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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吱吱     九重紫txt下载     九重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章 靠近

    书房里,素心把事情的经过事无巨细地重新向宋墨和窦昭叙述了一遍,就垂手肃立,准备回答宋墨的询问。

    宋墨却没有做声,端起茶盅来静静地呷了一口,平静的神色透露出几分冷峻。

    窦昭也没有做声,心里暗暗思忖着这件事到底是针对宋墨还是自己而来。如果是针对墨,到底是所为何事?如果是针对自己,自己又惹着了谁?

    一时间,屋子寂静无声,压抑至极。

    素心欲言又止。

    宋墨想到她是窦昭的左膀右臂,神色微缓道:“这里也没有外人,你有什么话直管说就是了。”

    素心低声应“是”,道:“我觉得锦衣卫的那位陈大人,来得太巧了点。”

    宋墨道:“你怀疑他自己贼喊捉贼?”

    他五岁就被请封英国公府世子,想讨他好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手段方法更是层出不穷,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他早已对此见怪不怪。

    窦昭听着,也坐直了身子。

    素心踌躇了片刻,才道:“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倒也没有觉得是陈大人做的手脚,那他付出来的代价也太大了些——他不仅伤了那些贼人,而且还活捉了两个……”

    宋墨冷笑,道:“那陈大人走了没有?”

    素心迟疑了半晌,喃喃地道了声“没有”。

    若是真君子,将人送回了府,把贼人交给了颐志堂的护卫,就应该走了,偏偏那位陈大人此刻还坐在颐志堂的门房里。

    夏琏求见。

    宋墨在书房里见了他。

    他看见窦昭和素心,并没有吃惊,恭敬地给窦昭行过礼,他毫不避讳地向宋墨禀道:“世子爷,事情恐怕有些蹊跷。我仔细地询问过陈嘉,他一口咬定是偶然遇上的,而且也没有问出什么破绽来。那两个贼人却在牙里藏着毒药,陈嘉把人交给我们时,两个贼人就咬牙自尽了,好像知道进了颐志堂就逃不脱似的。”

    完全是死士的作法。

    而放眼京都,养得起死士的人家没有几户。

    窦昭皱眉。

    宋墨嘴角微撇,眉宇间露出一丝讥讽之色,道:“封五十两银子给陈嘉,算是答谢他救了夫人的贴身婢女。至于追查贼人的事,就交给你了。”

    夏琏应声而去。

    宋墨握了窦昭的手,柔声道:“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你不要担心,这几天若是要出门,多带几个护卫。”

    因为只有素心几个去大兴的田庄,所以颐志堂只派了四个护卫随行。

    窦昭点了点头,帮宋墨整了整衣襟,道:“你等会儿还要进宫,快去用午膳吧!”

    宋墨“嗯”了一声,和窦昭去了内室。

    得了五十两银子的陈嘉惊喜交加。

    惊的是没想到处心积虑了一回,就这样轻易地被打发了;喜的是宋墨竟然把自己的马车给窦氏的贴身丫鬟用,可见自己这宝是押对了。

    他站在英国公府胡同口想了半天,又重新折回了颐志堂,求见受伤的周护卫。

    窦昭和宋墨用过午膳,亲自送宋墨上了马车,又去看了看若丹和若朱的伤势,这才回屋小憩。

    可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你们怎么也没有叫醒我?”窦昭问服侍她的素绢,声音都是嘶哑的。

    素绢笑着给窦昭斟了杯温水,道:“看您睡得香,就没忍心把您叫醒。”

    窦昭喝了温水,感觉舒服多了。

    小丫鬟若彤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素绢笑道:“有什么事?”

    若彤讪讪然地笑,道:“是素心姐姐让我来看看夫人醒了没有。”

    “你跟她说,我已经醒了。”或者是睡好了,窦昭的心情很好,笑着对若彤道,软软地靠在大迎枕上任素绢服侍她洗漱,问宋墨回来了没有,又问赵家请的官媒可到了。

    素绢咯咯地笑,道:“夫人比赵家还急!今天请人,最快也要明早才能来提亲啊!”

    窦昭失笑。

    素绢就帮窦昭梳着头,道:“世子爷还没有回来呢!我已经吩咐过门房的了,世子爷一回来,就让他给我们报个信。”

    夫人和世子爷越来越好,她们这些陪嫁的人看了,也跟着高兴。

    窦昭有些担心宋墨。

    素心得信过来了。

    “夫人,”她显得有些忧心忡忡,“那个陈大人,一直在西群房那边和周护卫几个说着话,还要请段师傅和陈师傅吃饭,段师傅让我请您示下,看这事怎么办好?”

    窦昭有些意外,更加证实了陈嘉救素心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至少,陈嘉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她思索了半晌,道:“你把那个陈嘉带到小花厅,我要见见他。”

    素心略一犹豫,还是遵照她的吩咐去传了陈嘉。

    倒是夏琏那里,听说是窦昭要见陈嘉,二话没说,带着两个身手极好的护卫悄悄地躲在了小花厅的屏风后面。

    窦昭不免有些感慨。

    这种草木皆兵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念头闪过,她的手又不自觉地放在了腹间,神色微凝,让素心领了陈嘉进来。

    陈嘉根本不敢抬头,非常恭敬地给窦昭行了叩拜之礼。

    窦昭大大方方地受了他的礼,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的婢女?”

    内院女眷,很难摸清楚脾气,他中规中矩地道:“下官只是路过,职责所在……”

    窦昭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我已经给了你机会,你既然抓不住,我也无话可说。”然后端了茶,素心喊着“送客”。

    豆大的汗珠就从陈嘉额头上滚落下来。

    窦氏,果然不是一般的女人!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小花厅的中央,高声道:“还请夫人救我一命!”

    窦昭没有理睬,起身就要绕过身后的屏风出花厅。

    机会只有这一次,失去了,就可能永远不会再有。

    “夫人,夫人!”陈嘉急着高喊,“我有事求夫人,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夫人说上话。见世子爷的马车却由您的护卫护着,以为是您在马车里面,就跟了过去,没想到会遇到贼人打劫……”

    窦昭暗暗惊讶,停住了脚步:“你要见我?”

    陈嘉心中一松,旋即生起股“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的紧迫,面对着聪慧通透的窦昭,他最好是实话实话,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承蒙世子爷大恩,让汪大人待我再无芥蒂,锦衣卫都指挥使史大人也对我颇为器重。”他急切地把自己所面临的困境委婉地告诉了窦昭,并一面说着“卑职想请夫人在世子爷面前为卑职美言几句”,一面“咚咚咚”地给窦昭磕起了头,“夫人的大恩大德,卑职必定没齿不忘。只要夫人有所差遣,卑职定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窦昭望着陈嘉的目光一片清冷。

    那也要先查清楚了你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如果真是贼喊捉贼,你就是肝脑涂地,恐怕也没什么用!

    “我知道了!”窦昭冷冷地道,离开了花厅。

    陈嘉这才敢抬头。

    他茫然地望着花厅里百蝶嬉春的屏风,心中很是忐忑不安。

    窦氏比自己想像中的更难缠,她会帮自己吗?

    自己承了她的情,还得起吗?

    走窦氏这条捷径,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好在他是心志坚定之人,很快就收敛了情绪,步履坚定地跟着小厮出了花厅。

    窦昭则在小花厅外的太湖石假山旁站定,问夏琏:“那些人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没有。”夏琏赧然。

    窦昭道:“一查出来你就给我报个信。”

    夏琏恭谨地应“是”。

    窦昭暗暗奇怪。

    从前夏琏也曾和她打过交道,却没有现在这样的毕恭毕敬,难道是宋墨交待过他们什么?

    她摇着头回了自己的内室,上了炕坐定,思绪则转到了陈嘉的身上,以至于宋墨回来她都没有发现,反而被吓了一大跳,责怪当值的素绢:“世子回来了,怎么也不吭一声?!”

    素绢红着脸,低了头。

    “是我让她们别作声的。”梳洗了一番,换了衣裳出来的宋墨却笑道,“想看看你一个人在家里干什么。”随后在床边坐了,“没想到你竟然一个人在家里发呆,是不是不好玩?等到休沐的时候,我带你到西山赏菊去。”

    窦昭可不敢坐马车,抿了嘴笑,道:“菊花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等下了雪,我们去赏梅吧!”

    到那个时候,她是否怀孕,也能有个定论了。

    反正宋宜春这个公公也管不到她这个媳妇头上来。

    “行啊!”既然窦昭感兴趣,宋墨也觉着兴致勃勃,道,“到时候西山会很冷,你趁早做几件大毛衣裳。”接着喊了陈核进来,“去开了库房,让夫人挑几块喜欢的皮子。”

    窦昭拉了宋墨的胳膊:“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吧!”敛容问起他进宫的事来。

    “还真让你给猜对了。”宋墨刮了刮窦昭的鼻子,“皇后娘娘让我去趟辽东。不过,我借口英国公府走水的事还没有查清,推荐了顾玉,他不正被禁足在家吗?有皇后娘娘帮着说项,皇上肯定会睁只眼闭只眼的,他正好也可以去辽东见识见识,总困在京都这富贵繁华圈里溜达,就是好男儿,也会变得心胸狭窄。”

    窦昭不由睁大了眼睛。

    宋墨的脑筋可转得真快啊!

    去辽东,没有比顾玉更好的人选了。

    这件事,这样就算揭过去了吧?

    窦昭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眼角眉梢不由平添了几分雀跃。

    宋墨看着心动,不由俯身,在她耳边低笑:“我回了家,你就这么高兴?”

    ※

    一直以来觉得生活中总会遇到很多的困惑,也别抱怨,想办法克服就是了。可自从生病之后,体力和精力直线下降,二堂嫂车祸送到了武汉做开颅手术,还住在重症监护室没有醒过来,生死未卜。我帮着跑了两天的腿,感觉人像要垮了似的,大堂嫂安排好家里的事来接手,我在家里睡了一天没动弹,脑子里一片浆糊,心情很难静下来,写文的时间拉长,更新的时候没有办法保障,家里的人都在忙,小吱吱则在学校食堂吃饭,这个星期六安排给我的任务是带年过七旬的姑妈去医院探望二堂嫂,生活变得繁忙而无序,更文的时间只能请大家多多包涵了,我尽管抽出时间来写文,更新。

    此时先补上8月6日的更新。

    ※

第三百三十一章 应付

    总不能说是因为他离辽王又远了一步,所以自己很高兴吧?

    窦昭在心里嘀咕着,又觉得有些啼笑皆非,索性似笑非笑地斜睨着宋墨,妩媚地应了一声“你才知道”。

    宋墨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和窦昭在一起,总有让他愉悦的事发生。

    他长臂一伸,打横抱起了窦昭,咬着她的耳朵道:“我们去用晚膳去。”

    事发突然,窦昭不由惊呼一声,急急地搂了宋墨的脖子,这才发现自己被宋墨抱在了怀里。

    “你快把我放下来!”她面红耳赤,“还没掌灯呢,怎么就胡闹起来?!”

    那强作镇定却难掩羞赧的模样,又惹得宋墨一阵笑,还朝着她的脖子吹着热气,语气暧昧地道:“若是掌了灯,是不是就可以胡闹了?”

    这家伙,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你若是越不好意思,他反而越觉得有趣。

    外面的人怎么会觉得他老谋深算、心毒手狠?

    窦昭在心里腹诽着,宋墨已毫不费劲地把她抱到了宴息室。

    甘露几个忙着布箸摆碟,一副什么也没有看见的样子。

    窦昭不由得长叹了口气。

    两人面对着面坐下用晚膳。

    宋墨不时抬头看窦昭一眼,把窦昭多夹了两筷子的菜都挪到她的手边。

    窦昭心里莫名地就涌起股甜蜜来。

    用过了晚膳,两人坐在临窗的大炕上一面喝茶。一面说话。

    “你走后,我见了陈嘉。”窦昭把当时的情况跟宋墨说了一遍。

    宋墨听了直笑,道:“他倒是机敏,知道走你的路子!”

    窦昭听着他话里有话,问道:“这么说来,陈嘉的确是机缘巧合才碰到了那些人打劫?”

    宋墨点头,有碎冰般的寒光从他的眼眸里一闪而过。

    他朝着樨香院的方向瞥了一眼,声音低沉地道:“是那位的手笔!”

    窦昭大吃一惊,失声道:“怎么会是……”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好没有道理。

    天下间除了宋宜春。还有谁会这么恨宋墨?

    就算是针对她。也不过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罢了。

    可三纲五常之下,就算是父子相残,宋宜春也不可能这样赤\裸\裸的啊!无故杀子的后果。他就承受不起。要不然。他大可拿把刀亲自追杀宋墨,又何必弄出这么多事来?

    但宋宜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下手呢?

    窦昭不由沉吟道:“出了什么事?他这样行事,太不合常理了!”

    宋墨神色冷峻。沉声道:“那两个死士的身份已经确定。至于他为何如此,还在查,估计这两天就会有结果了。”

    窦昭望着宋墨冰雪般清冷静谧的面孔,只觉是心痛。

    她宁愿他像刚才那样,和自己嬉笑打诨。

    那才是正常人过的日子!

    窦昭默然,搂了宋墨的腰,靠在了宋墨的肩头。

    好像这样,就能给宋墨些许的暖意,让他觉得不那么孤单寒冷。

    宋墨却笑着刮了刮窦昭的鼻子,悄声道:“怎么了?是不是想我了?我等会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混蛋!

    自从和她成了亲,就没一刻正经的时候。

    窦昭狠狠地捶了他一下。

    宋墨朝着她眨着眼睛,一副“我又没说错,你为什么要打我”的样子。

    窦昭忍不住“扑哧”一声笑。

    刚才的苦闷、伤心都如烟消云散,不见了踪影。

    窦昭微怔。

    或许,这才是宋墨的目的?

    不让自己伤心……

    她正色地望着宋墨。

    宋墨认真地凝视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点点笑意。

    窦昭凑过去辗转地吻着他的唇,温柔而缠绵。

    宋墨讶然,热情地回应着她。

    可窦昭到底没有让宋墨得逞:“我有些不舒服,你且忍忍……”

    宋墨得寸进尺,带着她的手握了身下的昂扬:“那你帮帮我。”

    窦昭两世为人,也没有做过这种事。

    她觉得太【放肆了。

    宋墨就抱着她喊“寿姑”,身体热得仿佛沸腾的水。

    窦昭把头埋在宋墨的怀里,红着脸,闭着眼睛,掩耳盗铃地任他为所欲为。

    第二天一大早,宋墨神清气爽地起床去练拳,窦昭裹在被子里一动也不想动。

    甘露面色绯红地提醒窦昭:“已经卯时了。”

    平时这个时候,她已经在樨香院的茶房里坐着做针线了。

    可今天,她连应付宋宜春的心情都没有了。

    “你找个机灵的小厮守在大门口,”窦昭懒洋洋地吩咐甘露,“如果有人来探望国公爷,让他立刻禀了我,我们到时候再去樨香院的茶房里坐坐也不迟。”

    甘露张口结舌,好一会才道:“只怕府里的那些管事妈妈会说闲话。”

    传出去,窦昭可就要背上不孝的名声。

    窦昭慵懒地笑道:“那你就把我的话传出去,正好看看是哪些人喜欢搬弄是非。”

    甘露心中不安,却不敢违背窦昭的意思,很快就把话传了出去。

    英国公府一片哗然,可想到窦昭和宋大太太之间的暗潮汹涌,那些有头有脸的管事妈妈和心思通透的大丫鬟们都诡异地保持了沉默。

    窦昭叹道:“还是英国公府的仆妇修养好一些,这要是搁在我们真定,还不得唾沫星子乱飞。”

    服侍窦昭喝茶的甘露不禁嘟了嘴,道:“我们都吓死了,您还有心思说笑话。”

    素心要出嫁了。她这几年全副心思都放在窦昭的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置办,窦昭让廖碧峰安排了个得力的管事,让那管事陪着别氏姐妹采购嫁妆,甘露和素绢接手了素心和素兰的差事,近身服侍着窦昭。

    只可惜这两个也快要出嫁了!

    窦昭在心里感慨,吩咐甘露从自己的陪嫁里拿了两副被褥出来。

    甘露还以为是要送给素心的,拿了一床大红丹凤朝阳的、一床翠绿百鸟朝凤的。

    窦昭却道:“是给世子爷用的。”

    甘露张大了嘴巴。

    晚上宋墨回来,看到炕上的被褥,比甘露还要惊讶。涎了脸笑道:“不会这样你就生气了吧?”又和她耳语。“昨天晚上是谁抱着我片刻也不放手的?”

    窦昭想着昨天晚上的旖旎风光,面颊一点点地染了红,态度却十分的坚定:“要不你去炕上睡,要不就去书房睡。”

    宋墨这才敛了笑。肃然道:“寿姑。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怎么了?”

    窦昭不知道是恼火宋墨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还是恼火自己拒绝不了他的诱惑,瞪着他道:“你还问我?哪有你这样不知道节制的?”

    宋墨讪讪然地摸了摸鼻子。

    他倒不是不能控制自己,他是喜欢看着窦昭在自己身下失控的样子。

    不过。想到窦昭红胀的花蕊,他总归是有点心虚,没敢多说,乖乖地去炕上歇了。

    窦昭看着心软得一塌糊涂,亲自给他准备了茶水,移了盏灯过去,坐在他的炕边喃喃地道:“我歇两天就好了。”

    宋墨拉了她的手:“那你陪我在炕上睡。我保证不动手动脚的。”

    那和在床上有什么不同。

    窦昭气结,道:“你也知道你动手动脚的。”

    不再理睬宋墨,转身径直上了床。

    半夜口渴醒过来,却发现宋墨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床,蜷在她身边正睡得香呢。

    窦昭失笑。

    轻轻地帮宋墨掖了掖被角。

    翌日又命甘露把那两床被褥重新收回了箱笼。

    宋墨装着不晓得,如往常一样在床上歇息,不过却老实了很多。

    窦昭的心思放在了素心的婚事上。

    陪嫁的宅子,田庄,铺面,首饰,器皿……一样都不能少,事无巨细,都要一一过问。

    来家里串门的陆家二少奶奶和三少奶奶见了,笑得直不起腰来,打趣她道:“你这是嫁婢女呢?还是嫁闺女呢?”

    窦昭还真就有嫁闺女的心情。

    不过跟她们这些一帆风顺到今天的少奶奶们也说不清楚。

    她干脆避而不谈,笑道:“今天是什么风把两位嫂嫂吹了来?”然后吩咐甘露,“去跟灶上的婆子说一声,我留了两位少奶奶在家里用膳。”

    甘露应声而去。

    陆家二少奶奶是宁德长公主长孙陆涵的妻子,陆家三少奶奶是宁德长公主次孙陆沁的妻子,两人没有和窦昭客气,大方地道谢,齐齐说着“今天要尝尝表弟妹家灶上婆子的手艺”。

    窦昭暗暗奇怪。

    两位少奶奶出身显赫,她刚嫁进英国公府,彼此并没有什么交情,怎么两人对她亲亲热热,一副有意交好的样子?

    她不动声色地和两人应酬。

    陆三少奶奶就说起下个月初六景国公府夫人的生辰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

    前世,她常出入景国公府,却没有一次留下了愉快的记忆,这世,她对景国公府实在是没有兴趣。

    “到时候再说吧!”窦昭笑着解释道,“国公爷还病着呢!”

    二少奶奶和三奶奶都满脸的错愕:“国公爷的病还没有好吗?”

    宋宜春总不能当着外人说是因为窦家给儿媳妇添妆太多气病的吧?所以英国公府对外一律称宋宜春是染了风寒。

    窦昭支支吾吾地应了,和陆家两位少奶奶说起京都的轶事来。

    两位少奶奶都是玲珑剔透的人,窦昭既然不愿意多说,她们也不会多问,大家说着家长里短,倒也其乐融融,一派欢声笑语。

    只是到了下午,有丫鬟进来禀道:“夫人,有位锦衣卫镇抚司姓陈的佥事,派了家里的婆子来见夫人。说是前些日子去天津公干,得了几筐石榴,特意送些来给夫人尝尝鲜。”

    补上8月27日的更新。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二章 石榴

    锦衣卫镇抚司姓陈佥事?

    窦昭略一思忖,就猜到此人是陈嘉。

    她记得陈嘉来见她的时候还只是锦衣卫的一个小旗,不过几天的功夫,就成了锦衣卫镇抚司的佥事……看样子宋墨还真的帮他给史川打了个招呼。

    不过,她没有准备继续和陈嘉来往。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陈嘉帮了素心是事实。他既然与打劫素心的人没有关系,宋墨帮他出面说项,已还了陈嘉的人情。

    窦昭吩咐小丫鬟:“赏给那婆子一两银子,至于那些石榴,让那婆子带回去给孙子孙女吃吧!”

    小丫鬟应声而去。

    陆家二少奶奶奇道:“弟妹怎么会认识锦衣卫的人?”

    锦衣卫的人名声不好,王公大臣间谈之色变。

    窦昭忙道:“是世子爷认识的人,为什么要给我们送石榴,要等世子爷回来了,问了之后才知道。”

    陆家二少奶奶的神色明显地松懈了不少,颇有些语重心长地对窦昭道:“延安侯府的世子夫人,景国公府的大姑奶奶,云阳伯府的四太太,东平伯府的夫人,都是温柔敦厚之人,若是景国公夫人的生辰你能去,我到时候引荐这些人给你认识,也免得你无聊。”

    窦昭听得出她话里的真诚,连连道谢,心里却忍不住闪过一丝怪异之感。东平伯府的夫人,就是前世和她自己的女儿一起归了宋墨的女子。

    这个时候,她应该还是花信年纪,嫁给了东平伯没几年。

    晚上宋墨在灯下看书的时候,窦昭不由抬头打量宋墨。

    前世,宋墨到底有多荒唐呢?

    他和周夫人等女子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像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那样的随性不羁呢?

    两人在一起时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闪过。

    窦昭像喝了坛老醋似的,嘴里心里酸得发苦。

    她不禁抓住了衣襟。

    今生,宋墨还会和那些女子有交集吗?

    她的脸色在她未察觉时瞬间变得煞白。

    在窦昭悄悄打量他时就注意到了的宋墨,前一刻钟还有些得意于窦昭显得有些痴迷的目光,下一刻钟却被窦昭的面色吓到一大跳。

    “寿姑,寿姑!”宋墨忙将窦昭搂在了怀里,用两人最亲昵时才会用的乳名喊着窦昭,“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温暖的怀抱,让窦昭的情绪很快镇定下来。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不住地告诫自己:那是上一世的事,自己千万不要把上一世的事和这一世的事弄混淆了,那样只会自寻烦恼。

    上一世的事,她不会让它再发生!

    “没事,”窦昭的脸色虽然还有点苍白,但神色柔和了很多,敷衍道,“我见你看书看得目不转睛,想知道你看的是什么书……”

    宋墨没有做声,直直地望着她,神色显得严肃而凝重:“寿姑,你相信我吗?”

    窦昭一愣。

    宋墨已正色地道:“你若是相信我,遇到为难之事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他垂下眼睑,眼底有一闪而逝的落寞。

    再抬睑时,目光中只有暖暖的笑意。

    “我在看原内阁大学士陈炎所著的《演易图说》。”他坐直了身子,将书的封面给窦昭看。

    他身体的暖意,也随着彼此间的距离而变得弱不可察。

    窦昭心如刀绞。

    宋墨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他们日夜厮守,肌肤相亲,她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他装聋作哑,不过是尊重自己意愿罢了。

    可恨自己还自以为是地觉得这是心疼他。

    她不禁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胳膊,想留住那暖意。

    “砚堂,我,我可能有了!”窦昭脸涨得通红,低头盯着炕几上用金漆描绘的山茶花,喃喃地道。

    “什么?”宋墨一时没明白,道,“你有什么了?”

    窦昭连脖子都红了。

    两世为人,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尴尬。

    上一次,她怀孕的消息全是由大夫说出去的。

    可望着宋墨担心、急切的样子,她只好再次喃喃地道:“我,我的小日子有些时候没来了……”

    宋墨呆了呆才明白过来。

    他立刻被巨大的喜悦击中。

    “寿姑,”他一跃而起,跳下炕就蹲在了窦昭的跟前,“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宋墨握着窦昭的手,仰视着窦昭,眼睛亮晶晶的,璀璨如星。

    “可能是。”窦昭不敢把话说满,道,“还要等些日子大夫诊过脉了才知道……”

    宋墨有些傻气地笑,突然“啊”了一声,流露出几分紧张,低声地问她:“那,那我昨天有没有伤着你?”说着,他神色中平添了几分自责,“我应该早点想到的……昨天真不该那样待你……”

    男人多半不会注意这些事。

    窦昭忙道:“这件事还没有确定,说不定是我猜错了。”

    “这种事怎么会猜错呢?”宋墨觉得窦昭这是在安慰她。

    窦昭只好道:“有的时候非常想有个孩子,想多了,也会出现怀孕的假象……”

    宋墨呵呵地笑,轻声问:“那寿姑也很想要个我们的孩子喽?”

    窦昭冒汗。

    这样的猜测让宋墨觉得十分的高兴。

    他自顾自地顺着这条思路继续往下想:“就算是错了也不要紧,我们很快就会有孩子的,权当练习好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窦昭啼笑皆非。

    宋墨已经雀跃地站了起来,道:“什么时候可以请大夫来诊脉?今天晚上我睡书房吧?你肚子饿不饿?想吃些什么?董其的夫人怀孕的时候,他曾求酒醋局的人给他弄梅子,现在是冬天,也不知道酒醋局那边还有没有酿酒剩下的梅子?我明天要去趟酒醋局才好……”

    这思绪跳跃的幅度也太大了吧?

    窦昭有些傻眼,心里却有种欢喜得直冒泡的美妙感觉。

    “最少也要等喝了腊八粥才知道。”她忙打断了宋墨的话,道,“你先别到处嚷嚷,万一不是,岂不是让人笑话?”又道,“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要吃什么,喝什么,自会吩咐甘露她们。”

    宋墨连连点头,却难掩其兴奋,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趟,就要喊甘露:“让她拿两床被褥去书房。”

    那自己岂不是要给他安排通房?

    窦昭想想心里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迟疑道:“要不,你还是歇在内室……”说话间,窦昭想到两人成亲之后宋墨对床笫之事的兴致勃勃,她又觉得宋墨未必就能忍得住,一时间情绪竟然有些低落,道,“算了,你还是睡书房吧!”

    宋墨早已习惯了窦昭的陪伴,不过是照着府里“妻子怀孕要和丈夫分室而居”的规矩行事罢了,见窦昭留他,他心中一喜,只当没有听见最后一句话的,笑道:“那好,我就留在内室了。”

    他这么说,窦昭反而有些担心起来,犹豫道:“你还是睡书房吧……”

    宋墨就和窦昭耍赖,道:“谁规定了一定要睡书房?”

    他的话说得有道理。

    那些寒门小户连被褥都没有一床多的,妻子怀孕了不也和丈夫在一个床上睡?

    窦昭道:“那你不许闹腾!”

    宋墨心里有点小小的得意。

    可见这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有些事,还是赖皮点好。

    他心情大好,笑着戏谑窦昭:“只要你不胡闹,我怎么可能胡闹?”

    窦昭想到自己竟然情难自已地投怀送抱,顿时恼羞成怒,高声喊着“甘露”。

    玩笑开过了!

    宋墨忙把窦昭拉到了自己的怀里,柔声道:“好了,别生气了,我逗你开心呢!”

    撩了帘子正准备进来的甘露见此情景,自然急急地退了下去。

    宋墨的声音又软了几分,道:“是我从前总觉得自己有点像剃头匠挑担子——一头热……”

    一句话说得窦昭羞愧不已,脸上火辣辣地道:“不是……如果我真的怀了身孕,情绪大起大落的,于孩子不好……要保持平静的心境……”

    宋墨听着心中一动,道:“是不是我规规矩矩的,我们就不用分房而睡?”

    窦昭点了点头。

    宋墨却患得患失,道:“你恐怕也是道听途说的吧?”

    如果两人有个正经的长辈,他也不用这样拿不定主意了。

    他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道:“舅母不是还在京都吗?要不我们把舅母接过来照顾你几天?怀孕有什么规矩和讲究我们也就知道了。”

    窦昭前一世全靠自己摸索,这一世听了很感兴趣,正要和宋墨商量什么时候去接舅母,甘露抱着个匣子,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夫人,不好了!那个陈大人送来的一匣子石榴,竟然是玉石雕琢的!乍眼一看,和真石榴一模一样……”

    她说着,都快要哭起来了。

    窦昭递了条帕子给她,声音温和地道:“你不要紧张,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

    甘露冷静下来,道:“夫人不是让那婆子把石榴带回去吗?可那婆子说,不过是几个石榴而已,她要是带了回去,让陈大人知道她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肯定要撵了她的,就要送给我们姐妹尝尝。

    “若彤年纪小,不懂事,想着不过是几个石榴,就收了。

    “等到用了晚膳,我们几个姐妹回屋,若彤要剥了石榴给大家尝尝,我们这才发现那石榴是假的,是用玉石雕的……”她说着,将匣子打开,放在了炕几上。

    黄褐色的皮,白色的瓤,红色的果肉……放在铺了紫色绫缎的匣子里,栩栩如生,灯光下,真假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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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礼品

    石榴,寓意着多子多福。

    就在宋墨满心盼着窦昭心想事成的时候,陈嘉送了几个用羊脂玉雕琢而成的石榴摆件。

    他不由拿起一个在灯下把玩:“这个陈嘉,看不出来还有这样的眼力。我倒小瞧了他。”

    言辞间透露着对陈嘉的赞许。

    窦昭也不由得伸手从匣子拿了个“石榴”观赏:“是用一整块羊脂玉雕成的。这样斑杂的沁色,原本不值钱。可经这玉器师傅的巧手,竟然利用这沁色把它做成了石榴,成了可做传家之宝的玉器,最难得的是还能凑齐四、五个差不多的……”她把剩下的几个“石榴”都拿起来仔细地摩挲把玩了一番,道,“应该是从一大块石料上分割出来的……只怕这石料原是丢弃之物……不知道这是哪位玉器大师的手笔?真可谓是巧夺天工……”

    宋墨和窦昭的看法一致。

    这“石榴”个个有小孩子的拳头大。羊脂玉以洁白无瑕为上品,若是一整块完好羊脂玉石料,就算是有这样斑杂的沁色,剥开来,总能做出几副小的挂件甚至是大的摆件,现在却全都做成了一个个的“石榴”,可见这玉石料虽然大,能用作雕刻的玉石却并不是一整块,而且这沁色一直渗透到了玉料里面,就算是做个小的挂件也非上品。

    宋墨见窦昭很感兴趣,笑道:“明天叫那陈嘉来一问不就知道是谁雕的了。”

    窦昭却摇头,把石榴重新摆放进了匣子里,道:“这样精巧的东西,就算不是镇店之宝,也是藏家手中的珍品。不要说他一个新晋的锦衣卫佥事了,就算是我们窦家这样开古玩店的,一时半会也谋不到这样的好东西——只怕这东西来路不正,还是把它退回去的好!”

    “你说的话有道理。”宋墨笑道,将手中的那个石榴也放进了匣子,“虽说锦衣卫镇抚司的路子野得很,可他一个新晋的佥事,要想谋得这样几件玉器,却也非易事。”

    还有句话他没有说。

    锦衣卫镇抚司常干些见不得光的事,他喜欢这份礼物,是因为期盼着它能给自己和窦昭带来好运。可若是沾染了血腥,那还不如不要。

    他叫了陈核,把东西交给了他,道:“让杜唯查一查,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陈核应声而去。

    宋墨哪里还敢和窦昭胡闹,吩咐甘露服侍她洗漱,待她洗漱完了,执意要把她抱到床上去,仿佛她是件易碎的琉璃摆设似的。

    窦昭哭笑不得,道:“我又不是生病了,还不至于连走个路都没有力气。”

    “还是小心点的好。”宋墨笑着,眼底却有着不容转圜的认真与坚持。

    这样的宋墨,让窦昭心里欢喜又无奈,心里更是明白,下了决心的宋墨,不是那么容易改弦易辙的。

    她任宋墨把她抱上了床。

    宋墨情绪有些激动,洗漱后,把宋昭抱在怀里说着话。

    “你说,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呢?”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乌黑的青丝。

    她就知道宋墨会问这些,不禁笑道:“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都好。”宋墨憧憬道,“最好先生个女孩子。别人都说,先开花后结果才好。而且女孩子细心,以后可以帮你照顾弟弟妹妹,还可以帮你管家……我们再生几个,不拘是男孩还是女孩,最好能有五男三女……”

    窦昭暴汗:“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不多。”宋墨笑道,“我们宋家子嗣单薄,做起事来就不如长兴侯府和定国公府那样有人帮衬……”一句话没说完,声音已渐渐低了下去。

    他是想起了定国公府昔日的热闹繁华和今日的没落吧?

    窦昭紧紧地抱住了宋墨。

    “我们以后告诉孩子们读书好了。”她温柔地安慰着宋墨,“别总是打打杀杀的,容易出事。”

    宋墨感受到窦昭的关心,使劲地搂了搂窦昭,无声地回应着她。

    “到时候请了岳父启蒙。”他微微地笑道,“说不定我们家也能出个进士。”

    窦昭呵呵地笑,握着他的手,依偎在他的怀里。

    床边小杌子上的宫灯爆出几个灯花。

    窦昭就柔声地问宋墨:“五舅他们在那边可还好?”

    “挺好的。”宋墨把玩着窦昭细腻却称不上柔软的手,“说辽王很照顾他,经常派长史去看他,卫所的人因此对他们很是客气,蒋方元还悄悄做起了皮毛、药材生意,不仅不用濠州那边拿银子过去给他们打点,而且还能自食其力,管着自己的吃穿用度了。哦,蒋方元,是我大舅的长子,比我大十二岁,原来在家里的时候,喜欢读书,不喜欢习武,因为这个,没少被大舅念叨,没想到现在全家人都要靠着他过日子;我的二表哥蒋方仲、三表哥蒋方季、七表哥蒋方琪几个都活了下来,蒋方仲是四房的,蒋方季是七房的,蒋方琪是三舅的次子……”

    他向窦昭介绍着蒋家的人。

    窦昭却只觉得心酸。

    蒋梅荪四个儿子,只活下来了在家里读书的蒋方元;蒋竹荪留下的女儿自缢了;蒋兰荪的三个儿子,活下了蒋方琪;蒋松荪六个儿子,只有当时还在襁褓的幼子活了下来;蒋柏荪留下了那个至今还留在谭家,没有上族谱的孩子……

    她此时才深刻地体会到梅夫人心里有多痛,也体会到了梅夫人有多刚强。

    宋墨,是流着蒋宋两家血脉的孩子。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会比别人更坚强?

    可常言说得好,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他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受到的磨难才特别的多呢?

    窦昭环着宋墨的脖子,亲了亲他的下巴。

    “怎么了?”宋墨低头,眼角眉梢都是暖暖的笑意。

    “没事!”窦昭亲了一下他的面颊,道,“蒋家好多人。”

    “嗯。”宋墨笑道,“内三外九,共十二房,还有大归的姑奶奶和表兄弟表姐妹们,我直到九岁,才把家里的亲戚认全了……”

    他回忆着当年,表情生动,神采奕奕,少了几分平日的矜贵,却多了几分少年的飞扬,就像个邻家的少年,亲切,热忱,真实……却又是那么的俊美。

    窦昭抿了嘴笑。

    宋墨恐怕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像个真正的邻家少年!

    她忍不住又亲了亲宋墨的面颊。

    宋墨停下来,静静地望着她,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没事。”窦昭笑道,“我正听你说蒋家的事呢!”

    宋墨笑了笑,继续道:“我最喜欢跟着五舅舅去什刹海嬉冰了,但每次外祖母就会很紧张地要我把随从全都带上,我知道,她是觉得宋家只有我和弟弟,怕出事……”

    窦昭目不转睛地望着宋墨,笑容一直洋溢在她的脸上。

    肌肤相亲,自己能让她不能自已。

    那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情不自禁呢?

    宋墨压制着心里的雀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淡定。

    相比之下,他好像更喜欢她这样全神贯注、心无旁鹜地凝视着他。

    ※※※※※※

    第二天天刚刚亮,顾玉跑了过来。

    “天赐哥,我去辽东,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让我带给五爷的?”

    他穿着件玄色狐皮袄子,显得很高兴。

    宋墨拿了几封信递给顾玉,又递了个大包袱给他:“信是给五舅的,包袱是你嫂嫂给你准备的吃食和常用的一些膏药。”

    听说窦昭给他准备了东西,顾玉有些不自在地“哦”了一声,让身边的随从接过了包袱。

    宋墨少不得要叮嘱顾玉几句,亲自去给顾玉送行。

    陈曲水求见窦昭。

    他神色有些犹豫:“谭举人的太太过来拜访您……”

    言下之意是问她见是不见。

    窦昭非常的惊讶。

    谭家庄的人要见她,难道是为了那个孩子的事?

    她忙道:“快请!”

    陈曲水把谭太太请了小花厅。

    谭太太年约四旬,皮肤白皙,身材丰腴,圆圆一张脸,如银盆似的,未语先笑,让人看着就觉得亲切。

    “我们家老七在京都开了个果品铺子,过些日子他娶媳妇,我奉老太爷之命过来帮忙。”她笑吟吟地望窦昭,显得亲切又随和,“前些日子段公义回真定,老太爷这才知道您嫁到了英国公府,想着当初老太爷过寿的时候,您还特意送了贺礼去,老太爷就让带了份贺礼过来,祝夫人和世子爷永结同心,白头偕老。”说着,拿出了礼单。

    不过是薄薄的一张纸,送得也是些挂屏,瓷器等精致却不贵重的礼品。

    窦昭不由在心里嘀咕。

    自己当初给谭老太爷送礼,是为了答谢谭家对她的援手,谭家给自己送礼,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

    思忖中,就听见谭太太笑道:“听说英国公府前些日子走了水?不知道那些贼盗缉拿归案了没有?我们家老爷知道了,不停地称赞世子爷谋略过人,是成大事的人了!”

    谋略过人?是成大事的人?

    窦昭不由在心里哂笑。

    这位谭太太也太能瞎掰了,连她都听说外面的很多人都心怵宋墨的手段,说宋墨心毒手辣,老谋深算,特别是那些江湖人士,闻之变色……

    念头闪过,她微微一愣。

    难道这就是谭太太来的目的。

    不为求好,只为避嫌!

    窦昭心中一动,笑道:“谭太太太客气了!不知道谭太太这次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和谭举人一起来的?世子爷有事出去了,可能要到下午才能回来。谭太太不如留下来用了晚膳再回去?”

    谭太太笑道:“我是一个人来的,只有请夫人代我们家老爷向世子爷问一好了!老七那边还等着我回去帮忙,不便久留,等我下次再来京都的时候,再来专程拜访夫人!”说着,站起身来,就要告辞,没有和宋墨接触的意思。

    窦昭明白过来。

    她笑着送谭太太出门,宽着谭太太的心:“世子爷是个念旧的人,你我又是乡亲,哪天太太来京都,一定要来家里坐坐。。”

    “一定,一定!”谭太太露出明亮的笑容,给窦昭曲膝行礼,出了颐志堂。

    窦昭松了口气。

    这个宋墨,搅得天下大乱,连谭家庄都坐不住了,专程来前示好。

    她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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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还债

    三百三十三章后半部分进行了大修,觉得两章之间不连贯的朋友可以翻过去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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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送走了谭家庄的人,窦昭松了口气。

    宋墨到下午酉时才回来。

    她把谭太太的来意告诉了他,并开玩笑地问他:“你又做什么了?竟然让谭家的人特意从真定跑到京都来向你表明立场。”

    宋墨很是无奈,道:“谭家多虑了,不要说他们曾经雪中送炭,就凭他们在江湖中超然的地位,我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招惹他们。”

    窦昭不由朝四周望了望,见丫鬟媳妇子都避了出去,悄声问道:“那孩子,五舅有什么打算?”

    那可是他的独子,难道就这样一直养在谭家庄?

    宋墨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忍,低声道:“这是五舅的意思。说蒋家就算是一时风平浪静,也总免不了有惊涛骇浪的一天,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那孩子既然能化险为夷,那是他的命,就不要搅和进来了,也算是为蒋家留一脉骨血。”

    窦昭默然。

    听蒋柏荪的话,对蒋家的未来是做好了打算的,但愿他不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能带领蒋家走出低谷。

    有了孩子的女人特别容易同情小孩子。宋墨以为窦昭是在为那孩子的坎坷命运担心,柔声安慰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蒋家现在的处境还是很艰难,孩子留在谭家庄,更安全。”又道,“你不是说你现在不能大喜大悲吗?我们别想这些事了,用过晚膳,我陪你下棋。”

    窦昭闻言,心情好了很多,笑道:“顾玉走了?”

    “嗯!”宋墨应着,揽着窦昭的肩膀进了内室,“我把他送出了安定门,他过小年之前会赶回来的。”然后说了些送行时的情景给她解闷。

    杜唯派了个小厮过来给宋墨回话:“……那五个石榴摆件,原是陈嘉死去的干爹陈祖训家的祖传之物,陈祖训死后,陈家丢了袭职,儿子也受了惊吓病逝了,只有陈祖训的老妻带着媳妇和一个小孙子过日子,又时常有从前锦衣卫的人去打秋风,家境日益艰难。陈嘉升了镇抚司佥事之后,就为陈家撑起腰来。后来他要送礼,凑不到银子,陈祖训的老妻知道后,就拿了这几个石榴摆件给他。”

    锦衣卫只要是能管事的,个个都身家不菲。

    陈嘉这几年在锦衣卫不得志,差点被革职,上下打点,早就把从前跟着陈祖训挣来的那点家底散尽了。后来宋墨虽然帮他在汪渊面前说了句话,可这巴结上峰、结交同僚这等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得他自掏腰包,他如今一贫如洗,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窦昭沉吟道:“不知道陈家是心甘情愿拿出来的还是被逼无奈拿出来的?”

    “应该是心甘情愿拿出来的吧。”小厮笑道,“陈家如今把陈嘉当亲儿子,指望着靠他帮着孙子支应门庭呢!”

    宋墨闻言却沉默了片刻,道:“陈嘉欠了多少银子?”

    小厮听着一惊,失声道:“世子爷怎么知道那陈嘉在外面欠了很多银子?”

    宋墨自从知道窦昭可能有了身孕之后,心情就一直非常的好,闻言不以为忤,道:“这还不知道——陈家虽然家道中落,可那陈祖训毕竟曾是镇抚司的千户,就算是有从前的同僚落井下石,天子脚下,太平盛世,也不可能做得太出格,陈家怎么都还有些老底子。陈家既然指望着陈嘉帮孙子支应门庭,一损俱损,一荣俱荣,陈嘉若是能出人头地,陈家也就保住了家业。陈嘉若是落魄,陈家迟早也会跟着败落,自然会全力支持陈嘉,而陈家现在也只能在银子上帮帮陈嘉。陈嘉这几年坐吃山空,住的地方还是赁来的,家底如何,一看就知道。陈家焉能不在银钱上支援他两个?可他却连送礼都拿不出银子来,可见是窟窿太大,陈家填不起。”说到这里,他嘴角微翘,淡淡地笑了起来,“既然如此,他这欠债我帮他还了!就当是买他这五个石榴摆件的银子。”

    小厮张大了嘴巴。

    窦昭不由嗔道:“你就这么喜欢这石榴摆件?”

    宋墨望着窦昭微微地笑道:“这石榴摆件送来的正是时候,我怎么能不喜欢?”

    窦昭顿时面孔涨得通红。

    宋墨已喊了陈核进来:“你去账房支银子,把陈嘉欠的债都还了。”

    陈核应“是”。

    那小厮忍不住小声嘀咕:“陈嘉欠了两万多两银子呢……”

    窦昭吓了一大跳,道:“怎么会欠了这么多?”

    宋墨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神色如常地吩咐陈核:“去账房支银子吧!”

    那小厮打了个寒颤,忙恭敬地给宋墨行了个礼,和陈核一起退了下去。

    宋墨这才上前搂着窦昭歪在了大迎枕上,低声道:“这个陈嘉,很会来事,欠二、三万两银子是预料之中的事。”然后逗着她,嬉笑道,“原本照我估计,他怎么也得欠个五、六万两,谁知道他只欠了两万两银子,可见他还是底子太薄,就是放印子钱的,也不敢多借给他。不知道我这次帮他还了债以后,他的信用会不会更好些,以后借起银子来更方便些?”

    窦昭忍俊不禁,道:“你这样,也不知道到底是帮他还是害他?”

    “管他来着。”宋墨不以为意地道,“就是父母,也不可能跟着他一辈子,他以后再遇到什么事,自己不思量着怎么解决,与我有什么关系?”

    这倒也是。

    窦昭抿了嘴笑。

    宋墨就道:“明天一大早我就去趟大相国寺,请大相寺的主持给这石榴摆件开个光,然后摆在我们的床头,据说这样能多子多福。”说着,手就伸进窦昭的衣襟留在了她的腹间小心地摩挲起来,“什么时候才有个准信啊?我也好去请了舅母过来照顾你。”竟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惹得窦昭又是一阵笑。

    ※※※※※

    陈嘉望着陈核送来的两万两银票,脸色阴得仿佛要下雨似的。

    虎子没有觉察到,抱着满满的一匣子银票又数了一遍。

    “陈大哥,真是两万两银票,一分也没有少!”他难忍心头的雀跃,喜滋滋地对陈嘉道,“我们就可以还清外债了,还可以把从前住的房子买回来,以后也不用怕遇到那些放印子钱的人了……”话说到一半,他看见了陈嘉阴沉的面孔,不禁错愕,声音也渐渐地低落下来,“怎么了?陈大哥,这银票,是不是有什么不妥?这银票可是英国公世子爷身边的陈大爷送来的,我仔细看过,没有一张是假的,而且陈大爷也说了,以后有什么事,让您直管去找他就是了。我们好不容易熬出了头,眼看着就有好日子过了,您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陈嘉正心浮气躁着,听见虎子这番简单天真到傻气的话,立刻就发起脾气来:“你是猪脑啊!人家送了两万两银子的银票,那是要把这件事当买卖,货到银讫。让我有什么事去找陈核,那是让我们后没事少去英国公府……什么好日子?小小的一个锦衣卫镇抚司的佥事算什么?还不是人家一句话!谁知道哪天会被人盯上就得给人挪位置?”

    虎子傻了眼,道:“那,那怎么办?把这两万两银票退回去?”

    两万两啊,可不是两千两,就算是他们到时候吃拿卡要,至少也得个三、五年啊!

    他不由小声嘟呶:“那也要还得回去才行啊!”

    陈嘉暴躁地在屋子转着圈子,听着暴喝了一声“行了”,脸色非常的难看。

    虎子不由缩了缩肩。

    陈嘉一阵气短胸闷,干脆推开了窗户。

    冷空气灌了进来。

    他不由打了个寒颤,脑子却清醒了不少。

    自己见到了英国公世子夫人,就立刻升了镇抚司的佥事,不仅他的同僚,连他上锋的上锋的上锋史川都把他叫去若有所指地嘻骂道:“你这小子,和英国公府世子爷这么好的关系,却瞒着我。要不是这次世子爷亲自帮你说项,我还不知道呢!”

    他当时就觉得,夫人的话不是一般的好用。

    出了锦衣卫衙门,他想到夫人嫁到英国公府,最在意的恐怕就是生儿育女,早日为英国公府开枝散叶之事了。他把京都的大街小巷几乎都走遍了,这才在陈家淘到了那五个寓意多子多福的石榴摆件……转眼间,他就得了两万两银子的赏钱,把外债全给蹬了!

    说来说去,他能有今天,能咸鱼翻身,全因为走对了路子,抱对了大腿。

    如果能讨了夫人的欢心……不,讨夫人欢心就得常在夫人面前走动,男女有别,国公爷未必就喜欢,夫人也未必会见他……得想办法帮夫人办事……还要办得让夫人舒服,觉得除了他,别人都办不好,就算是办得好,也没有他办得快……

    他在屋里又重新打起转来。

    英国公世子夫人,现在缺什么呢?

    这条线,万万是不能断的!

    ※※※※※

    窦昭最缺什么?

    她觉得自己现在最缺的是让她满意的丫鬟。

    素心红着脸道:“要不,我的事过两年再说?反正赵管事这些日子要跟着钟大掌柜去巡视您名下的产业,一时半会也没时间……”

    “他去巡视我名下的产业,与你们成亲有什么冲突?难道那些商贾就都不成亲了?”窦昭笑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你们的婚事,有陈先生、段师傅帮着打点,你们俩只要一个安安心心地做新郎官,一个安安心心地做新娘子就行了。”

    素心赧然,低着头喃喃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窦昭一句也没有听清楚,却觉得这样有着女孩子的娇羞的素心,让她很是欣慰——素心,还是很期待嫁给赵良璧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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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妹兄弟们,补充8月0日的更新。

    PS:今天要去医院探病,向大家请个假,只有一更,明天我继续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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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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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通风

    窦昭下了炕,对素心道:“走,我们去小花厅!大兴田庄的人把几个小姑娘都送了过来,我们去挑几个机敏的留下来。”

    因为途中遭到袭击,素心半路返回,挑选丫鬟的事自然也就耽搁了下来。

    大兴田庄那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原本说好的事突然变了卦,田庄庄头家的心里十分忐忑不安。过了几天,颐志堂那边带了信过来,让她把几个小姑娘直接带到颐志堂去,她就更紧张了。

    怕窦昭不满意自己挑选的人,全都退了回来;怕小姑娘们没见过世面,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让人嗤笑……她不住地反复叮嘱几个小姑娘,身子要站直,眼睛不要乱转,说话声音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让几个从小生活在田庄、听祖辈们讲着英国公府如何显赫长大的小姑娘诚惶诚恐,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好。

    窦昭和素心进去的时候,几个小姑娘正白着脸,木头一样地立在厅堂中间。

    她不由微微地笑了起来,想起前世第一次见到甘露和素绢时的情景。

    “都是从哪几个田庄送过来的?”她温声地和庄头家的说着话,几个小姑娘的神色都放松了几分。

    “这两个是我们田庄上的。”庄头家的指着小姑娘们一一向窦昭介绍,“这个是宛平田庄的,那两个是廊坊那边田庄的……”

    一共是十二个小姑娘,年纪都在八、九岁之间,全都是京都附近田庄的,而且祖上几代都是宋家的佃户,有的家中长辈还曾在英国公府当过差。

    窦昭非常的满意,把几个小姑娘都留了下来,并道:“虽说丫鬟小厮是有定数的,可我从真定来京都的时候,身边服侍的只有素心几个跟了过来,她们就当是我的陪嫁丫鬟吧!”

    既是陪嫁的丫鬟,那这月例和四季的衣服就要从窦昭陪嫁的嫁妆里出。

    庄头家的喜出望外,忙曲膝道谢。

    原本只说要六个人,现在却全留下了,别人不会认为是这几个小姑娘都得了夫人的青睐,只会说她在夫人面前有这样的体面。

    庄头家的不由在心里暗暗感慨:这女子的嫁妆丰厚就是不一样,想把人留下就能把人留下。

    窦昭把几个孩子交给了素心管教,又叫了高兴家的进来,领着庄头家的去办几个孩子的卖身文书。

    这边刚安置好了,宋墨从五城兵马司衙门回来了。

    窦昭就问他:“你以后是不是就在五城兵马司衙门当值了?”

    “不过是暂时的。”宋墨接过窦昭手中的衣服,笑道,“还是以金吾卫那边为主。”然后他问起丫鬟的事:“听说大兴那边把人都送了过来,有合适的人选吗?”

    “我觉得都挺好的,”窦昭笑着由宋墨牵着她在临窗的大炕上坐下,“就全都留了下来。”至于费用由哪边出,窦昭觉得这是小事,没有多说。

    宋墨既然把颐志堂的内院都交给了窦昭,这些事自然是窦昭说了算,他不会过问,他现在最关心的是窦昭的身体:“我走了以后,你又吐了没有?”

    今天早上起来,她吐得天昏地暗,到了最后,连苦胆水都吐了出来,把宋墨吓呆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抱着窦昭不停地抚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没有。”窦昭笑道,“你走后,我一直挺好的,问了高兴家的,她说这是正常情况,让我不要担心,过些日子可能会更厉害,但三个月之后就好了。”

    宋墨沉吟道:“我看还是把舅母接过来吧!有她老人家在,我也放心些。”

    窦昭有经验,倒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但宋墨坚持,她也只好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宋墨去了静安寺胡同。

    还好窦世英去了衙门,宋墨只说了窦昭不舒服,家里没有个长辈,想请舅母过去住几天。舅母听着,一算日子,顿时就喜出望外,没待宋墨把话说完就站了起身:“我知道了。我这就带着她表姐去府上叨扰些日子。你公务繁忙,就不用管了,都交给我好了。”

    宋墨之前还担心舅母有所顾忌,不愿意住到英国公府去,此时见舅母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又想到窦昭说过的赵家待她的好,他不由十分的感激,对舅母又恭敬了几分。

    窦世英回到家,听说舅母要去英国公府住几天,大吃一惊,连声问舅母出了什么事。

    舅母满脸是笑,就透了些风声给窦世英。

    窦世英怔住,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但回过神来之后,就一直傻傻地笑,等到宋墨来接舅母的时候,窦世英把宋墨拉着上上下下好一通打量,最后道:“我手里还有些好东西,是专门留给外孙的,你要争气才好。”

    宋墨霎时满头是汗。

    这是他争气就行的吗?

    可岳父大人已经开了口,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唯唯诺诺地称“是”。

    窦世英这才喜笑颜开地放开了宋墨,把宋墨和舅母、赵璋如送到了大门口。

    那边窦昭早收拾好了客房等着舅母和表姐,两下相见,说说笑笑,到了半夜才散去。

    翌日清早,舅母吩咐厨房做了萝卜粥,并在粥里淋了点醋。

    窦昭吃了两碗才放下。

    宋墨脸上的笑容一直到五城兵马司都没有散。

    有好事者觉得是机会,说起魏廷瑜来:“……没想到竟然和世子爷是连襟!”

    宋墨温和地道:“在英国公府,我是世子;在五城兵马司,我是朝廷命官,称呼我‘大人’或是‘宋佥事’就行。”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来人神色讪然。

    自有人告诫他:“宋大人来了这些日子,你可曾见过魏大人登门拜访没有?”

    来人脸色大变,拱手行礼:“还请兄弟指点指点我!”

    那人朝四周看了看,见没什么人,这才低声道:“听说宋大人娶的是窦家嫡女,魏夫人却是因为生母扶正才被认做了嫡女,宋夫人做姑娘的时候就不怎么与魏夫人来往,宋大人就更瞧不起魏夫人的出身了。要知道,宋大人可是英国公府的嫡长子。”

    来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不由急急地道:“你还知道些什么,快快告诉我!”

    那人笑了笑,没有做声。

    来人恍然大悟,忙道:“是我考虑不周了——待会下了衙,我们出去喝两盅。”

    那人笑眯眯地点头:“今天就叨扰大人了。”

    两人相视而笑,分道而行。

    ※※※※※

    窦昭和舅母、赵璋如坐在炕上做针线。

    舅母谆谆教导她:“小孩的衣裳,要寻些旧衣裳改才行,毛毛糙糙的地方都穿顺了,不会伤了孩子的细皮嫩肉……这女子生产,就像过鬼门关……过了三个月,要常在院子里走动,月份越重,越是要多动。为什么宫中的贵人常常难产,而那田间的妇人却一个接一个地生?这稳婆、奶娘要提前找好,免得临到孩子出生了才慌手慌脚的……”

    赵璋如则瞪大了眼睛,过一会儿朝窦昭的腹部瞥一眼,过一会儿瞥一眼,瞥得窦昭哭笑不得,趁着舅母和素心开了箱笼找旧衣裳的功夫低声笑道:“你有什么话直说好了,你这样,让人膈应得慌!”

    赵璋如闻言趴到了窦昭的肩上:“你真的怀了身孕?”

    “十之八九。”窦昭笑道,“不过还要等下个月大夫诊了脉才能确定下来。”

    “你可真厉害!”赵璋如用非常佩服的目光望着窦昭,“大姐嫁过去了半年才有身孕,你这才成亲不到三个月呢……”

    窦昭啼笑皆非。

    有小丫鬟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禀道:“夫人,有位自称陈赞之的人求见!”

    陈赞之,陈嘉。

    他来干什么?

    窦昭干脆地道:“不见!”

    小丫鬟怯怯应喏,退了下去。

    赵璋如奇道:“陈赞之是谁?你可以见外男吗?世子爷难道不说你?就由着你胡来?”

    “什么胡来!”窦昭拧了拧赵璋如的面颊,“我大大方方地见客人,怎么就叫做胡来了?”

    “啊!”赵璋如歪头,避过了窦昭的来袭,道,“世子爷待你可真好,我二姐夫不要说让我二姐见外男,就是回趟娘家,也哼哼哈哈的,闹得我娘直叹气!”

    窦昭非常的惊讶,正想仔细问问,小丫鬟又走了进来:“夫人,那个陈大人非要见您不可,还说,关系到世子爷……”

    这个陈嘉,什么意思?

    既然关系到宋墨,他应该去找宋墨才是,再不济,也可以找严先生或是陈核,跑来找她,算是怎么一回事?

    窦昭皱眉,但想到他是镇抚司的佥事,又不敢拿了宋墨的安危赌博,她略一踌躇,还是在小花厅里见了陈嘉。

    陈嘉穿着件非常普通的茧绸袄子,低眉顺目,再配上他平常的相貌,如果丢在人群中立刻就找不到了,没有半点锦衣卫的煊赫,却让窦昭心中微滞,多看了陈嘉两眼。

    “夫人!”陈嘉恭谨地给窦昭行了礼,沉声道,“皇上过几天要去西苑,世子爷却因国公爷病着,要在床前侍疾,不能同行。金吾卫很可能由广恩伯世子董其带领,陪同皇上去西苑小住,您可知道?”

    窦昭暗惊,脑袋转了几个弯才明白陈嘉的意思。

    这是她不了解的一个世界。

    她沉吟道:“董其和世子爷有何旧怨?”

    “董其和世子爷没有旧怨。”陈嘉低声道,“十八年前,广恩伯和英国公都还只是世子的时候,关系非常的好。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反目为仇,不再来往。之后董其在秋围上赢了世子爷,还从世子爷手中夺走了金吾卫副指挥使一职……”

    他把宋墨和董其在金吾卫的一些事告诉窦昭。

    窦昭静静地听他说完,笑着说了句“陈大人辛苦了”,端茶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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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妹兄弟们,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今天我做了一天的接待,更新晚了点,大家先将就着看,我等会捉虫虫。

    ⊙﹏⊙b汗!

    ※

第三百三十七章 还赠

    消息传到宋宜春的耳朵里,他嘴都气歪了,一脚就踹在了曾五的小肚子上:“去,把那些嚼舌根的东西都给我绑起来,各打五十大板,然后找人牙子卖了!”

    曾五吃痛地捂着小肚子,欲言又止。

    这件事府里已经传遍了,难道要把阖府的仆妇都发卖了不成?

    念头闪过,他心里冒出个大胆的想法来了。

    国公爷不过是要杀鸡给猴看,自己何不趁此机会把那几个不待见自己的家伙交出去?

    以后看谁还敢瞧不起他!

    曾五拿定了主意,忙站了起来,恭声应“是”,就要退下去,却被站在一旁的陶器重给拦住了。

    “等一等!”他朝着国公爷行礼,“我看这件事还须从长计议,不如先弄清楚了这谣言从何而来再做打算。”

    曾五听着,不由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国公爷向来听陶先生的,陶先生这么一说,自己想假公济私的打算算是泡了汤。

    念头刚一闪而过,曾五就惊讶地看到宋宜春脸色青白地跳了起来:“从长计议?!议些什么?!你没有听见吗?!颐志堂买了很多香烛和白布回来!他们要干什么?咒我死吗?!这种大逆不道的东西,我还要和他讲什么情面?今天我不把那些胆敢在国公府里胡说八道的东西打死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更不堪的话传出来呢!我已经忍了他很久了,这次休想我再忍下去!”

    陶器重望着暴躁的宋宜春,无奈地摇了摇头,仍旧大声喊着“国公爷”,道:“您现在不是发脾气处罚人的时候,而是要想着先怎样正名!”

    “正名?!”宋宜春一愣。

    “正是!”陶器重正色地道,“您想想,如果这谣言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皇上会怎么想?”

    宋宜春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茫然地道:“这与皇上有何关系?”

    陶器重只好压低了声音道:“您已经病了这么长时间了,五军都督府那边的差事却不能一直就这样放着。如果这话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如果又有有心人推波助澜,国公爷这掌印都督的差事……”

    恐怕就得要换人了吧?

    失去了五军都督府掌印都督的官衔,他又拿什么去压制宋墨呢?

    宋宜春心中一凛,渐渐冷静下来,可一冷静下来,又气得吐血,忿然地道:“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

    “退一步海阔天空。”陶器重只得安慰宋宜春,“国公爷应该以大局为重,要想收拾几个嚼舌根的仆妇,什么时候不能收拾?何必急于一时?别人还以为我们恼羞成怒,要掩饰您的病情,万一惹得皇上派了宫中的内侍前来探病,甚至让御医院把您的脉案呈上去,那可就麻烦了!”

    宋宜春的一双手紧攥成拳,指甲扎进了掌心。

    “不行,不能就这样放过那个小畜生!”他红着眼睛在屋子里打着转,像被禁锢在牢笼里走不出来的困兽般的暴戾,“府里的这些狗东西们都长着双势利眼,我要是就这样放过了那个小畜生,我以后还怎么去管束那些狗东西……”

    竟然把账全算到了宋墨的头上。

    陶器重苦笑,道:“国公爷,我看这件事未必就是世子爷做的。如果是世子爷,他只怕早就买通那些内侍在皇上面前给您上眼药了,又何必用如此幼稚的手段?”

    一席话说得宋宜春神色微滞,心里不得不承认陶器重的话有道理,可让他承认并相信这不是宋墨做的,他又很不甘心,一时间脸色阴晴不定,晦涩难明。

    陶器重看得清楚,忙用商量的口吻对宋宜春道:“要不您这两天就销了病假回五军都督府当差,我来查这谣言到底是从何而来?”

    宋宜春没有作声,继续在屋里打着圈儿,却也不再提让曾五拿人的事了。

    陶器重松了口气。

    宋墨却觉得奇怪,问严朝卿:“这是谁造的谣?逼得父亲不得不病愈——父亲恐怕气得不轻!”

    严朝卿笑道:“我也觉得奇怪,查了查,也没有查出个头绪来。若是世子爷想知道,我再让杜唯去查查,也许能查出些什么。”

    “算了。”宋墨道,“父亲只要痊愈,这件事就不攻自破了。父亲现在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只要是不利于他的事和传言,他都会认为是我做的、我说的,我也不想去讨这个嫌。随他去吧!”

    严朝卿笑了笑,说起另一件事与此相关的事来:“国公爷派人劫持素心等人的事,您看,是不是要和夫人说说?让夫人心里也有个底,以后行事也留个心眼。夫人那边的陈先生、段护卫都不是寻常之辈,知道了事情的缘由,自会想办法护了夫人的周全,总比我们这样只能远远地跟着夫人强。”

    宋墨笑道:“这件事自然要告诉夫人的。”随后想到自己出来了一整天,还没有见到窦昭,也不知道她今天在做些什么,突然间就有种归心似箭的感觉。

    他站了起来:“我明天要进宫一趟,先生也早点歇了吧!”

    严朝卿送宋墨出了书房。

    宋墨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垂花门内。

    刚才在书房里倒茶的武夷出现在了严朝卿身边,踌躇道:“这件事是夫人干的,不告诉世子爷,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严朝卿笑道,“夫人又没有伤着国公爷一根寒毛,不过是私底下抱怨了几句,被那些不知道轻重的丫鬟婆子传了出去,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还传到世子爷的耳朵里去。国公爷和世子爷虽然是父子,可夫人和世子爷却是夫妻,夫人一心一意地向着世子爷,我们这些做下人,应该高兴才是。”

    武夷点头,笑道:“我也觉得夫人这么做挺解气的,这下子,国公爷不敢再随便装病了吧?”

    严朝卿笑了起来。

    听说宋宜春“痊愈”并且已经开始回五军都督府当差的窦昭,也笑了起来。

    素心不由感概:“说出去谁相信啊?堂堂英国公竟然因为儿媳妇的嫁妆太丰厚而气得病倒了;病倒了不说,因为想知道儿媳妇到底有多少陪嫁,暗地里打听不到,就派死士劫持儿媳妇的贴身丫鬟,想从贴身丫鬟嘴里问出儿媳妇名下的产业从何而来……”

    窦昭也有些无奈,调侃素心道:“这正好说明你治下有方,连英国公都打听不到我屋里的事,只好铤而走险,使了计昏招。”

    素心摇着头直笑。

    窦昭却道:“堂堂一个国公爷,竟然被我们逼到了个份上,也算是独一无二了!”然后双手合十,虔诚地朝着西边念了声“阿弥陀佛”,正色地道,“这样一来,我们的素心也可以把婚期定下来了!”

    素心满脸通红,赧然地喊了声“夫人”。

    窦晤抿着嘴笑了一通,道:“你等会去问陈核一声,看陈嘉原来典出去的宅子在哪里?能不能买下来?我想送给陈嘉。”

    素心很是意外。

    窦昭道:“他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也不能让他白出力,把他从前典出去的宅子买回来送给他,也算是还了他的人情!”

    素心点头,吩咐陈核去办这件事。

    陈核自不敢瞒了宋墨,把这件事禀了宋墨,宋墨笑道:“既然是夫人赏他的,你用心办就是了。”

    没几日,陈嘉就收到了这份赐礼。

    望着青瓦粉墙的小小四合院,陈嘉感慨万分。

    这宅子在玉桥胡同附近,有价无市,他当初卖给了太子身边的大太监崔义俊的干儿子,只卖了市价的一半,根本就没指望过能从崔义俊干儿子手里再买回来,没想到世子夫人不仅打听到了他原来的住处,而且这么快就买了下来……

    陈嘉面露毅色,喊着正欣喜地在屋子里到处乱串的虎子:“走,我们去西大街的古玩店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送给窦夫人的!”

    虎子高声“嗳”着,锁上了大门。

    窦昭这边正热热闹闹地和舅母等人看着黄历,给素心挑选出嫁的日子。

    宋墨却笑道:“素兰的婚事你准备什么时候办?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

    窦昭眨着眼睛道:“又没有人上门提亲,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

    “你这个妖精!”宋墨俯身咬了她的肩膀。

    窦昭脸色一红,“哎哟”一声,忙道:“快别闹了,舅母在这里呢!”

    宋墨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

    冬天的衣裳厚,根本就伤不了皮肉。

    窦昭咯咯地笑。

    宋墨道:“素兰的婚事,你和素心说了?”

    “说了!”窦昭笑道,“不仅素心觉得好,陈先生也觉得好,就是有点担心他们性情不合。”

    “陈嬷嬷却觉得好。”宋墨在窦昭身边坐下,“她说陈核的性子沉闷,家里外面都很寡言,素兰活泼好动,正好可以带带陈核。我问过陈核,陈核红着脸说一切都听陈嬷嬷的,我看这门亲事挺好。你把素心嫁了,就嫁素兰吧!”

    窦昭点头。

    陈家第二天就请了官媒来提亲。

    颐志堂喜上加喜,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像过年似的。

    宋墨道:“这两天我们去趟东宫吧?我们成亲之前,太子殿下曾让我带着你进宫去给太子妃请安,按理你回娘家住了对月我们就已经礼成,可以随意走动了,谁知道父亲却病了,要讳喜乐,去东宫的事就这样耽搁下来。现在父亲痊愈了,我们也应该去给太子和太子妃请个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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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书的姐妹兄弟们,家里的事焦头烂额,先贴草稿再改错字,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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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觐见

    太子妃陈氏,通州人氏,父亲陈恪,贡生;母亲贺氏,举人之女。承平十年被选为太子妃,知书达理,容色出众,先后为太子诞下三子。承平二十年宫变,太子妃和三位皇孙被困钟粹宫,活活饿死。

    据说死前太子妃曾割肉喂子。

    窦昭默默地走在通往钟粹宫的路上,胸口仿佛被块大石头压着似的难受。

    宋墨悄悄地握了握她的手,低声安慰她:“没事,太子和太子妃都是很好说话的人。”

    窦昭长长地透了口气,对宋墨展颜微笑,轻声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宋墨点了点头,眉宇间的担忧却没有散去。

    他不禁暗暗思忖,窦昭可能怀了身孕,而且是最关键的前三个月,宫中不能坐轿,这个时候带了窦昭来给太子妃请安,是不是不太合适……可若是不来,又不免有不敬的嫌疑。等到太子妃母仪天下,窦昭这个超一品的夫人每逢过年过节、初一十五都得进宫给皇后和皇太后等人请安,谁又敢保证今日的太子妃明日的皇后娘娘不会给窦昭穿小鞋?

    他只想想都觉得心疼。

    得想个法子让窦昭以后少进宫才是。

    两人各怀心事,默默地跟着内侍进了东宫。

    太子身边的大太监崔义俊已在东宫门口等候。

    他三十来岁,清瘦文雅,笑容温和,但对他们很是恭敬。

    窦昭只听说过这个人,两世为人,她还是第一次和他打交道。

    前世,太子被射杀,他护着太子妃和三位皇太孙逃出东宫,想前往慈宁宫向皇太后求救,途中被当时的金吾卫射杀,太子妃和三位皇太孙也因此被困钟粹宫。

    窦昭望着和宋墨寒暄的崔义俊,心情十分的怪异。

    崔义俊却突然望了过来,目中含笑地朝着她颔首,俨然一位饱读诗书的士子,哪里有半点太监的卑琐。

    窦昭想到他的外号“崔便宜”,又想到了汪渊——汪渊慈眉善目,如胸怀坦荡的长者,实际上却比任何一个人都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她不由暗暗感叹。

    可见不管是什么人,做到了顶尖,都不是等闲之辈,都不能以貌取人。

    窦昭不敢马虎,微微曲膝,朝着崔义俊行了个福礼。

    崔义俊很是意外,但很快就神色如常,笑容和气地请宋墨和窦昭进了东宫。

    宋墨跟着崔义俊去了前殿,有宫女领着窦昭去了后面太子妃平日起居的偏殿。

    这是窦昭第一次见到太子妃。

    她此时正值花信年纪,身段苗条,穿了件家常的宝蓝色妆花通袖袄,如明珠朝露,清秀绢丽。

    窦昭瞥了一眼就垂下了眼睑,恭敬地给太子妃行礼。

    太子妃吩咐身边宫女给窦昭端个锦杌来,并笑道:“早就听说北楼窦氏乃北直隶的名门望族,今天见到窦夫人,才知道所言不虚。”

    一句话,已让窦昭微微动容。

    女子出嫁,冠夫姓。可若是娘家显赫,又有诰命在身,通常会以娘家的姓氏称其为夫人,就像当年的蒋氏,因出身定国公府,自己又是英国公府的国公夫人,京都人都称其为“蒋夫人”,而不是英国公夫人。

    太子妃此言不仅抬举了窦昭,而且恭维了窦家,难怪有“知书达理”的名声。

    “多谢娘娘抬爱。”窦昭起身,谦逊道谢。

    “你不必拘谨。”太子妃笑着让窦昭坐下说话,“你以后进宫的次数多了,就知道我这里最是随意不过了。”

    宫里表里不一的人多了,汪渊也常说自己最是随和不过。

    窦昭在心里腹诽,笑盈盈地称“是”。

    两人说着家常话。

    一个和气,一个有心,气氛十分融洽。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窦昭暗暗惊讶。

    脚步声却越来越近,还夹杂着焦急的轻呼。

    “殿下,殿下,您慢点!”

    从偏殿的暖帘下钻进来个小小的明黄色身影。

    “母妃,母妃!”小身影投向太子妃的怀抱,“您看,我捉了只麻雀!”

    白白嫩嫩的小手,紧攥着只麻灰色的小鸟,邀功似地举着给太子妃看。

    太子妃眉头微蹙,声音却依旧柔和,道:“你怎如此的顽皮?不让你捉弄那些锦鸡,你又去捉麻雀玩。不是跟你说过吗?一饮一啄,都是天赐,切不可随意伤害这些小东西……”

    孩子闷闷不乐地低下头,轻轻地“哦”了一声。

    窦昭看着那孩子不过五、六岁的样子,知道这就是皇长孙了。

    她笑着起身给皇长孙行礼。

    孩子就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太子妃道:“这是英国公府世子夫人。”

    孩子的眼睛立刻像太阳似的亮了起来。

    “你就是宋砚堂的老婆?”他围着窦昭看,就像她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似的,“你还没有宋砚堂漂亮,他怎么会娶了你?宋砚堂十二岁的时候秋围就得了第一,我现在也跟着师傅学骑射,皇祖父说,我明年也可以参加秋围了……”

    她还没有宋砚堂漂亮……

    窦昭汗颜,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寿儿,不得无礼!”太子妃脸色一沉,道,“还不快给窦夫人道歉!”

    窦昭哪敢让皇长孙给自己道歉,忙笑道:“皇长孙天真活泼,太子妃不必太过苛刻。”

    太子妃神色微黯,长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坚持让儿子给窦昭道歉,教训了皇长孙几句,让身边服侍的陪皇长孙回后殿暖阁读书:“……你皇祖父过几天要检查你们的功课,小心答不出来被罚跪。”

    皇长孙哆嗦了一下,明显地流露出惧意。

    他依偎在母亲的身边,磨磨蹭蹭的,不愿离开。

    太子妃笑着摇头,宠溺之色溢于言表,吩咐宫女把前几日御膳房进献的新式点心赐给皇太孙。

    宫女笑着曲膝应“是”。

    太子妃略一思忖,又道:“也给窦夫人带些回去尝尝。”

    窦昭忙起身道谢。

    宫女去端了点心进来。

    偏殿中就飘荡着一股桂花香。

    不知道为什么,窦昭胸中一窒,就要吐出来。

    她忙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忍胸中的不适。

    谁知道太子妃却抚着胸,捂着嘴,也是一副要吐出来的样子。

    屋里服侍的齐齐变色,喊着“娘娘”,又慌忙拿了盆盂过来。

    太子妃“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窦昭胸中浊气翻滚,忙掏出帕子捂了嘴。

    已有宫女发现她的异样,忙道:“窦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窦昭不敢说话,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吐出来,朝着宫女摇头。

    那宫女十分的机敏,忙拿了个盆盂给窦昭。

    窦昭“哇”的一声,也吐了起来。

    太子妃愕然,用温水漱了口,笑道:“你成亲也有四个多月了吧?是不是有了身孕?”笑容已不同于刚才的客气有礼,而是一直笑得亲切欢畅。

    窦昭心中一动,道:“臣妾家中没有长辈,不知道。”

    太子妃微愣,然后吩咐身边的宫女:“去,请了伍婆子进来。”

    窦昭在宫女的服侍下漱了口。

    一个稳健的四旬妇人跟着宫女走了进来。

    太子妃吩咐那妇人:“你给英国公世子夫人诊诊脉。”

    妇人恭谨地称“是”,已有宫女拿了脉枕端了茶几和锦杌过来。

    窦昭伸手由那妇人诊脉。

    太子妃向她引荐那妇人:“……是石太妃介绍的,寿儿、福儿都是由她接生的。”

    石太妃,是长兴侯石家的姑娘。

    窦昭客气地称了声“伍嬷嬷”。

    伍婆子连称“不敢”,笑着示意她换手。

    偏殿里安静下来。

    皇长孙的声音格外的清脆洪亮:“母妃,窦夫人也病了吗?”

    太子妃轻轻地摸了摸儿子的头,柔声叮嘱他:“不要说话,伍婆子正在给窦夫人诊脉呢!”

    皇长孙嘴抿得紧紧的,依偎在太子妃的怀里。

    伍婆子收手起身,恭敬朝着太子妃福了福,轻声道:“脉如滚珠,窦夫人十之八九是有了身孕。”

    本是预料之中的事,现在得到了医婆如此肯定的确诊,窦昭还是小小地激动了一下。

    太子妃更是笑道:“这敢情好,倒有个做伴的了。”

    窦昭故作讶然。

    太子妃笑道:“我也有了身孕!不过月份还轻,还没有告诉母后和太后娘娘知道。”

    她脸上绽放着如明月般静谧却逼人的光华。

    这是为母者才有的喜悦吧?

    窦昭真诚地道着“恭喜”。

    “同喜,同喜!”太子妃微微地笑,仿佛又剥下了一层面具,看窦昭的目光温润中带着几分亲昵,她吩咐宫女,“快去告诉英国公世子爷,让世子爷也跟着高兴高兴。”

    宫女笑着应声而去。

    点心被撒了下去,宫女们捧了放着苹果、香橼和佛手的果盆进来。

    屋子里飘荡着水果的清香。

    太子妃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笑道:“世子也太粗心了,怎么这个时候让你进宫觐见?这样,我身边的王嬷嬷,很会照顾人,我让她去你府上住些日子,帮你带两个老成的妇人出来,你以后身边也有人照顾……”

    窦昭额头冒汗。

    太子妃显然对她的事情很了解,以为英国公府和她娘家都没有亲近的女性长辈,不懂这些生养之事,所以派了身边懂生养的嬷嬷去家里指点她身边的人。这是大恩赐,可也是麻烦——从今以后,他们和太子怎么撇得清?

    窦昭忙笑道:“怎敢劳动娘娘身边的嬷嬷!臣妾只是一时不查,娘家的长辈得了喜讯,想来会派人来照顾臣妾的。”

    可能会得罪太子妃,可总比搅和到夺嫡里面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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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姊妹兄弟们,照例先贴草稿再改错字,免得耽搁大家看文。

    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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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东宫

    太子妃头上还有皇太后和皇后,窦昭怀了身孕,皇太后和皇后都还没有什么表示,她就赐了人去照顾,未免有些喧宾夺主,失了分寸。

    太子妃思忖片刻,笑道:“也好,免得你不自在。”

    这件事就这样揭过去了。

    前殿得了喜讯,不仅宋墨高兴,就是太子,也很高兴,不仅特意派了人来问,还让太子妃赏了些安胎的药材。

    偏殿里喜气洋洋的。

    皇长孙人小鬼大,盯着窦昭的肚子不放,问窦昭:“窦夫人也要生妹妹了吗?”

    窦昭还没有开口说话,太子妃已轻声喝斥他道:“窦夫人要生弟弟。”说着,吩咐身边的宫女,“把寿儿穿过的旧衣裳拿几件来给窦夫人。”然后又对窦昭道,“听说把男孩子小时候穿过的旧衣裳压在枕头底下,就能如愿以偿生个大胖小子。我怀着寿儿的时候,枕的是长兴侯长子石演的旧衣裳,你也试试。”

    又是长兴侯府!

    窦昭忙笑着道谢。

    皇长孙在一旁好奇地问太子妃:“为什么母妃要生的是妹妹?窦夫人要生的却是弟弟?”

    太子妃耐心地解释道:“因为母妃已经有寿儿和福儿了,窦夫人还没有像寿儿和福儿这样听话又孝顺的儿子啊!”

    皇长孙像大冬天里喝了碗热汤,笑眯眯的,既高兴又得意。

    窦昭抿了嘴笑。

    太子妃谦逊道:“这孩子,就是顽皮,窦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窦昭夸着皇长孙:“皇长孙赤子心怀,天真烂漫,怎能说是顽皮?”

    太子妃望着儿子微微地笑,笑容里满是宠溺和疼爱。

    皇长孙则抱着母亲的胳膊笑弯了嘴角。

    窦昭不由想起自己前世的两个儿子。

    两个儿子像皇长孙这个年纪的时候,自己好像从来不曾这样温柔地对待过他们。儿子每次来给她问安,她不是忙着和管事算账就是忙着给管事的妈妈们示下,根本就没有心情和两个儿子轻言慢语地说话,总是神色严峻地询问一下他们的功课,训斥他们几句,然后就让嬷嬷们带着他们退了下去。

    念头闪过,窦昭心中微滞。

    自己怎么又想起前世那些不愉快的经历来?

    这一世,她嫁了宋墨,定会有个不一样的未来!

    她不禁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用一种自己也没有觉察到的羡慕口吻笑道:“真希望我的孩子也能像皇长孙这样聪明活泼就好。”

    窦昭发自内心的感慨让太子妃很是意外,太子妃露出愉悦的笑容来:“窦夫人过奖了,英国公府的长孙肯定会是个聪明活泼的孩子的。”

    得了赞扬的皇长孙看向窦昭的目光中顿时也多了几分笑意。

    窦昭就问:“娘娘希望这一胎生个小郡主吗?”

    “是啊!”太子妃的笑容中充满了母性的光辉,“女儿是娘的贴身小棉袄,我和太子都盼望着能添个小郡主!”

    但窦昭知道她又生了个儿子。

    内侍宫女们送走了皇长孙。

    窦昭和太子妃聊着天,眼看着就要到晌午了。

    宫中赐饭的规矩大,并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了的。

    太子妃头上有两重婆婆,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端茶送客,免了窦昭的跪安。

    窦昭松了口气,还是执意行了跪安,由宫女搀扶着出了偏殿。

    宋墨也从前殿出来了,正在东宫门口和崔义俊说着话,等着窦昭。

    待窦昭走近了,那崔义俊才打住了话题,但她还是听见了最后一句“这件事就拜托世子爷了”。

    她不好问是什么,和宋墨辞了崔义俊,由东宫的内侍领着往西直门去。

    路上,宋墨悄声问她:“你累不累?如果累了,我们就找个地方歇歇脚。”

    窦昭不禁轻笑,小声道:“你还能在宫里找到歇脚的地方?”

    “那是自然。”宋墨和窦昭说着悄悄话,“我这金吾卫同知可不是白当的!”

    窦昭含笑望着宋墨,低声道:“我没事。只想快点回家。”

    宋墨不再说什么,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两人跟着内侍慢慢地出了宫,上了自家的马车。

    宋墨立刻把她抱在了怀里,道:“可别磕着碰着哪里了。”

    马车不比轿子,遇到个坑坑洼洼的,颠簸得人十分不舒服。

    窦昭走了这么半天,也有些累了,任由宋墨抱着自己。

    宋墨的手放在了窦昭的腹间,感叹道:“没想到我们真的有了孩子!”

    窦昭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副百感交集的模样,不由玩心大起,逗着他道:“怎么?不喜欢?”

    宋墨突然拍了一下她的屁股,道:“又睁眼说瞎话地唬弄我!”

    窦昭被宋墨轻浮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哎哟”一声,拿了眼睛瞪他。

    宋墨眯着眼睛笑,脸上透着美玉般的静雅光华。

    窦昭情不自禁地靠了过去,直到宋墨热热的吐息打在她的脸上,她这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她慌忙后退,靠在了宋墨的肩窝,想掩饰刚才的举动转移宋墨的视线,问道:“刚才崔义俊托你做什么?”

    宋墨望着她绯红的耳朵,嘴角轻轻地扬了起来,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平静:“不是什么大事——说是冬天快到了,他的老寒腿又发作了,问我能不能帮他寻几张好一点的皮子,他要做两个护膝。”

    窦昭目瞪口呆,半晌才道:“难怪别人都称他为‘崔便宜’,他的眼孔也太小了吧!真是给太子丢脸!”

    她没办法想像前世的崔义俊,是怎样护着太子妃和三位皇太孙逃出东宫的,就像她没有办法想像前世的汪渊是什么时候勾搭上了辽王,最后还能全身而退一样。

    看样子,自己得好好地琢磨一下宫变的事了。

    窦昭抓住宋墨衣襟的手紧了紧。

    ※※※※※

    很快就到了十二月初五,陆家老夫人透过儿子陆时给宋宜春传了话过来:“景国公夫人的寿宴,京都贵勋之家的女眷多会去道贺,窦氏从来不曾经历过这种场合,让她跟着我和长公主一起去景国公府,也好和公侯伯卿的夫人们混个脸熟。”

    宋宜春皱眉。

    陶器重劝他:“景国公夫人的寿宴,夫人不出席,有些说不过去。不仅会得罪景国公府,而且还会得罪了陆夫人和宁德长公主……”

    宋宜春恨恨地把景国公府的请帖甩在了桌几上。

    陶器重示意曾五把请帖收起来,给颐志堂送去。

    窦昭得了请帖,和宋墨商量:“我不去行不行?”

    虽然在东宫诊出了喜脉,但因孩子还没有满三个月,他们并没有声张,只告诉了舅母和赵璋如,舅母每天好吃好喝地照顾着窦昭,窦昭越发的不想动弹,每天吃了就睡,睡醒了就和舅母、赵璋如凑在一起或是说说闲话或是做做针线。

    “最好还是去一趟。”宋墨笑着接过丫鬟手中的山药百合枸杞粥递给窦昭,“是陆老夫人亲自让舅父来跟父亲说的,还捎上了宁德长公主。”

    “我知道啊!”窦昭喝着粥,嘟呶道,“就是不想动弹嘛!”

    那样子,像个撒娇的小姑娘似的。

    宋墨眼中就有了淡淡的笑意,他哄着她:“你去了景国公府回来,我陪你下棋。”

    窦昭盈盈地笑,眼睛亮得像宝石,光彩熠熠。

    宋墨心中瞬间被柔情填满。

    他喜欢这样的窦昭,喜欢窦昭这样的和他撒着娇……他想到那天在马车里,窦昭情难自已地望着他流露出喜欢的情愫,他不禁轻轻地抚上了窦昭的脸,声音低沉而又透着几分宠爱地笑道:“你乖乖地和她们应酬,我到时候去接你。”

    宋墨的话语取悦了窦昭。

    她咯咯地笑,道:“你少来忽悠我——景国公夫人的寿宴,国公爷是平辈,不必去拜寿,你是晚辈,难道也不去?却还哄了我说要来接我!”

    宋墨面不改色地道:“我们去露个面就走,我不派了人去接你,你能走脱身吗?”

    “狡猾!”窦昭横了他一眼。

    那目光,如夏日的湖面般的波光潋滟,让宋墨的心像被羽毛轻轻地扫了一下似的。

    “怎么能说我这是狡猾呢?”他的目光赤\裸\裸地落在了窦昭丰盈的酥胸上,“我是怕你的身子骨受不了,寿宴上大鱼大肉的,到时候你又要不舒服了。”

    “舅母让我带了茶叶在嘴里嚼。”窦昭本想不理会宋墨的目光,可他那目光太过放肆,火辣辣地灼人,让她实在是吃不消,忍不住娇嗔道,“和你说话呢,你往哪儿看呢?”

    宋墨在她的耳边道:“我有些日子没见到了,自然十分想念,想看一看……”

    这无赖!

    窦昭的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望着宋墨翘着的嘴角,她目光流转,斜睨着宋墨轻声问着“是吗”,然后咬了他的耳朵解着衣襟,“那就让你看看好了。”

    宋墨的面孔霎时也红了起来。

    窦昭低声地笑。

    宋墨扑了过去:“你以为我不敢!”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

    内室里就回荡着欢快的笑声。

    窗外就传来舅母刻意的咳嗽声:“寿姑,时候不早了,你早点歇了吧!明天还要去景国公府拜寿。”

    屋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知道了。”窗内传来窦昭冷静而又淡然的声音,“我这就歇了。”

    舅母含着笑回了客房。

    内室洒落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宋墨四肢大开,颓然地仰倒在炕上。

    窦昭笑颜如花,趴在了宋墨的身边。

    “天赐。”她轻吻着宋墨的面颊,手慢慢地伸进了他的衣襟。

    宋墨一把捉住了她的手,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子,柔声道:“逗你玩的呢!”随后坐了起来,道,“我们快歇了吧!”

    刚开始可能只是想逗逗她,可后来,情况却有点失控。

    窦昭从他身后抱了他,靠在他的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吹着热气:“真不要我服侍你?我刚刚把那个叫什么‘花营’的书好好研究了一番……”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宋墨半压在了身下……

    内室里又传来窦昭清脆的笑声,还有宋墨嘟呶的抱怨声。

    初冬的夜空,挂着几颗星子,如美人妩媚的眼眸,闪烁着动人的璀璨。

    ※

    姐妹兄弟们,先贴个草稿,等会改错字。

    ※

第三百四十章 寿辰

    景国公夫人育有三子五女,其中五个女儿的婚事都是由她亲自选定的,而且个个都嫁得很好。特别是长女,下嫁给了翰林院编修夏冰的长子夏皖,当初人人都觉得景国公府的大小姐太委屈,可随着夏皖于承平八年进士及第,承平十一年做了刑部给事中……到去年擢了浙江巡抚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这么认为了,反而都夸赞景国公夫人慧眼识珠,找了个好女婿。这也是景国公夫人在景国公府为何腰板如此硬朗的重要原因。

    窦昭和宋墨到达景国公府的时候,景国公府已是门庭若市。除了那些和景国公府素有来往的京都勋贵,景国公府的姻亲也都来给景国公夫人拜寿,景国公府的五位姑爷更是送上价值不菲的寿礼。

    宋墨悄声嘱咐窦昭:“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让丫鬟去叫我,再不济,也可以跟三太太说一声。”

    “我知道。”窦昭望着神采飞扬的宋墨,柔声道,“你别喝那么多的酒。”

    “嗯!”宋墨颔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这才朝前去搀了从前头马车里下来的陆老夫人。

    宁德长公主也随后下了马车。

    陆老夫人就拉了窦昭的手对宋墨笑道:“你只管去应酬你的,你媳妇儿有我替你看着,不会少了她一根头发丝的。”

    大家轻笑。

    宋墨也不害臊,坦坦荡荡地向陆老夫人道谢。

    陆老夫人呵呵地笑,转过头去和宁德长公主说话:“这孩子,就是这点讨人喜欢。”

    宁德长公主抿了嘴笑。

    宋墨和陆沁等人辞了陆老夫人等女眷去了东边的正厅,窦昭则随着陆老夫人等进了二门。

    张三太太由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急急地迎了上来:“长公主,外伯祖母……”

    她团团地给众人曲膝行礼,大家说说笑笑地去了花厅。

    景国公夫人正和长兴侯夫人说话,见陆老夫人和宁德长公主一起进来,颇有些意外,一面满脸是笑地起身相迎,一面道:“没想到两位夫人会过来,今日我景国公府真是蓬荜生辉啊!”

    陆老夫人和宁德长公主比景国公夫人要高一辈,本可以不来,但因为外孙女嫁到了景国公府,特意来抬举抬举景国公夫人,也好给外孙女长长脸。

    陆老夫人笑道:“这不是想到你们家里来蹭顿饭吃吗?”

    “您二位可是请都请不到的贵客,”景国公夫笑着,“只要您二位不嫌弃我们府里的酒水寡淡就好。”

    众人寒暄着,互相见过礼,在花厅里坐下。

    景国公夫人就和窦昭说着话:“世子夫人可是第一次到我们府上做客,有什么事不好跟我说的,只管指使你表姐。”

    张三太太和宋墨是表亲。

    窦昭笑着应是。

    景国公夫人就把在座的女眷一一介绍给她认识:“这是我的大姑娘,如今跟着姑爷在江南的任上,这次我过寿,她特意从江南赶回来的……这是我的二姑娘,她的婆婆是宜兴纪家的女儿,和你们家也算是姻亲了……”

    窦昭笑着一一见礼。

    前世,她和景国公府经常打交道,对他们家的亲戚非常的熟悉。

    景国公府的几位姑奶奶忙起身还礼。

    花厅里一派热闹。

    丫鬟进来禀道:“延安侯府世子夫人到了。”

    景国公夫人连声道着“快请”。

    汪少夫人却是和东平伯世子夫人一起进来的。

    大家少不得一番互相见礼。

    随后广恩伯夫人带着儿媳妇来了,接着宣宁侯夫人也来了……

    这些人窦昭全都认识,不过是了解多少的分别,特别是宣宁侯郭青海的夫人,不仅和她是忘年之交,而且两人还一起做生意,成了儿女亲家,而此时,郭夫人不过是对着她点头微笑,她们也不可能像上一世似的,为了养家糊口而走到一起了。

    窦昭不免有些怅然。

    东平伯夫人带着两个女儿过来了。

    窦昭不由睁大了眼睛。

    那东平伯夫人弱风拂柳般的身姿,闲花照水般的容貌,看着就让人生出几分怜爱来。

    她的一对双生女儿虽然年纪尚幼,却也如珠似玉,十分漂亮。

    窦昭心口有些微微的闷。

    她忙掏了几片茶叶放在了嘴里,才感觉好了一些。

    客人渐渐多了起来,花厅里欢声笑语,年纪略长的妇人们坐在一起说话,年纪轻的小姐们则另成一派。

    窦昭因为是第一次在京都的勋贵圈子里露面,宁德长公主亲自带着她认人。

    都是上一世的熟人,窦昭应酬起来毫不费力,客气的问候都说在点子上,让人印象深刻。

    陆老夫人和宁德长公主看了不由暗暗点头。

    在花厅里待客的张二太太看着眼珠子一转,笑道;“怎么没见济宁侯夫人?我记得也给她下了请帖的。”

    因魏廷珍是世子夫人,景国公夫人的寿宴,按道理应由她帮着张罗。因为景国公夫人不喜欢长子,连带着也不喜欢长媳,所以把厨房里的一摊活交给了魏廷珍,反而让二儿媳和三儿媳在花厅里帮着她待客。

    听二儿媳这么一说,景国公夫人不由皱了皱眉。

    张三太太手段却比张二太太高明得多,忙笑道:“现在离开席还早,怕是有什么事耽搁了。”说话间,朝着身边的婆子使了眼色。

    婆子会意,去了在厨房旁的账房。

    魏廷珍正在检查等会寿宴上的寿桃。

    那婆子忙上前行礼,道:“夫人,三太太让我跟您禀一声,吉时马上要到了,恐怕等不及济宁侯夫人了。”

    因不是整寿,景国公府只请了没出三服的亲戚和一些常来常往的勋贵,寿宴只办一天,并在早上定下拜寿的吉时,张家的亲戚会按照长幼给景国公夫人磕头拜寿,像窦昭这样不是直系亲戚的客人就会被请去坐席,等到那边拜完寿,这边就会开席。若是开了席再来,是件很失礼的事。

    魏廷珍心中勃然大怒。

    窦明这样,分明就是在打她的脸,根本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她在心里把窦明骂了个狗血淋头。

    可当着张三太太身边的婆子,她却不敢流露出一丝的异色,而是笑道:“济宁侯府离这里远一点,多半是路上耽搁了,我这就派人去看看。”然后塞了个红包给她,道,“代我向三太太道声谢。”

    婆子欢天喜地地走了,魏廷珍却被气得胁痛。

    好在派出去的人很快就有了回音:“济宁侯和夫人已经到了门口。”

    现在人多眼杂,还是等这个事过去了再说吧!

    魏廷珍点头,去灶房尝了尝等会上要送到寿宴上的几道菜。

    在景国公府门前下了马车的魏廷瑜和窦明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魏廷瑜冲着窦明说了句“你等会见到姐姐,帮姐姐招待一下客人,为姐姐分些忧”,就转身去了前院的花厅,

    窦明望着魏廷瑜的背影冷笑了数声,这才由丫鬟扶着,跟着张家的管事妈妈进了垂花门。

    花厅里珠光宝气,笑语殷殷。

    她拜见了景国公夫人。

    景国公夫人忙让她:“快起来!快起来!”

    窦明含笑站了起来,却看见了坐在景国公夫人身边太师椅上的窦昭。

    她也来了。

    窦明微愕,目光沉了下去。

    景国公夫人就朝着窦明招着手,笑着开玩笑道:“你可比你姐姐来得晚,该罚,该罚!”

    几位小姐还好,在一起玩得不亦乐乎,坐在景国公夫人身边的那些妇人却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们。

    窦昭不由叹气,淡淡地和窦明打了个招呼。

    窦明也不傻,尽管一方帕子快要被她揉成了咸菜,但她还是识时务地轻轻喊了声“姐姐”,然后笑着应酬景国公夫人:“夫人说的极是,等会我自罚三杯,给夫人赔不是。”

    众人哈哈大笑。

    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就有人看了看窦昭,又看了看窦明,笑道:“说起来窦家的两位小姐嫁得可真不错,长女做了英国公世子夫人,次女又做了济宁侯夫人,一门两夫人,比那一门三进士可难多了。”

    大家哈哈大笑。

    就有人接口道:“难得的是窦家四小姐都嫁出门了,娘家还给她添妆。”

    窦明愣住。

    添妆?

    给窦昭添妆?

    她怎么不知道?

    窦明眼底闪过一丝茫然,朝窦昭望去,就看见窦昭坐在那里笑盈盈地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不过是父亲疼爱女儿出嫁了为媳不易,想让夫家高看我一眼罢了。”

    这就是承认了!

    众人哗然。

    窦昭出嫁时那一抬银票很多人记忆犹新。

    宁德长公主就笑道:“你们听听就算了,可不要乱说!想当初那一抬十两面额的银票就让贼人眼红得铤而走险,这要是知道寿姑名下有多少产业,还不得又把那些要钱不要命的盗匪给招了来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表示自己不是那种喜欢八卦的人,却又个个争先恐后地打听着窦昭的隐私。

    “窦夫人,这次窦大人还是送您银票吗?”

    “窦夫人,窦家给您添妆的事,我们还是第一次听说。难道令尊怕像上次一样被贼人惦记,所以你们才不声张的?”

    “为什么不在出嫁的时候都写在陪嫁的单子上,要现在才添妆啊?”

    “肯定是东西太多,怕被贼人知道了。”

    一时间大家都对这个话题非常的感兴趣。

    就有人打趣窦明:“这里还坐着个闷声发大财的呢!”

    “是啊,是啊!”有人附和,“济宁侯夫人得了多少添妆?”

    窦明心里明白,必定是窦家把西窦的一半产业还给了窦昭。

    这是她早就知道的,可此时听人道来,不知道为什么,却胸口像被压着块大石头似的,半晌才缓过气来,强笑道:“父亲最是宠爱姐姐,姐姐有的,我未必有,你别闹我,去问我姐姐去。”

    心里却想着那一抬银票。

    魏廷珍知道后,竟然让她回去向父亲讨要。

    她没有这么厚的脸皮,可心里到底是有些不甘,气得几天都没有吃饭还不敢对魏廷瑜说,怕魏廷瑜听了后悔娶了自己。

    可没想到,窦昭名下的嫁妆,却以这方式曝了光,魏家人听了又会怎么说,怎么想呢?

    窦明心里仿佛漫过一层冰水,冻得她直打寒颤。

    ※

    姐妹兄弟们,先贴个草稿大家凑合着先看看。

    ※

第三百四十一章 冲突

    心里有了事,说话、做事不免有些走神。

    快到了拜寿的吉时,景国公夫人的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在各自的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出现在了花厅,这个给外祖母磕头,那个给舅母磕头,一阵笑语喧嚣之后,魏廷珍出现在了花厅,请了诸位女眷移步到前面的水榭入席,并道:“水榭边搭了戏台子,夫人小姐们等会儿可以边喝酒边听戏。”

    大家笑盈盈地起身往水榭去。

    长兴侯夫人十分机敏地扶了宁德长公主,领头走在前面,又扭了头和陆老夫人说话:“您这身丁香色葫芦苇的妆花褙子可真漂亮,我还是头一次见着,应该是今年江南织造进贡的新花色吧?”

    陆老夫人呵呵地笑,道:“你这孩子,嘴上抹了蜜似的,我可不是你婆婆,没东西赏你!”

    长兴侯夫人笑道:“瞧您说的,您心里头高兴,可比赏我什么东西都好。”

    陆老夫人就和宁德长公主笑道:“您看,还说不是在恭维我!”

    宁德长公主忍俊不禁,也开着长兴侯夫人的玩笑:“你放心,下次我遇到你婆婆,一定好好地夸奖你一番。”

    众人哈哈地笑。

    被陆老夫人像牵孩子似的牵着手的窦昭也跟着笑。

    长兴侯夫人就对窦昭道:“英国公世子夫人是第一次出来串门,我是胡闹惯了的,你可不要放在心上。等会你和我们一起坐,也好服侍服侍长公主和陆老夫人,也免得两老觉得我是在和她们客气。”

    待她十分的亲切。

    长兴侯府因为数代与皇家联姻,向来觉得自己是勋贵圈子里的头一份,前世可是眼角也不扫她一下的,这一世,她成了英国公府世子夫人,又有宁德长公主抬举,倒让长兴侯夫人对她另眼相看,头次见面就把她划到了可以与之说话、同桌的范围里了。

    窦昭只是笑着点头,十分低调内敛的样子。

    可她是英国公府世子夫人,身份摆在那里,再低调内敛,也自会有人上来搭讪。

    “国公爷的身体可都好利索了?”上前和她说话的是东平伯世子夫人,“上次家里唱堂会,夫人要侍疾,没有去,我可惜了好半天。”

    窦昭瞥了眼循规蹈矩地带着两个女儿跟在东平伯世子夫人身后的东平伯夫人,笑道:“国公爷的身子已经好利索了。听人说,那天的堂会京都梨园的几位大家都出席了,唱得十分精彩,等下回贵府再举办堂会,到时候我一定去。”

    东平伯夫人因为是续弦,出门应酬的事大都是由东平伯世子夫人出面,等闲并不出门。

    在窦昭的记忆里,她和景国公府大姑奶奶夏夫人私交很好,想必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这次景国公夫人做寿,她才带了两个女儿来祝寿吧!

    窦昭微笑着和众人应酬着,大方又得体。

    张三太太与有荣焉,说笑打诨地在旁边帮着腔,务必要让窦昭第一次的亮相光彩照人,给众人留下温柔敦厚的印象。

    窦昭始终没有和魏廷珍说话,也没有再理睬窦明。

    张二太太看着眼珠子直转。

    魏廷珍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瞪了窦明一眼。

    窦明还想着添妆的事,低着头,默默地走在众人之后。

    魏廷珍看着就更生气了,笑着和郭夫人寒暄了几句话,就不动声色地走到了窦明的面前,恨恨地低声道:“你是哑巴啊?这么多人,也不知道上前打个招呼!你不是常在家里说自己是王老夫人养大的吗?怎么?王家就是这样教你礼仪规矩的?”

    讽刺的语气,让窦明脸色一白,抬头正欲反唇相讥,却看见众女眷正围着窦昭说话,把窦昭衬托得明珠似的尊贵,光彩熠熠。

    一口浊气就堵在了她的胸口。

    窦昭已经嫁到了号称京都第一勋贵的英国公府,父亲为什么还要这样大张旗鼓地宣扬她的嫁妆?

    同样是窦家出嫁的女儿,济宁侯府本就比英国公府差远了,父亲为什么不能体谅体谅她的难处?

    想到刚才来之前自己正和魏廷瑜为了给景国公夫人的寿礼置气,她不禁觉得胸闷气短,心里好像被捅了一刀似的痛不欲生。她只想快点从这个沉闷的宴会逃出去,去问问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待她?哪里还有心情理会魏廷珍?

    魏廷珍被自己的弟媳妇这样无视,心里“嘭”地一声就燃起了团火,她抓住了窦明的手臂,低声吼道:“和你说话呢!你不会连这点家教也没有吧?”

    平时魏廷珍没有这么大的火气,想到婆婆平日里为了刁难她,话里话外就是嫌弃她娘家如何如何的不给力,结果自己的娘家总做些给她拖后腿的事。像今天这种场合,两个妯娌的娘家人早早就到了,三弟媳冯氏娘家的甚至还来了两位长辈。她的弟媳倒好,踩着点到的不说,还让她白白地承了冯氏的一个人情。她的心情糟糕透了,说话行事也就比往日火爆。

    偏偏窦明心事重重,懒得理她。

    她甩手挣脱了魏廷珍,挺着脊背快速地跟上了前面的女眷。

    魏廷珍的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似的。

    她急步追了上去,再次抓住了窦明的胳膊。

    正和张二太太说话的汪少夫人看了就打趣着两人:“你们俩倒亲热,说什么悄悄话呢?”

    大家的目光不由朝这边看了看。

    张二太太眼睛一亮,掩了嘴笑,大声道:“大嫂,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们说的?您放心好了,我们虽然眼红窦家两位姑奶奶的嫁妆,可也不会到处乱说,免得把贼给引了来。”

    众人都笑了起来,虽然大多数人都又是羡慕又是妒忌,可面上却全都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

    魏廷珍不知道张二太太为何在这种场合说这样的话,含含糊糊地笑着应了一声。

    张二太太却不愿意放过魏廷珍,道:“大嫂可能还不知道吧?窦家给英国公世子夫人添了妆,据说有十几二十万两银子呢!长幼有序,想必下次就该要给济宁侯夫人添妆了吧?到时候我们大少爷娶媳妇、大小姐出阁有这样财大气粗的舅舅、舅母,可就体面了!”

    十几二十万两银子?

    魏廷珍脸色大变。

    再看宁德长公主、陆老太太和窦昭,虽然有些不快,却也没有喝止张二太太胡说八道。

    她心里顿时凉飕飕的。

    宁德长公主皱着眉看了长兴侯夫人一眼。

    张二太太是长兴侯石家的女儿。

    长兴侯夫人朝着宁德长公主尴尬地笑了笑,喊着张二太太的闺名,道:“只有你话多,要是真的把贼给引来了,就是你嚷嚷的。”

    张二太太在景国公府敢和魏廷珍对着来,倚仗的就是娘家长兴侯府,长兴侯夫人不高兴,她哪里还敢多说,忙笑道:“我这不是眼红大嫂有个这么好的弟妹吗?”自嘲了一番,直到大家都笑了起来,进了花厅,把这事给抛在了脑后,她这才松了口气。

    魏廷珍抽空问窦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窦明只想到魏廷珍在她面前如何的锱铢必较,却没有想过魏廷珍是怎样贴补魏廷瑜和田氏的,闻言不免冷脸道:“姑姐向来耳聪目明,我们济宁侯府的事都逃不过您的眼睛,何况是景国公府!”然后扬长而去,进了花厅。

    把客人都送到了,做为媳妇,魏廷珍等人要赶过去给景国公夫人拜寿了。

    魏廷珍不敢耽搁,低声吩咐了贴身的婆子几句,笑着和二太太、三太太去了花厅。

    等她拜了寿,簇拥着景国公夫人来到水榭的时候,却不见了窦昭。

    她有点发怔。

    宁德长公主解释道:“砚堂那边好像有什么事,派人来叫了她过去,说改日再登门给国公夫人赔礼。”

    宋墨给景国公夫人的印象很好,觉得他虽然出身尊贵,不太爱交际,但自身的能力很强,礼数周到,识大体。既然他说有事,那肯定就是很重要的事,又想到英国公府这几年发生的事,她没有多想,笑道:“原本就是想借着我生辰把大家请来热闹一番,若是耽搁了要紧的事,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他们有事,直管去,我心里才高兴。”

    众人一阵笑。

    窦昭已和宋墨坐着马车往英国公府去。

    “你应该再过两刻钟喊我的。”她靠在宋墨的肩上,笑道,“既然去给人家拜寿,总得给寿星敬杯水杯吧?”

    “我就是怕你喝了酒不舒服才赶在景国公夫人去水榭之前把你给叫走的。”宋墨不悦道,“是谁不舒服的时候只知道折腾我?”

    窦昭微赧。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不舒服的时候看见宋墨风轻云淡地坐在那里看书或是写字,就总想闹腾他。一会要他去给自己倒杯茶,一会嚷着要吃什么东西,看着宋墨围着自己团团转,那些什么胸闷气短就会全都烟消云散。

    “前院还没有开席吗?”她只好转移话题,笑着问,“你身上没有一点酒味。”

    “你不是闻不得酒味吗?”宋墨道,“还问我为什么身上没有酒味!”

    窦昭讪讪然地笑,道:“等会回去,我给你做葫芦饼吃!”

    宋墨没好气地道:“你能闻得油烟味吗?”

    窦昭语凝。

    宋墨哼了一声,一路上都没再和窦昭说话。

    眼看着快到家了,窦昭不由急起来,嗔道:“那你要我怎么样嘛?哪有这样小气的人!”

    宋墨虎着脸下了马车。

    窦昭只好跟着他进了颐志堂。

    ※

    姐妹兄弟们,这两天忙翻了,今天才有空上线,知道八月份月票得了第一,衷心地感谢大家!

    多的话我也不好说,现在的时间不由己,只能把这阵子忙完了向大家正式答谢了。

    O(∩_∩)O~

    PS:先贴草稿,等会捉虫虫。

    ※

第三百四十二章 讨要

    宋墨金刀大马地坐在内室临窗的炕上,冷着脸,对窦昭道:“去做葫芦饼!”

    怎么别扭得像个发脾气的小孩子?

    窦昭忍不住抿了嘴笑。

    宋墨瞪了她一眼。

    窦昭上前拉了他的手,像哄小孩似的道:“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下次再也不这样说了。”然后接过丫鬟手中的热茶递给宋墨,“我去给你做葫芦饼去!”

    宋墨却揽住了她的腰,道:“灶上油烟呛人,让灶上的婆子做就是了。”

    声音软了下来不说,还隐隐带着几分笑意。

    “你这家伙!”窦昭哭笑不得,横了宋墨一眼。

    宋墨微微地笑,把脸贴在了窦昭的胸口,低声道:“寿姑,你以后再也不要说那样的话了,我听了难受。”

    窦昭心里刹时柔软得能捏出水来。

    她温柔地回搂了他。

    “是我不对才是。”宋墨向她道歉,声音显得有些郁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挺能容人的,可只要一想到我的好意你不领情,我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以后我要再这样,你别搭理我,让我一个人在小书房里呆一会儿就好了。”

    窦昭听着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

    宋宜春要杀宋墨,宋墨曾经质问过宋宜春,宋宜春不说,宋墨也从此闭口不问,和宋宜春行同陌路,何曾向宋宜春去解释什么?这本是宋墨的性格,此时却因为怕她误会,把自己的心思摊开给她看,对她毫不设防……

    窦昭亲吻宋墨的头顶,低声笑道:“我怎么舍得?”

    宋墨抬头,满脸的惊讶。

    窦昭蹲下身来,把脸贴在他的掌心里,声音低缓却又坚定地再次含笑说道:“我怎么舍得把你一个人丢在小书房里?”

    “寿姑!”宋墨错愕,但这错愕很快就变成了狂喜。

    他一把抓起窦昭,像举小孩子一样的把她举了起来:“寿姑,寿姑!”

    窦昭真怕他把自己给摔了下来,忙搂了他的脖子:“别,别,别!我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

    “哦!”宋墨眉开眼笑,小心翼翼地把窦昭放在了炕上,深情地望着她,喊了声“寿姑”,吻上了她的唇。

    好像和宋墨相处起来也不是很难!

    窦昭闭上眼睛,缠绵地回应着宋墨。

    先不说宋墨俩口子的那一室春光,且说景国公府虽然只请了近支姻亲,却也席开十五桌,隔着水榭搭起戏台子唱着堂会,热闹又喜庆。

    窦明上前给景国公夫人敬了杯酒,就起身要告辞:“婆婆身体微恙,独自在家,我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听戏也不安心,改天再来陪夫人摸牌。”

    景国公夫人就有些不高兴,可人家拿了婆婆做伐子,她不放行,好像她一点也不关心亲家的身子骨似的。

    “哦!”她忙关心地道,“你婆婆病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去看看亲家母。你快回去吧,好生照顾你婆婆,我忙过这一阵子就去看她。”然后吩咐魏廷珍送窦明。

    “不过是有些脾胃违和,消消食就好了,哪好意思吵了亲戚们。”窦明大方得体地和景国公夫人应酬了几句,随着魏廷珍出了水榭。

    魏廷珍急道:“母亲到底怎样了?怎么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你回去跟母亲说一声,我明天一早就回去侍疾。”又问窦明,“家里还缺不缺什么?明天我一并带了去。”

    “真没什么。”窦明淡淡地道,“就是积了食。”

    魏廷珍倒不怕她隐瞒病情,横竖等会儿会见到魏廷瑜,问他就是了。

    两人出了二门,魏家的马车静静地停在门前的槐树下。

    魏廷珍没有看见魏廷瑜,奇道:“怎么不见弟弟?”

    窦明道:“他还有应酬,母亲那里,有我照顾就行了。”

    魏廷珍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窦明终于有点魏家媳妇的感觉了,刚才的怒气消散了不少。

    她看着窦明上了马车,转身回了水榭。

    窦明却吩咐车夫:“去静安寺胡同。”

    她的嫁妆虽然比不上窦昭丰厚,可比起一般官宦人家的姑娘却强了不是一点两点,她本是聪明人,嫁过去不过几天,就用银子把魏家上上下下都给砸昏了,没有谁不巴结的。

    车夫高声应“是”,一抖缰绳,马车拐过一个弯,往静安寺胡同去了。

    窦世英不太喜欢应酬,下衙就回了家,进门却看见小女儿窦明冷着张脸端坐在正房厅堂的太师椅上。

    他不由愣住,恍惚间还以为那里坐着的是王映雪,以为自己回到了很多年前,每天回到家,就看见王映雪这个样子等着他回来,然后就是一顿争吵。

    窦世英摇了摇头,长吁了口气,走了进去。

    “你怎么坐在那里?”他把官帽递给随身的小厮,“何时回来的?佩瑾呢?他没有陪你一起回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窦明已经跳了起来:“爹,我也是您的女儿,为什么您心里只有窦昭一个人?您知不知道,外面都在传,说您又给了窦昭二十几万两银子的添妆……我知道,那是窦昭应得的,可您有没有想到过我?魏家的人听了会怎么想?魏家的人问起来,我又该怎么回答?难道您让我说因为我是妾生子,窦昭名下的产业是您收买窦昭的舅舅好扶正我母亲的封口费?当初窦宋两家过礼的时候您没有把那些产业写在礼单上,您为什么不好事做到底,悄悄地把那些产业还给窦昭就行了?为什么非要大张旗鼓的,让我不好做人?!”

    她说着,嘤嘤地哭了起来:“您都不知道,我今天去景国公府吃酒,人人都捧着窦昭,还不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有银子……”

    窦世英愕然,随后心疼起窦明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他有些笨拙地安慰着窦明,“你不要这样说你姐姐,你也知道,你姐姐因为那一抬银票,家里都遭了贼,我们哪敢把你姐姐名下的产业宣扬出去?可能是前些日子你三伯父和你三堂兄在颐志堂对账,被人知道,传了出去。”

    窦明渐渐收了泪水,道:“父亲,您也照着窦昭的嫁妆,给我五万两银子的添妆吧?”

    这样一来,她在魏家面前也好有个说法。

    窦世英笑容有些勉强,道:“现在家里只怕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

    窦明一听,怒火又窜了起来:“父亲,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家里一年少说也有五、六万两银子的收益,我又不是要和窦昭比,我不过是想给魏家一个交代而已。您前手把银子给了我,我后手就还给您,魏家难道还能清点我的陪嫁不成?”

    窦世英听了微微皱眉,道:“魏家就这么看重你有多少陪嫁?要知道,你的陪嫁已经不少了!”

    窦明听了冷笑:“谁还会嫌钱多!要说魏家这样,也是您惯的——您要不是给姐姐那么多的陪嫁,魏家能得陇望蜀吗?”

    窦世英听了这话,心里很不舒服。

    他仿佛看见了另一个王映雪。

    总是指责如果不是他,她又怎么会落得如此的境地。

    窦世英不禁道:“夫妻相处,最要紧的是相互体谅。你姐姐是嫡长女,她的嫁妆多一点,魏家有什么好争的?”

    窦明脸色发白。

    原来父亲心里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窦昭是堂堂正正的嫡长女,自己是见不得光的妾生子,自己天生就是要给姐姐让路的。

    她扬手就把桌上的茶盅扫到了地上,直着脖子嚷了起来:“那我算什么?你算什么?你们当初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怎么不在我生下来的时候就把我给掐死在血盆子里?你们做的好事,如今却要让我承担后果,凭什么?!凭什么?!”

    窦世英面如缟素。

    “你!”他嘴唇发抖地指着窦明,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颓然地瘫坐在了太师椅上。

    听到动静赶过来的高升眼睛里直冒火。

    七太太自己不好,把五小姐也给教歪了。

    他知道窦世英素来心软,待两个女儿更是如珠似宝,可今日不同往昔。就在上次四小姐回门的时候,他家里的听见五太太问四小姐,五房想做主为七老爷纳房妾室,四小姐当时就拒绝了,说纳妾的事,还是由七老爷自己做主,但她会劝劝七老爷的。

    别人不知道,他心里明镜似的。

    这么多年,七老爷这么苛待自己,就是觉得自己对不起死去的先七太太。

    如果四小姐开了口,七老爷说不定真的会纳个姨娘,到时候七房也就有了承嗣的。他怎么能听凭五小姐把家里给搬空了呢?以后小少爷还读不读书?娶不娶媳妇?考不考进士?

    破天荒的,他端了茶上前,劝窦世英:“七老爷,您觉得对不起七太太,结果七太太换了四小姐的婚事。现在,您又觉得对不起五小姐……若俩口子过日子,全靠银钱来维系,一山望着一山高,就算是金山银山,也有坐吃山空的一天,这件事,您还得多思量!”

    高升的话还没有说完,窦明就把一盅茶水迎面泼在了高升的脸上。

    茶叶挂在他的鬃角,茶水从他脸上滴落。

    高升却纹丝不动,眉毛都没有挑一下,只睁大眼睛盯着窦世英。

    窦世英就想到了王映雪。

    她也曾这样泼了自己一头的茶水。

    窦世英慢慢地站了起来,凝视着窦明,道:“如果魏家要我给你添妆,你就让他们来向我要!”

    窦明望着父亲,突然觉得窦世英的身姿显得格外挺拔,而且神色间也流露出她从未见过的肃穆和庄严。

    ※

    姐妹兄弟们,感觉这段时间进度不够快,所以重新整理了一下大纲,把40章,41章的内容进行了部分的修改,以便于加快进度,大家有兴趣的可以回过头去看看,不看也不影响整体的进度和情节。

    O(∩_∩)O~

    ※

第三百四十三章 怀疑(答谢加更)

    窦明混混沌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济宁侯府的。

    进了上房,却看见魏廷瑜面如寒冰地站在厅堂的正中。

    “你去了哪里?”他的声音比面色更冷,“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跑了回来?害得我到处找你!要不是遇到了金嬷嬷,我还不知道你提前回来了……”

    窦明一句话也不想说,直楞楞地从魏廷瑜身边走过,进了内室。

    魏廷瑜勃然大怒,追了进去:“跟你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能说我娘病了呢?”

    窦明伸出手来,做了个你不要再说的手势,淡淡地道:“我们出门去景国公府的时候,婆婆不是说她不舒服吗?我难道说谎了?”

    魏廷瑜语凝。

    景国公夫人寿辰,为了给姐姐做面子,他想送件贵重点的东西给景国公夫人做寿礼,偏偏年关将近,送礼的人多,那些古玩珠宝店里略好一点的东西都比平时要贵三成,次一点的东西他又瞧不上眼。正好那天窦明开了库房,拿了些陪嫁的瓷器出来布置房间的陈设,他瞧着有对汝窑的梅瓶不错,就提出把这对梅瓶送给景国公夫人为寿礼,并道:“就当是我买的,你折算成银子,我等会儿让管事送过来。”

    窦明当时就发起脾气来,说他图谋她的嫁妆。

    他心想:我又不是不给钱,你舍不得直说就是了,用得着这样嚷嚷吗?

    两个人就吵了起来。

    母亲为了平息两人的战火,佯装积了食不舒服,这才把两人的火气给压下去。

    现在说起这个来,魏廷瑜有些进退两难,答“不是”也不对,答“是”也不对。

    他甩着帘子出了门。

    窦明直直地躺在床上,眼泪就这样唰唰地落了下来。

    母亲怕她的夫家会觊觎她的陪嫁,所以才想找个高门大户的。没想到,高门大户比那寒门小户更龌龊——寒门小户觊觎她的陪嫁,至少明刀明枪的;高门大户觊觎她的陪嫁,偏偏还要一脸正气地拿出那么多的大道理来……

    明天魏廷珍恐怕就会来质问她添妆的事,她又该怎么办呢?

    还有高升那个贱人,竟然当着父亲的面数落她,好像她是回去图谋窦家的家业似的,她怎么也要想个办法让那高升吃个大亏,让他知道东家说话,可没他什么事!

    这么一想,人就像在油锅上煎似的,翻来覆去的更加睡不着。

    可魏廷珍比她想像的要来得更快。

    府里还没有掌灯,魏廷珍就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赶了回来,脚还没有踏进门,就急急地问前来迎接她的魏廷瑜:“母亲真的没有什么吗?你们可不要瞒着我!”

    “真的没什么。”魏廷瑜怎么好把他和窦明吵架的事告诉姐姐,“你根本不用特意回来一趟。”景国公夫人不喜欢魏廷珍,除了对长子的不喜,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见不得魏廷珍把自己的母亲当菩萨似的供着。魏廷瑜从前不知道,在五城兵马司的当了这些日子的差,和景国公府走得更近了,也渐渐看出点门道来。

    他一面陪着魏廷珍往田氏住的西跨院去,一面问魏廷珍:“你过来,姐夫知道吗?景国公府的客散了没有?”

    “客还没有散,不过你姐夫知道。”魏廷珍知道弟弟的担心,道,“我是借着你姐夫要我去帮着换衣裳,开了库房拿东西的机会出来的——大家都说堂会唱得好,还要加唱两折。”

    魏廷瑜不由叹了口气,愧疚自己身为儿子,却让母亲为了自己的事装病。

    姐弟俩并肩进了田氏居处的厅堂。

    田氏靠在临窗大炕上,她的贴身大丫鬟正在给她读佛经。

    见儿子和女儿连袂而来,她大吃一惊,忙问出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魏廷珍笑道,“就是听说您病了,我来看看您。”

    田氏不由看了儿子一眼,拿话敷衍了女儿。

    魏廷珍见母亲确实是没事,松了口气,问起魏廷瑜关于窦昭添妆的事来:“……你知道吗?”

    魏廷瑜刚才在酒宴上已经听到了一些议论,闻言点了点头,田氏却是第一次听说,惊愕地望女儿和儿子,急急地问是怎么一回事。

    魏廷珍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不由皱眉,道:“同样是女儿,窦家待窦明和窦昭怎么这么大的差别?”她问魏廷瑜,“不会是有什么事我们不知道吧?”

    自从发生了姐妹易嫁之事后,她总觉得窦明的人品有点问题。

    魏廷瑜心情烦躁,道:“能有什么事?姐姐你不要多想。”

    现在窦明已经是魏家的媳妇了,自己空口无凭地乱说,弟弟脸上也无光。而且母亲还在边上坐着,要真是出了什么糟心的事,岂不是让母亲担心?

    魏廷珍忍了又忍,好容易才把已经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只嘱咐魏廷瑜:“你有事没事的时候多往你岳家去走动走动,看得出来,你岳父是真心疼爱闺女的人,人家手指缝里落一点,都比我们强。”

    魏廷瑜不爱听这话,心不在焉地应着。

    魏廷珍只能暗暗叹气,陪着母亲坐了一会,去了窦明那里。

    周嬷嬷早得了窦明的吩咐,只说窦明不舒服,歇下了。

    魏廷珍不敢在娘家久留,冷笑着走了。

    魏廷瑜在庑廊下站了良久,转身去了外院的书房。

    周嬷嬷不免有些担心,轻声问窦明:“要不要给侯爷送些吃食去?”

    “不用管他。”窦明正烦心窦昭陪嫁的事,她和周嬷嬷商量:“你说,我明天要不要回柳叶巷胡同一趟?有外祖母帮我撑腰,也不至于怕人质问。”

    周嬷嬷道:“我明天一早就给柳叶巷胡同送张帖子去。”

    窦明颔首。

    却不知道这桩事引起了田氏的猜疑。

    她不动声色地派了心腹的嬷嬷去了真定,等那婆子从真定回来,已是十一月底,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年货。

    那嬷嬷对着田氏一阵耳语。

    田氏顿时脸色煞白,捂着胸口哭着大喊了一声“家门不幸,竟然让这样失德的女人进了门”,就昏了过去。

    魏廷珍丢下景国公府的千头万绪赶了过来,正好田氏刚苏醒,魏廷瑜和窦明正在床边守着。

    田氏看了一眼窦明,就别过脸去,冷冰冰地道:“窦明你出去,我有话要交待他们姐弟俩。”

    窦明心中不豫,但见田氏态度坚决,屋里又立着一群服侍的丫鬟婆子,怕田氏说出什么不待见她的话,让她失了面子,她曲膝行礼,带着屋里的丫鬟婆子退了下去。

    田氏“蹭”地一下就坐了起来,拉着魏廷珍的手道:“你知道不知道,原来那王氏在进窦家之前就有窦明。王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能进的窦家门。她还逼死了窦昭的生母赵氏!所以王氏进门之前,窦昭就分了西窦的一产业。现在传得沸沸扬扬的添妆,实际上就是当初窦家分给窦昭的财产。”

    西窦一半的产业!

    也就是说,外面的传言是真的了——窦昭名下真的有二、三十万两银子的陪嫁!

    魏廷珍心中砰砰乱跳。

    她低声道:“如果当初佩瑾娶了窦昭,那窦昭名下的产业现在就是魏家的了!”

    田氏胡乱地点了点头,泪流满面地道着:“可怜谷秋,像我的亲妹妹一样,我却把她仇人的女儿娶进了门,还当女儿似的娇养着……谷秋若是在泉下有知,只怕要恨死我了!想我一生清白,待人待己光风霁月,临到老,却摊上了这样的事,让我晚节不保啊!”

    魏廷珍却觉得心里心疼得直哆嗦。

    她朝弟弟望去。

    就看见魏廷瑜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弟弟也心疼那失之交臂的银子吧?

    都怪自己,小瞧了窦家,当初如果能仔细查查,未必就查不出这件事来,赶紧把婚事办了,现在窦昭已经是自己的弟媳妇了……

    可这念头一闪而过,魏廷珍又立刻为自己开脱。

    那王氏是个蛇蝎心肠的人,就算如此,她恐怕也有办法把窦明嫁过来,这事若说有错,王氏的过错最大。还有窦明,她要是不答应,谁还能把她强塞进花轿里去不成?

    这么一想,魏廷珍不禁怨恨起窦明来,她安慰着母亲:“王家堂堂官宦人家,谁想到竟会养出这样的女儿来!要怪,就怪那王氏忒不要脸了,竟然巴巴地上赶着给人做妾!”

    “不行!”田氏像没有听到魏廷珍的话似的,径直地掀了被子就要下床,“我得去请了法师给谷秋做几场法事,请她原谅我受人蒙骗……”

    倒把自己当初对窦昭的婚事怎样的三心二意全都忘了。

    “您别这样。”魏廷珍按住母亲,“这天寒地冻的,有什么事,您直管交待我们就是了。”说着,她朝魏廷瑜望去,却看见弟弟一个魂不守舍地站在那里,像魔障了似的。

    她忙高声喊了声“佩瑾”。

    “哦!”魏廷瑜回过神来,却转身高一脚低一脚地出了田氏的内室。

    心急如焚等在外面的窦明迎上前来:“娘怎么样了?”

    魏廷瑜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望着窦明。

    脸还是那张脸,身段还是那个身段,可为什么此刻看来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心动呢?

    她到底是喜欢自己这个人?还是因为自己曾是窦昭的未婚夫呢?

    魏廷瑜推开窦明,直直地走了出去。

    ※

    姊妹兄弟们,明天晚上送走了家里的亲戚,本来准备加一更的,结果写了一半实在是困得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了,今天中午才有时间继续写,现在把加更贴出来,等会的更新推迟到晚上十点左右。这两天我也尽量地调整,争取早日恢复正常。

    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包涵!

    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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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规矩

    如果说仅仅因为魏廷瑜是窦昭的未婚夫,王映雪一说,窦明就会上赶着嫁给魏廷瑜,那是不可能的。窦明之所以明知不可为还顺水推舟,一是看中了魏廷瑜的英俊潇洒,始终对她温和有礼,爱护有加;再则才是看中了他出身高门,家中人口简单,嫁过去了能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而魏廷瑜还就真如她所料,就算知道她易姐而嫁,也认下了这门亲事。婚后两人虽然时有口角,却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不乏新婚夫妻的浓情蜜意。可魏廷瑜却从来不曾像刚才,投向她的目光冷若冰霜,就像在看个陌生人一样。

    窦明心里发慌,顾不得面子,当着满院子仆妇的面就追了过去。

    “侯爷!”她拉住魏廷瑜的衣袖。

    魏廷瑜却看也没看她一眼,甩开衣袖,走了出去。

    窦明愣住。

    她小时候先是跟着二太夫人,后来又跟着外祖母王许氏,然后在真定生活了几年,回到京都,又和母亲生活了几年,别的不敢说,察颜观色却是本能,不过是性子养得傲气倔强,轻易不能让她低头而已。

    魏廷瑜的举动,让她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她跟了上去。

    魏廷瑜也不理她,径直进了小书院,“啪”地一声当着她的面关上了房门,差点撞着窦明的鼻子。

    窦明怔了半晌,低声问道:“侯爷,到底出了什么事?就算是我的错,您也要跟我说一声,我才好改过啊。您这样一声不吭,我怎么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门内的魏廷瑜却坐在书案后面发呆。

    他想起初次见到窦明时,她那灿烂的笑容。

    当时他想,这小姑娘一派天真烂漫,比那春光还要明媚可爱。

    窦家耕读传家,世代官宦,是北直隶屈指可数的高门大户,家里的姑娘理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就像窦昭,自己和她是正经的未婚夫妻,他也只在偶尔间才得见了一面。

    那个时候,自己是不是已经落入了窦明的彀中呢?

    魏廷瑜心痛如绞。

    他又想起那天窦昭把他叫到静安寺胡同,说相信他和窦明没有瓜葛……窦昭的目光如泉水般清澈……他最后却辜负了她……

    魏廷瑜捂着脸,只觉得指间湿漉漉的。

    那边魏廷珍见弟弟就这样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忙叫了贴身的嬷嬷跟过去,知道窦明说着软话在魏廷瑜的门外叩门,她冷冷地一笑,又因家里千头万绪都等她回去拿主意,她不好在娘家多耽搁,留下了贴身的金嬷嬷在娘家服侍田氏,并对田氏道:“出了这样的事,谁也不愿意。您就是想给那赵氏做法事,这眼看着要过年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有德行的高僧。我看,不如等过了元宵节,我再给您慢慢地寻间好点的寺庙,找位得道高僧,好好地做几场法事。您这几天先把身体养好,过年的时候,我还要带着您的外孙和外孙女来向您讨红包呢!”

    田氏这才安安生生地重新在床上躺下,可心里到底还念着死去的赵谷秋:“她比我小好几岁呢,那时去亲戚朋友家里喝喜酒,她就喜欢往我身边凑,我戴了件新首饰,她要问是从哪里买的;我绣了方新帕子,她也要问我是哪里谋得的新样子……”

    魏廷珍朝着金嬷嬷使眼色,示意她千万看好田氏,别让田氏出什么意外,这才牵肠挂肚地回了景国公府。

    白天忙的时候自然也就顾不上想这件事,可等到晚上闲下来了,她心里不由得一阵一阵地疼。

    三十万两银子啊!

    就是兑成了十两一张的银票,也要堆成一座小山!何况全是田亩山林、铺面房舍!

    魏家两辈子的人都嚼用不尽!

    她像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张原明被吵得也睡不着,爬起来靠坐在床头,满脸疲倦地道:“是不是娘又给你气受了?”

    魏廷珍在丈夫面前从来不忌讳娘家的事。

    她想了想,也坐了起来,和丈夫并肩靠在床头,把窦明的事告诉了张原明。

    张原明笑道:“已经过去了的事,你多想也没有用。好在窦氏的陪嫁也不少,你也不要太执拗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魏廷珍不高兴了,“如果是窦昭嫁到魏家,那钱岂不就成了魏家的了!”

    她说着,突然想起王映雪那次找她合作,想搅黄了窦昭和魏家的婚事。

    难道说,那个时候王映雪就盘算着让窦、魏两家退亲?

    魏廷珍恨得咬紧牙关。

    他们魏家,就是被王映雪和窦明母女给害了。

    王映雪和窦明母女想就这样算了,门都没有!

    她对张原明道:“你去帮我打听打听,那窦家到底给窦昭添了多少银子的陪嫁?”

    “你打听这些做什么?”知道与自己的母亲没有关系,张原明也懒得管这件事了,打了个呵欠,钻进了被窝里,“窦家当年是做工部买卖的,仅在京都,各房都各有宅子,窦阁老两袖清风,据说从不拿俸禄,既然是窦家四分之一的产业,肯定不止三十万两银子了……”

    他嘟呶着,睡着了。

    魏廷珍却愈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眼看着天色泛白,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翌日待处理了景国公府的琐事,又风急火燎地去了济宁侯府。

    田氏正怏怏地在喝粥,见女儿过来,问她用了早膳没有。

    “早用过了。”魏廷珍进门没有看见窦明,不由道,“窦明呢?怎么没有服侍您用早膳?”

    田氏无精打采地道:“我又不是那恶婆婆,立什么规矩?”

    魏廷珍听着却不干了,道:“娘,要不是那王氏弄了这么一出姐妹易嫁,窦昭怎么会成了英国公府的世子夫人?窦昭的陪嫁又怎么会成了宋家的?上梁不正下梁歪。您看窦明嫁到我们家这些日子,您待她和善,不让她立规矩,可她呢,却没有一点做媳妇的自觉性,除了晨昏定省,就跑得不见了踪影,可见这些坏毛病都是从那王氏身上学来的!

    “她如今进了我们家门,就是我们家的人了,总不能退回去吧?

    “可这规矩您却不能不让她学,她要是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来了,别人还不是指着我们家说三道四的?

    “我看,您得把她带在身边,时时教导她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可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田氏听着直摇头,道:“我不爱看见她。”

    魏廷珍不由抚额。

    金嬷嬷不亏是魏廷珍的心腹,轻声在一旁进言:“太夫人,您不知道,前些日子是我们府上国公夫人的寿辰,二太太、三太太的娘家人早早就到了,济宁侯夫人却是临到了快开席才见着影子。不仅如此,还说您病了,她要侍疾,早早就退了席,弄得我们家国公夫人很不高兴,还数落了我们家世子夫人几句。您要是再不管管,以后可怎么得了!”

    田氏愣住,道:“难怪前几天珍儿的婆婆让人送了药材过来……”霎时心中升起团火。

    自己为什么“病”的,旁人不知道,难道你窦明也不知道?

    分明是借着自己做伐子,做贱自己的女儿!

    田氏立刻下了决定,吩咐贴身的嬷嬷:“去,传了夫人过来,说我这边要用早膳了,让她过来给我布菜、斟茶!”

    贴身的嬷嬷应声而去。

    魏廷珍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敢算计我,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但转念想到那窦昭的陪嫁,心头又火辣辣地痛。

    她忍不住对田氏道:“娘,您可知道,那窦昭名下有好几十万两银子的产业呢!当初要是没有王氏母女使坏,那些银子可就归我们魏家了!不仅佩瑾,就是佩瑾的儿子、孙子、重孙都吃喝不愁了……”

    “这么多啊!”田氏非常的意外。

    “可不是!”魏廷珍叹息道,“可惜我们当时被王氏母女算计了……那王氏,现在还指不定在背后怎么偷笑呢!”

    田氏“啪”地一掌拍在了炕桌上,心中的主意更正了。而像田氏这样平时没有什么主意的人,一旦拿定了主意,那可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她存心让窦明好看,只是她婆婆从没有让她立过规矩,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让儿媳妇立规矩,特意到处向人打听。

    那些被问到的人大都觉得规矩越多越严厉就越显得讲究,从早起要服侍婆婆穿衣到晚上要给婆婆放帐子,事无巨细,啰啰嗦嗦,竟有几百条。

    田氏不仅拿纸记了,还花了两天的功夫把那些条款都背了下来,然后让窦明一一照做。

    早上寅正即起不说,婆婆洗脸的时候她要在一旁帮着围帕子,婆婆梳头的时候她要在一旁帮着递梳子,更不要说婆婆吃饭的时候,婆婆的眼睛落在哪道菜上,她就得赶紧把菜夹到婆婆的碗里,若是慢了一分,婆婆长篇大论的教训劈头就来,就连她去柳叶巷胡同串门,都被婆婆驳了回来:“哪家的媳妇像你这样天天惦记着往外跑的?是不是觉得坐不住啊?觉得在这里委屈了你?”

    窦明以为魏家是心疼窦昭的巨额嫁妆和他们家失之交臂,只好装作没有听见似的,咬了牙服侍田氏。

    可在婆婆面前立规矩哪有这么容易?

    不过两天的功夫,窦明就腰酸背痛腿抽筋,站都站不起来了。

    “这可怎么是好?”周嬷嬷心疼得像什么似的,却无计可施,只能每天晚上帮窦明按摩,希望她能好过些。

    可窦明还是在服侍婆婆用午膳的时候把调羹掉进了汤碗里,溅了田氏一身的油点子。

    ※

    姐妹兄弟们,照例先贴个草稿!

    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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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身孕(答谢加更)

    田氏望着身上的油点子,越发觉得女儿的话有道理。

    这个媳妇,被惯得太不成样子了!就连拿个调羹,时间长了都捏不住,得要好好地学学规矩才行,不然自己百年之后,这家里还不得乱了套?

    田氏不动声色地用了午膳。

    窦明松了口气,揉了揉酸痛的腰,像往常那样,曲膝行礼准备退下去,却被田氏留了下来:“从今天起,家里的事暂且放一放,你先跟着我学学规矩。”然后吩咐贴身的嬷嬷,“请夫人贴着墙站两炷香的功夫,你再告诉夫人怎样行福礼。”说完,自顾自拿了本佛经摊在炕桌上默念起来,看也没看满脸错愕的窦明一眼。

    田氏的贴身嬷嬷就皮笑肉不笑地请了窦明:“夫人请跟我来!”

    窦明本就不是个善于隐忍的人,这些日子如此的低声下气,不过是因为心虚罢了,此时见田氏得寸进尺,竟然还要让自己从站立行走学起,分明就是故意为难自己,又想着自己嫁妆丰厚,吃穿嚼用从来没占过魏家的便宜,魏家凭什么作贱自己?而且魏廷瑜和他娘、他姐姐沆瀣一气,明明知道他娘为难自己,还歇在小书房里,她几次端了吃食去见他,都吃了他的闭门羹,让她被那些仆妇看笑话,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一口气就憋在了胸口,脸涨得通红不说,还语气生硬地对田氏道:“婆婆,您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直说便是,何必指桑骂槐,做出一副小人行径?让人看了齿冷?!”

    “你!”田氏气得脸色发白,半晌才平静下来,淡然地道:“难怪你娘逼死了大妇之后还能被扶正,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这口齿不是一般的伶俐。”

    这下换窦明脸色发白了。

    她脑子里“嗡嗡”直响,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色厉内荏地道:“我既然进了魏家的门,就是魏家的媳妇了,娘这样说,不是打我的脸,而是打侯爷的脸,打魏家的脸。”

    田氏不是个会吵架的,憋了半天,才道:“你既然知道你是魏家的媳妇,那就应该守魏家的规矩。你若是觉得我让你贴墙站是在打你的脸,你大可不做我们魏家的媳妇,回娘家去!”

    不做就不做!

    话到了嘴边,窦明却没有胆量说出来。

    如果是从前,她有把握拿捏得住魏廷瑜,可现在,墙倒众人推,说不定魏家打的就是让她回娘家的主意。

    窦明气得要吐血,可也只能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她乖乖地随着田氏的贴身嬷嬷去了宴息室,贴着墙角站直了。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她就两腿直打颤。

    她看着左右无人,就近坐在落地罩旁边的小杌子上揉了揉小腿。

    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哼,回过头来,却看见田氏面寒如霜地看着她。

    她也懒得说什么,重新贴墙站了。

    田氏却拿了把戒尺交给贴身的嬷嬷:“你站在这里看着夫人,若是她偷懒,你就代我教训她。”

    嬷嬷面露难色,却不敢不接。

    窦明恨得直咬牙。

    又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她不仅腿像灌了铅似的,而且小腹隐隐有些坠痛。

    她摸了摸衣袖中的红包,又放下。

    让她巴结讨好一个仆妇,她宁愿就这样站到死。

    窦明深深地吸了口气。

    可小腹越来越疼,而且好像还有热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她吓了一大跳,寻思着是不是自己的小日子来了……念头闪过,眼前一阵发黑,两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田氏的贴身嬷嬷吓了一大跳,忙喊了小丫鬟去禀了田氏,自己跑到窦明身边掐着她的人中。

    好半天窦明都没有反应。

    赶过来的田氏脸色大变,吩咐丫鬟、婆子把窦明抬到自己的床上去。

    其中一个婆子打了个寒颤,指了窦明裙子上的血:“太夫人您看!”

    田氏慌了起来,急急地吩咐丫鬟:“去,把周嬷嬷找来!”又让人去请大夫过来。

    周嬷嬷是有经验的人,一看,声音都变了:“太夫人,夫人只怕是怀了身孕!”

    田氏听了气得不行,喝道:“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周嬷嬷也后悔不己。

    窦明的小日子素来不怎么准,这次虽然有些日子没来,窦明却能吃能睡的,没有一点怀孕的迹象,她这才疏忽了。

    “太夫人,都是奴婢的不是!”周嬷嬷泪眼婆娑地跪下来请罪。

    窦明是她一手带大的,像自己的亲闺女一样,窦明遭罪,最心疼的就是她。她宁愿被责罚,这样,她心里也好过一点。

    田氏不是个有主意的人,早慌了神,哪里知道该怎么办好,一个劲地催着身边的嬷嬷:“快去请了大姑奶奶回来!”

    周嬷嬷不禁叹气落泪。

    五小姐,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人家?

    她冲了红糖水喂窦明。

    大夫来了。

    诊了脉,说是动了红,流血太多,保不住了。

    田氏吓得愣住了。

    魏廷珍赶了过来,一面吩咐田氏的贴身嬷嬷跟着大夫去取药,吩咐周嬷嬷留在这里照顾窦明,一面搀扶着田氏去了隔壁的耳房。

    田氏抓住了女儿的手,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似的:“谁知道她怀着身孕……我就不罚她了……如今可怎么跟亲家交待?这可是佩瑾的第一个孩子……”

    魏廷珍进门的时候也有些慌张,可见到了周嬷嬷之后,她就镇定了。

    “娘,这件事怎么能怪您呢?”她安慰着母亲,声音非常的冷静,“窦明有自己的乳娘贴身照顾,有没有怀孕,她自己难道还不清楚?她明明知道您让她立规矩,还一点口风也不漏,您说,她打的是什么主意?您可别忘了,她连自己姐姐的婚事都敢抢,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您这个时候千万不可以心软!正如您所说,这可是佩瑾和她的第一个孩子,她都能狠得下心来拿了这孩子和您赌气,蛇蝎心肠,也不过如此!”

    田氏连连点头。

    这样说来,并不是她的错,而是窦明有意隐瞒,把过错推到她的身上,让她做恶婆婆。

    “我要去找窦家讨个说法!”田氏想着窦明这么有手段,只怕早就想好了怎么向窦家的人哭诉,让窦家的人帮她出头,到时候魏家可就被动了,不如先下手为强,“他们教出来的好女儿,不但忤逆婆婆,还残害我们家的子嗣,窦家不给我们家一个交待,我和窦家绝不善罢甘休!”

    也许这样一闹,窦家为了名声,只好补偿补偿魏家了!

    魏廷珍想着窦昭的那一抬银票,心里火辣辣的,扶了母亲道:“娘,我陪您一道去!”

    田氏“嗯”了一声,心中大定,想着那静安寺胡同没个主持中馈的人,窦家最显赫的是五房,决定去槐树胡同讨说法。

    魏廷珍和母亲想到一块儿去了。

    母女俩也不管去拿药的嬷嬷还没有回来,就吩咐小厮套车,去了槐树胡同。

    快过年了,做为阁老夫人的窦家五太太应酬非常多,过了冬至之后就开始忙得脚不沾地。

    听说景国公府世子夫人陪着母亲济宁侯府的太夫人来了,她很是惊讶。

    两家虽是姻亲,可窦明毕竟和槐树胡同隔着一层,按理说济宁侯府的太夫人来,应该先下帖子才是,这样突然来访,只怕有什么大事。

    她吩咐贴身的妈妈请了田氏和魏廷珍到小花厅里奉茶,自己换了件衣裳,带着能说会道的蔡氏一起去见魏氏母女。

    只是她刚踏进花厅,还没来得及和田氏寒暄,田氏就上前拉着她的手掉起眼泪来:“五太太,照理说,我应该去静安寺胡同才是。可静安寺胡同内宅没有个能当家理事的人,那王氏又不是个正经来头,我就是和她说,只怕也说不清楚。你们家的姑娘,脾气可真大!我这做婆婆的是管不住了,窦家在京都的女眷里面,只有您是个明白人,我只好请您出面跟亲家老爷说一声,让他老人家把明姐儿带回去吧!我们魏家庙小,供不起这尊大神!”

    五太太嘴巴张得可以塞进去一枚鸡蛋了。

    窦明成亲这才几个月?

    而且当初还是魏廷瑜自己认的这门亲事,怎么突然就要窦家把女儿接回来呢?

    清官难断家务事。

    五太太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她赔着小心问着事情的经过。

    魏廷珍自然是添油加醋地抱怨了一通:“我们魏家子嗣不丰,因而我母亲待媳妇也像待亲闺女似的,不要说立规矩了,就是晨昏定省,也是看着天气好,才让明姐儿来请个安。谁知道明姐儿却是越来越不像话,不时为些小事跟我弟弟口角不说,对母亲也越来越怠慢,家里的事也乱七八糟的没有个章程。母亲把她叫去训话,她却仗着自己嫁妆丰厚,顶撞母亲,母亲气不过,就让她面壁思过,谁知道她一声不吭,才站了半炷香的功夫就瘫在了地上,母亲忙找了大夫来给她诊脉,这才发现她怀了身孕……亲家太太,当初明姐儿的乳娘可是陪着她一起过去的,怎么怀了身孕,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们说一声?竟然闹到了小产!您说,这样的媳妇我们敢要吗?”然后又嘀咕道,“难怪说上行下效,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的女儿,这亲,不结也罢!”

    五太太是什么样的人。这夫妻吵架还要赶着戳心窝子的话说,何况是婆媳矛盾。她根本不相信田氏待窦明像魏廷珍说的那样好,可窦明怀着魏家的子嗣却流产了却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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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妹兄弟们,先贴答谢更,更新推迟到晚上十点左右。

    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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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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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介绍:
窦昭觉得自己可能活不长了。 她这些日子总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坐在开满了紫藤花的花架子下摆动着两条肥肥的小腿,白白胖胖像馒头似的乳娘正喂她吃饭……可当她真的回到小时候,人生又会有怎样的不同呢? 《九重紫》,讲述一个重生的故事! ※ 如无特殊情况,每晚20点左右更新! 已完结作品《以和为贵》、《好事多磨》、《庶女攻略》、《花开绣锦》,保证坑品,欢迎新老读者阅读点击、收藏、订阅。 O(∩_∩)O~ ※九重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重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重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