会如何反应呢?

    是落荒而逃?还是镇定地放开她,为了颜面故作不以为意地各自安歇?

    她是他妻子,他有权力得到她,却因为尊重她的意愿,宁可让自己变得狼狈不堪。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让窦昭想想就觉得心疼。

    早知道这样,当他把自己压在身下的时候,自己就应该明确拒绝的。

    窦昭深深地后悔。

    可现在再拒绝,已经太晚了。

    仿佛感觉到了她的迟疑,宋墨箍着她腰肢的胳膊不由地紧了紧,在她唇齿间流连的舌尖变得更加恣意,握着她酥胸的手也开始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

    强烈的酥麻从她身体的深处一波又一波地涌向她的四肢百骸。

    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让她害怕。

    熟悉,是因为她也曾经短暂地体验过这种激情;陌生,是这种感觉已经离她太遥远,遥远到她几乎已经快要忘了。

    “宋砚堂!”窦昭的声音从宋墨的唇间溢出,显得有些支离破碎,更透露着不容错识的惊慌。

    宋墨突然放开了她,定定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好像要透过她的眼睛,把她的整颗心都看个清楚明白似的。

    窦昭很是不安。

    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

    可什么都不说,好像也不合适。

    事情怎么会走到了这一步?

    宋墨还只是不识情欲的少年。

    说来说去,都是自己的错。

    窦昭又觉得有点懊恼。

    宋墨却突然展颜一笑。

    清浅的眼眸中柔情荡漾,连那微翘的唇角都显得风情旖旎起来。

    窦昭看呆了。

    宋墨开始脱衣裳。

    窦昭不禁睁大了眼睛。

    他的身材极其匀称,腰间的线条更是优美至极,看上去瘦,却瘦不露骨,肌肤如玉石般莹润,在朦胧的帐子里,泛着淡淡的光泽。

    宋墨大笑:“寿姑,寿姑,你怎么这么有趣?!”

    他俯身吻着她的眼睑,十分的亲昵。

    窦昭的心怦怦乱跳,脸涨得通红:“不是……我……”却沮丧得说不出话来。

    再怎么辩解,也不能否认自己刚才一直盯着宋墨赤\裸的身体看呆了的事实。

    “寿姑!”宋墨笑着喊她,“我很喜欢你这样看我。”他轻柔地道,欢喜从他的眼角眉梢一点点地溢出来,有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热度。

    真是太丢脸了!

    窦昭的脸火辣辣的。

    宋墨捧着她的脸,温柔地一一亲吻着她的额头,眼眉,红唇……仿佛她是稀世奇珍,正都被他捧在手心,倍受珍惜与呵护。

    窦昭胸口涨涨的。

    宋墨却突然变得激烈起来。

    他用力地吻着窦昭,舌在她的唇间肆无忌惮地挑逗,狂野地翻搅,好像要把她吞噬了一般,让窦昭有些喘不过气来,在他的身下扭动着。

    衣襟散开,衣服一件件地被剥离。

    等窦昭发现时,她全身只剩下一件亵裤,娇嫩的酥胸如带着几分青涩的水蜜桃,傲然地挺立在宋墨的眼前。

    这混蛋……竟然无师自通……

    不知道为什么,窦昭突然很想笑。

    宋墨乌黑的瞳仁里却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埋下头,把那花骨朵般的蓓蕾吞进了口时,肆意地吮吸、噬咬着。

    窦昭倒吸一口冷气。

    却有股令人酥麻的快感从胸口传来,让她全身都开始灼热,甚至因宋墨偶尔用力过大而传来的疼痛,也变成了丝丝的甜蜜,让她颤栗。

    窦昭骇然。

    从前,她并不是这样的。

    她讨厌一切粗鲁,认为是一种不尊重她的表现。

    可现在,同样的事情放在宋墨的身上,她却觉得甘之如饴。

    “宋砚堂!宋砚堂……”窦昭慌乱地喊着宋墨。

    宋墨抬起头来。

    乌黑的眸子里有团火在跳跃。

    而她玫瑰花般的蓓蕾却因为宋墨的舔咬呈现出娇艳的光泽。

    窦昭不禁舔了舔自己丰盈的红唇。

    宋墨的眸子一下子变得如子夜般深沉。

    他猛地褪下了窦昭的亵裤,就那样闯了进去。

    窦昭低呜一声,死死地抱住了宋墨的脖子。

    “寿姑,寿姑!”宋墨贴着她的耳朵绵绵细吻,热乎乎的气息轻轻地拂过她的脖子,无限的柔情蜜意,“一会就好了……一会就好了……”他闭着眼睛,喃喃地安慰着她,身体却丝毫不见停顿地撞击着,而且还越来越快。

    真是个鲁男子!

    窦昭疼得直冒冷汗,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是怎样在自己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就像个顽皮的孩子,探索着未知的幻境。

    她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轻轻地抚上了宋墨的脊背。

    他的肌肤烫手,背上全是细细的汗。

    窦昭心中一软,身体渐渐放松下来,那疼痛也开始变得能够忍受。

    她的身体就在他的律动中渐渐地被打开,变得湿润。

    感受到她的异样,宋墨慢了下来,咬着她的耳朵轻喊了一声“寿姑”,只是还没有等她回答,他已握着她的纤腰猛地一挺,穿过层层紧裹的花瓣,深深地撞在了花心上……

    他不是第一次吗?

    第一次不是都很快的吗?

    怎么他却没完没了的啊?

    窦昭一声闷哼,白皙的额头有细微的汗珠沁出来,身体又酥又麻,不可抑制地火热起来。

    她不由抱紧了宋墨,忍不住呻\吟着缠上了他的腰……

    ※※※※※

    清晨的阳光照了进来,窦昭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身体又酸又胀,好像昨天夜里搬了几百盆花似的。

    窦昭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内室里静悄悄的,她穿着家常的月白色中衣,干干净净地一个人睡在楠木雕花大床上。空气中是清新的茉莉花香,案几上甜白瓷的花觚里插着的那枚黄菊还保持着昨天的姿态,只有枕边鸳鸯戏水枕头上微微的凹痕,仿佛在提醒她,明天的一切并不是个梦。

    她不禁喊了声“素心”。

    门“吱呀”一声打开,素心和甘露捧着洗漱的用具走了进来。

    两人眉宇间都荡漾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夫人,”素心把她当病人似的,要扶她起床,“世子爷去了宫里,特意嘱咐我们,别吵醒您,我们就没有叫您,一直在外面候着。”

    甘露更是把漱口的盐水递到了她的面前。

    该死的宋墨!

    唯恐天下人都不知道似的。

    窦昭不禁横了两人一眼,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还不会自己洗漱不成?”

    素心和甘露只是抿了嘴笑,小心翼翼地在一旁服侍着。

    梳洗完毕,素绢端了一碗乌鸡汤进来:“是世子爷一早起来吩咐的。”

    ※

    补上7月5日的更新。

    PS:姐妹们,兄弟们,一连几天,都是早上打了针就好,半夜又开始疼,然后医生怀疑有其他问题,又因为涉及到医保的问题,得回老家治疗,今天一早赶回去的,只能抽空写文,写得比较晚了,找了个地方发文,大家先将就着看,等身体好一些,会把欠的更都补上的。

    抱歉!

    ※

第二百七十三章 出门(加更求粉红票)

    窦昭有些啼笑皆非。

    宋墨简直是小题大做!

    她有些不以为然。

    可莫名的,她心里又浮现出淡淡的喜悦。

    她顿时有些发呆。

    为什么同样的事,魏廷瑜做起来她就觉得心烦,宋墨做起来她就却觉得高兴呢?

    窦昭想到上一世,她小产的第二天就坐在床上主持济宁侯府的中馈,魏廷瑜劝她:“你的身体还没有好,这些事先放一放。”然后把来回事的管事都赶走了。

    她当时好像也挺高兴的,还照着魏廷瑜说的,躺下来休息。

    可她刚刚躺下,就有婆子来请她示下,说是东平伯太夫人病逝了,问送些什么祭品去。

    当时她当家没多久,并不清楚济宁侯府从前是怎么办的,只好爬起来查从前的账册,魏廷瑜看了,一把夺过她的账册,非要她休息不可。

    她倒是又听魏廷瑜的话躺下了,东平伯太夫人的祭品却没有人管,要不是东平伯当时请了风水先生看过风水,东平伯太夫人的棺椁要在家里摆放六天,济宁侯府就差点错过了送祭品的时辰。

    东平伯府可是给济宁侯府报过丧的,济宁侯府若不去祭拜,东平伯府会以为济宁侯府是想要和东平伯府绝交!

    之后又发生过几件类似的事。

    窦昭这才明白,魏廷瑜的关心如那春日的柳絮,是经不起风吹的,他不会帮自己做任何事,那些事还是堆积在那里,只能等着自己去处理,甚至还有种感觉,自己若是真照着魏廷瑜的话去做,说不定还会造成许多误会。

    时间一长,她就再懒得理会魏廷瑜的关心了;魏廷瑜见她不为所动,也懒得关心她了。

    她学会了所有的事都自己承担,自己解决。

    宋墨却不一样。

    昨天晚上,自己真是累极了,顾不得满身的粘腻,闭着眼睛赤身蜷缩在床上,一面喘息,一面道:“你等会儿,我去帮你打水进来。”

    素心几个都云英未嫁,她又没准备让她们做通房丫头,自然不好叫她们进来伺侯。

    或者是看出她已是疲惫不堪,宋墨俯身温柔地抚着她的额头,柔声地让她好好歇着:“……一切有我呢!”

    她还记得她当时只是笑。

    可没想到宋墨不仅打了水进来帮她清洁,还换了被褥,隔着槅扇交待值夜的素娟:“不要拿到浆洗房去,你们帮着洗干净就是了。”

    虽然后来他又蠢蠢欲动,一直在自己身上探索,她却安然入睡,就算他起床时被短暂地惊醒,她也只是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是不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觉得这些关心就变得特别甜蜜呢?

    窦昭若有所思地用了早膳。

    颐志堂外有严先生,内有陈核,丫鬟、婆子有素心,她也没什么事做,寻思着要不要去看看宋翰,可腰实在是酸得厉害,她赖在床上,又睡着了。

    等她醒来,已是掌灯时分。

    窦昭吓了一大跳,没想到自己睡得这样沉。

    素心端了晚膳进来,笑道:“看着夫人睡得香,就没有吵醒您。”然后服侍她起床,“今天做了乳鸽汤,我去给夫人盛一碗。”

    全是大补之物。

    窦昭笑着点头,在炕上坐定。

    武夷进来,禀道:“夫人,世子爷差人给您带了封信。”

    窦昭很是意外。

    打开信,信里还夹着包药粉,信中也只有寥寥数语,写明了药粉的用途。

    窦昭脸上火辣辣地烧。

    那药粉,是宫中的燕喜嬷嬷给房事受伤的女子所用的。

    该死的宋墨,他不会弄得宫中的人都知道了吧?

    心里虽然这样的懊恼,却又始终坚信,宋墨不会到处乱嚷嚷。

    这种矛盾的心情,让窦昭恨不立刻就能见到宋墨。

    不知道宋墨这个时候在干什么?

    她想着宋墨,宋墨也在想着她。

    值房的床板很硬,像这样的硬板床他已经睡了七、八年,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硌得慌。

    他想到窦昭的身体。

    那么的柔软温暖。

    还有她泛着潮红的面孔……眼睛湿漉漉的,像要滴出水来……凌乱的青丝,汗湿着贴在白皙的额头上……

    他觉得全身的血液又都朝着下身涌去,硬得让他生疼。

    昨天晚上他不应该那样对待窦昭。

    可他太想得到她了。

    想让她成为他的。

    不知道她有没有生气?

    他明天晚上还得在宫里住一晚,后天酉时才能出宫。回去的时候要不要买点什么东西给窦昭赔不是呢?

    宋墨有些拿不定主意。

    有侍卫进来禀道:“大人,景国公府的张三爷要见您。”

    能当侍卫的,出身都不低,彼此间多半都认识。

    宋墨去了西直门。

    张续明迎了上来,低声道:“今天一早,吏部的文书到了。”他朝着宋墨使眼色,“那件事成了。”

    动作还挺快的!

    宋墨冷笑,和张续明说了几句闲话,就各自散了。

    他慢慢地往乾清宫走去,思忖着让谁去怂恿原丘灵卫千户的家眷去大理寺告状比较好。

    一开始就得不到,不过是失望罢了。

    得而复失,会感觉更痛苦些。

    特别是因此而惹上了官司,不仅失去了官职,还可能会丢掉性命,想必那痛苦就更强烈些。

    窦昭却在这个时候被宋宜春叫去了樨香园。

    “我奉皇上之命巡视宣同,要去半个月。”他望着穿着大方得体,神色不亢不卑的儿媳妇,他心里就有些烦躁,“你年纪轻轻的,什么也不懂,我请了你大伯母过来协理英国公府的中馈,你待你大伯母,要如同亲婆母,事事都要听从于她,万不可自作主张!”

    窦昭恭敬地应“是”,退了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宋大太太领着谭氏和一个嬷嬷、两个丫鬟,带着长辈特有的趾高气扬进了英国公府,从英国公手里接过了英国公府的对牌,她坐在了以前蒋氏用来示下的上房花厅里,并让人请窦昭过去说话。

    窦昭应了一声“知道了”,去了小花园的花棚。

    宋墨是说做就做的性子,已从花台请了两个媳妇子专伺花棚的事,水萝卜和小黄瓜都已种下。

    窦昭赏了两个负责花棚的媳妇子每人两个上等的封红。

    两个媳妇子谢了又谢。

    宋大太太派的人过来催窦昭:“……大太太和管事妈妈们都等着夫人过去商量这几天主持中馈的事呢!”

    窦昭头也没抬,拍了拍并没有尘土的衣摆,淡淡地道:“你去跟大太太说,家里的事自有惯例,只要照着惯例行事,就不会有错,用不着商量。自我婆婆病逝之后,家里一直没有主持中馈的人,也没见家里出什么乱子。”又怕来人畏惧大太太有宋宜春的尚方宝剑,不敢说话,叫了素心和她一起去,并道:“把我的话跟大太太说清楚了,别不知好歹地在那里乱比划。”最后一句,却是说给来人听的,好让她把这话传出去,让府里的人都知道自己的态度。

    素心笑着奉命而去。

    窦昭回了屋,换了件衣裳躺在床上看书。

    又有媳妇子过来禀道:“夫人,国公爷请您过去说话。”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窦昭“嗯”了一声,让那媳妇子在外面等:“我换件衣裳就过去。”

    这是最基本的礼仪,那媳妇子自然是恭敬地应“是”,等在外面。

    窦昭继续看书,直到素心回来。

    “大太太气得嘴都歪了。”素心笑着低声禀道,“立刻派了人去禀告国公爷。”

    窦昭笑道:“所以要叫我去训话。”

    她放下书,带着素心和素兰去了樨香院。

    只是这一番耽搁,宋宜春已启程在即,他刚刚训斥了低眉顺眼的窦昭几句,吕正就走了进来:“国公爷,吉时已到。”

    宋宜春只得打住,由宋翰和窦昭等人送到了大门口,登车而去。

    窦昭就问宋翰:“我让人做了核桃酥,你要不要尝尝?”

    “好啊!”宋翰雀跃着,就要跟窦昭去颐志堂。

    一旁的吕正却急急地喊了声“夫人”,道:“二爷还要上课——国公爷走的时候曾经叮嘱过小的们,若是二爷缺了课,就要拿小的们是问,还请夫人成全!”说着,跪了下去。

    读书是正经事,吕正又态度恭顺,倒让窦昭不好发作,笑着低声对宋翰道:“那你下了课来我屋里吃点心?”

    宋翰连声应“好”,由一群丫鬟、婆子、小厮簇拥着,去了外书房。

    宋大太太就皮笑肉不笑地道:“砚堂媳妇,我们去花厅议事吧?”

    窦昭理也没有理她,自顾自扬长而去。

    宋大太太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

    “我要告诉国公爷!我要告诉国公爷!”她气得直跳脚。

    素心有些担心地道:“国公爷回来了怎么办?”

    “国公爷不是半个月以后才回来吗?”窦昭老神在在地道,“世子爷明天就回来了!再说了,就算没有世子爷,半个月的时间,也足够我把这位宋大太太捏成渣了。”

    素兰忍不住扑哧一声笑,道:“小姐,我可好长时间都没有听到您说这句话了!”

    素心立刻虎了脸,喝斥道:“称夫人!”

    素兰朝着窦昭做了个鬼脸,端容曲膝行礼,恭谨地称了一声“夫人”。

    窦昭大笑。

    ※※※※※

    陈曲水也是今天离京。

    他正在向严朝卿辞行:“夫人那边,我就不去告辞了,也免得她问起来,我不好回答。我这就赶回真定去,我们十月份再见!”

    严朝卿也掩饰不住眼角眉梢的喜悦,谦恭地道:“都是我性子太急了,大老远的把先生请了来,劳烦先生两头奔波,全都是我的错。待先生再来京都,我请先生喝茶,还请先生不要推辞才是!”

    严朝卿是宋墨手下的头号幕僚,窦昭如今又嫁给了宋墨,陈曲水自然希望能和严朝卿和睦相处,这样,对窦昭也能有所帮助。

    陈曲水连称“不敢”,客气了一番,上了马车,径直出了京都。

    严朝卿高高兴兴地回了颐志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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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别想

    看见严朝卿回来,武夷立刻迎了上去,把宋宜家派了大太太过来主持中馈,大太太请了窦昭过去说话,窦昭不理不睬,结果被宋宜春训斥了一番的事告诉了他。

    严朝卿的脸立刻沉了下去。

    他问武夷:“夫人怎么说?”

    “夫人眼角都没有扫一下大太太。”武夷眉飞色舞地道,“大太太正在花厅里发脾气呢!”

    严朝卿想了想,道:“派几个人跟着夫人,要是大太太敢对夫人无礼,你们也不用对大太太客气。”

    想当初,宋宜春要把宋墨族谱除名的时候,宋家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宋墨句话,这样的长辈,趋炎附势,结交了也没有什么用,只会在生死关头让自己糟心罢了。

    武夷高兴地去了。

    严朝卿虽然知道窦昭身边有别氏姐妹,可这事情有时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怕窦昭吃亏,喊了夏琏过来商量:“你看要不要派几个人守着二门?”

    夏琏觉得不好:“瓜田李下,还是避些嫌的好。我看不如等明天去镖局里请几个女镖师回来,负责晚上的夜巡。”

    严朝卿觉得这主意不错,吩咐他:“快把这件事办妥了。”

    夏琏去了相熟的镖局。

    在花厅时发脾气的大太太见管事妈妈们都躲了出去,反而没了脾气。

    谭氏这才敢上前劝婆婆:“这英国公府最终还是要交到三叔手里的,您又何必做这恶人?”

    宋墨在宋家排行第三。

    大太太听了欣慰地点头微笑:“你有这点见识,也不枉我把你带过来。”

    谭氏愕然。

    大太太朝四周看了看。

    带来的嬷嬷机敏地守在了门口。

    大太太这才低声道:“英国公府,说到底,是属于英国公的。你二叔父正值壮年,一时半会,这英国公府还轮不到砚堂当家作主,而我们这些人,却是依附英国公府而生,能讨了英国公的喜欢,英国公随意赏点什么事我们做,我们就是不想富贵也难。可若是惹得英国公心生不悦,英国公随便给我们几个白眼,我们的日子只怕就会举步维艰。你们,我们敢得罪英国公吗?”

    谭氏不由点头。

    大太太继续道:“这次你二叔父让我来主持英国公府的中馈,说明白了,就是想让我为难那窦氏。他们父子不和,已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你二叔父既然打了这主意,岂能容我不答应?否则,他肯定会怀疑我们是站在砚堂那一边的。”说到这里,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怅然地道,“偏偏砚堂坐小被蒋夫人教导的只认蒋家人,从来没有把宋家的人放在心上。就像上次,你舅舅的马车冲撞了个卖饼的,不过是英国公府一句话的事,官衙的那些衙役想讨好英国公府,却阴错阳差地把事情报到了砚堂那里,本来是砚堂一句话就可以解决的事,他却旁衬着外人,让你舅舅赔了二十两银子……”

    谭氏不由在心里嘀咕。

    既然二十两银子能解决的事,又何必非要把事情闹到英国公府来?让英国公府承了那些衙役的情不说,还落得个仗势欺人的名声。

    她公公和婆婆什么都好,就是要面子。

    宁愿出五十两银子打发那些衙役,也不愿意拿二十两银子赔了那个卖饼的。

    大太太哪里知道儿媳妇在想什么,见儿媳妇神色恭顺,很是满意,道:“有些事,你们做小辈的不知道。你二叔这个人,虽然喜欢照顾家里人,可如果你把他惹毛了,他翻脸也是很无情的。我们家能有今天,全依仗你二叔父,他有事求我,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拒绝。可正如你所说,这英国公府尽尽早早都要交到砚堂手里,我们和你二叔父走近了,你二叔父在世的时候,日子固然好可,可等你二叔父不在了呢?你们怎么办?我总不能只顾着自己不管你们吧?”

    谭氏心中一动,道:“娘的意思是?”

    大太太朝着儿媳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这英国公府除了颐志堂,到处都是你二叔父的人。我这么样上蹦下跳的,也是做给那窦氏看的——你这就去窦氏那时里,给她赔罪,说我老糊涂了,你二叔父不过是看着家里没有个长辈,请我过来帮着照应照应,我却不知好歹地管起英国公府的事不,让她不要放在心上。然后把我们家是怎么靠着你二叔父过日子的,你二叔父的话对我们家来说比圣旨还灵……总之,怎么样可怜,你就怎么样的编排,一定要让那窦氏动容,觉得我们是没有了办法。之后我继续在这边发脾气,你就一心一意地讨好她,就算是她骂我,你也要跟着附和几句。你要知道,你们以后可是要靠她过日子的。”最后郑重地问谭氏,“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谭氏道,“我明白娘的意思。只是这骂人……”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照我教你的行事,一准错不了。娘也不会因为这个就责怪你的。”

    谭氏听着放下心来,去了窦昭那里。

    窦昭正闲着无聊,在花花样子。

    她对谭氏的印象还不错,听说谭氏要见她,让素心请她进来。

    两妯娌见过礼,并肩在临窗的大炕上坐下,谭氏一眼就看见了散落在炕几上的花样子,她之前从未和窦昭单独相处过,正愁没有话题,见状不由得一喜,随手拿起个花样子,笑道:“弟妹在画花样子吗?我前几日刚得了几个好样子,要不要我描给你?”

    妯娌之间相处,不就是这些小事吗?

    窦昭笑着应“好”,让素心拿了纸过来给谭氏画花样子。

    谭氏就说起自己的婆婆大太太来:“……她就是这个脾气,实际上没有什么坏心,弟妹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窦昭微笑着听着,静静地望着她,清澈的目光不仅澄净,还透着洞察世事的居高临下,看得谭氏极不自在起来,说话的语调也没有了刚才的流畅:“……我婆婆也是没有办法了……”

    没有办法了就当着英国公府的那些仆妇给自己脸色看?

    没有办法了就派了儿媳妇来示弱,想两边讨好?

    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她见得多了。

    只可惜了谭氏,她还以为她们会成为能在一起谈论天气好坏的妯娌。

    窦昭悠然自得地喝着茶,全当谭氏是只苍蝇在自己耳边嗡嗡嗡。

    谭氏很快发现了自己的尴尬处境。

    她窘然地打住了话题,想到公公婆婆已经巴结上了英国公,活着的时候什么也不用愁,等到她掌家的时候,却要和窦昭打交道,不仅如此,还有她的儿子、孙子,说不定都得要宋墨提携,她一咬牙,“扑通”跪在了窦昭的面前,满脸羞愧地道:“弟妹,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我代我婆婆给你赔不是了。你若是心里还有心,我等会当着阖府的人给你道歉……”

    窦昭瞥了素心一眼。

    素心立刻上前扶了谭氏。

    “大嫂言重了。”窦昭放下茶盅,掏出帕子,擦了擦手,道,“我这人,通常不和人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看你们婆媳也都是个聪明人,我也不为难你们——你们与其当着府里上上下下的妇仆给我磕头认错,弄得主子不像主子,下人不像下人的,还不如把公公给你们的对牌交给我。”她说着,温声笑道,“府里的事,就不劳烦大伯母了,我自会打点的妥妥当当。”

    那笑容,看在谭氏的眼里,只觉得无比的刺目。

    她张口结舌,半晌才道:“这,这不太好吧……”

    窦昭骤然变脸,“啪”地一声就拍在了炕桌上,震得炕桌上一片“叮当叮当”的碰瓷声:“你以为我是傻瓜啊!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那也要看你们有没有那本事才行!想两边讨好,门都没有!你们要么给我把对牌交出来,彼此见面还有三分香火情。要么你们就听我公公的,继续想着法子为难我。可我也实话告诉你们,你们别以为拿着英国公的对牌就是英国公府的夫人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你们要是让我不痛快,倒时可别说我不这个不给面子,让你们下不了台!”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粗俗的女人?

    窦家不是诗书礼仪传家的吗?

    怎么会教养出这样的姑娘来?

    谭氏差点昏倒。

    “你,你,你……”她脸色煞白地指着窦昭,不知道说什么好。

    窦昭冷笑,端了茶。

    素心高声喊着“送客”。

    谭氏落荒而逃。

    窦昭吩咐素心:“把给喝过的茶和茶盅都送到上院的花厅去,泼在我院子里都脏了我的地!”存心要羞辱大太太婆媳,也是想让大伙儿明白,大太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这个家里还是她说了算了。

    素心笑着喊了个小厮来,让他把谭氏喝过的茶盅用托盘端去了花厅。

    大太太这次是真气得倒仰了:“真是不知好歹!真是不知好歹!她难就不怕国公爷嫌弃她吗?”

    谭氏踌躇道:“钱是人的胆,我看,窦氏未必就怕国公爷待她怎样,要不然,二叔父叫她去说话,她也不可敢拖拖拉拉的,直到二叔像要启程了才去了!”

    是啊,自己当时只觉得奇怪,却没从这方面上想。

    这个侄儿媳妇油盐不进,看来不是个好相与的。

    她不由抚额。

    觉得自己接了个烫手的山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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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百七十五章 走水(加更求粉红票)

    窦昭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的一番横眉怒目就会让大太太乖乖地交出英国公府的对牌。

    宋宜春不是要去宣同半个月吗?

    自己还有的是时间!

    她笑盈盈地招待下了学的宋翰。

    “这是山东的秋白梨,这是苏州的松子糖,这是南京的桃门枣,这是塘栖的蜜橘……”她指了指摆了满炕桌的瓜果点心,“也不知道二爷喜欢吃什么,我就每样都准备了一点。”

    宋翰看着直流口水。

    “嫂嫂您真好。”他吃着松子糖,含含糊糊地道,“还知道梨子是山东的秋白最好,蜜橘是塘栖的最甜……我之前还担心嫂嫂从乡下来,什么也不懂,说不到一块儿去。”说着,冲着窦昭灿然一笑,倒颇有几分宋墨的璀璨。

    宋翰也算是个美男子,只是和宋墨相比,如同晓星皓月,不在一个层次上。

    当然,能和宋墨相提并论的,窦昭两世为人,也没有见过,倒也不怪宋翰。

    想到这里,窦昭心里对宋翰闪过一丝同情。

    她亲自给宋翰沏了壶新上市的铁观音。

    铁观音微苦,松子糖是甜的,喝着铁观音,吃着松子糖,铁观音越发显得醇厚,松子糖越发显得香甜,宋翰满脸的惬意。

    窦昭就问起宋翰的日常起居来:“平时里都是谁在照顾二爷?丫鬟、小厮可都听话?功课紧不紧?月例够用吗?”一副关怀备至的大嫂模样。

    宋翰倒也不反感,和她说起自己屋里的事来。说着说着,话题就转移到了狩猎上面,宋翰顿时兴致勃勃:“……我九岁的时候就射死了两只锦鸡,一只野兔!”

    这是宋翰颇为得意之事,常常拿出来说,英国公府上上下下没有不知道的,窦昭自然也早就听说过。

    她啧啧称奇,在一旁凑趣。

    宋翰就更来劲了:“我原来也准备像哥哥那样,十岁的时候就去参加秋围的,可惜母亲去世了,我要守制……”他说到这里,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好像失去了目标,以后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或许,宋翰这样处处和宋墨较劲,是为了表现给蒋夫人看?

    窦昭猜测,跟着宋翰叹了口气,安慰他道:“二爷身手这样好,以后有的是机会。”

    宋翰点头,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雀跃。

    窦昭看天色不早了,就留了宋翰用晚膳,并道:“二爷正好给我讲讲秋围的事。我只知道想做官必须要参加科举,文官参加文举,武官参加武举,还是第一次听说比试骑射也可以做官的。”

    宋翰就笑着跟窦昭讲起秋围来。

    素心和几个丫鬟在厅堂里摆碗筷。

    吕正过来,想请宋翰回上房用晚膳。

    窦昭笑道:“我这儿已经准备好了,就让二爷在我这里用膳吧!”

    吕正朝宋翰望去。

    宋翰正讲到要紧处,见吕正请他示下,他就朝着吕正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吕正恭谦地给窦昭和宋翰行礼,退了下去。

    窦昭若有所思。

    宋翰显然并没有失去自由。

    而照宋墨的说法,宋翰从小就和他很亲近,是因为宋宜春不喜欢宋翰和他过多的交往,他又不想让宋翰为难,兄弟之间才没有像从前来往得那样密切,可宋翰每次见到他,还是对他很亲昵。

    既然如此,宋翰为什么不常常去看宋墨?

    她想到前世,自己严防死守,还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朱氏的厌恶,葳哥儿和蕤哥儿还是想方设法地去见朱氏……如果真的惦记一个人,不是应该时时刻刻都想见到他吗?而且越是痛苦怅然的时候,越希望得到那个人的安慰劝解吗?

    宋翰却只一味地做孝子。

    或者,在宋翰的心里,父亲比哥哥更重要?

    窦昭辗转反侧睡不着。

    想到上一世的事,她越发觉得宋翰辜负了宋墨对他的手足之情。

    明天宋墨就要回来了,自己要不要跟他说这件事呢?

    想到宋墨被蒙在鼓里,她就替宋墨觉得委屈,就替宋墨抱不平,也就越发地睡不着了。

    她索性披衣坐了起来。

    值夜的素心向来心细,听到动静,也跟着坐了起来。

    “夫人,要不要我移盏灯过来?”

    帷帐内,只在小杌子上点了盏小小的八角宫灯。

    “不用了。”窦昭有些怏然地道,“我就是睡不着,起来坐会儿。”

    素心“嗯”了一声,给窦昭倒了盅茶。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两人俱是一愣,窦昭更是吩咐素心:“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素心应声而去。

    喧哗声却越来越大,隐隐夹杂着女子的哭喊声。

    窦昭不由皱眉。

    素心折了回来:“夫人,前面的马棚走水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

    窦昭正好睡不着,趿了鞋,道:“看看去!”

    素心应声,陪着窦昭出了正房。

    火势很猛,烧亮了半边天,男子的吼叫,女人的哭泣,纷乱嘈杂迎面扑来,站在正房的庑廊下,都可以感觉到前院的慌乱无序。

    颐志堂正院的人都被惊醒了,丫鬟婆子们纷纷披衣出来观望,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议论着。

    见窦昭出来,都曲膝行礼,满脸的不安。

    窦昭抬头望了望天,又感觉了一下风向,对众人道:“我们在北方,今天刮的是北风,大火不可能烧过来。就算万一风向变了,颐志堂没有房舍和前院相连,我们也有足够救火的时间。”她吩咐素心:“你去问问严先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没有人受伤或是不见了?国公府走火,是大事,有没有报了顺天府?顺天府的人什么时候能来?”又吩咐素兰,“你去跟武夷说一声,让他把正院的小厮都叫到一块儿,在大门口守着,一旦变了风向,火势蔓延开来,立刻就来禀我。”又指了几个粗使婆子,让一个精明外露的媳妇子领着:“你们去看看墙角那些蓄水的缸是否满着?若是满着的,你们都就地等候吩咐,帮着武夷他们打水。若是缸里的水没满,你们现在就去提水,把水蓄满。”

    颐志堂的正院有小厨房。

    说的是小厨房,那里的七星灶、柴房、井都一一俱全。

    “至于其他的人,”窦昭喊了甘露和素绢,“你们各领一半的人回屋歇着,需要的时候,就出来帮着灭火。”

    大家见她神色镇定从容,考虑周到,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都不禁心中大定,照着她的吩咐开始行事。

    窦昭就站在庑廊下观察着火势。

    那个精明外露的媳妇子就搬了张太师椅过来,殷勤地道:“夫人,您歇会。有素心、素兰两位姐姐领着我们,不会有什么事的!”

    窦昭见她颇为机灵,问她:“你怎么称呼?”

    那妇人忙道:“奴婢家的男人叫卢义,公公曾在安梁的田庄做过庄头,奴婢家的男人进府后,曾帮着世子爷赶过车,如今在京都的杂货铺子上当值。”

    安梁的田庄,是蒋夫人的陪嫁。

    难怪这妇人能被安排在上房当值。

    窦昭微微点头。

    火势越烧越大,马棚旁下人居住的东群房也烧了起来。

    好在风向一直没有变。

    素心匆匆赶了回来:“夫人,严先生说,现在还不清楚马棚为什么会走火,火势还很大,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受伤。但已派人去报了顺天府,但顺天府的大牢今天晚上也出了事,好像是有人劫狱,恐怕一时半会儿抽不出人手来救火,陶先生已拿了国公爷的拜帖去了五城兵马司,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帮着救火了。”又道,“如今严先生领着夏护卫等人去帮着救火了——陶先生主张开了垂花门,让护卫从后花园的湖里挑水;严先生不同意开垂花门,主张把东群房那边的厢房拆掉两间。结果常护卫领着国公府那边的护卫在挑水,严先生领着我们的人在拆厢房。”

    不管是严先生还是陶先生,都没有想到让宋翰出面。

    窦昭觉得有些奇怪。

    大火还在熊熊地燃烧,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烟火的气味,呼救声、叫喊声时隐时现,大家神色凛然,在这么严肃的场合,窦昭想到英国公府和颐志堂的泾渭分明,不由扑哧一声笑。

    不知道宋宜春看到了这满院的狼藉,会怎么想?

    素心和卢义家的面面相觑。

    窦昭忙道:“没什么,我就是想到了严先生和陶先生……更赞成严先生的主意。卢义家的,你忙你的去吧,我也先回屋去歇着了。既然严先生和陶先生都在,想必不会有什么事的。”

    卢义家的恭谨地应“是”,去查看水缸了。

    窦昭和素心回了房,可窦昭又怎么睡得着,两人在炕上坐着闲聊:“听二爷的口气,原来服侍他的,都是蒋夫人帮他挑选的。蒋夫人去世后,英国公府把曾经服侍过蒋夫人的人都放了籍,他身边的人全是这两年新换的。你等会儿跟严先生说说,让他替我查查,当时放出去的那些人现在都在哪里?在做些什么?”

    素心点头,沉吟道:“您是怀疑有人知道蒋夫人的事吗?”

    “这只是条线索。”窦昭思忖道,“还有些事,我没有想明白,想找个人证实一下。”

    窦昭不说,素心从不多问,这次亦然。

    门外突然响起“咚咚咚”震天响的敲门声。

    小厮一边大声应着“是谁啊”,一边要去应门,却被武夷一把拦住。

    “是谁啊?”他粗声粗气地问道,显得有些霸道。

    ※

    补上7月7日的加更。

    PS:姐妹们,兄弟们,这一章是昨天晚上写好的,因为人已经入院,时间又比较晚了,没办法更新,早上去做了一些检查,这个时间才贴出来……⊙﹏⊙b汗……现在时间不由我控制,我也没办法……原来还准备人品爆发一下的……不过还好有这一章,不然今天就要断更了……

    ※

第二百七十六章 胆大

    “在下常五。”门外的人客气地道,“外面走了水,陶先生担心夫人,怕夫人这边有什么闪失,特意让我等过来看看。”

    戊午年宋宜春对宋墨的那场杀戮,如同一块试金石,不仅试出了人心向背,而且试出了英国公府所有人的立场。

    英国公府和颐志堂,对外是一家,关起门来是对头。

    英国公府走水,怎么不是严先生派人过来问候夫人?却是陶先生的人跑过来问候夫人?!

    这完全不合常理好不好啊!

    小厮不由困惑地望着武夷。

    武夷已暗叫一声“不好”,高声喊着“松萝”,跳起来就朝着紧闭的正院大门跑去,“你快去通知夫人,就说陶器重那个老匹夫派了人来,想趁对夫人不利,让夫人快点找个地方躲起来,再想办法给严先生报信。”说话间,他的人已经像块石板似的,“嘭”地一声撞在门扇上,“快来帮忙!不能让那些人冲了进来!”他用肩膀抵着门。

    世子爷对夫人的敬重,大家都看在眼里。

    若是夫人在他们手里出了个什么事……

    此时在正院的小厮们都不敢往下想,武夷的话音未落,他们就一个个跑了过去,学着武夷的样子,用身子死死地抵在了门上。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露出庐山真面目。不仅粗俗地大声骂起娘来,还用脚踢物击,想撞开大门。

    松萝脸色发青,哪里还敢多留,使出吃奶的力气朝正房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道:“夫人,不好了!陶器重趁乱要害您!您快藏起来!”

    正在说话的窦昭和素心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趿着鞋子跑了出来。

    “出了什么事?”窦昭望着在她面前喘着粗气的松萝。

    松萝忙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窦昭脸色一寒,心里却直犯嘀咕。

    以上犯下,那可是大忌,陶器重不可能不知道!就算是宋宜春的吩咐,他难道就不怕脏了手,让子孙后代都背上骂名吗?何况宋宜春此时还不在府里,到时候宋宜春两手一推,这件事就成了陶器重自己的主意,他对宋宜春有这么忠心耿耿吗?而且自己不过是宋墨的妻子,就算是死了,对宋宜春和宋墨之争又有什么逆转性的影响吗?反而是宋墨可以拿这件事做文章,逼迫宋宜春。

    素心闻言骇然,急切地道:“夫人,我去看看!”

    “我们一起去。”窦昭道。

    颐志堂也分内外院,正房又位于内院的正中,是个四进五间带着两个耳房的院子,从大门到垂花门,中间还隔着个穿堂,十来丈的距离,若是有什么事,他们还有机会退回来。

    “夫人……”素心和松萝异口同声,都反对她去。

    “事急从权。我要看看情况才好拿主意,你们不要再磨磨蹭蹭地耽搁时间了。说不定到时候我们还要安排人去向严先生求助。”

    素心自不必说,松萝也是经历过戊午年之事的,成熟稳重了不少,两人都知道窦昭的话有道理,素心招了素兰过来,松萝则拿了根垂花门的门闩紧紧地跟在窦昭的身后,几个人一起出了垂花门。

    外面的叫骂声越来越清楚。

    窦昭停下了脚步。

    这绝不可能是英国公府的护卫!

    英国公府绝不可能招这么粗俗的护卫!

    她神色微变。

    顺天府有人劫狱……英国公府走水……陶器重和严朝卿带着各自手下的护卫去救火……她遭人攻击……好像有根无形的线,把所有的事情都串了起来。

    窦昭望着武夷等人脸色涨得通红,使出了全身力气也没有办法阻止颐志堂正院大门的摇摇欲坠,沉声吩咐武夷:“想办法找几根木棍抵住大门,你们都退到垂花门,死守住垂花门即可。”

    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通知严先生。

    素心和素兰虽然身手不错,可到底是女孩子,她身边也需要有人护卫,如果派其他的人翻墙出去,也不知道外面有没有埋伏。

    窦昭脑子飞快地转着,和素心、素兰急步退回了正院。

    松萝一路大喊,满院的人都知道有歹人攻击正院,甘露几个吓得脸色发白,卢义家的和几个粗使的媳妇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里拿出了菜刀、烧火棒之类的,围了窦昭七嘴八舌地道:“夫人,只要有您一句话,我们就和他们拼了!我就不相信了,还有人敢在英国公府捣乱!”很有些井底之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样子,哪里像是要去和歹人拼命的,倒像是富户人家去捉奸的仆妇。

    这么紧张的时候,看着眼前的情形,窦昭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

    窦昭却是眼睛微湿,心情澎湃。

    她一生好强,越是生死关头,越是不愿认输。

    窦昭望着一张张或害怕,或激动,或忿然,或愤怒的面孔,心中豪情万丈。

    素心和素兰的身手虽好,却是她手中的底牌,她无意暴露,现在有了卢义家的这帮人,她可以肯定,以后英国公府的内院一定很热闹。

    如果说之前她还有几分害怕,现在却毫无惧意。

    “好!”她大声笑道,“如果那些贼人敢闯进来,我们定教他们有来无回!”

    大家都不禁精神一振。

    窦昭站在正屋的台阶上等武夷等人退守到垂花门。

    空气中飘浮着大火燃烧后的灰烬,让人感觉呼吸不畅,有些窒闷。

    她脑子不由灵机一动。

    “卢义家的,你领人快去把柴房的柴禾都堆放到院子中间点燃了,”窦昭道,“严先生他们看见这边有火光,肯定会赶过来的。”这样一来,也就不用派人去报信了,既节省了时间,又解了此时之困。

    “夫人,好主意!”卢义家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看向窦昭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而且其他的人见了,对这次脱险顿时也有了信心。一时间,正院里群情激昂,士气高涨。

    这正是窦昭要的。

    只要坚信自己能赢,才有赢的可能。

    那些丫鬟也自发地和粗使的媳妇们一起抱柴禾。

    虽然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却秩序井然,大家都很有精神。

    跟着武夷败退下来的小厮们看了,心中大定。而武夷看见院子中的柴禾,他微微一愣,但很快就明白过来,他望向窦昭的时候,眼中难掩震惊。

    窦昭却顾不得这些,吩咐他:“你带着人守着垂花门,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闯进来!你做得到吗?”

    武夷神色一正,肃然抱拳:“夫人,誓不辱命!”

    窦昭欣慰地点头,吩咐他们用厢房里的那些笨重家什堵了垂花门。

    那群歹人追了过来,又是新的一轮撞击。

    听说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另一回事。

    那震耳欲聋的撞击声,粗鄙不堪的叫骂声,不仅让丫鬟小厮神色紧张起来,就是窦昭,也担心不已——如果他们突破了垂花门,自己这些人就失去了屏障,无处可躲了。

    好在卢义家的很快就点燃了柴禾。

    熊熊的大火冲天而起,照亮了天空,也照亮了丫鬟小厮的心。

    外面的人咆哮起来:“这些臭娘们,竟然想出了这样的招术……你们加把劲,不然我们就得无功而返……”

    外面的人吼叫着,撞击得更厉害了。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窦昭望着摇晃的垂花门,感觉到火焰的热浪,一个更大胆的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卢义家的,我们院子里可有梯子?”

    “有!”卢义家的也没有经历过这种阵仗,先前的豪言壮志都被耳中传来的“嘭嘭”声击得快要冰消瓦解,她强打起精神问道,“夫人要梯子做什么?”

    窦昭没有回答她,而是继续问道:“有几架?”

    卢义家的在心里默默地算了算,道:“有四架。一架在厨房……”

    窦昭打断了她的话,道:“你去带着几个婆子烧锅开水来,要快,再派个人带着素兰去把四架梯子都搬过来。”

    卢义家的虽然不明白她要干什么,但依旧恭敬地应“是”,带着人去烧水,素兰则指使着几个婆子搬了梯子过来。

    窦昭道:“等会我们就往下浇开水。我就不相信,他们还能像现在这样使劲地撞门!”又鼓励大家,“严先生他们肯定已经看到这边的火光了,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了。”

    “夫人真是像诸葛亮似的。”大家的精神重新振奋起来,纷纷赞扬着窦昭。

    窦昭盈盈地笑。

    烧水的卢义家的知道了窦昭的打算,扇火的手更有劲了,很快就烧了两锅开水,小心翼翼地抬了过来。

    窦昭怕没把歹人烫着,先把自己的人烫着,便让手稳劲大的素心和素兰站在墙头泼水,又吩咐卢义家的:“继续烧,不要停!”

    卢义家的却舍不得走,直到看见素心和素兰把两架梯子并排放着,合力端着一锅开水爬到了墙头,“哗”地一声泼了出去,门外发出几声惨叫,听到那些歹人气急败坏地喊着“墙上!小心墙上!拿根长棍子来,把人给我捅下来!”之类的嚣叫时,她才乐颠乐颠地回了厨房。

    等到卢义家的第三次送来开水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还有夏琏等人惊恐万分的声音:“夫人,夫人……”

    窦昭松了口气。

    素兰兴奋地探出头去,朝着飞奔而来的一群熟人招着手:“我们在这里!”然后把开水和锅一起砸了下去。虽然被已经有所防备的那群贼人给避开了,但她还是非常的高兴。

    ※

    姊妹们,兄弟们,7月7日更新!

    PS:等检查结果的时候用手机看了看评论区,谢谢大家的关心和问候,这几天更新很乱,还请大家原谅。

    O(∩_∩)O~

    等会得电话遥控指挥吱公发文,但愿一切顺利。

    ※

第二百七十七章 包天

    夏琏等人的到来,让危机四伏的形势没有任何悬念地急转直下——闯进颐志堂的七个人死了两个,其他的,全被生擒。

    严朝卿的脸色可以冻死人。

    他确认了窦昭安然无恙之后,立刻向窦昭借柴房:“……事出蹊跷,恐迟则生变,还请夫人允许我立刻审问贼人。”

    窦昭也觉得速战速决的好,让卢义家的领着严先生和夏琏等人去了柴房,自己则指使着仆妇们清理院落。

    柴房里传出来几声惨叫,随后又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没有了声响。

    卢义家的从通往小厨房的转角出来,脸色苍白,满面惶恐。

    窦昭暗暗心惊,悄声和素心道:“这要是弄出人命来,以后谁还敢到灶上当值啊!”

    素心道:“那我去提醒严先生一声吧!”

    窦昭点头。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夫人,吕管事过来了。”

    颐志堂的火光,英国公府的人也看到了,可对于他们来说,外院的火势远比颐志堂更重要。所以陶器重不在,受命主持英国公府事务的吕正在看到颐志堂的护卫丢下拆了一半的厢房全都赶往颐志堂的时候,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来看看情况,慰问一番。

    窦昭正好想知道英国公府是否和这件事有关系。

    她在正厅里见了吕正。

    只带了两个小厮的吕正一路行来,先是在颐志堂前面的甬道上看见了两具面目陌生的尸体,然后在正院看见了一堆火烧水淋过的柴禾……吕正是个精明人,否则也不会成为宋宜春的心腹——他很快就意识到有人趁乱攻击了颐志堂,窦昭等人只得一边死守,一边放火示警。

    只是不知道这主意是谁出的?

    不仅聪明,而且有急智。

    不过,这些贼人到底是从哪里冒来的?又是怎么闯进颐志堂的?有没有内贼和他们里应外合?颐志堂有没有把人全都抓住?若只是抓住了其中的几个人,其他的人现在又都在哪里?

    一想到这些,吕正就觉得背心里凉飕飕的。

    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世子爷肯定很快就会赶回来。

    万一世子爷怀疑这件事与国公爷有关系,发起飚来,国公爷不在家,有谁敢拦着世子爷?又有谁能拦得住世子爷?

    吕正面如锅底。

    但他已经进了颐志堂,只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硬着头皮佯装惊讶地问窦昭:“夫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还想问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倒反问起我来!

    窦昭一边腹诽着,一边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吕正,至于是谁出的主意放火报警、用开水烫贼人之类的事她则草草带过,没有深说。

    吕正听得汗如雨下,“扑通”一声就跪在了窦昭的面前,急急地道:“夫人,真是没有想到会出了这样的乱子,全都是小人们的错!一心只顾着救火,却让贼人给混了进来。只是不知道严先生从那些贼人嘴里都审出了些什么?有没有交待他们一共有几个人?怕就怕还有贼人藏匿在暗处,趁我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出手伤人……”

    这些贼人显然是通过英国公府进来的,陶器重不在,这个责任也就只能暂时由他这个管事担着了。

    窦昭见他虽然面露惊讶,眼底却有一丝惊恐闪过,心里越发的怀疑,语气也就越发的温和了:“严先生那边还没有什么消息,府里的事,恐怕还得麻烦陶先生和吕管事了。”

    既然吕正这么说,不管这件事与宋宜春有没有关系,颐志堂之外的事,就由着他们去伤脑筋好了。

    两人正说着话,从五城兵马司借了人手来帮着灭火的陶器重回来了,听说颐志堂那边莫明其妙地走了火,严先生等人全都赶往了颐志堂,东边群房也烧了起来,那些住在东边群房的仆妇们惦记着自己屋中的儿女和财物,哪里还有心思灭火,不时有人偷偷地溜回家中安顿子女收拾财物,以至于英国公府一片混乱时,他脸色大变,匆匆地交待了前来帮忙的副指挥使几句,就带着随从去了颐志堂。

    人人都知道国公爷和世子爷不合,世子爷不在家,若是世子夫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世人都会怀疑这件事与国公爷有关。国公爷虽然不喜欢世子爷,可这种明显会让他遭到非议的事却是不会做的。到时候他们可就是黄泥巴烂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路上,已有留在府里的心腹把颐志堂的事告诉了陶器重。

    陶器重暗暗叫苦。

    待到了颐志堂,正好严朝卿也来见窦昭,他一把抓住了严朝卿,就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似的:“严兄,严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严朝卿脚步不停,一面朝正房去,一面道:“我正要去禀了夫人,你也跟着一道听一听吧!”

    陶器重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隐隐有些发青,跟着严朝卿进了厅堂。

    “夫人,是沧州那边的一群流寇,在沧州那边呆不下去了,来京都避风头,”事态的发展也出乎严朝卿的预料之外,“看见您出嫁的时候陪嫁里有一整箱银票,就盯上了您的嫁妆,勾结了京都的几个闲帮,又花钱雇了两个游侠,谋划了劫狱和马棚走水的事……”

    窦昭张口结舌。

    吕正却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既然是世子夫人的陪嫁惹的祸,这下子总算和他们没有关系了吧?

    只是他这口气刚刚舒畅,就听见严朝卿道:“据他们交待,这次一共有二十六个人偷偷地摸了进来,如今我们只找到了七个人,其他的人去向不明,这件事只怕还得陶先生拿个主意,看怎么办好?”

    陶器重好不后悔。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听严朝卿的,丢卒保帅,直接把东边群房的厢房拆掉两间,阻止火势的蔓延……那马棚,烧了就烧了,重新再搭建一座就是了。现在可好了,竟然有贼人闯了进来,这责任可就全都在他的身上的!何况还有十九个人不知去向……

    他觉得自己就像落在了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还好五城兵马司派了东城兵马司一个司的兵力过来,”他的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了,“我这就去安排人手捉贼。”又想着颐志堂的护卫有好几个身手高超、心细如发,缜密谨慎之人,不由道,“也不能就这样让那些东城兵马司的人在家里乱窜,还请严先生借几个人给我帮着陪陪东城兵马司的人。”

    “不行!”严朝卿断然拒绝,“在没有找到那些贼人之前,颐志堂所有护卫都必须留在颐志堂,保护夫人的安危。”

    陶器重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和吕正灰溜溜地走了。

    严朝卿知道这件事可以拿来做文章。

    他想到窦昭挟持宋墨时的杀伐果敢,想到她刚才的临危不俱,委婉地向窦昭解释道:“夫人的安危才是第一的。英国公府太大了,如果我有所隐瞒,万一真有漏网的贼人藏匿在内院,就太危险了!”

    严朝卿的话却让窦昭灵机一动。她笑道:“从前那些贼人杀了英国公府的护卫,大家都不相信,非要说是世子爷杀的。现在又有贼人围攻颐志堂……这事情可真太凑巧了!”

    她的话让严朝卿眼睛一亮,道:“我这就去办这件事!”

    窦昭笑着说了句“有劳先生了”。

    严朝卿恭敬地行礼,退了下去。

    等在外面的夏琏忙问道:“夫人怎么说?”

    看着那两个脸都快要被烫熟了,被他们很轻易地就生擒住的贼人,他觉得窦昭就是戏文里说的巾帼英雄,对窦昭十分的佩服。

    严朝卿把窦昭的意图一说,夏琏就忍不住伸出了大拇指,感叹道:“世子爷娶了夫人,可真是如虎添翼啊!”

    严朝卿笑着点头,很赞同夏琏的话。

    两人就站在屋檐下,商量着这几天的颐志堂的防卫。

    宋翰带着两个小厮走了进来。

    “我听说嫂嫂这边走了水,嫂嫂没事吧?”他神色焦急,“我一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

    严朝卿和夏琏忙向宋翰行礼,丫鬟则去禀了窦昭。

    窦昭迎了出来,道:“这个时候,二爷怎么过来了?”她训斥着宋翰的小厮:“你难道不知道家里有贼人闯了进来吗?如今还有十九个人不明踪影,若是二爷有个闪失,仔细剥了你的皮!”

    小厮吓得脸色发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宋翰也被窦昭的话吓着了,他拉着夏琏的衣袖:“夏护卫,是真的吗?”

    夏琏忙道:“是真的。还有人没有找到。”声音十分温和,“二爷不应该这个时候来颐志堂的。”

    宋翰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窦昭忙吩咐夏琏:“你送二爷回上院。”

    夏琏恭声应喏,陪着宋翰出了颐志堂。

    窦昭望着宋翰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了视线里,才回了内室,叫了甘露:“这么大的火,我想府里没有谁睡得着的。你去请了大太太和大奶奶过来,说我有话要说。”又低声交待了素心几句。

    甘露请了大太太和谭氏过来。

    两人看着守卫森严的颐志堂,齐齐松了一口气,大太太更是哭丧着脸道:“这是哪里来的毛贼?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真是想银子想疯了……”

    窦昭端着茶盅,悠闲地喝着茶,任由着大太太色厉内荏地发着脾气。

    她平静的表情莫名的就让谭氏一阵心惊。她偷偷拉了拉大太太的衣襟,提醒她窦昭并不感兴趣,让她少说两句。

    ※

    补上7月8日的更新!

    今天继续请吱公帮着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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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对牌

    大太太抽抽泣泣地止住了哭声,一边拿着帕子擦着眼泪,一边偷窥着窦昭的表情。

    窦昭这才放下了茶盅,原来温和一沉,道:“看样子,大伯母已经知道有贼人觊觎我的陪嫁,竟然趁着英国公府走水之时混水摸鱼进了二门,攻击了颐志堂,欲对我不利的事了?”

    这件事早已炸了锅。

    堂堂超一品的勋贵之家,曾经跟着太祖南征北战的开国功臣之后,百余年来圣眷不断,号称京都最显赫的簪缨之家的英国公府,竟然被贼人闯了进来,而且还有一大部分的贼人行踪不明,不知道是看着形势不对偷偷地溜出了英国公府还是藏匿在了英国公府的哪个旮旯犄角,陶器重还需要家中的仆妇帮着找人,想瞒也瞒不住。

    恐慌像风一样的吹遍了英国公府。大太太和谭氏被告诫不要出门,服侍他们的几个看上去身体粗壮的婆子都被叫去协助五城兵马司的人搜寻贼人,只有几个年纪不懂事的小丫鬟陪着她们,屋子里冷冷清清不说,几个小丫鬟更是吓得缩成了一团,抱在一起哭个不停,让留宿在英国公府的大太太和谭氏又惊又怕,后悔不己,生怕有贼人闯了进来……一听说窦昭找她,她也顾不得之前的罅隙了,只盼着窦昭让她们能在护卫森严的颐志堂里呆到天亮,不想再回毫无设防的客房。

    听窦昭这么一说,大太太不住地点头,还顺着窦昭的话安慰着她:“你不用担心!马上要天亮,等砚堂得了信,很快就会赶回来主持大局了……”

    “这是自然!”窦昭冷冷地打断了大太太的话,眼睛盯着他,清澈的眸子顿时如利刃般闪烁着锋利寒光,“你既然主持着英国公府的中馈,陶先生要开了二门取水灭水,想必大伯母是赞同的了?”

    大太太闻言,打了个寒颤。

    这窦氏找她来,果然没有安什么好心!

    英国公府规矩大,内院岂能任人随意进出?白天二门有值守的婆子,等到落锁之后,除非有英国公府的对牌,否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人进出的,更不要说像这样敞开着二门了,这就好比一个贵族小姐突然被剥去了外衣,谁都可以打量两眼,品头论足一番。

    陶先生让值夜的婆子给她传话的时候,她心里也有些犯嘀咕,可想到陶先生是英国公的幕僚,自己不过是代为掌管英国公府的对牌,如果外院真的被烧了,这个责任她可担当不起?

    再三思忖,她还是让开了二门……

    谁知道却是怕什么来什么。

    因为二门大开,有贼人混了进来,还差点伤到窦氏,陶器重固然难辞其咎,她这个掌管对牌的人也一样撇不清。

    想到之前窦氏粗鲁要叫嚣着要她交出对牌的事,大太太哪里还不知道窦昭的心思?

    此一时,彼一时。

    这个时候,她敢说“不”吗?

    这么混乱的情况之下,窦氏不是像她一样害怕地躲在屋里,却立刻想到和利用这件事逼她认错,逼她交出对牌,不说别的,就凭这份审时度势,放眼整个京都,能有窦氏的这份果敢的人,她还想不出第二人。

    她不认错,窦氏能放过她吗?

    说不定她出了这门就会被当成贼人的同伙给绑了起来,安上个通贼的罪名。

    反正二叔和砚堂都不在家,陶先生等人又自顾不暇,谁会管她们婆媳啊?

    想到这些,大太太如打了霜的茄子似的蔫子。

    她苦笑着点头,推脱道:“是我一时糊涂,觉得陶先生既然是国公爷的幕僚,他出的主意,怎么会有错呢?不曾想偏偏就出了错……”

    她说话间,有几个孔武有力的仆妇拿着棍子悄悄地走了进来,屏风似的站在了窦昭的身后,紧紧地盯着她,像她是个外室似的,一句话不对,就要操棍子打人……

    这次可真是栽倒家了?

    不交对牌,瞧窦氏这架势,是要明抢啊!可交了对牌,二叔回来,怎么会饶他!

    但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啊!

    既然窦氏志在必得,自己何必再激怒她。

    拿定了主意,大太太话锋一转,道:“我毕竟是小门小户出身,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她吩咐谭氏:“你这回去,把英国公府的对牌拿过来。”又满脸悔恨地对窦昭道:“我无德无能,还请夫人主持英国公府的大局。”

    ※※※※※

    与此同时,站在值房庑廊下的宋墨,望着英国公府的方向,神色凝重。

    “你可看清楚了?”他目光清冷,问因为发现异常情况前来禀告的侍卫,“走火的是英国公府?”

    “属下看清楚了。”侍卫恭敬地道,“属下怕弄错了,还吩咐外面值守的人亲自骑马去打探了一番。英国公府不仅走火,而且还有贼人闯了进去。”他说到这里,露出庆幸的表情,“还好那些贼人被护院擒拿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又及时赶了过去,如今火势已停,英国公府没有什么大碍,府里也只有四个护卫受了些轻伤。”

    贼人?

    堂堂天子脚下,竟然还有贼人?

    而且还敢到英国公府去打劫,说出去谁会相信?

    宋墨垂落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然后慢慢地背在了身后,好像这样,就能掩饰他此刻的愤怒似的。

    窦昭现在怎样了?

    她有没有受到伤害?有没有害怕?

    她才刚刚嫁到英国公府来,恐怕生平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他会后悔嫁给自己吗?

    他想到这里,心就像被针扎似的,细细密密,隐隐的痛……却忘了当初被窦昭挟持时的惊讶。

    这件事,与父亲有没有关系呢?

    宋墨的脸色渐渐有些发青。

    发肤受之于父母。

    父亲可以伤害他,却不能伤害窦昭?

    他的眼睛里好像有团火在跳跃,半晌才道:“我夫人可曾受伤?”

    窦昭在内院,就算是受伤,这么短的时候,侍卫也很难打到,可他就是想问一句,好像这样,他的心才会好受些。

    侍卫不由抬头望了宋墨一眼,眉宇间闪过一丝困惑。

    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英国公府只伤了四个护卫,怎么大人还问他的夫人有没有受伤?

    但宋墨是他的上属,宋墨开了口,他自然得回答。

    “没有听说夫人受伤的事。”

    明明知道侍卫会这样回答,可当他听到的时候,心里却像击起了千层浪似的,眼角眉梢也在不经意间闪过一丝戾色,心中却暗暗后悔。

    早知道这样,当初他应该去丰台大营的。

    虽然离家里远些,却比宫里自由。

    不像现在,他和窦昭近在咫尺,却因为宫门紧闭,他没有办法安慰窦昭,甚至连句关心的话,也不能说。

    “该死!”宋墨神色阴郁地低声咒骂了一句。

    众人以为他是为英国府走火的事恼火,正想上前安慰几句,有侍卫匆匆走了进来。

    “大人!”他恭敬地给宋墨行礼,道,“大人家中的小厮传了话进来,说夫人安然无恙,家中井井有条,让大家直管放心!”

    宋墨眼睛一亮,空气都跟着轻快起来。

    大家纷纷上前恭喜宋墨。

    宋墨却沉思了片刻,去了乾清宫。

    皇上还没有起床,他在乾清宫里等了大半个时辰,殿宫才燃起了灯。又等了半个时辰,汪格才笑着出来宣他进去。

    皇上正端着碗粥。

    宋墨赤红着眼睛跪在了皇上面前:“皇上,微臣想提前出宫!”

    皇上愕然。

    宋墨一向是个识大体的孩子,从来不曾这样伤心、委屈。

    皇上看了汪格一眼,见汪格也不知道,不禁沉声道:“出了什么事?”

    宋墨把家中走水进贼的事说了一遍:“……刚开始还不知道是谁家,只因离禁宫太近,才派了人去打听……”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啪”地一声,华丽的霁红瓷碗摔在金砖上,碎成了片。

    “反了,反了!”皇上怒不可遏,“太平盛世,竟然有贼闯进英国公府,顺天府是干什么?五城兵马司的又在干什么?”他高声地喝着汪格,“去,把顺天府尹和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给我叫进来!今天他们敢打劫英国公府,昨天是不是该打劫朕了?”

    殿堂里落针可闻,宫女、内侍吓得瑟瑟发抖。

    宋墨沉声道:“皇上,请您允许我捉拿贼人!”

    皇上取下多宝格上供着的龙泉宝剑,“哐当”一声丢在了宋墨的跟前:“给朕狠狠地查,看是谁这么大的胆,敢打劫功勋贵族,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

    “是!”宋墨磕头,拿着宝剑,离开了乾清宫。

    ※※※※※

    窦昭和素心、素兰围坐在炕桌前,打量着紫檀木匣子里装着的梨花木对牌。

    “这好像很普通嘛!”素兰嘟呶着,摸了摸对牌,“要是有人假冒,怎么分辩?”

    “又不是金楼里的银票,只认票,不谁人。”窦昭顺利地拿到了对牌,素心也很高兴,说起话来就比平时显得活泼了不少,“对牌发出去,都是有数的。”

    素兰笑道:“所以夫人让大太太传话下去,明天一早要召了家中的仆妇在上院说话?”

    素心笑着点头:“这样一来,夫人就名正方顺了!”

    素兰也跟着欢喜起来。

    窦昭笑着将紫檀木的匣子递给了素心,道:“我们也都打个盹吧?明天还要好多事呢!”

    ※

    看书的诸位姊妹兄弟们,检查的结果出来了,万幸只是结石,然后颈椎有点问题,虽然还没有决定是做微创还是碎石,但都需要一、两个星期的治疗,七月份没办法在周末加更了。

    今天是7月1日,还欠有7月9日、10日、11日三天的更新,我会在七月份抽空补上的。因为人已经入院了,吱公回家里洗澡换衣裳的时候才能帮着更新,时间上没办法保证,不过最多一个星期就会出院了,给大家阅读上带来的不便,还请原谅。

    O(∩_∩)O~

    ※

第二百七十九章 拦路

    素心和素兰两个高高兴兴地服侍着窦昭歇下,然后各自抱了床被子歇在了临窗的大炕上。

    宋墨一路疾驰,往英国公府赶。

    清脆的马蹄声不仅打破了京都清晨的宁静,而且让那些上朝的王公大臣们纷纷注目,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一会,英国公府走水和进贼的事就传遍了京都。

    “好端端的,哪里来的贼?”在值房里等着上早朝的内阁首辅梁继芬皱着眉头道,“他们这些功勋之后,不学无术不说,还整天只知道飞鹰走马、斗鸡遛狗,京都内城,竟然敢纵马疾驰,这要是撞到了人怎么办?”

    他出身贫寒,不太瞧得起那些二世祖。

    有“计相”之称的姚时中却和梁继芬恰恰相反,他不仅出身名门,而且妻族和母族都是世代为宦的名门望族,不太喜欢那些自诩“风骨傲然”的寒门子弟。他一向觉得梁继芬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因而笑着问同样世家出身的何文道:“文道公如今还养蝈蝈不?我前几日得了一只瓯,似金似铁,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那蝈蝈养在里面,叫声极其嘹亮,如金石相击,又如浪拍水岸,很是稀罕。文道公哪天要是得闲,帮我鉴赏鉴赏?”

    何文道是成了精的人,哪里不知道姚时中是在寒碜梁继芬。只是那梁继芬虽是首辅,却刚愎自用,不知迂回,中直有余,圆润不足,没有什么魄力,只知道拿了皇上压人,不要说老谋深算的姚时中和八面玲珑的戴建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就是何文道也不太侍见他,以致于内阁到今天还是一盘散沙,不像曾贻芬做首辅时,一言九鼎,无人敢辩;也不像叶世培做首辅的时候,世故圆滑,左右逢源。何文道也不太瞧得起他,加之姚时中为人霸道,何文道不太想得罪姚时中,因而笑着应了声“行啊”,道:“那就下次休沐吧?正好没什么事。”

    姚时中就问起何煜来:“……今年的乡试考得不错,明年的春闱下不下场?”

    何煜八月中了举人。

    提起这个幼子,何文道的神态都柔和了很多。

    他拢了拢齐胸的美髯,笑道:“还是再读几年书吧!这孩子,性子有点野。”

    “聪明的孩子性子都野,不像有些人,只知道一味地读书,等真正入了仕,却是五稻不分,不通人情世故……如今的科场,真是让人担心啊!”

    梁继芬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

    身材高大健硕的戴建和英俊儒雅的窦世枢走了进来。

    “……已经派人去英国公府问了。”平时温文尔雅的窦世枢此时脸色也不大好看,“这一次两次地闹贼,也不知道是贼闹的,还是人闹的?只能等下了衙亲自去看看了。”

    他知道戴建和汪渊交好,汪渊又是皇上的心腹,所以才当着戴建的面抱怨的。

    戴建笑道:“元吉兄不必太担心,皇上知道后,雷霆震怒,把‘羿日剑’给了英国公世子,想必近日就会查个水落石出,倒是顺天府尹和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这次恐怕会要换人了。”

    他听说英国公府出事后,特意慢下脚步,就是为了等窦世枢。

    内阁七人,姚时中和他水火不融,窦世枢的两个弟弟都是何文道的门生,两家素来交好,窦世枢和工部侍郎纪颂又是姻亲,上次纪家在宜兴大修水利,就得到了沐川的支持。而且通过这件事,窦世枢好像和沐川达成了什么协议似的,两人在很多事情上都共同进退,颇有些盟友的味道。

    他看中了顺天府尹这个职位,如果能得到窦世枢的相助,有何文道和沐川的两票,姚时中也只能看着……梁继芬,那就更不用管他了。如今窦世枢抱怨,他自然得有所回报:“下了衙我也和你一起去看看吧?京都出这样的事,我们都难辞其咎啊!”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梁继芬的脸色已隐隐有些发青。

    他是首辅,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有他的责任,戴建分明是在指责他失职。

    窦世枢隐隐猜出戴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无意被戴建当枪使。

    他佯装愕然的样子笑道:“些许小事,怎好劳烦立人兄?出了这种事,等会儿朝会,皇上十之八、九会提起,先看看皇上是什么意思,然后我们再商量也不迟。”

    被委婉地拒绝,戴建有些不悦,但窦世枢城腹很深,且能隐忍不发,硬生生地把曾贻芬中意的王又省给踩了下去,偏偏看上去却是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他对窦世枢还是有些忌惮的,倒不好流露出愠色,依旧热情地和窦世枢闲聊了几句,沐川过来了。

    戴建笑着和沐川打招呼。

    窦世枢却坐在了梁继芬身边的太师椅上。

    “梁大人,我等会儿多半要早点下衙。”他笑道,“家里出了点事,想要去看看。”

    梁继芬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

    窦世枢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他当着众人的面向梁继芬请假,是给梁继芬面子,也是主动向梁继芬示好,此时就算梁继芬对顺天府尹之职没有兴趣,也应该安抚他几句,让他不至于和戴建联手才是。可梁继芬却像对眼前的暗涌一无所知似的。

    窦世枢知道大家都瞧不起梁继芬,可他向来觉得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越是这个时候,他越要和梁继芬交好才是,一旦梁继芬致仕,由梁继芬推荐的人选,接任首辅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他想起前几天自己的示好,也是这样被梁继芬不动声色地拒绝了。

    难道梁继芬对自己有什么不好的看法?

    事情到底是从何而起呢?

    窦世枢百思不得其解。

    他正思忖着要不要哪天去梁府拜访一下,探探梁继芬的口气,有内侍进来禀道:“各位大人,到了上早朝的时候。”

    窦世枢敛了思绪,和大家一起朝金銮殿去。

    ※※※※※

    五城兵马司的人也好,顺天府的人也好,在听说英国公府不仅走水,而且还进了贼的时候,都知道这件事不好收场了,特别是顺天府,在英国公府报案的时候,他们竟然没有立刻抽出人手来帮着灭火……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立刻增派了两个卫所的人马前往英国公府,顺天府尹干脆亲自到了现场,和陶器重一起指挥捉贼。

    英国公府从胡同口就开始戒严。

    所以宋墨没有任何减速的意思,纵马冲向英国公府胡同的时候,撞倒的不是京都的黎民百姓,而是五城兵马司的军士和顺天府的衙役。

    可大家没有一个人敢吭声的。

    出了这种事,他们的脑袋现在都挂在裤腰带上,是死是活,也许就是英国公世子的一句话了。

    宋墨跳下马背,直奔颐志堂而去。

    天色已经大白。

    宋墨目光清亮,神色平静,可他紧抿着的嘴唇却透露着一种无情的冷酷,让看到他的仆妇吓得腿肚子直打哆嗦,远远地就低眉顺目地贴墙站着,生怕自己落入了宋墨的视线里。

    听说宋墨回来了的吕正带着两个小厮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世子爷,世子爷!”他拦着宋墨,“请留步,顺天府尹正在花厅和陶先生喝茶,您是不是去打个招呼……”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宋墨“唰”地一马鞭就抽在了他的脸上。

    吕正“哎呀”一声捂住了脸,随后才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痛。

    他身后的小厮却看得分明,吕正的右脸肿了起来,一道鞭痕从他的右眼斜划到嘴角,皮开肉绽,血淋淋的,十分狰狞。

    不仅挨了一鞭,还破了相。

    两个小厮吓得脸色一白,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跪下!”宋墨冷冷地开口,清明的目光寒光四射。

    宋墨从来不指使宋宜春身边的人。

    吕正诧惊,就流露出些许的犹豫。

    宋墨的鞭子又抽在了他的肩上。

    他疼得直咧嘴,不敢再有丝毫的怠慢,忙跪了下去。

    宋墨一脚踢开了挡在他面前的吕正,径直朝着颐志堂走去。

    吕正这才感觉到了钻心的痛。

    宋墨已进了颐志堂。

    “世子爷!”

    “世子爷!”

    颐志堂的护卫向宋墨行礼,却依旧尽职地地守在原地。

    宋墨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也不管这些人只不过是颐志堂的护卫而已,急急地问道:“夫人呢?”

    “夫人已经歇下了!”有护卫笑道,“说是早上要去英国公府那边,把仆妇们召集起来说几句话,严先生吩咐我们等会儿陪着夫人一起过去。”

    宋墨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汗。

    已有护卫忍不住道:“世子爷,可惜您不在家,没看见。夫人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只带了几个小厮和一群内院的妇人,严防死守,硬是没让那几个贼人闯进垂花门……”

    宋墨心中一跳,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几个护卫就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什么放火示警,什么开水烫人……一个个说得眉飞色舞。

    有这样机智的世子夫人,他们也觉得脸上有光。

    宋墨脸上慢慢绽露出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灿烂得让天边刚刚升起的朝霞都相形见绌。

    护卫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宋墨,不由得惊得个个都目瞪口呆,说话也乱了条理。

    得到消息的严朝卿从旁边的书房迎了出来。

    “世子爷!”他给宋墨行礼。

    宋墨眉眼间笑意盈盈,道:“辛苦先生了。”目光在他身后一扫,沉声道,“还有人呢?”

    严朝聊道:“夏琏拿着您的名帖去了顺天府,看能不能从官衙那边查到些什么。朱义诚几个在附近搜查,确保颐志堂的安危。我怕静安寺胡同那边听到了消息担心,派了武夷过去给窦七老爷报平安……杜唯和陆鸣那里,却要等您回来。”

    杜鸣是收集情报的,陆鸣则负责训练颐志堂的死士。

    ※

    看书的诸位姐妹兄弟们,先送上更新,虫虫等会再捉。

    PS:看了评论区的留言,谢谢大家的关心,结石在肾上,可我很少吃豆制品,还是得了这个病,可能与不喜欢喝水有关系,正如大家所说,得多运动了……生病了才知道健康的可贵,以后得调整作息时间了。

    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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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自省

    宋墨满意地点头,道:“你到书房里等我,我先去看看夫人。”

    严朝卿呵呵地笑,看着宋墨撩帘进了厅堂,这才转身去了书房。

    闹腾了一夜,快天亮的时候才歇下,大家都很疲惫了,因为外面有护卫守着,所以这觉睡得格外的踏实,直到宋墨进了宴息室,素心才惊觉地坐了起来。

    “谁?”她警惕地低喝,素兰也被惊醒了。

    看见是宋墨,素心不由长长地舒了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原来是世子爷!”

    还好因为怕有人闯进来,自己和妹妹都是和衣而卧的。

    素心暗暗庆幸着,和素兰起身给宋墨行礼。

    宋墨目不斜视,微微颔首,进了内室。

    素兰张大了嘴巴,低声道:“姐姐,小姐嫁给他之后,他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他不会对小姐也冷冷淡淡的吧?”

    “闭嘴!”素心简直不知道该怎么管教这个妹妹了,“他他他的,他是你叫的吗?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叫‘夫人’,叫世子爷,你怎么总是不放在心上?你今年都十八岁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啊!你要是还这样不听话,我就让夫人把你送回真定去,也免得你整天不着调的,给夫人惹祸!”

    素兰不服气地嘟了嘟嘴。

    素心不由一声长叹。

    转眼间妹妹已经十八岁了,可婚事还没有着落……也到了该给妹妹说亲的时候了……等过两天夫人不忙了,自己就和夫人说说这件事……

    她吩咐素兰:“既然世子爷回来了,夫人很快就会起床洗漱的,你让人准备好热水。”自己则把被褥卷了抱回了自己的屋子。

    窦昭没有素心那么好的警觉性,她睡得正沉。

    宋墨站在床边,仔细地打量着窦昭。

    她侧身躺在床上,细腻的皮肤像初冬的雪,红润的面庞像早春的梅,连空气中仿佛都飘荡着冷冽却让人觉得恬静的气息。

    宋墨轻轻地蹲下身子。

    窦昭的眉毛又浓又黑,眼角微微上扬,显得有些骄傲,却又极其漂亮。

    他从来都不知道,她的眼睛是这么的好看。

    这让他想起他们的欢好的时候,她泫然欲泣地看着他,眸中波光粼粼,如三月潋滟的春光……

    宋墨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又亢奋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不是想着怎样安慰窦昭,满脑子竟然是和窦昭在一起的绮念。

    宋墨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勉强压下了那些不该出现的念头,却情不自禁地伸手轻轻地触了触她的眉毛。

    窦昭一下子被惊醒。

    她眨着眼睛,有种惺忪的茫然,如同毫无防备的孩子。

    宋墨的心一下子被刺痛了。

    谁又是天生的杀伐果敢?

    不过是环境相逼而已。

    窦昭在娘家的时候,已经很艰难了,嫁给了他,不仅没能得到幸福安宁,反而要跟着他担心受惊,比在嫁家的时候还不如!

    如果当时窦昭有那么一点点的迟疑,如果严朝卿他们晚来了那么一会儿,窦昭被那些贼人所伤,现在又将会是怎样的一个局面?

    他想想就觉得指尖发凉。

    “醒了?”宋墨声音有些沙哑地道,手伸进被子里,握住了窦昭的手。

    窦昭看清楚眼前的人,神色就更轻松了:“你回来了!”太累了,她一时懒得起床,就这样躺着和宋墨说着话。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宋墨看上去若无其事,可心里肯定不好受。

    她回应着,也握住了宋墨的手。

    宋墨把脸埋进了被褥里。

    “对不起,都是我……没把事情处理好……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我保证……”

    被褥散发着不知名的清香,沁到人的肺腑里去,让宋墨觉得眼睛发涩,又湿漉漉的。

    窦昭在心里暗暗叹息,不知道该感谢蒋夫人把宋墨教养得太优秀,还是该嗔怪蒋夫人把宋墨教育得过于刻板——出了什么事,宋墨首先必定从自身找原因。

    可这一刻,望着宋墨满脸的沮丧,她真心希望宋墨不要总是这么坚强。

    偶尔像个二世祖那样飞扬跋扈,也许她看到了心里反而会更好受一点。

    “这关你什么事啊?”窦昭笑道,语气轻快而随意,“我听严先生说了,是沧州来的一群亡命之徒,听说我的陪嫁丰厚,所以才铤而走险的……”

    宋墨抬起头来,眼角微微有些泛红:“如果我有足够的威望,何以不能威慑群小?说来说去,还是我自己没本事,不能保妻儿周全……”

    再这样自责下去,只会让人越来越沮丧。

    “好了,好了。”窦昭嗔道,“这本是我的嫁妆惹出来的祸,再说明白点,是父亲临时加的那一抬银票惹的祸,你都不知道外面传成什么样儿了,说那一抬银票足足有二十万两,这才引得贼人觊觎的。严先生已经派人去给我父亲报信了,以父亲的性情,他肯定会赶过来的。你要是当着他的面这么说,他会比你还自责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自责有什么用?你还是快点想想怎样亡羊补牢吧!我现在一想到还有十九个匪徒不知道在哪里,就背心发凉,坐立难安。”她转移着宋墨的视线,“砚堂,这件事你得亲自过问才行。其他的人,我总觉得不那么靠谱。而且,我还拿到了英国公府的对牌!”她说到这里,有些兴奋。

    相比上一世的小心算计,窦昭更喜欢现在的蛮横无理。

    她索性坐了起来,道:“我等会儿要召集了家里的仆妇说话,如果你能在之后确定家里是安全的,我们就能很快在家里树立威信,就算是公公这个时候得了信赶回来,也晚了。你觉得如何?”

    宋墨见她只穿了件中衣,先给她披上了小袄,这才道:“你放心好了,皇上知道了这件事,雷霆震怒,把太祖皇帝用过的一把配剑赐给了我,让我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我不可能天天呆在府里,也不能就这样把你扔在英国公府里,”他说着,神色渐凝,眼底也闪过一丝戾色,显得有些阴郁,“那些贼人必须要全部找到!昨天晚上的事,也要有个交待!”

    他前一世的杀戮重,窦昭最怕他重蹈覆辙。

    她劝他:“不相干的人就不要理会了,免得坏了你的名声。”

    “我知道了!”宋墨微微地笑,在晨光中,无限的美好。

    窦昭被他的笑容亮闪闪地晃了一下。心里不由感慨,还好自己两世为人,有些事看得比较淡了,如果是上一世遇到宋墨,日夜珠玉相对,就算是心志再坚韧,恐怕也会渐渐自惭形秽……

    她摇了摇头,把这些念头赶走。

    素心进来禀道:“世子爷,东城兵马司的指挥使求见。说是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被叫进了宫里,如今群龙无首,还要请世子爷去拿个主意。”

    宋墨冷笑。

    应该是皇上说过的话传了出来,那些人怕被牵连,急着向自己示好。

    正好,自己也有事要他们办。

    他站起身来望着窦昭的时候,神色却非常的温和:“寿姑,我去看看,最多一个时辰,我就能把拉网式地把英国公府搜查一遍,你再睡会儿,到时候再接手府中的中馈也不迟。”

    窦昭点了点头,道:“你去忙你的吧,有什么事,我会让小厮去禀了你的。”

    宋墨出了内室。

    窦昭叹气:“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和顺天府尹这次要遭殃了。”

    “活该!”素心想起来就觉得后怕,心里不禁有些埋怨,道,“他们是干什么的?不就是每天和这些盗贼打交道的吗?京都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生面孔,他们却一无所察,丢官也是应该的!”

    能让素心发怒,可真是难得。

    窦昭抿了嘴笑,洗梳了一番,去了书房。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她既然想掌管英国公府的内院,就得事先做点准备才行。

    窦昭从书房的暗阁里把她之前收集到的现在英国公府掌管各屋各院的管事嬷嬷的名单和蒋夫人主持英国公府时各屋管事嬷嬷的名单,对比着看了良久,这才把名单放回了原处。

    早膳她就在书房里用的。

    用完了早膳,大太太婆媳俩过来了。

    或许是因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困顿,或许是一夜没有睡好觉,大太太婆媳俩看上去都非常的憔悴。

    窦昭笑着问她们有没有用早膳,寒暄了两句,就去了上院。

    蒋氏平时就在上院的花厅里处理家务事,花厅离颐志堂不远,从斜巷进了上院,沿着西边的抄手游廊再穿过一个月洞门就到了。花厅四周种满了各式的竹子,间种着几株夹竹桃和月季花,景色优美,更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撷翠轩”。

    英国公府内院的管事嬷嬷都到齐了,正站在院子里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看见大太太、董氏和一帮丫鬟媳妇子簇拥着窦昭走了进来,顿时鸦雀无声。

    窦昭闲庭信步般地进了花厅,和大太太分主次坐下,小丫鬟上了茶水,素心从槅扇四开的花厅里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请了诸位管事嬷嬷议事。

    花厅五间无柱,靠着墙放了一溜太师椅,这些管事的嬷嬷却没有资格坐。

    她们站在花厅的中央,大太太只说家中有急事,不能再主持英国公府的中馈,奉了英国公之命,对牌就交给了窦昭,以后大家有什么事,就请窦昭示下。说着,当着众人的面将装着对牌的紫檀木匣子交给了窦昭。

    才主持了一天的中馈,手中的对牌都还没有捂热乎就交了出去,联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谁相信大太太家中有急事?又有谁相信把对牌交给窦昭是英国公的意思?

    可谁又敢去出这个头质问窦昭和大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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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分头

    窦昭示意素心接过装着对牌的紫檀木匣子,笑着对大太太道:“我才刚进门,和府里的管事嬷嬷都不熟,还要烦请大伯母引见引见!”

    事已至此,自己再想为难她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大太太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把各房的管事嬷嬷介绍给窦昭,窦昭通过这番介绍也算是和各房的管事嬷嬷都互相打了一个照面。

    但她心里不禁暗暗有些奇怪。

    自从蒋夫人去世,宋宜春一直亲自掌管着英国公府的后院,宋宜春和宋墨反目之后,英国公府内的人员曾经被彻底清洗过,服侍过蒋夫人的仆妇不是被所谓的盗贼杀害就是下落不明,或者是被打发出了府,可从前跟着蒋夫人的这些管事嬷嬷虽有变化,变化却不大,有些被换了下来,有些却依旧当着原来的差事,不过,她们都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比较年轻——凡是年长的,都换了人;凡是年轻的,都留了下来。

    宋宜春是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还是另有蹊跷呢?

    窦昭轻轻地拂着茶盅里的茶叶,静静地喝了口茶。

    立在大太太身后的谭氏瞥了举止优雅的窦昭一眼,心里又苦又涩。

    她和婆婆一筹莫展,昨天晚上一夜未眠,商量来,商量去,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二叔父交待才好。还有公公那里,只怕还不知道英国公府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公公肯定会责怪她和婆婆办事不力——可婆婆和公公是结发夫妻,公公最多也就是数落几句,这责任,恐怕最终还是要落在她的头上。

    谭氏不由得心中发紧,见窦昭正在问一个皮肤白皙、相貌周正的妇人:“你是管着二爷屋里的陈嬷嬷?”

    那妇人忙曲膝行了个礼,应着“是”,态度十分的恭谨。

    窦昭就问了问宋翰每月的月例是多少,名下有几个丫鬟、几个小厮之类的话,和问灶上的管事妈妈灶上每月开销多少,灶上的婆子有几个,帮手的有几个一样,并没有特别的关注,也没有疏忽怠慢之意。

    陈嬷嬷不由松了口气。

    看这新世子夫人,进门不过十几天就不动声色地把英国公府象征着管家权力的对牌拿到了手里,要说新世子夫人像现在表现的这样温和有礼,打死她她也不相信。偏偏她在二爷屋里当差,国公爷曾交待过,不允许世子爷插手二爷屋里的事。她真怕新世子夫人盯着二爷屋里的事问个不停,被那些喜欢搬弄是非的人告到了国公爷那里,她被国公爷训斥是小,连累了家里人是大。

    不过,新世子夫人既然拿到了对牌,叫了她去问话,又是天经地义的……

    想到这些,她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窦昭今天不过是和这些管事的嬷嬷们见个面,打量了陈嬷嬷几眼,就转移了注意力,继续问着其他嬷嬷的话。

    而此时的宋墨却神色淡然地坐在花厅的太师椅上,东城兵马司指挥使正口沫横飞地拍着胸脯:“……我们的人和顺天府的人封锁了附近的胡同口,还派人通知了容易被盗贼们混进去的几家大户人家,在顺天府学附近捉到了三个人,在剪子巷那边捉到两个,在安定门大街附近捉到了四个,他们交待,他们一直有人在望风,见颐志堂那边失势,他们立刻按原计划三三两两地逃出了英国公府,此刻不是暂时藏匿了起来,就是逃出了城……”言下之意,该搜的地方他们都已经搜过了,英国公府不可能有盗贼藏匿,宋墨这样派了自己的护卫重新挨门逐院地搜查,简直是打他的脸。

    他的言辞无意间流露出些许的不满。

    宋墨淡淡地笑了笑,眼角眉梢尽是冷峻。

    自宋墨进了花厅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陶器重心中一跳。

    不熟悉宋墨性子的东城兵马司指挥使还在那里滔滔不绝:“我看世子爷不如想办法跟我们都指挥使说一声,让我们都指挥使派些人手在各城门口严加盘查,说不定现在还能截住一、两个没有来得及出城的盗贼……”上次三皇子府里丢了东西,三皇子派了自己的护卫在城门口盘查,不知道被谁告到了皇上那里,三皇子还为此被扣了半年的俸禄,想到宋墨不过是个英国公府的世子,而且英国公府又没有丢东西,他心里隐隐就有些不以为然,想讥讽宋墨几句。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看见两个身材高大的护卫拎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霍然有声地走了进来。

    “世子爷!”他们把那个被五花大绑的男子扔在地上,给宋墨行着礼,“在花园的水井吊桶里找到一个。”

    东城兵马司指挥使的话就哽在了嗓子眼里。

    宋墨点了点头,神色非常的平静,道:“把人交给顺天府!”

    护卫恭声应“是”,又拎着盗贼走了出去。

    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冲着宋墨尴尬地笑。

    宋墨道:“我想见见五军都督府左军都督东平伯,还烦请大人拿了我的名帖,帮着通禀一声。”

    他要见东平伯,关自己什么事啊?

    东城兵马司指挥使愕然。

    宋墨已低头喝茶。

    东城兵马司指挥使想到自己刚才出的错,略一犹豫,还是决定不和宋墨一般见识,拿着宋墨的名帖出了花厅,吩咐跟过来的东城兵马司的吏目:“给东平伯送去,就说英国公府世子爷求见。”

    至于东平伯见还是不见,就不关他的事了。

    吏目接过名帖一溜烟地跑了。

    东城兵马司指挥使也是勋贵出身,虽然不如英国公府显赫,但家里也有几个得势的长辈。他懒得去服侍比自己儿子还小两岁的宋墨,索性站在花厅的台阶上和心腹说着话。

    “那贼人真是从井里找出来的?他们怎么搜到井里去了的?”

    “不知道。”心腹低声道,“英国公世子爷身边的护卫身手都很利索,不仅井里,就是屋梁之类的地方都没有放过,连承尘都揭开了看一眼才放心。”

    东城兵马司指挥使默然。

    他站了大约两炷香的功夫,吏目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

    “大人,不好了!”吏目满脸惊恐地低声道:“都指挥使大人和顺天府尹都被锦衣卫抓走了,左军的东平伯兼了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都察院佥都御史黄祈黄大人兼了顺天府尹。东平伯刚刚进了宫,还没有出来……”

    东城兵马司指挥使顿时一身冷汗。

    他急急地回了花厅。

    “世子爷,”东城兵马司指挥脸色通红地给宋墨行礼:“您有什么事,吩咐在下就是了!”

    宋墨任由东城兵马司指挥使站在那里,细细地品了几口茶,见东城兵马司指挥使眉宇间渐渐染上了几分恐慌,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冒了出来,这才慢慢地道:“吩咐不敢当。只是这些盗贼胆大妄为,若是逃出了京都城还好说,就怕这些人贼心不死,悄悄地藏在什么地方,准备伺机而动再次打劫。京都乃畿重地,不仅王公勋贵多,而且达官显宦也不少,万一有个什么乱子,我奉了皇上之命追查此事,你们五城兵马司有防卫京都之责,到时候都脱不了干系。”

    “是,是,是!”东城兵马司指挥使擦着额头上的汗,再也不敢对宋墨有丝毫的怠慢,“世子爷的意思是?”

    “全城搜查!”

    “啊?!”东城兵马司指挥使睁大了眼睛。

    全城搜查……没有皇上的圣旨,谁敢搜查?一不小心,锦衣卫的还以为你要造反……

    他只觉得额头上的汗更多了:“世子爷,这全城搜查……”他怎么也得向宋墨要个保证,没凭没据的,到时候他就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啊!

    陶器重也吓了一大跳,忍不住插言道:“世子爷,这件事只怕还要从长计议……”

    “若是大人觉得为难,”宋墨道,“我就让人去请另外几位兵马司的指挥使了,大人可以带着东城兵马司的人回衙门去,也好给其他司的人挪挪位置。”他打断了陶器重的话,仿佛屋里没有陶器重这个人似的,“

    恐怕会连自己的乌纱帽一起挪没了吧?

    这位英国公府的世子爷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他和他的亲生父亲有了罅隙都能狠心下令杀了他父亲的护卫,自己得罪了他……说不定还会被秋后算账!

    东城兵马司指挥使暗暗跺脚,在心里喊了声“罢了”,背黑锅就背黑锅吧,反正全城搜查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先把这瘟神应付了,等东平伯从宫里出来再说。

    “请世子爷吩咐!”他咬着牙,朝着宋墨揖了揖。

    宋墨笑道:“大人请坐下来说话。”

    他只好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宋墨这才慢悠悠地道:“当然是不能硬来的。竟然有盗贼敢打英国公府的主意,可见顺天府是如何失职了。此时黄大人还没有到任,东平伯刚刚接手五城兵马司,不过都是暂时兼任,还不了解情况,你们五城兵马司的人应该趁着这次机会,把京都的三教九流都整顿整顿才是,也好给京都的王公大臣们一个交待……”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东城兵马司指挥使的眼睛已是一亮,望着宋墨的目光充满了热情。

    “请世子爷教我!”

    他起身给宋墨行礼,神色间已是臣服的恭敬。

    宋墨和东城兵马司指挥使进了书房,把陶器重一个人撇在了花厅。

    不一会,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匆匆出了书房。

    窦世英面如金纸地从静安寺胡同赶了过来。

    “岳父,”宋墨忙从书房里迎了出来,抬头却看见了面色阴沉地跟在窦世英身后的纪咏。

    宋墨慢慢地挺直了脊背。

    两人这样对视了半天,并没有打招呼。

    窦世英心急如焚,哪里会注意到这些,他急切地问着窦昭的情况:“……寿姑有没有受伤?现在在哪里?听说那些盗贼是冲着寿姑的陪嫁来的?”说到这里,他又愧又悔,问宋墨,“砚堂,能不能对外面的人说银票早就存到了银楼里……银楼里也请了很多身手高超的护卫,等闲人别想从他们的手里讨了好去?这样是不是会保险一点?”

    “好。”宋墨笑着应道,请窦世英去书房里坐,“出了这种事,家里的仆妇们有些慌乱,寿姑正和府里的几个管事嬷嬷说话,安定人心。

    “这个事办得好!”窦世英夸奖起宋墨来。

    宋墨谦虚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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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放心

    大家分宾主落座,宋墨亲自给窦世英沏了壶上好的铁观音。

    醇厚的茶香安抚了窦世英焦虑的心情,他想到来时在英国公府门前看到的那些五城兵马司的人,不由道:“那些盗贼都捉到了吗?”

    “闯进府里的全都捉到了。”宋墨很有技巧地粉饰太平,起身给窦世英续了杯茶,“其他的人,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的人正在追捕。”

    窦世英松了口气。

    纪咏却道:“英国公府乃是我朝第一勋贵,英国公又贵为五军都督府前军掌印都督,妹夫你则是金吾卫前卫指挥使,那些盗贼竟然还敢跑到英国公府来翻墙越货,这些盗贼能够想到调虎离山之计,怎么就不想想万一失败的后果?而且还正巧选在了英国公和妹夫都不在家的时候……这可真是奇怪啊!”话说到最后,已喃喃如自问,却让窦世英的心弦紧紧地绷了起来。

    “砚堂,是不是你们得罪了什么人啊?”窦世英迟疑道,“亲家和你的行踪,应该不是普通的人能掌握的吧?那银票的事,也传得邪乎,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十万两……”

    看到纪咏的那一刻,宋墨就知道麻烦来了。

    可他从来不是个怕麻烦的人!

    “这件事是我大意了。”宋墨诚恳地向窦世英道歉,“寿姑和我的婚事决定得匆忙,我怕那些好事之徒搬弄口舌,听到有人夸张寿姑陪嫁的时候也就没有阻止,原想着世人都是先敬衣裳后敬人,如果能因此而让寿姑少些麻烦,也未尝不可,却不曾居然想把贼给招来了。纪大人说的话我也考虑到了,寿姑在上房里召那些管事的嬷嬷说话,既有稳定人心的意图,也是为了把那些管事的嬷嬷们拘在上院的花厅里,我好派了人手去调查这些人近日的行踪。”又道,“我年纪轻,经历的事少,岳父大人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还要长,您看我还有什么没有想到的,您也提醒提醒我,我亡羊补牢,这就吩咐人去办。无论如何也要护住了寿姑的周全——他们今天能泄露我和父亲的行踪,说不定哪天就能泄露寿姑的行踪!”

    论起这些具体的事务,窦世英比高升还不如,他就是想给宋墨提个醒也得先找得到宋墨的不足才行啊!

    他能有什么建议!

    倒是见宋墨坦诚恭谦,他不由暗暗点头,肯定着宋墨:“你考虑得很周到,有你和五城兵马司、顺天府的人打交道,我很放心,没什么要提醒你的。”

    纪咏被噎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宋黑只当没有看见,继续温声和岳父说话:“寿姑这是第一次召了家里的管事嬷嬷说话,可能时间有点长。您先尝尝我这茶,是前些日子延安侯世子汪大海送过来的,说是今年的秋茶。我尝了尝,觉得还不错。寿姑说您喜欢喝铁观音,我正寻思着过些日子给您送些过去……”

    看样子寿姑和女婿相处得不错,还讨论他喜欢喝什么茶。女婿也不错,想着要送些好茶给他尝,

    窦世英思忖着,决定不告诉宋墨自己最喜欢的是信阳的毛尖——反正自己也不是个固执的人,以后女婿在场的时候都喝铁观音好了。

    宋墨却在心里暗暗地向岳父赔着不是。

    他和窦昭成亲不过十一天,这十一天里他就有一半的时间在宫里,和窦昭在一起的另外一半时间里他满脑子都在想窦昭喜欢些什么,不喜欢些什么,怎么才能和窦昭相处得更融洽,哪里分得出心思去关心别的人和事。他不过是看着窦昭喜欢喝铁观音,所以大胆地猜了猜,没想到竟然蒙对了。看来以后要和福建都司那边的人多拉拉关系,以后少不得要常往静安寺胡同送铁观音了。

    翁婿俩相视而笑,各想各的心思。

    宋墨更是不想让纪咏这乌鸦嘴影响到窦世英的情绪,就跟窦世英讲窦昭是怎样先弃卒保帅,让小厮们退到垂花门御贼,又是怎样点了柴禾报警,怎样用开水把那几个试图抢劫的盗贼烫了个皮开肉绽,让那些盗贼不敢肆意攻击垂花门……他开始还只是想吸引窦世英的注意,不给纪咏胡说八道的机会,可后来越说却越觉得窦昭了不起,不仅性格大方,而且智勇双全,是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他的语气里也就渐渐渲染了几分敬慕。

    窦世英本是个对儿女情长十分敏感的人,到了此时哪里还听不出宋墨言中之意,他不由乐得呵呵直笑,合不拢嘴。

    这样的窦昭,是纪咏从来不曾见过的。

    他听得有些目瞪口呆。

    心里却隐约有个念头,窦昭就像块宝石,越打磨,就越精致,越耀眼,越璀璨,越美丽……或者,只有这样的生活才会让窦昭折射出如此炫目的光彩?

    可这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被纪咏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忽视掉了。

    “没想到四妹妹竟然受了这么多的苦!”纪咏叹道,“还好老天有眼,让四妹妹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他问宋墨,“不知道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都有些什么打算?现在离事发已经有两、三个时辰了吧?那些盗贼就是再没有脑子,事情败露了,总会知道要避避风头吧?京都这么大,他们若是执意要隐匿,这些人恐怕不大好找吧?京都每天发生这么多的事,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总不能天天为这件事盘查过往京都的人吧?若是哪天那些人发起狠来再次打劫英国公府,那可怎么办?”

    他的话又让窦世英着急起来。

    “纪大人可能还不知道,”宋墨表情寡淡,“原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和顺天府的府尹都下了诏狱,左军都督东平伯兼了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他把人事的变化简明扼要地告诉了纪咏,“我已经让人去东平伯府递了帖子,到时候再和东平伯、黄大人一起坐下来协商,不过,我觉得应该趁着这个机会把京都的三教九流都整顿一番才好,也免得那些盗贼不知道天高地厚地再次出来抢劫。”

    窦世英听得张口结舌,好一会才道:“顺天府尹和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都换了人?”满脸的震惊。

    “嗯!”宋墨道,“东平伯去了宫里谢恩,还没有出宫,他一出宫应该就会过来。”

    纪咏却看不惯宋墨这看似低调实则张狂的模样。

    他道:“皇上是觉得那些盗贼打了功勋贵族的脸,不严加惩戒,不足以威慑宵小。”

    窦世英不住地点头,还庆幸道:“砚堂,这也是你们的运气好,你要抓住机会,想办法抓住几个盗贼,狠狠地惩治一番,以后也就没有人敢打英国公府的主意了。”

    宋墨笑着应“是”。

    纪咏只得暗中叹了口气。

    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窦昭走了进来。

    “寿姑!”窦世英上前打量着女儿,见女儿安然无恙,毫发无伤,不由颔首微笑。

    窦昭心中微酸。

    “您怎么来了?”她扶着父亲,看见了纪咏,“纪表哥!”她笑着和纪咏打着招呼,“没想到你也会来看我!你这些日子可好?”她大大方方地问候纪咏。

    纪咏睃了宋墨一眼。

    见宋墨笑容淡定地站在一旁,仿佛对些事毫不介怀似的。

    纪咏微哂,和窦昭说着:“外面都传遍了,说有江湖大盗觊觎你的陪嫁,还说什么他们没有抢到银子就在英国公府放了一把火。七叔父急得不得了,正好我也听说了赶过来看你,就和七叔父一起进来了。”

    这流言蜚语……让窦昭有些啼笑皆非。

    宋墨却道:“这传言传得好,我们正好可以放出风去,就说那些银子被盗贼抢了,也免得再有人打你的主意。”

    “此计甚好!”窦世英赞道,又有些迟疑,“如果说银子被盗,去顺天府报案的时候就要写在状子里……这恐怕不大好吧?”

    宋墨笑道:“我会和东平侯、黄大人说明白这是为了让那些盗贼走投无路的权宜之计。”

    十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

    如果那些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发现这些盗贼竟然偷了十万两银子,就算他想放过那些盗贼,那些亡命之徒也不会放过这些盗贼。

    一群被追杀的盗贼,哪还有心思打英国公府的主意。

    窦昭朝着宋墨笑了笑,挨着父亲坐了下来。

    “……英国公府守卫森严,这次不过是安逸久了,被宵小所趁,”她不以为意地向父亲说着府里的事,“外院也不过是烧了座马棚、几间厢房——没什么事!重新修缮一番就行了。”

    “砚堂已经告诉过我了。”窦世英笑吟吟地望着女儿,或者是听了宋墨的讲述,他总觉得女儿好像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了,好像比在静安寺胡同的时候更漂亮……更从容了。

    窦世英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己亲自出马,立刻就解决了女儿的婚姻大事,不像舅母娘,到今天也没有把璋如嫁出去。

    想到这里,窦世英就有点小小的得意。

    几个人坐在书房里说了半天的话,窦世英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就起身告辞:“我来的时候你舅母和表姐非要跟过来,我不知道你这里是怎样一番情景,就没敢让她们跟过来。还有你六伯母,也派了人过来问我,我还要回去给他们报个信,让他们也安心。”

    窦昭觉得有些遗憾:“您第一次来,连顿便饭也没吃……”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窦世英却很满意自己此行,“等你回门的时候我再和砚堂好好地喝几盅。”

    宋墨和窦昭送窦世英和纪咏出了英国公府。

    ※

    因为结石在肾,家里做医生的亲戚坚决反对手术,所以决定用中药,没想到昨天又犯了,疼得厉害,然后写一段歇一会,写得不仅匆忙,而且也很凌乱,今天早上起来把昨天写的81章大修了一下,对后续的情节没有什么影响,只是着重了人物的刻画,大家有兴趣的可以翻着看看,没有兴趣的也不影响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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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陆陆续续地改错字……

    ※

第二百八十三章 络绎

    回颐志堂的路上,宋墨问窦昭:“事情还顺利吗?”

    “嗯!”窦昭想起大太太婆媳俩离开时狼狈的身影,不由微微地笑了起来,“不过是和各房管事的嬷嬷见个面,又没有打算抓着后院不放,彼此倒也客客气气的。”

    英国公府毕竟是英国公的,管家的权力他随时能收回去,窦昭现在要做的,就是要让宋宜春知道,不管他想把英国公府主持中馈的权力交给谁,没有颐志堂的同意,都别想坐稳这个位置。

    她问宋墨:“华家的事,可有什么动静?”

    他们俩口子说体己话,丫鬟小厮自然不敢靠得太近,都远远地跟着。

    宋墨还是压低了声音,道:“华家长子任丘灵千户所千户的公文已经发往了蔚州,”他眼底闪过一丝寒意,“不过,那户人家的老太太也决定亲自到京都来告御状——暂且让华家高兴高兴。从山顶跌落谷底,那感受更值得回味……”

    一个孤老无依的妇人,竟然敢到京都来状告正三品的大员,任谁都会怀疑这妇人是受了人指使……窦昭不禁道:“你小心点,可千万别把自己给牵扯进去了。”如果被有心人利用,会让人以为宋墨针对的是长兴侯和安陆侯。宋墨现在还年轻,根基不稳,不宜树敌过多。

    宋墨却毫不畏惧,道:“就算有人怀疑老太太后面有人指使也不打紧。事情闹大了,拔出萝卜带着泥,你以为吏部和兵部有几个人是干干净净的?他们只会就事论事,快刀斩乱麻地把眼前的事态平息了。万一他们真的发现是我指使的,也不打紧,正好让他们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说不定华家很快就会主动退亲,还省了我之后‘提点’他。”

    前世的印象太深刻了,窦昭向来觉得宋墨是个非常有能力的人,闻言不由得颔首。

    远远的,宋翰丢下簇拥着他的小厮跑了过来。

    “哥哥,哥哥,你可总算回来了!”他抱住了宋墨的胳膊,眼角闪动着水光,神色很不安地看着宋墨,“家里走了水,还有盗贼趁机闯了进来,陶器重却什么也不知道。”他抱怨道,“我跑去看嫂嫂,哥哥的护卫都守护着嫂嫂……”他飞快地睃了窦昭一眼,见窦昭只是静静地站在宋墨的身边微笑,他顿时松了口气,却没有看见宋墨脸上一闪而逝的窘然。

    自己只顾惦记着窦昭的安危,却忘了去看看失去母亲的疼爱又被父亲粗暴相待的胞弟好不好了……

    “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宋墨揽了宋翰的肩膀,一语双关地笑道,“等父亲回来,我会跟父亲说,派几个护卫给你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宋翰已惊喜地道:“真的吗?那我岂不是像哥哥一样,有了自己的护卫?”他拉着宋墨的手撒着娇,“哥哥,我要比你的护卫还厉害的护卫!”

    这是小事。

    宋墨呵呵笑,道:“我会帮你留意的。”

    宋翰咯咯地笑,笑容十分的欢畅,像晨曦中的太阳,带着些许的暖意。

    这是宋翰吗?

    是那个被宋墨斩断了四肢,哀嚎而亡的宋翰吗?

    窦昭只觉得心里很不好受。

    有小厮追着个身影一路小跑着过来。

    窦昭定睛一看,竟然是顾玉。

    宋墨和宋翰也看到了,宋墨笑望着顾玉,宋翰小声地嘀咕了几声。宋墨没有听见,窦昭却听得清楚。他嘀咕的是“他怎么来了”,语气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厌恶。

    窦昭装作没有听见。

    “天赐哥,家里怎么会走了水的?”顾玉满头大汗,神色有些惊慌,“家里有没有人受伤?”他说着,瞥了眼窦昭和宋翰,见两人都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长长地松了口气,神色也渐渐平和起来,道,“那些盗贼是怎么一回事啊?我昨天跟汪大海去喝酒了,寅时才回家,朦朦胧胧听说你们家走水了,这才赶过来。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应该是跟邵文极请的假吧?皇上知道了吗?皇后娘娘知道了吗?要不要我帮你进宫一趟?那些五城兵马司的人惯会推诿,顺天府也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指望着他们帮着追贼,还不如指望着铁树开花……”

    他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堆。

    窦昭却只感觉到心中温暖。

    宋墨可能和窦昭是一样的想法,他看着顾玉的目光更加温和了。

    “皇上把太宗皇帝的宝剑赐了我,让我追查英国公府走水进贼的事……”他把事情的经过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

    顾玉立马道:“天赐哥,我帮你!京都的三教九流我大部分都熟悉,不把他们翻个底儿朝天,我就不姓顾!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竟然敢打天赐哥的主意……”他说着,眼角眉梢都平添了几分煞气,让他秀美如女子的面容变得有些阴冷,“不把人交出来,那些什么爷字号、哥字号的,一个都别想脱了干系!”

    窦昭吓了一大跳,可转念却有个想法冒上了心头。

    她朝着宋墨使了个眼色。

    宋墨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对顾玉笑道:“你也别乱来,这件事最好还是以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为主。”又道,“你用过早膳没有?走,让你嫂嫂给你弄点吃的,你休息休息,等会和我一起去见东平伯……你看你现在这样子,面色苍白,精神萎靡……昨天到底喝了多少酒?”

    “也没有喝多少。”顾玉小声嘟呶着,“中途遇到了冯治他们,推了几把牌九,所以有点晚……”

    宋墨有些恼火,道:“从明天起你就给我每日按时早起,跟着家里的师傅蹲马步……”

    顾玉不作声,有些别扭地跟着宋墨进了颐志堂。

    窦昭有意落后几步,瞥了宋翰一眼。

    他盯着顾玉,两眼冒着火花。

    窦昭笑着问宋翰:“二爷用过早膳了没有?”

    “没有!”宋翰生硬地回答,旋即像感觉到了自己的语气不佳,忙露出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声音也温和了不少,“我吃不下!一听说哥哥回来,就赶了过来。”

    他的声音很大,让走在前面的宋墨和顾玉不禁回过头来。

    宋墨就道:“那你等会和顾玉一起吃点儿。”

    宋翰笑着点头。

    窦昭却发现宋翰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她不动声色地帮顾玉和宋翰张罗了早膳,回到内室换衣服。

    宋墨不失时机地跟了进来,却一眼就看见了窦昭雪白圆润的肩膀和线条优美的锁骨……

    他想起那晚自己在上面留下来的梅红色烙印……顿时口干舌燥,再也不敢多看一眼……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那里,淡然地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窦昭心里有事,并没有注意到宋墨的异样,她去了屏风后面,一面窸窸窣窣地换着衣服,一面把日盛银楼的掌柜张之琪拉着父亲入股的事告诉了宋墨。

    是谁说过,犹抱琵琶半掩面的女子是最动人的?

    宋墨站在屏风外面,听着那衣裳摩擦的声音,脑海里全是那一夜他看到的旖旎景象……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鼻尖冒出一滴汗来,无声地落在了衣襟上。宋墨悚然,这才勉强收住心猿意马,静下心来听窦昭说话,可就算是这样,他的思绪还有些打结,半晌才道:“你是想让我趁机把岳父留在张之琪那里的东西都要回来吗?”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了?

    窦昭嗔怪着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玫瑰色的妆花褙子映衬得她人比花娇。

    “我是让你帮我查查张之琪的底细——一个小小的商贾,和谁做生意不好,竟然敢把主意打到詹事府少詹、行人司司正的身上,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如果宋墨能因此发现辽王的影子,那就更好了。

    想到自己已经在内室呆了一些时候,久留下去,别人还以为是窦昭把他留在了屋里,对刚刚入门的窦昭不利,宋墨笑着应喏,回了厅堂。

    顾玉和宋翰正一左一右地坐在桌前用早膳。

    宋墨想着窦昭的话,越想越觉得窦昭的话有道理——这个日盛银楼只怕不简单,所图的也绝不是区区一间银楼。岳父一向淡泊,和这种野心勃勃的人搅在一起只会被拖累,趁机把岳父留在张之琪那里的东西拿回来也好。

    毕竟关系到自己的岳父,其他的人去办这件事不太好。

    待顾玉和宋翰用过早膳,宋墨让宋翰早点回去读书,却把顾玉叫进了书房。

    宋翰凝视着书房紧闭的槅扇,好一会才捏着拳头出了厅堂。

    窦昭吩咐素心:“你安排个人,想办法和二爷屋里的人说上话。”

    素心应声而去。

    汪清淮夫妻前来拜访。

    宋墨接待了汪清淮,窦昭接待了汪少夫人。

    小两口一个在花厅,一个在正院的宴息室,把英国公府走水的前前后后又说了一遍。

    汪清淮义愤填膺,要和宋墨一起去见东平伯,请东平伯尽快缉拿盗贼。汪少夫人则两眼泪汪汪地抓着窦昭的手,不停地说着:“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这些盗贼也太猖獗了!还好你没有什么事。遇难成祥,必有后福!”

    汪氏夫妻还没有走,陆湛夫妇奉了陆老夫人和宁德长公主之命前来探望。

    宋墨和窦昭只好又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只是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完,张续明夫妻连袂而来……没到中午,宋墨和窦昭的嗓子眼已经开始冒烟了,而东平伯也终于出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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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失望

    宋墨果断地把家里的这些应酬都交给了窦昭,自己则拉着顾玉去了东平伯府。

    东平伯中等身材,皮肤白皙,多年来声色犬马的生活让他的目光显得有些浊浑。

    突然间接手五城兵马司,并限期他一个月内结案,他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从宫里出来,他直接回了家,和幕僚商量了半天,也没有个好办法,他正烦躁着,小厮送了宋墨的拜帖进来,他不由得苦笑,把拜帖递给了幕僚:“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幕僚略一沉思,道:“定国公被处死,蒋夫人病逝,可英国公却拿世子丝毫没有办法,这样的人,东翁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见肯定是要见的……不过您刚刚接手五城兵马司,还不了解案情……皇上不是把太宗皇帝的佩剑赐给了他,让他追查英国公府走水之事吗?说起来,他也有查案之责……不如等明天一起去了五城兵马司,问清楚了案情,大家再一起想个办法,最好是把刚上任的顺天府尹黄大人也请到五城兵马司……”

    东平伯连连点头,带着给他出主意的这个幕僚去了花厅。

    宋墨和顾玉以子侄辈的身份给东平伯行了礼。

    东平伯笑呵呵地请他们坐下,关切地问起英国公府走水的事。

    宋墨只好又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他的话音刚落,东平伯立刻气愤地道:“这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也太骄纵了些,要是他们接到了报案就立马赶过去,怎么会有贼人闯进去?也不怪皇上雷霆震怒,这件事绝不能姑息迁就,否则京都的勋贵之家都成了菜园子门了,想进就进,还有何安全可言?这件事一定要查,而且还要一查到底,谁敢包容怠慢,等同盗贼处置!”话虽然说得声色俱厉,却很空洞。

    这样的官僚,宋墨见得多了,再联系到东平伯平日的为人行事,他哪里还看不出这是东平伯在敷衍他。

    “伯爷说的有道理。”宋墨语气谦和地道,“只是这人海茫茫的,从发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四个时辰,就算是此时全城戒严,只怕也难以找到那几个盗贼的行踪。”

    你知道就好!

    东平伯点头,却见宋墨话锋一转,道:“不过东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倒不错。他已经带人去盘查东城所有的三教九流,让他们指认……”

    东平伯还有些茫然,东平伯的幕僚却已经听出了宋墨的话中之意,忙轻轻地咳了一声,笑道:“这东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不知道如何称呼?没想到他还挺有主意的。京都地面上出了这样大的事,那些什么卖艺的杂耍的是要整治整治了,也许那些盗贼就藏在他们之中也说不定!”

    东平伯此时才醒悟过来。

    皇上发了火,总得给个交待才是。

    有了京都的这些三教九流,也就有了背黑锅的人!

    “对,对,对!”他连声道,“不仅东城,就是其他四城也应该整治整治才是。”他忙叫了贴身的随从进来:“去,把五城兵马司的东城指挥使叫来!”

    随从应声而去。

    东平伯半是试探,半是商量地对宋墨笑道:“世子觉得从什么地方开始搜好呢?”

    顾玉听着就要开口,却被宋墨瞪了一眼,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宋墨这才道:“伯爷奉了皇上之命掌管五城兵马司,自然是伯爷拿主意。”

    东平伯一听就笑了起来,觉得宋墨这孩子识大体,有大局观,难怪能让人把他当子侄般的对待了。

    “那就从东城搜查起吧!”东平伯笑道,“那个东城指挥使不是已经撸着袖子开始干了吗?我们也不要画蛇添足了,就以他为主……”

    正说着,东城指挥使走了进来。

    看见宋墨,他非常的惊讶,但很快就朝着宋墨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如果不是宋墨,新上任的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怎么会把自己叫到家里来?

    这举荐之恩,他领了。

    东城指挥使想着,恭敬地给东平伯行了个礼。

    宋墨却带着顾玉起身告辞:“……还要去见见黄大人。”

    东平伯笑着将宋墨和顾玉送到了花厅的门口。

    作为长辈,他已经给两人很高的礼遇了。

    顾玉却很不满意,上了马车嘴就嘟了起来:“那东平伯除了吃喝玩乐,巴结皇上,还能干什么?你怎么把这件事交给了他啊?这贼的影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他就想着怎么找替罪羊了,他这是抓贼的样子吗?你交给他,还不如交给我呢!”

    “顾玉,”宋墨打断了他的话,“捉贼本是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的事,我们若是越俎代庖,让旁人诟语不说,还可能引起那人的反感,不配合我们行事,我们出面又有什么用?还不卖个人情给他们,以后有什么事也好说话。”又道,“京都的几个城门到现在也没有戒严,你觉得我们还能抓得到那几个盗贼吗?”说到这里,他神色一冷,“我们等会儿从顺天府出来,再去趟五军都督府,那群盗贼既然是从沧州过来,沧州那边,也得给我个交待不是?!”

    尽管如此,顾玉还是觉得意难平:“……要让那些人知道我们的厉害才是!”

    如果大舅还在,自己恐怕也会有这种想法吧?

    宋墨眼底闪过一丝伤痛,知道自己若不是给顾玉找点事做,他只怕不会安生。

    “顾玉,”宋墨犹豫了片刻,低声道,“我有件事要你帮忙。”

    顾玉一听,立刻精神百倍,忙道:“天赐哥,你要我做什么?是不是去趟沧州府?”

    宋墨失笑,半晌才正色地道:“是我的私事,其他人我又不太放心……”他朝着顾玉招手,示意顾玉附耳过来:“安陆侯不是给我父亲做了桩大媒吗?你看能不能让安陆侯家的什么人窝藏盗贼……”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顾玉很是兴奋,摩拳擦掌道,“我定要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

    “正是这个意思。”宋墨笑着,感慨道,“顾玉长大了,知道有些事不能蛮干了!”

    顾玉被夸得面红耳赤。

    ※※※※※

    那边窦明欢天喜地地从柳叶巷胡同赶回了济宁侯府,直奔魏廷瑜的书房而去。

    魏廷瑜的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个小厮在那里擦着桌子。

    她不禁皱眉,问道:“侯爷呢?”

    小厮忙恭敬地道:“侯爷听说英国公府走了水,英国公和英国公世子爷恰巧都不在府里,火势一直烧到了内院,侯爷急得不得了,赶去了英国公府……”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窦明的脸色已黑得像锅底,她转身就离开了书房。

    窦明新提携的一等丫鬟珠儿忙道:“夫人,英国公府和济宁侯府毕竟是姻亲,这个时候大家都会去探望,夫人不如也过去看看四姑奶奶吧?还可以同侯爷一起回来!”

    这个珠儿,原是她外祖母身边服侍的,珍珠,珍珠,每次叫珠儿的时候,她就觉得是在叫珍珠,特别喜欢这名字,又看珠儿机敏伶俐,特意把她要了过来。

    窦明闻言脸色一沉,道:“我不去!要去他自己去好了,休想我去讨好窦昭!”委屈得都快要哭起来。

    珠儿在心里暗暗叹气,不敢再多说什么,服侍着窦明梳洗更衣。

    窦明左等右等,等到了快晚膳的时候,魏廷瑜才回来。

    她心里泛着酸,语气就有些不悦:“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魏廷瑜一愣,道:“你不知道四小姐府里走水了?”

    四小姐,四小姐!他现在已经和自己成了亲,按礼应该喊窦昭一声“姨姐”,就算因为从前的事不好意思,称一声“夫人”也说得过去,他倒好,偏偏要称什么“四小姐”,他还以为是他没有成亲之前啊?!

    窦明心里更酸了。

    “你能不能换个称呼?”她瞪大了眼睛,“别人还以为我姐姐尚待字闺中呢!”说着,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天魏廷瑜回头望向窦昭住处的眼神,有什么东西就翻江倒海般地涌上了心头,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在心里觉得我姐姐还没有嫁人啊?所以一听说宋砚堂不在家,你就急急地跑了过去!怎么?和我姐姐说上话了没有?我姐姐有没向你哭诉她很害怕……”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饶是魏廷瑜脾气再好,这种莫名的指责也让他火冒三丈起来,“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根本没有见到你姐姐,不过是尽亲戚的义务,去问候一声。你怎么能这么想?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人,怎么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他很是失望,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窦昭神采飞扬的样子。

    今天去英国公府,魏廷瑜无意间看到送客出来的窦昭,那高挑的身材,飒爽的笑容,大方从容的举止,让他不由伫足,心情莫名就沉重起来,虽然自己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那个姓廖的幕僚也说宋砚堂很快就会回来了,他却再也无心在英国公府呆下去了。

    混混沌沌地回到家里,得到的不是温言细语,也不是轻快欢畅,却是窦明不知所谓的指责,窦昭的爽朗就变得更加弥足珍贵了。

    想到这些,他觉是特别没有意思,抬脚就朝外走去。

    窦明慌了起来。

    她上前就拦住了魏廷瑜:“你不许走!你要是走了,我,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

    姊妹们,兄弟们,先贴上草稿。

    O(∩_∩)O~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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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介绍:
窦昭觉得自己可能活不长了。 她这些日子总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坐在开满了紫藤花的花架子下摆动着两条肥肥的小腿,白白胖胖像馒头似的乳娘正喂她吃饭……可当她真的回到小时候,人生又会有怎样的不同呢? 《九重紫》,讲述一个重生的故事! ※ 如无特殊情况,每晚20点左右更新! 已完结作品《以和为贵》、《好事多磨》、《庶女攻略》、《花开绣锦》,保证坑品,欢迎新老读者阅读点击、收藏、订阅。 O(∩_∩)O~ ※九重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重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重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