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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石径荒芜     超品学士txt下载     超品学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六章 再进东陵王府

    大管家所命,定然没有原因,能够让大管家如此上心的,还会有谁的事,这么说就是王爷要见此人了?想一想祝管事都觉得此事不可思议,王爷说起来有礼贤下士之名,但那都是对于真正高位有大名之人,对这等士林小辈从来并没有怎么放在眼中的。

    他想不明白,不知其缘由,所以也无法回答江云,只得含糊道:“这下敝人也是奉命行事啊,其中缘由,只要江公子到了府中,定然就会明白了。”

    江云却不管,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弄明白之前,却不肯接这个茬,当即便道:“若是祝管事也不明白,那就回去,问清楚了再说不迟。”

    祝管事听了,心中大恨,若是其他的人,得到王府邀约的机会,那还不二话不说,屁颠屁颠的赶着上来了,哪还会这般摆谱端架,推三阻四的,反倒像是在求他一般了?王府的门岂是这般容易进的,你爱进不进,错了这个机会就悔之莫及了。

    心里暗自发着狠,但面对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狂妄之徒,他还只得忍着,时势比人强啊,大管家已经放下了狠话,今天他若是不能请到人,他就不用回王府去了。

    好在来此之前,大管家倒是给他透露了一点,也不知能不能应付眼前这个不识抬举的狂妄之徒。

    “听说江公子江上钓叟的大名如雷贯耳,王爷也有知闻,所以才礼贤下士,请江公子过府一叙?”大管家说的不多,祝管事听得也稀里糊涂,只能照着当初对方的话说了一通,然后看向对方,等着对方的反应。

    江上钓叟?江云听了,自然明白,这不就是自己的笔名么,难道这个东陵王要见自己,不是自己所想的其它一些理由,只是因为这个江上钓叟的名头?

    为什么因为这个名头而要见自己,莫非这个东陵王喜欢看通俗小说,是喜欢看西厢记,还是聊斋志异系列,又或者是射雕英雄传?

    他觉得这倒是有可能的,后世不是那么多粉丝,这个王爷有此癖好,也不足为奇啊。

    但问题又来了,这位东陵王又如何知道自己是江上钓叟的,而这个答案好像也不难猜,多半就是雍覃夫人告知的了。

    想到这里,江云不由无语,这雍覃夫人还真是给自己找事啊。

    “江公子,江公子,你给个话啊。”旁边祝管事又催促道。

    虽然弄明白了王府三番五次找上自己的原因,但江云却是没这个赴约的兴致,自己去做什么,当个动物园的猴子,让人品鉴一番,满足那位东陵王的好奇心,然后得到一番赞叹,你的西厢记写的不错,或是你的聊斋志异写的不错,或是你的射雕英雄传写的不错,本王看好你哦。

    江云不至于这般无聊,所以没多想就拒绝了,跟对方正色道:“请转告王爷,江上钓叟乃是山野化外之人,多有不识规矩,只喜在江上垂钓,与清风明月为伴,与麋鹿鱼虾为友,不喜俗务,这个面不见也罢。”

    祝管事听得满脸愕然,对方文绉绉的说了这一大通,但最后一来,还是明的拒绝啊。

    这个不识抬举的狂徒实在可恶啊,你再无知的狂妄,都跟我没关系,但拜托不要连累了我好么,你不去赴约,我怎么交差啊,大管家可是发下了狠话,请不到人,自己休想再回府的。

    没有办法,他只得舍下面子继续求恳起来,各种好话说尽,就只差跪下来磕头了,江云被对方缠的没有办法,只想赶紧打发人走,便道:“祝管事,你先回去,请柬我收下了,若是有暇的话,我会去王府拜访的,就这样吧。”

    听到对方口风松动,祝管事虽然高兴,但也听出了对方口气中的明显敷衍之辞,这事不能含糊,一定要敲定才行,他还真怕被对方放鸽子,这要一放鸽子,他可就惨了.。

    “多谢江公子的承诺。择日不如撞日,明日王府便在澹怀园宴请宾客,江公子明日就过府一叙如何,到时府中会专程派马车来迎,江公子你看如何?”祝管事又小心翼翼的陪笑道。现在他所想的,就是把对方哄的去府一趟就是了,其它的什么面子不面子,都顾不得了。

    江云本就是敷衍之辞,只想把对方打发走,正要再说什么,这时听到对方的话,便不由多问了一句,道:“澹怀园?这个园子很有名么。”

    听他这么一问,祝管事便挺起胸傲然道:“当然了,谁不知道,这澹怀园乃是江左名园,乃是前朝海宁王所建,至今已有千年,其间几经兴废,数易其主,园中景物风貌不说,留有千年来众多高人名士的墨宝碑刻无数,传下无数典故佳话,有江左第一名园之美誉。”

    江云听了,不知对方是否有吹嘘的成分,不过看来这王府的澹怀园作为名园是没有疑问的了,他现在又想起了上午曾怀的那番话,李明诚的那副河洛名园记,若是在名园观摩参悟,或取事倍功半之效。

    虽然曾怀告诫在前,但他还是没有放弃的,既然有澹怀园这样的名园在面前,总是要试一试的。

    沉吟一下,他就改变了主意,扫了对方一眼,道:“祝管事,不是我诸多推辞,不识抬举,只是先前王府行事,实在是令人寒心啊。”

    祝管事一听,心说这还是在记着仇呢,没说的,他当即又是连连打躬作揖,好生赔礼道歉了一番,江云摆摆手,道:“我是无所谓的,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我那几位同窗好友,似还是耿耿于怀的。”

    祝管事一听,瞧这话中的意思,光给他赔礼道歉,说尽好话还不行,还得给他那些同窗好友继续赔礼道歉去?

    他心里直想骂娘,但今日之事,面子已经扫地,再多扫一扫也无所谓了,他当即就光棍的走出了屋去,来到了外面,见到了还在院子里等候的心思各异,忐忑不安的严政,朱荣几人。

    “几位临水县的同学子弟,前时之事,纯属一场误会,是敝人误听谗言,做事不明,对诸位多有得罪失礼之处,敝人在这里向大家赔礼道歉了,还望诸位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跟敝人一般计较,原谅敝人之愚行才是!”说着祝管事向着园子里的几人各个长揖一礼。

    看到祝管事一出来,就真如江云所言,向他们赔礼道歉,态度谦卑的跟先前没得说,跟当初在王府更是天上地下,院子里的一众人都惊呆了。

    这当真是王府那位当初高高在上,飞扬跋扈,把他们驱逐出府的蕴秀园的祝管事?众人见了,都大有不真实之感。

    等看到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江云,他们即使再迟钝,也明白过来,这位王府的祝管事前倨后恭,判如两人,全是因为江云的缘故了?

    但是这怎么可能的,他江云何德何能,能令得一位王府的管事屈身折节,低声下气,这看起来简直太荒谬了,荒谬的让人有不真实之感。

    “祝管事,你且回去,明日我自到府上登门拜访。”江云这时发话道。

    这句话听在耳中,祝管事顿时如聆仙乐,自己终于可以回王府了,他当即回身,满脸堆笑道:“明日一早,府上就会派出马车,来接江公子。”

    以马车迎客,这已是难得的礼遇了,并不是他非要如此郑重,实是他怕被放鸽子,还是派马车来接更让人心里踏实啊。

    江云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事情搞定,祝管事也无心多待,当即就拱手告辞。

    江云这时又望向院子里已经目瞪口呆的几人,便问道:“大家想不想明日去王府作作客?”

    严政,朱荣,云鹏等几个已经被眼前的情形给彻底看懵了,完全不知今夕何夕,此刻听到江云的话,也没有任何别的想法,下意识纷纷就叫了起来。

    “愿意,当然愿意啊!”能有去王府作客的机会,可不常有,怎能不去的,何况前日被驱逐之耻辱,也可以彻底洗雪了。

    江云便对正走向外面的祝管事道:“祝管事,明日前来府上的马车需要大一些,否则这么多人就坐不下了。”

    祝管事听得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这真把王府当作了菜市场,随便想去就去的?

    心里怨念不已,但他此刻只想着完了这个差事,把人请去府中就是了,其它的他也不想多管了,只是再多几个客人罢了,心想大管家看来也是急了,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当即他又停步转身,皮笑肉不笑的应诺一声,说王府明日恭候诸位大驾,又转身匆匆走了,这次步伐加快了许多,他还真怕对方又提出什么幺蛾子的难题来刁难了。

    祝管事走后,院子里众人依旧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

    “平川,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祝管事说的话都是真的?”不解之下,众人纷纷询问起来。

    “当然是真,明日王府的邀约,你们去不去?”江云不想多说,只是问道。

    “去,当然去了。”

    “若是依着先前王府无礼逐客之行径,这王府的门本人是不会再踏入的,不过既然祝管事已经诚心实意的登门道歉,那我等也不必过为已甚,那就给王府一个面子好了。”

    “就是,前时驱逐出门,明日登门而去,已是座上客,正可一雪前耻。”

    众人纷纷说着,江云见了,对几人的“宽广胸怀”也佩服不已。

    严政却依旧有所疑惑,扫了某人一眼,问道:“王府前倨而后恭,莫非都是平川的功劳?”

    众人对此也是满心不解,目光纷纷看了过来。

    江云装起了糊涂,道:“我也是十分不解啊,也许是本人臭名昭著,连王爷也有所耳闻,所以派人前来相邀?”

    众人听了,心说你也知道自己臭名昭著啊,不过对方的这番解释虽然似是自嘲,也许说的就是事实呢,那位王爷或许有特别的癖好,听了对方顶风臭十里的大名,好奇心下,非要见识一番也未可知。

    不是常有那些狂狷不逊,放浪形骸的狂士,怪杰,也往往是一些权贵豪门的座上客么,对方或许就是歪打正着了。

    在没有其它可以解释的理由下,众人也就只得接受这么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了。

    第二天早上,众人晨读一番,用罢早饭,哪里也没去,就在住所等待着,看王府是否真的会来人请他们赴宴,是否真的会有马车亲自来迎。

    在等待的时候,他们心中又举棋不定起来了,心说这一切莫不是那位祝管事的恶作剧,什么恭迎大驾,派马车来请,不过是一场笑话,故意耍他们的呢,他们在这里傻傻的等待,若是传出去,不会又是一个笑话吧。

    还好他们心中的猜疑没有持续多久,曾府的大门前,咕噜噜的驰来一个四驾马车,马匹高大神骏,马车结识坚固,雕饰精美,一看就是豪门高第所有。

    马车在曾府的门前停下,一人从马车上跳下,正是那位祝管事,他不放心,今日是亲自来请了,务必要请得某人过府一叙,完了这差事。

    得知祝管事亲自驾着马车到了之后,众人这才彻底没了疑问,一个个欣然出门,坐上了王府的马车,江云也上了马车,同时还揣了一个红木盒子,里面装的正是那副李明诚的河洛名园记。

    众人上车之后,马车御者吆喝一声,马车启动,一路向着东陵王府而去了。

    车厢中几个人都是谈笑风生,兴致勃勃,今日前往王府作客,而且还是王府的马车亲自来迎,这是何等的殊荣,难怪众人一时都飘飘然,以至于真有点以名士自居了。

    不多时,马车驶到了东陵王府,在一道僻静的侧门前停下。虽然祝管事派出马车相迎,但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心底里的傲慢鄙视依旧犹在,当然不会走正门,走个侧门就不错了,真要依着他,恨不得让几人钻狗洞才是。

    不过几人显然并没有在意,下了马车之后,在祝管事的引领下,便谈笑风生,意气风发的从侧门再次进了这东陵王府。(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七章 名园无感

    进了王府,祝管事就领着一行人径直往府北边的澹怀园而去,心说真是便宜这几个寒酸了,平时就这样的寒酸,连王府的门都别想迈进一步,就是进了王府的客人,也少有能够进澹怀园的,这几个寒酸今日却是走运,能够进了园子一观了。

    一路穿廊过院,不多时,到了澹怀园,穿过一道月洞门,就进了园子,一走进去,一股股盎然绿意就扑面而来,园子中央是一方偌大池塘,池塘中荷叶亭亭玉立,随风摇摆,仿佛带来一阵阵清新荷香,池塘四边,有九曲回廊相勾连,精致巧妙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列于四处,远远看去,那亭台楼阁中,水面回廊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游人,在那里驻足赏景,谈笑风生。

    把几人领进园后,祝管事嘱咐几人几句,就匆匆而去,看来是复命去了。

    澹怀园的名声,江云没有听过,但严政几人却是知道,没想自己此番竟然能够进入此等名园赏玩,都是欣喜不已,在祝管事走后,几人就兴致勃勃漫步在园子中,四处游逛起来。

    园子中的景致之美不必说,碧水、绿树、古墙、轩窗、石山、小桥、曲廊,楼阁等错落有致,生趣盎然,但让澹怀园得享大名的,却是园子中的多处人文胜迹,比如惜阴书屋,传闻当年卢圣便在这里读书悟道,比如洗砚池,是有名的书法大家蒙氏的练笔之地,比如诸多石刻,碑林,都是前人名士所留之遗迹。

    “我们且去那碑林看看,听说那里前辈名士遗留墨宝众多,足可大开眼界。”有人提议,并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

    “咦,平川呢,怎么他不见了。”正当众人要兴致勃勃的前往,突然却发现七人中少了一人,少的那人正是江云。

    “是啊,怎么江云不见了,刚才还看到他的。”几人在附近寻找呼唤几声,却没有得到回应。

    “算了,也许是一时走岔了路,我们先去,到时总会再见到的。”几人计议一阵,就没再多管,径直走了。

    江云却不是走岔了路,而是有意瞅个空子,避开了众人,准备另外寻个僻静所在,观摩他的那副李明诚的河洛名园记。

    寻了一阵,前面出现一处竹林,看起来清幽雅静,一时也少有人来,当即他就快步走入其中,寻了一个隐蔽处,闲坐下来,取出带来的李明诚的河洛名园记,挂在树桠上。

    不知曾前辈说的是真是假,处身这名园之中,观摩这副河洛名园记,真的能事半功倍?

    江云抛开杂念,正心诚意,默念字稿上的文字,进入了观摩参悟的状态。

    竹林里很幽静,这里地处偏僻,一时并没有人来,不过这也不是绝对的,这竹林坏境清幽雅静,若是喜欢清静的人,还是会寻到这处,流连观赏一番的。

    眼下就有一个婀娜绰约的身影,正闲庭信步的朝着这边走来。

    来人进了竹林,盘桓一阵,正要离去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一处花木扶疏的林木中,隐隐现出一个人影的衣角。

    何人竟然也有这般闲情雅趣,在这里静坐品竹?来人略一沉吟,虽感好奇,但还是准备离去,这时空气中传来一股莫名的波动,让她似有所觉,不觉又停步转身,看向前面那人影处。

    好像是浩然气息之涌动,且十分磅礴,难道前面有什么蹊跷不成。这下来人再按捺不住好奇,当即就朝着前面那隐现的人影处漫步走了过去。

    来到近前,前面树杈上赫然现出一副随风缓缓飘动的真迹字稿,来人见了,眸中现出几丝讶色,先前感应到的那股浩然气息之涌动,应该就是出自眼前这副真迹手稿了。

    凭着几分识见,她一眼认定,眼前这副真迹字稿,起码是地级真迹之上了,而她也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有人在这里观摩参悟真迹手稿,而且看来还是有些成效,已经引动真迹手稿的感应了。

    这人也是奇怪,应该也是府中邀请的宾客,什么地方不好参悟,偏偏要作客的时候,到主人家这园子里来观摩参悟。

    来人心中编排几句,目光从前面那副真迹手稿上移开,落到地下坐着的这个人影身上,等凝眸一看,看清对方面容时,不禁又现出几分讶色,显然认得对方,这不就是那位大名鼎鼎,或者说臭名昭著的东风吹兄么!

    来人一身玄衣,风姿脱俗,虽然容貌被一袭黑纱掩住,但从其展露出的风姿,让人很容易想象到,面纱后面定是一位美貌佳人无疑。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雍覃夫人的侄女,崔清妍。

    她今日受邀随着雍覃夫人到王府澹怀园赴宴,被这名园的美景吸引,一时到处流连观赏,却没想,逛到这处偏僻竹林之中时,竟然会遇见眼前此人?

    惊讶一番之后,她下意识的就打算离去,但不知为何,双脚站在那里,仿佛生了根似的,没有挪动步子的意思。

    目光在眼前的人以及前面的真迹手稿上来回瞧了几眼,她已经确定,对方确实是在观摩参悟这副地级真迹了。

    明白之后,她不由摇头无语,这人功名位格,不过童生而已,偏偏却要不切实际,好高骛远的观摩参悟地级真迹,行事之荒诞,可见一斑。

    她目光又落到面前的这副真迹手稿上,看清上面的题款,宋格非的河洛名园记?先是吃了一惊,宋格非什么人,河洛学派的开山祖师,他的河洛名园记真迹,岂止地级,当在天级品列了。

    待又看到下面李明诚所留题跋,她又恍然明白过来,原来这并非宋格非的真迹,而是他的亲传弟子李明诚的代笔之作,这就难怪了,不过这副真迹手稿,位列地级品列是无疑问的了。

    一个区区童生,静坐这名园竹林中,观摩参悟李明诚的地级真迹?崔清妍想想,还是觉得十分荒诞,露出几丝无语之色。

    此人这番,虽是努力,但只是作无用功罢了,这就是没有名师名家指点的悲哀了,崔清妍突然动了恻隐之心,一时没有走开,决定还是留下来,提点一下对方。

    “吁——”

    江云长呼出一口气,从一种恍惚入定状态中回复过来,随之看着面前的真迹字稿,脸上闪过一抹失落之色。

    此番参悟,却又是失败了,明明眼见宝山就在面前,只要迈出一步便可进入,但这一步偏偏就是始终迈不过去,两者间犹如咫尺天涯,可望而不可及。

    难道是真的因为自己修为有限,下里巴人,不适合参悟地级真迹这样高大上的东西?即使有曾怀所说的名园地利之便,也不足以达成条件,迈过这个门槛?

    他正在这里失落沮丧,这时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道清冷声音道:“失败了吧,好高骛远,过犹不及,再怎么努力却只是无用功罢了,不用徒劳费力了。”

    什么人,在这里说风凉话?江云原本就因为再一次的失败而心中正不痛快,耳旁这句风凉话听在耳中,顿时就犹如火上浇油,哪里忍得了,等他猛地转身跳起来就要发作,待看清眼前的来人,就要破口而出的国骂不由又咽了回去,发作不得了。

    面对这样一个绰约佳人,你满口喷粪,这不是有辱斯文,大煞风景么,但这口气是要出的,他带着讥讽的道:“原来是崔小姐,崔小姐在旁窥探他人修行,且见失败,还幸灾乐祸,说风凉话,这实在不符合名门淑女风范了吧。”

    看到对方一副恼羞成怒之状,崔清妍也不生气,淡淡一笑道:“先前清妍窥伺一旁,确有唐突冒犯之处,只是其中有因,不忍见有人苦心孤诣,花费许多气力,却徒做无用功罢了。”

    江云道:“这么说,崔小姐还是一番好意了。”

    崔清妍清冷的眸子眨了眨,道:“当然,莫非江公子还怀疑清妍有别的恶意?”

    江云沉吟一下,倒没再说什么,只是径自去从旁边的树杈上,把那副李明诚的河洛名园记又小心的给取了下来,收入红木盒中放好。

    崔清妍又说道:“这副李明诚的河洛名园记过于玄奥高深,实在不适合现在的江公子你,在上面花费的力气多,所得却极少,若要参悟,还不如换其它的黄级,或者玄级真迹更好。”

    “这个我知道,就不用崔小姐多说了。”对方虽然可能确是一番好意,但听在江云耳中,还是不太舒服。

    “你知道?”崔清妍露出讶然之色,她还以为对方不知道,所以才好心提点,看来自己这番倒是自作多情了。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执意如此?”她不由又问道。

    “这个就不劳崔小姐过问了。”江云淡淡的道。

    “我明白了!”崔清妍突然点点头,若有所悟的道。

    “崔小姐明白了什么?”江云随口问道。

    崔清妍一本正经的道:“江公子自恃是天纵奇才,资质超凡脱俗,想着做一些能人之所不能,破天荒叹为观止的奇事。”

    这话语中满满的讥讽之意,任谁也不会听不出来啊,但扪心自问,这话是否说中了一点呢,江云觉得,答案好像应是肯定的。

    他轻咳几声,正色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前人可以做到之事,我为什么不能做到,前人不可做到之事,我又为什么不能做到。在下虽是资质驽钝,但也不敢落后于前人,必要试一试的。”

    崔清妍听了,彻底无语了,不知对方这到底是该说狂妄自大呢,还是其志可嘉,其情可怜呢,或者还是煮熟的鸭子嘴硬呢。

    她清声道:“江公子立志要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人,清妍自无可话说,不过江公子既来到这澹怀园作客,就该有作客之礼,岂能独自一人独处一隅观摩字稿,这说出去,不是让人非议么。”

    对方话中的讥讽之意,江云是听出来了,他便道:“正是因为此处是名园,所以才要观摩字稿。”

    崔清妍清冷的眸子一眨,问道:“此话怎讲?”

    江云便说起先前从那曾怀处听来的那番话,道:“我曾听人言道,参悟真迹,也是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天时人和先不去说,这地利之便也是大有讲究的。我这副字稿,名曰‘河洛名园记’,而此处澹怀园,便是一等一的名园,在此处观摩参悟,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我因此到此地来参悟,这有什么值得可非议之处的。”

    崔清妍听了,便笑了一笑,笑得有些古怪,江云见了,不解道:“崔小姐为何发笑?”

    崔清妍一礼道:“先前是清妍有所不知,江公子勿怪。不过听江公子所言,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江云听得对方话中有话,便道:“此话怎讲?”

    崔清妍悠然说道:“江公子所说的参悟真迹,天时地利人和之说,倒也不差的,真迹名曰‘河洛名园记’,此处便是名园,在此参悟,可收地利之便,也不无道理。只不过要收这地利之便,却也不是这般简单便宜的。”

    江云听得心中一动,一副虚心求教之状,道:“哦,如何不简单,请崔小姐指教?”

    崔清妍便接着道:“万物皆有灵,山川草木如是,名园亦如是。江公子要收名园地利之便,或无可厚非,但所谓礼尚往来,这世上并没有白吃的午餐,请问一句,江公子无有所报,名园为何要给予这个方便?江公子无所作为,名园无有所感,江公子要收这地利之便,就只是一个痴想空谈罢了。”

    江云听得若有所悟,对方的话大有道理,由不得他不信,他不禁又拱手一礼,虚心求教道:“那么请教崔小姐,该怎么有所作为,让名园有所感,而收取这地利之便?”

    崔清妍轻轻一笑,道:“谈何容易,若是能轻易让名园有所感而收取这地利之便,那么世上之人就一个个都是鸿学大儒了。”

    江云当即便道:“即使再难,在下也愿意试一试,还请崔小姐告知其法?”(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章 出口狂言

    崔清妍扫了他一眼,道:“这事说起来其实说难也不难,说易也不易,对于江公子这么一位大有真才学之人来说,或许这只是一件易如反掌的容易事罢了。”

    她故意把“真才学”三字说得稍重,也不知是有所讽刺,还是另有所指。

    见对方依旧一副疑惑不明而急于解惑之状,她也没再卖关子,又接着道:“简单的说,就是让名园留名,如此才可让名园有所感,而江公子才有达成图谋之可能。”

    “名园留名?”江云自言自语道,似乎有点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崔清妍提点道:“比如说,王爷此际正在园中大邀宾客,会商白鹿山之事,可谓名流名士云集,江公子若是值此际,有所作为,让众宾客叹服,众口相传,见之书册,成就一段佳话,那这不就是名园留名了么。”

    江云听了,下意识就问道:“这,这如何才有所作为?”

    崔清妍莞尔一笑,道:“这就要看江公子的才学本事了,此事清妍就爱莫能助了,比如在众人酒酣耳热,觥筹交错之时,江公子再说出一句昔我往矣,或者一句相见时难别亦难,一鸣惊人,令四下宾客叹为观止,这不就是有所作为了么。”

    江云听了不由无语,对方话中虽然有戏谑之意,但好像就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只是他心中尚存狐疑,对方这说的有点玄乎,到底是真的,还是一个捉弄人的不当真的玩笑,若是自己信以为真了,岂不是乐子大了。

    他便正色问道:“崔小姐说的这些,可是当真的?”

    崔清妍一副爱信不信之状,道:“信不信就由得江公子你了。”

    江云沉吟一下,自己先前在此地参悟,再次失败,在没有其它法子可想的情况下,对方所言,也就只有姑且信之了,而且对方说的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或许值得一试。

    想到这里,他当即拱手一礼道:“多谢崔小姐指点了。”

    崔清妍道:“江公子倒是客气了,清妍只是多说了几句,并没有帮上什么忙的。”

    心中却也在猜疑,莫非对方真的要依自己所言,要有所作为,作惊人之语?园子中众宾客都是一时名流名士,见多识广,眼界高着呢,要做惊人之语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一个不好弄巧成拙,就是哗众取宠,出了一个大笑话了。

    心里头还是觉得有些荒诞,又有些可笑,但隐隐又带着几丝期待,这就是一个不可捉摸的怪人,只论才学,可说“深不可测”啊。

    眸光一转,她岔开了话题,带着几丝深意的道:“沉寂多年的白鹿山福地开启在即,江公子可是已做好了准备,要在其中有所作为么?”

    听对方突然问起这个,江云倒是没有什么可讳言的,当即便道:“适逢其会,机不可失,在下不敢落后于人,自当当仁不让,定要入宝山而满载归。”

    听得对方的这番豪言壮语,崔清妍不由一愣,即使有人有这般的野心抱负,但表面上总是要遮遮掩掩,欲语还休,谦虚一番,却没有人会像此人这样说得这般直白,露骨。

    不过对方就是这样一个狂妄之徒,这狂妄不逊的名声不是早传开的么,作出此等狂语,也算不得太奇怪的事了。她轻轻一笑,便道:“江公子好大的口气,看来是胸有成竹,势在必得了。”

    顿了顿,她忍不住泼起了冷水,又道,“只不过江公子也不要小看了这江左西道的一众年轻才俊哦。不说别的,但这进入山中的门槛,就高不可攀,进入殊为不易,要让无数年轻才俊抱憾止步了。”

    江云淡淡的道:“这门槛么,也不高,不就是千两银子么。”

    崔清妍听得一愣,随即又淡淡一笑,道:“江公子的消息大概过时了,如今这进入的门槛已经不是千两银子可以通过的了。”

    江云随口问道:“哦,是么,那么现在是多少了,两千两,三千两?又或是更多?”

    崔清妍道:“已是五千两了!至于后面还不会更高,清妍就不知道了。”

    说着她心中也不禁暗自庆幸,心说还好姑姑出手的早,早早替她弄到一个名额,否则像她这般非江左西道的子弟,要想进入,付出的代价就更高昂了,只怕就只得放弃了。

    竟然已经涨到五千两了?而且可能还会再涨上去?江云听了,不由无语,这江左西道的有钱人也不少啊,有钱也不是这么乱花的吧。

    他听说,进入这山中福地参悟,虽然是一个大好良机,不过这还是要看机缘的,虽然每次福地开启,入山参悟的年轻士子中,不乏有在山中顿悟,学业大进的例子传闻,不过其实这只是一种假象,事实上是,这些在山中有所感悟,从而学业大进的年轻士子,只是其中的少数人,大部分人进入其中的结果,却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虽入宝山空手而返,即使有些收获,也是了了。

    既是这样,为什么还会有这般多的人蜂拥而来,非要抢破头的进入其中呢,五千两银子,足可买一副上品,极品地级真迹了,与其花这个冤枉钱在上面,去搏那山中虚无缥缈的一线机会,不如就把这银子用来买真迹手稿,不是更实在一些吗。

    “江公子可是觉得这五千两银子多么。”崔清妍扫了对方一眼,似是猜出对方的心思,清声说道。

    江云没有说话,崔清妍便接着说下去道:“不过在那些世家大族眼中,为了族中年轻子弟的求学上进,这五千两银子却是值得的。众人都纷言,白鹿山福地沉寂已有数百年,今时一朝开启,实是千年一遇的大机缘,若是错过,会抱憾终身的,所以这入山的门槛一路涨到五千两银子,也并不奇怪了。”

    江云闻言感叹道:“想不到,我这一入山中,就值了五千两了。”

    崔清妍突然觉得,对方有臭名昭著的名声,似乎也不是太冤枉,看这口气,简直是狂妄之极啊,还没有结果呢,就是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了。

    清冷的眸子眨了眨,她笑着道:“江公子这般有信心,一定就能进入山中么,是对即将揭榜的院试有信心,还是对接下来的白鹿山麓寒门子弟文会有信心呢。”

    江云很想说都有信心,但他对院试的结果真的没多少信心,虽然上榜应无问题,但是这名次就不敢保证了,只有文华榜的前五十名,年龄符合者才能有一张入场券,但他真不能保证,这次他院试就能进入前五十名,前面的县试,府试惨痛的教训还历历在目的,已经连中“两元”了,接下来就是来一个“小三元”,他也不会有多少奇怪意外的。

    他最后摇摇头,道:“都不是。”

    崔清妍见了,不由讶然,刚才还那般狂妄到无边,口气大的吓人,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就露出怯意,底气不足了。

    “江公子的意思是说,既不是对院试结果有信心,也不是对白鹿山麓寒门子弟文会有信心?”她不由再问道。

    江云点点头,崔清妍无语,道:“我记得前日的时候,在四宜园,江公子还对着一众人说,白鹿山麓寒门子弟文会,十成中倒是有**成的把握能够胜出,得了一个入山名额的。”

    江云道:“不,那只是我的一句戏言,这江左西道英才无数,我何德何能,就一定能脱颖而出,得了前十一个入山名额。”

    崔清妍又是无语,心说你这会儿才知道谦虚低调了么,扫了对方一眼,带着几丝讥讽道:“这么说,江公子先前说什么一定能进入山中,原来都是胡吹大气了。”

    江云却又摇头,道:“这倒也不是什么胡吹大气。”

    崔清妍怔了怔,一时被他搞糊涂了,微嗔道:“那清妍就不明白了,既不是对院试有信心,也不是对白鹿山麓文会有信心,那么江公子对一定能进入山中的底气信心又从何而来,莫非是纯粹在这里说笑话么!”

    江云慢条斯理的道:“难道进入白鹿山中,只有这两个办法吗?”

    崔清妍又是一怔,诧异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莫非江公子也是打算出资捐得一个入山名额?若是如此,清妍便劝你一声,纳捐的动作可要加快了,这纳捐的价格,可是一天一个样啊。”

    江云摇头道:“崔小姐又说错了,在下一介寒门,两袖轻风,别说五千两银子了,一千两银子也是拿不出来的。”

    崔清妍闻言,又是不解了,道:“那清妍就十分不解了,江公子的底气信心又在哪里呢?”

    江云露出几丝莫测高深之状,道:“清妍小姐再猜猜?”

    崔清妍侧头沉吟,却实在想不出来了,便摇头道:“清妍实在想不出,还请江公子直言告知?”

    江云当即便正色道:“白鹿山福地,本就是天地之造化,无主之物,天赐于人,想进就进,为何要依着那么多条件限制?”

    崔清妍听了,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了,明白过来之后,不由又是无语,摇头道:“若是江公子抱着这样的心思,清妍奉劝你还是趁早打消,但凡钟灵毓秀之福地,都有上古圣人所设下的幻象所守护,若要私闯是不可能的,若是随便都能进,那么人家何必要平白花去五千两银子?”

    江云又是一副莫测高深之状,道:“我听说,山水之灵认可之人,却是可以得其门而入的,即使有幻象守护,也阻拦不得。”

    崔清妍一时又是怔住,眼眸中闪过不可思议之色,对方的意思,她不是没听明白,她正是听明白了,所以才觉得不可思议,她实在没想到,世上竟然有这般自以为是,狂妄自大到无边,或者说自恋至此的人?即使以前她就知道,对方是一个狂妄无耻之徒,但现在才知道,自己还是大大低估了对方的狂妄无耻的程度了。

    看着对方一副莫测高深的高人之状,崔清妍很觉得可笑,但却又笑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抱着几丝试探的意思,问道:“江公子的意思是说,自己便是那白鹿山福地山水之灵认可之人?”

    也许对方并不是这个意思,是自己会错了对方的意呢,正当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却听对方肯定的回答道:“也许有这个可能呢。”

    崔清妍听到了,彻底无语了,这是一个什么人啊,简直是狂妄自大到无边了,或许就是一个疯子,自己跟其在这里废话连篇,是不是就是一个错误。

    “我知道,崔小姐此刻心里一定在说,在下大言不惭,狂妄无边,是不是?”正当她在这里暗自编排不已的时候,只听对面的人又“恬不知耻”的说道。

    崔清妍忍不住白了对方一眼,心说你知道就好,看来还不是完全无可救药。

    江云便又正色道:“我听说,白鹿山福地现出紫气祥瑞,则往往预示着有杰出人才出现,若此传闻是真,那么在下初临此地,便逢白鹿山福地现出紫气祥瑞,那么在下有这么一个设想,就是白鹿山紫气祥瑞应兆之人,不是合情合理的吗。”

    “在下虽不才,但也不敢妄自菲薄,落后于江左西道的诸位年轻才俊,既然这白鹿山紫气祥瑞应兆于人,那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呢,我想其实有与我这般相同想法的年轻才俊多有,只是他们不敢这般直言说出来罢了!”

    看着对方侃侃而谈,愣是把这么一件狂妄无耻之事说得这般大义凛然,崔清妍再次无语了,这人还是太过无耻,无可救药了。

    “莫非崔小姐觉得在下说的,有什么不对之处吗?”某人又理直气壮的问。

    崔清妍还能说什么,只能置之一笑,说道:“那清妍就只能拭目以待,看看江公子能否进入这山中了。”

    江云也是一笑道:“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崔清妍一怔,下意识的就要拒绝,但口中却不听使唤的顺着对方口气问道:“怎么赌?”(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一言惹祸

    江云道:“就是赌这次在下能否进入这白鹿山中,若是在下输了,无话可说,听凭处置,若是在下侥幸赢了……”

    “赢了又怎样?”崔清妍不由追问道。

    江云扫了对方一眼,慢悠悠的道:“赢了在下可否向崔小姐提个要求?”

    崔清妍听了,下意识觉得不妥,就要拒绝,但口中还是鬼使神差的接着问道:“哦,什么要求?”

    江云目光又落在对方的面上,带着几丝好奇道:“若是在下侥幸赢了,可否请崔小姐揭开这蒙面黑纱,让在下一睹芳容呢?”

    这话一出,对面的崔清妍猝不及防,顿时红晕满脸,虽然被蒙面黑纱掩住,但那眼眸中显露出来的羞恼却是明明白白的透露出了她此刻心底的羞愤难当。

    “无耻,轻薄无行之徒!清妍真是看错了人!”她跺跺脚,咬牙切齿娇叱一声,不再多待,转身就走。

    看到对方突然变脸,愤然离去,对面的江云却是一下子懵了,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戏言,引来对方这般大的反应?

    当然,他承认,先前之举确实有唐突无礼之嫌,说出来之后,就有些后悔了,只是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之大,还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莫非自己的话,触碰了对方的伤怀,对方容颜其实丑陋,自卑自惭,所以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要以黑纱蒙面掩住真容,若面纱后面真是一位美貌佳人,那为何听闻此言反应这般大,又何必时时黑纱掩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呢。

    也难怪他有这样的想法,天.朝后世那些美女,恨不得露出来,多露出一些来让人看才好的。

    看着对方那仿佛丛林中一头受伤小鹿,慌不择路,匆匆而去的身影,江云有一种直觉,自己已经把这位名门闺秀的崔小姐给得罪惨了。

    唉,算了,得罪就得罪了,事已至此,也无法可想,江云倒是看开了,没再多想,收起红木盒子,也径直出了竹林离去了。

    崔清妍匆匆出了竹林,一路慌不择路的匆匆而走,心里头犹自如狂涛浪涌,难以平息,一直还处于心神不属的状态,一路之上,遇到不少园中的游人宾客,有认得这位大名鼎鼎的崔家才女的,过来搭讪打招呼,也全然没有反应。

    一直走到一个僻静无人处,前面出现一个凉亭,她走了过去,在凉亭中扶槛而立,想要稍稍平定心中纷乱的情绪,但是依旧心潮起伏,怎么也平息不下来,这对于这位堂堂女状元,类同举人功名位格,平时心绪平静如水的她来说,可是十分罕见的情况。

    虽然极力抑制,但是脑海里仍止不住的现出某人“丑恶”的嘴脸,耳边仿佛又响荡起对方那轻薄无礼的话:“可否请崔小姐揭开这蒙面黑纱,让在下一睹芳容呢?”

    一念至此,她止不住的又红晕满脸,砰砰心跳,犹如鹿撞,一颗心如狂风中的柳絮,随风飘荡,哪里平静的下来。

    “咦,这不是清妍小姐么,自青陵一别,不觉快经年了,清妍小姐可还安好?”这时随着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一位白衣青年士子出现在前面的绿荫中,看到凉亭中的人,不觉露出几分邂逅的惊喜,快步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凉亭中斜倚栏杆的崔清妍正心神不属,一直等来人到了近前,这才惊觉,抬头一看,认得来人是那位去年青陵城五月节天一阁的书会,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郑东白,江左西道的年轻新晋解元。

    “郑东白见过清妍小姐!一别经年,清妍小姐风采依旧,再次相会,东白甚是欣喜。”来的正是解元公郑东白,他走入凉亭中,含笑朝着对方行礼招呼。

    崔清妍镇定心神,一下子已经抛开先前的杂念,没有失了礼数,回了一礼,蒙面黑纱外清冷的眸子眨了眨,随口道:“郑公子为何一眼就认出清妍,就不怕认错了人么。”

    郑东白道:“清妍小姐衣饰如旧,再加上风姿绝俗,东白自信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岂会认错人?”

    他这番话有暗中奉承的意思,崔清妍微微一笑,转过话题,道:“解元公为何今次也到了洪州,莫非也是为了白鹿山福地而来?”

    郑东白没有否认,道:“沉寂多年的白鹿山福地现紫气祥瑞,这是我江左西道士林同道的一件大事,东白忝为江左西道士林的一份子,岂能无动于衷?”

    顿了顿,他又淡淡一笑道:“东白今岁正好虚度二十五个年头。”

    崔清妍听得现出几分讶色,道:“这么说,郑公子也是有意进入山中一游了?”

    进入白鹿山福地的一个先决条件,就是二十岁以下的童生,二十五岁以下的秀才和举人,对方倒是堪堪落在这个年龄点上,是有这个进入资格的。

    郑东白踌躇满志道:“适逢其会,为什么不呢。”

    崔清妍便清声道:“郑公子此去白鹿山,当得偿所愿,大有际遇,满载而归,清妍在这里预先祝贺了。”

    郑东白哈哈一笑,道:“多谢清妍小姐的吉言了,有清妍小姐的吉言在耳,在下对此次白鹿山中一行,倒是多了几分信心了。”

    崔清妍莞尔一笑,道:“那清妍是不是要再预祝一下郑公子,今年春闱蟾宫折桂,琼林榜上题下大名?”

    会试,俗称春闱,也就是进士试三年一次,而今年正是会试年。今年的春闱郑东白自然不会错过的,而且从行程日期上看,这次白鹿山中事情过后,他就要紧赶着赴京赶考了。

    郑东白再深施一礼,道:“东白再次谢过清妍小姐的吉言就是!”

    说着目光略显灼热的在对方面上一扫而过,心中已经暗自下定决心,待本次春闱归来,琼林榜上提名,那定要请人说媒,备上聘礼,到河内崔府上去提亲了。

    自从去年五月节天一阁数面之缘之后,他心中就对这位才女佳人念念不忘,思慕不已了,对方的才学家世,那都不必说的,论才学,对方是前次女科的女状元,这才学已经绝顶了,论家世,河内崔家乃门阀巨族,传承千年,还有什么可说的。

    论容貌,虽然对方一直以黑纱蒙面,但从其展露出的风姿,定也是一位美貌佳人无疑,这么一位有才有貌,又家世不凡的才女佳人,不正是天赐良缘,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而他自信,自己年纪轻轻,已中解元,才学资质出类拔萃,是这江左西道年轻一辈的翘楚,总能入了这位名门闺秀的法眼,若是今次进士科再得志,那么事情就更是圆满,水到渠成了。

    而现在跟对方的这次澹怀园偶然相晤,他认为就是一个缘分,从对方的话语举止中,好像对自己也并非无意?这让他心中更是暗自欢喜,信心大增。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就是,他今次的进士科要中榜,最好是高中,所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说的就是此刻。

    若是今次进士科他不能中榜,那么就万事皆休了。他还是有这个自知之明的,自己不过一介寒门子弟,身份地位跟对方相差悬殊巨大,若是能够金榜题名,成就进士,那么这身份地位还可稍相匹配,若是不中,他就只是一个举人,虽然有解元之名,但也只是一个举人,不是进士,两者之间相差甚远,隔着一道鸿沟。

    一个落弟的寒门举子,也敢上门向海内知名的门阀巨族崔家提亲?对方还是崔家的明珠,大名鼎鼎的女状元?他却是没这个脸皮的,即使有这个脸皮,但相信最后的结果也是被崔府轰出大门的。

    即使清妍小姐有意,但崔府也不会同意接纳一个落第寒门举子,郑东白的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当然,对于这次春闱,他还是信心很足的,不说必然的把握,天底下谁也不能说这个大话,但十成中六七成的把握应是有的,而这次白鹿山中之行,又是一个大好机会,若是在山中有所际遇,顿悟突破,学业大进,那么这次春闱的把握就更大了,说不定还能高中,觊觎那一甲之位,到时那就是真的功成名就了。

    一想到此,郑东白瞬时更是踌躇满志,意气飞扬,一时忍不住,扫了一眼面前的清丽佳人,脱口而出道:“请清妍小姐拭目以待,东白此去京师,定当努力不负所望,清妍小姐请静待东白的消息就是!”

    这话已说的很有些暧昧了,崔清妍听得一怔,有些回过味来,顿时又颊生红晕,摇头道:“郑公子这话说的却没道理,清妍还有事,就此失陪了!”

    说罢她就弃了对方,转身匆匆而去了。

    “喂,清妍小姐——”看着匆匆而去,渐渐消失在花木后面的婀娜倩影,郑东白心生几丝怅惘,站在那里琢磨着,难道是自己一时失言,唐突冒犯了对方,引得对方不快了。

    也许对方也并不是真的生气了,只是乍闻自己吐露心迹,女子面子薄,一时接受不了,这才恼羞而去,但应也不是真的恼怒了自己,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罢了,或许反而说明,她于我也并非无意,反而大有情意。

    郑东白在这里想着,患得患失着,一时神情也有些痴了。

    崔清妍匆匆在林荫道上走着,心湖却依旧起伏翻滚,不得平静,心说今天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煞,出门没看日子,怎么尽遇到这么些莫名其妙的闹心事。

    心里这么怨念着,努力想要抛开这些私心杂念,但是偏偏私心杂念纷至沓来,让她没有喘息的机会,脑海中一会儿是某个青衫少年竹林参悟的影子,一会儿又是某个白衣青年士子凉亭吐露心迹的影子。

    虽然极力排斥,但两道影子总是在脑海中一时徘徊不去,不知不觉,竟然就此相互比较起来。

    若是真比较起来,青衫少年根本无从比起,不过区区童生,秀才不知能否到手,且声名狼藉,无耻到极点,狂妄到无边,一身才学虽看似惊人,但神秘重重,不知真假,跟解元功名,名声大好,隐然江左西道年轻一辈翘楚的白衣青年士子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

    而且,青衫少年年纪也轻,比自己也小了两三岁吧……白衣青年士子的影子渐渐变得高大起来,把青衫少年渐渐渺小的影子给湮没了去。

    “清妍,清妍,你怎么了!”正在这里一阵胡思乱想,耳旁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唤,顿时回过神来,正看到自己的姑姑看着自己诧异的眼神,原来不知不觉,她又回到姑姑这边了。

    这是园子东边的青溪草堂,当年大儒杜仲永隐居讲学的地方,一大群名流缙绅都汇聚在这里,三三两两的闲谈议论,此刻闻声不少人的目光都向着这边看了过来。

    崔清妍顿时又是玉颜一阵潮红,仿佛心事被人看到,恼羞之余,心里不觉大恨起来,全都怪那个可恶的青衫少年,要不是他出言无状,轻薄无礼,怎么如此多的事,现在若是某可恶的人就在面前,她恨不得掐死某人的心思都有了。

    “清妍,你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一副心神不属的样子,连叫你几声都不应的!”旁边的雍覃夫人还在关切的问道。

    回过神来的崔清妍定了定心神,面对姑姑投来的质询目光,摇头道:“没,没什么事。”

    雍覃夫人根本不相信,对方这副样子实在不太对劲,便又问道:“真的没事?”

    崔清妍道:“姑姑,你别多问了,真的没事……”

    雍覃夫人放心了一些,虽然心中还有些疑惑,但一时也抛开了,瞥了对方一眼,轻笑一声说道:“刚才你不在的时候,又有好几位名流缙绅过来跟姑姑搭话,说的就是你的事……”

    “说我什么事?”崔清妍随口问道。

    雍覃夫人道:“还不是自家子侄中有适合的年轻才俊,借姑姑的口,询问你的意思呢,比如那位郭茂,就是去年天一阁书会,文赋得了第三的,你还记得么,我觉得此子还不错,他家一位长辈刚刚就问了姑姑,表露出结为秦晋之意,这次那位郭公子也到了洪州……”

    崔清妍一听,顿时玉颜又有些发红,娇嗔道:“姑姑,你再这样,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侄女以后可就不敢再到你这里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章 青溪草堂

    雍覃夫人听了一阵哭笑不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不是很正当么,怎么到了这位侄女口中,就成了不三不四的事呢。

    她当即就正色道:“清妍,其它的事姑姑都依着你,但在这终身大事上,姑姑不得不为你着想,你也别一味的耍小性子了,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姑姑的话吧,我就不信,江左西道这么多年轻才俊,就没有一个中你意的。”

    崔清妍被对方逼的没有办法,便道:“也罢,姑姑的心思,清妍知道,岂能不识好歹,只是清妍总是要有一些条件的。”

    雍覃夫人一听,倒是高兴了,心说不怕你提条件,就怕你不提条件,当即就道:“好,清妍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来,姑姑一定替你作主。”

    崔清妍清冷的眸子眨了眨,道:“其它不谈,怎么说,也得是进士吧。”

    雍覃夫人一听,顿时就有些傻眼,对方的这条件看似不多,但只这一条,就已经把无数目标给拒之门外了。

    进士岂是这般像大白菜一样易与的?进士科三年一次,每次出榜,江左西道也不过寥寥十几个,二十几人罢了,而且有“五十少进士”之说,虽然也不是没有年轻的进士,但那实在太少,即使有,对方多半也已经成亲或者定亲,即使还是单身,也没有定亲,但长相才貌又不见得佳,河内崔家挑女婿,怎么能不苛刻一些,要想找到一个合适的,谈何容易。

    “清妍,你的这个条件……”雍覃夫人露出几丝苦笑。

    崔清妍眨了眨眼,道:“难道姑姑觉得清妍的这个条件很高,不切实际吗?”

    雍覃夫人摇头道:“不是,姑姑不是这个意思。”

    她其实是很认同的,自己侄女名门闺秀,才貌俱佳,又是大名鼎鼎的女状元,等同于举人功名位格,配一个进士也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什么过分之处。

    她沉吟一下,便道:“清妍,现成的进士不好找,合适的对象实在不多,不过可以稍稍放宽一些,可以考虑一下那些潜力才俊,他们现在虽然尚不是进士,但前途无量,未来金榜题名不是没有可能的。”

    崔清妍道:“但只是有这个可能,不是么。科举考场波诡云谲,含着冥冥天道,任谁也不能说一定得中,这科举上折戟沉沙,至老不得志的人还少么。”

    雍覃夫人听了,半晌也作声不得,对方说的是事实,她怎么反驳。

    崔清妍又接着道:“就比如说那位郭茂郭公子,他现在不过秀才一名罢了,要想最后金榜提名,得中进士,还要经过乡试,会试这两关,哪能这般轻而易举,其中变数之多,清妍就不必多说了。”

    雍覃夫人听了,心中不禁为那位郭公子默哀起来,听侄女的意思,这事看来不谐了。

    “清妍,当真,当真就非要进士不可吗……”她不甘心,又试探的询问道。

    崔清妍倒是很肯定的道:“若非进士,清妍宁可终身不嫁。”

    雍覃夫人心里凉了半截,这江左西道年轻才俊虽多,但至多也只是有这个潜力,至少现在还不是,但愿意等的人却不多啊,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就必中进士啊,侄女这番态度,那些年轻才俊只怕就只有放弃,另寻秦晋之门了。

    不过江左西道人文荟萃之地,出众的年轻才俊还是不少,比如雍覃夫人现在就想到一人,就是那位江左西道年轻一辈的翘楚,年轻的解元公,郑东白。

    这个郑东白才学不必说,解元功名已经说明一切,而且长得也英俊不凡,一表人才,只是出身不是太好,只是一介寒门。

    当然这不算什么,英雄不问出处,听说这江左西道已经有不少世家大族看中了这位金龟婿,准备拿下这位潜力才俊,只是一直还没有听到什么准讯。

    今年是会试年,以这位年轻解元公的才学,琼林榜上有名,应是大有把握的事,一旦高中,那就是前途无量了,那么,这岂不就是一个现成的良媒,自己倒是要抓紧了,免得这位潜力金龟婿被其它世家豪门给钓了去。

    想到这里,雍覃夫人扫了侄女一眼,笑着道:“清妍,听说这次白鹿山福地的紫气祥瑞,把那位新晋解元公也给吸引而来了,郑公子现在就已经到了这澹怀园作客。”

    崔清妍听对方提起郑东白,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不过没有说什么。

    雍覃夫人接着道:“这位年轻解元公品貌才学自不必提了,出类拔萃,一表人才,实是千里挑一的人物,只是出身差了一些,一介寒门,当然,英雄不问出处,以这位郑公子的才学,琼林榜上有名,当是迟早的事,只要中了进士,这出身不出身的,也就没什么关系了。听说现今这江左的不少世家豪门,都在竞相角逐,欲争这个乘龙快婿而归呢。”

    她说了这么些,却见崔清妍在那里垂首一言不发,她忍不住就问道:“清妍,你心中可是一个什么意思,不妨说一说?”

    崔清妍漫不经心的道:“什么什么意思?”

    见到对方装起了糊涂,雍覃夫人不由无语,只得直言道:“这位才学品貌俱佳的解元公,清妍可中意否?”

    崔清妍依旧垂首不语,脑海中那个白衣青年士子的影子不觉又浮现出来,不断扩大,仿佛又听到在凉亭中对方吐露心迹的坚定声音:“请清妍小姐拭目以待,东白此去京师,定当努力不负所望,清妍小姐请静待东白的消息就是!”

    眼神中现出几丝迷蒙,一颗心也开始摇摆不定起来,对于自身之事,她又何尝不着急几分,只是以前一向心高气傲,看不起天下英才,不过自从去岁开始,某人的出现,让她这份骄傲的心也不禁渐渐折服了,明白了这世上才俊多有,自己终是一介女流之辈罢了,自视过高,未免有些可笑,这世上还是男儿英才多,否则那么多前辈大儒,不都是男儿么,出众的女杰只是极少数罢了。

    也许这位郑公子,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若是错过,以后是否会后悔。

    脑海中不由又浮现起那个青衫少年的影子,但仅仅昙花一现,很快又被她摇摇头,抛之脑后了。此人一身才学可谓惊人,只是真真假假,神神秘秘,让人捉摸不透,这点倒也罢了,无奈其人声名狼藉,积毁销骨,无法立足于士林。

    这点倒也罢了,更可恶的是,其人无耻到极点,狂妄到无边,行事荒诞无稽,实在非可托付之人,再说其人年纪甚轻,比自己还要小了两三岁,实非良媒。

    “若是在下侥幸赢了,可否请崔小姐揭开这蒙面黑纱,让在下一睹芳容呢?”青衫少年的话语,仿佛又响荡在耳边,让她情不自禁的又是一阵羞愤不已。

    这实在是一个轻薄无行,无可救药的登徒子,品行低劣的无耻之徒,还去想他作甚么呢。

    青衫少年的影子渐渐远去,消失,崔清妍的眼眸从迷蒙渐渐恢复几分清明,但是,就在她抬起头来之时,心底里蓦地掠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这种感觉,也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看到她在这里心神不属,似有所思,雍覃夫人心中却是暗喜,看来有戏,这位侄女,对那位郑公子并非无意啊。

    她笑了笑,道:“清妍,怎么不说话,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郑公子人才品貌都是上佳一品,人中龙凤,也未必配不上你,当然,他出身寒门,家世是差了一些,但英雄不问出处,这算不得什么。有我崔家扶持,他亦有青云直上之日。”

    崔清妍扫了乐滋滋的姑姑一眼,心中突然一下子变得平静之极,无波无澜,无悲无喜,只是淡淡的道:“清妍还是那句话,其它不谈,怎么说,也得是进士。”

    雍覃夫人依旧乐滋滋的,对方的这话,无疑已经是默允了,以那郑东白的才学,今次的春闱,大有春风得意,琼林榜上报捷的可能,只要金榜题名之日,就是事情可谐之时了。

    “好,好,好,怎么也得是进士,若不中进士,可是配不上我家的清妍的!”她乐滋滋的道。

    她在这里喜滋滋的说着,突然却发现对面的侄女神色陡变,清冷的眼眸中蓦地射出一道冰冷的杀气,不错,确实是杀气,让她这紧邻身边的人立有所觉,隐隐感觉到寒气侵体。

    什么人,让自家侄女竟然反应这么大,以致动了杀机?雍覃夫人心中骇然,顺着对方的眼眸看去,想要看看这个倒霉的人是谁,等看清来人之时,她又不由的一愣。

    来人不紧不慢的朝这边走了过来,她却是认得的,不是那位可说臭名昭著,有着一身才学却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少年东风吹兄是谁。

    这人出现在这澹怀园好像也并不奇怪,她知道,王爷早想见见这位射雕英雄传的作者了,此事还有她从中穿了线,只是她望了望此刻身边正一身杀气凛然的侄女,心中就不明白了,此前不是还好好的么,这人到底做了什么,让侄女此刻反应这般大,一副见了不同戴天的仇人一般?

    “清妍,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雍覃夫人不解的问道。

    崔清妍目光从某人身上收了回来,心神恢复了几分镇定,说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这个卑鄙无耻之徒也到了。”

    雍覃夫人听了,心中反而更奇怪了,虽然那人声名狼藉,士林多有毁誉,但这卑鄙无耻之徒的字眼,她还是第一次从对方口中听到。

    “此人行事若是不那么狂妄一些,不那般无耻一些,倒其实是一位难得少年英才啊。”雍覃夫人此刻倒是说起了对方的好话,当然这到底算不算是好话,还可商榷了。

    “什么难得少年英才,不过就是一个不学无术,欺世盗名,抄袭无耻之徒罢了。”崔清妍又淡淡的道。

    雍覃夫人扫了对方一眼,笑着道:“以前你不是还说,此人或许是真才子,佯狂以傲世,非常之人,才有非常之事的么。”

    崔清妍淡淡道:“真正的才子,奇人异士,可以佯狂傲世,玩世不恭,游戏风尘,但品行不可以低劣不堪,品行低劣不堪,浩然之气不固,才气不通达清扬,岂会是真才子。”

    雍覃夫人听得点点头,道:“清妍说的自是有理,不过此子虽然名声狼藉,臭名昭著,不过也止于一些离经叛道,狂狷不逊的言谈举止,至于什么大恶大非,倒还不曾见过。”

    崔清妍道:“姑姑怎么还一个劲替此人辩护起来了,此人品行到底如何,士林毁誉滔滔,早就有所定论了。算了,这般卑鄙无耻之徒,也不必去说他了。”

    雍覃夫人见了,一脸古怪的看着对方,崔清妍被对方看得有些不自在,问道:“姑姑你只管看着我做什么?”

    雍覃夫人道:“我只是觉得,清妍你对此人的态度,转变的似乎有些大,以前你对此人的态度,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崔清妍冷声道:“是么,那是姑姑你以前的错觉罢了。我对此卑鄙无耻之徒的态度,并没有任何改变过。”

    雍覃夫人摇了摇头,虽然心中奇怪,但没有再多说了。

    江云自然不知道两人的议论,他此刻也来到了这青溪草堂,倒是无意闲逛至此,不过发现这里会聚了很多的人,都是峨冠博带,大有身份地位的名流缙绅之后,他就不愿意走了。

    为什么不愿意走了,若是以前,他自然不愿凑这个热闹,这澹怀园人文胜迹众多,可看的地方不少,何必跟这一大群人挤在一处,说一些无光痛痒的废话。

    但现在就不同了,听了那位崔小姐的“蛊惑”,他存着心思,要让名园留名,让名园有所感,而这去一些僻静无人处,默默观览胜迹,而发出一些牢骚,自然是办不到的,只有人多的地方,才有发挥之地,才有作出惊人之语,成就一段名园佳话的机会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一章 传道解惑

    不过他在园子了转了一大圈,发现却无人关注,园子里众宾客三三两两的高谈阔论,谈笑风生,他却搭不上什么话,这也并不奇怪,这里名流高士云集,有博学大儒,也有高官权贵,身份地位都是高高在上,一个小小的童生,谁会放在眼中,愿意搭理呢。

    这种被人当作空气一样无视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啊,以前他或许不会在乎,但现在正是需要人关注,需要人来挑衅,需要人来故意找茬的时候,若是不如此,他如何制造话题,如何反转打脸,如何闹出大动静,如何成就一段名园佳话,让名园有所感?

    现在他发觉,他的名声其实还是不够大啊,或者只是虚名而已,看来这臭名,恶名再大,真正用到的时候,还是不管用啊。

    “咦,那不是新晋的解元公么,他竟也到了!”正当他在这里心存怨念的时候,就听到旁边有人议论惊呼之声,一听到这议论声,江云就知道,说的是哪位了,应该就是去年在天一阁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郑东白了。

    说起来这郑东白中了乡试解元也有不少日子了,不过乡试也是三年一届,只要新的乡试没开,那么这位郑东白就还是新鲜出炉的新晋解元公。

    他闻声回头看去,果然就见到一位白衣青年士子翩翩走入园子中来,不是那个郑东白是谁。

    在郑东白进了园子之后,很快就有一群的人涌了上去,有老有少,寒暄攀谈起来。

    江云远远见了,心生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名气啊,人的名,树的影,走的哪里都不乏关注,而相比自己呢,虽然臭名昭著,名气好像也不小,但有什么用呢,只是无人问津的结果,不想被人关注的时候,偏偏有人要苍蝇似的上来挑衅,找茬,想要被人关注的时候,反而没人来挑衅,找茬了,那些苍蝇们不知都跑哪里去了,简直是岂有此理了。

    正在这里孤独寂寞,大有举世皆浊我独清的感叹怨念之时,突然一股凌人寒气侵体,让他立有所觉。

    这股突袭的凌人寒气不是什么错觉,而是有若实质,在这股突如其来的寒气侵体之下,体内的浩然之气虽然自主护体,但还是让他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

    “这是谁?难道真有人来挑衅找茬了?”他循着这股寒气来袭的方向,抬头看去,随即就见到离自己不远,不到十步处站着的一位面蒙黑纱的玄衣年轻女子,不是那位崔清妍小姐是谁,此刻对方正满含杀气的盯着他,那眼神中透出的冰寒愤怒之意,仿佛要把他凝固了。

    在对方的迫人盯视下,江云有些心虚,又有些叫屈,好吧,他承认,先前那一句戏言,是有些无礼冒犯唐突了,但也仅仅一句戏言而已,值得这般当真,不依不饶,喊打喊杀的吗。

    好在这股侵体寒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就收了回去。然后江云就见到,那郑东白正分开人群,向着对面的崔清妍所在处走了过去。

    郑东白先前随意四顾,发现了人群中的这位玄衣蒙面女子,心中一喜,没怎么多想,就跟寒暄的人群告了个罪,径直向着那边走了过去。

    看到他朝着这边走过来,崔清妍似乎有些呆滞,心中有些慌乱,她此刻多恨不得姑姑就在身旁,可是雍覃夫人此刻早就走开,跟一些宾客叙话去了。

    “清妍小姐,这么快又见面了,真是巧啊。”郑东白走到近前,对着面前的佳人含笑拱手招呼道。

    崔清妍不禁抬起头,偷偷的向着某人的方向瞥了过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般的动作,似乎只是一种下意思的动作,然后她就看到,原来的那处空荡荡的,已经不见人影,那人已经走开了。

    她收回目光,一时便有些心神不属起来,淡淡道:“嗯,巧。”

    郑东白心下欢喜,对方并没有真的生气,这就好了。

    “东白兄,能在此地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咦,清妍小姐也在,幸会幸会!”这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讨厌的聒噪,郑东白心中大恨,转头看去,要看这个不识趣的讨厌家伙是谁。

    “原来是郭贤弟,许久不见,郭贤弟风采依旧啊。”看到来人,虽然心中不痛快,郑东白还是于礼点了点头,打着招呼。

    来人一袭蓝衣,年轻英俊,气宇不凡,正是那郭茂,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士子,却是那谢奕,两人都是这江左西道的有名世家子弟,去年五月节天一阁文会,两人分别就得了文赋的第二和第三,和郑东白一道,曾经去那天一阁第五层观摩了一日。

    谢奕也上前来,和郑东白,崔清妍见礼,虽然没有了和佳人独处说话的机会,但见到旧友,郑东白还是显得很高兴,当即热切攀谈起来,一旁的崔清妍此刻却显得心神不属,无心说话,目光不由向园子里四处瞥去,最后她终于又见到,在一大群宾客的边上,独自站立倾听的某个人影。

    见到此状,她心中不觉又好气,又好笑,这人是不是过于无聊了,在这里无所事事,准备干啥呢。

    “敝人以为,以日始出时去人近,而日中时远也。”

    “不,以某看来,应是以日初出远,而日中时近也。”

    “日初出大如车盖,及日中则如盘盂,此不为远者小而近者大乎,由此可知矣!”

    “不然,日初出沧沧凉凉,及其日中如探汤,此不为近者热而远者凉乎?”

    ……

    此刻江云便站在一大群宾客边上倾听着,他就是被这一阵争吵辩论的声音吸引过来的,等听明白之后,他就不由一阵无语,这都什么争论,这都是后世那里连小儿都不会辩论的东西,在这里倒是争的一个津津有味,不可开交了?

    他只觉得十分的无聊,正要信步走开,但是脚下突然又停住了步子,他现在不是正要制造话题,引起争论,作惊人之语,让名园留下一段佳话,让名园有所感吗,既然一时没有人上来挑衅,找茬,那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现在这岂不就是一个现成的机会。

    “哈哈哈——”正当这一大群宾客在这里辩论的不可开交时,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哈哈大笑,笑声中有颇有犯贱的意味,果然人群中就有人不答应了,大声质问道:“何方小子,为何发笑?”

    大笑的人自然是江云,等引来众人的注意之后,他就停住了笑,扫过人群一眼,目光中满是轻蔑不屑道:“这么简单浅薄的问题,小儿都一清二楚,还值得在这里辩论个不休么。”

    这话一出,顿时就犯了众怒了,对方这口气实在太大,态度实在是太猖狂了,这不是把在场刚刚还辩得津津乐道的所有人都比作了小儿不如么,这简直岂有此理了。

    “哪里来的大言不惭的小子,在这里口出狂言!”

    “听你说,倒是知道这个答案了,那你说,到底是日初出时去人近,还是日中时去人近?”众人纷纷斥喝,质问。

    江云故意犯了众怒,就是要引来这个效果,闹出的动静越大越好,当即他不慌不忙,好整以暇的道:“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问大家一句,黑夜白天是怎么一回事呢?白天亮,夜里黑,这是为何呢?”

    这话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哄笑,有人感到好笑,大声说道:“这个问题连小儿都不会问,你既然不明白,我就告知你,白天亮,自然是因为有日光照耀,夜里黑,自然是没日光照耀,听明白了吗?”

    这人奚落的言语,引来周围的人群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江云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道:“回答正确!那么问题又来了,为何白天有日光照耀,夜里就没有日光照耀呢?”

    人群中闻言,又有人大笑说道:“这人是不是还没有睡醒,否则为何会问出这等小儿都明白的问题,白天有日光照耀,那是因为日头从东边升起来了,夜里没了日光照耀,自然就是日头从西边落山了,敢问这位仁兄,这个答案对不对?”

    人群中又是一片哄笑,觉得此人的问题实在幼稚可笑,若不是还想听听对方那个答案,都懒得再理会了。

    哪知江云却是一脸肃然的摇头道:“错,回答错误!”

    众人闻言,倒是出乎意料之外,日出日落,这么一个人所共知的常识,难道还会有错误,还会有别的答案?

    有人觉得对方简直是在胡搅蛮缠,便戏问道:“那你说说,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又是什么?”

    “对,听听他怎么说,有什么稀奇高论!”众人纷纷说着,不少人还被勾起了几丝兴趣,想看看对方有什么奇谈怪论。

    江云淡淡一笑,道:“大家是不是都觉得,每天日出日落,这天上之日围着大家转,是理所当然的呢?”

    “当然了,难道这还有问题吗?”有人立刻露出不可思议之色,这样的常识问题,难道还有有人质疑?

    “当然有问题!”江云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情,慢条斯理的道,“实际情况是,天上之日并没有动,而是我等在绕着天上之日转动。”

    什么,天上之日并没有动,而是我等在绕着天上之日转动?这样的奇谈怪论,在场之人都闻所未闻,只觉得新鲜稀奇之极,固然是新鲜稀奇,不过实在过于荒诞不经,没有人有半点相信的。

    在全场愣了片刻之后,有人就哈哈大笑起来,道:“你这人是不是在说梦话呢,我等在绕着天上之日转?大家看,我转了吗?我转了吗?”

    那人说着,故意在那里夸张的打起了转,又引来人群一阵哄笑。

    江云道:“你当然转了,只是这个圈实在太大,转一圈花了一天的功夫,你感觉不到罢了。”

    众人闻言,一个个都摇头叹息,直把他的话当作了痴人呓语,自然没有一个相信当真的,这人纯粹就是吃饱了撑的,看到大家在这里闲着没事,故意出来哗众取宠,逗大家乐子的吧?有人开始笃定的相信这一点了。

    众人的神情落在江云眼中,没有在意,当即叫过那个转圈子的仁兄,指着近旁的一株柳树说道:“这位仁兄,看到这株柳树了么?”

    那人只觉得十分可笑,不过还是配合的道:“看到了,怎么了?”

    江云又指了指远处的一株枣树,说道:“那里一株枣树,这位仁兄看到了么?”

    那人煞有介事的点头,配合的道:“看到了,又怎么了?”

    江云便道:“那么现在就请这位仁兄,从这处柳树下,跑到那处的枣树下。”

    那人感觉十分的莫名其妙,这人不是故意在把自己当猴耍吧,若是这样,他可是不干的,任谁也不会喜欢被人当猴耍的滋味。

    “为什么要从这处柳树下,跑到那处的枣树下?”不问个清楚明白,他是不肯上当的。

    江云一副莫测高深之状,道:“你先别多问,只要你从这处柳树下,跑到那处枣树下,就会明白,为什么我说日出日落,是一种错觉了。”

    听了此言,不仅是那个人,连周围旁观的人群,都感到十分的稀奇,从这处柳树下,跑到那处枣树下,这跟日出日落有一分一毫的关系么,这人果真是在胡说八道,逗大家玩呢。

    明白自己果真是被当作猴耍了之后,那人自然勃然大怒,虽然还没有既成事实,但这种被人当猴耍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他当即恶狠狠的瞪眼道:“好小子,你真是来消遣人的么!”

    江云慢条斯理道:“岂敢岂敢!在下所言都是事实,若是大家不信,那就算了,本人也没有这个传道解惑的兴趣了!”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群又是一片哗然,这小子简直太坏了,明明就是在信口开河,把众人当猴耍呢,还要偏偏说什么传道解惑,这也太过无耻了,真把大家都当成傻瓜了呢。

    那人心中更是恶气难咽,当即就大声道:“好,那我就姑且依你之言,从这处柳树下,跑到那处枣树下,之后你若是没有一个让大家信服的说法,该当如何?”

    江云淡淡一笑道:“若是不能给大家一个信服的说法,那么我就从这处柳树下,跑到那处枣树下,再从那处枣树下,跑回这处柳树下,一直来回跑一百个圈,如何?”(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二章 动与静

    这话一出,又引来人群的一片哄笑,大家越发认定,这人就是纯粹出来哗众取宠,逗大家乐子的。

    那人听了也不觉笑了,想了一想,自己跑一圈,换来对方的跑一百圈,实在是大赚了,何乐不为呢。等自己跑完这一圈,就可以尽情的看对方像傻子一样在这里来回跑来跑去,这不也是一大乐事?什么,对方不跑?在场这么多人见证,他若耍赖,大伙儿能答应吗?

    想到这里,他就哈哈一笑,道:“那我就跑了,大家都在此作证!”

    围观的人群一片轰然叫好,叫那人只管放心去跑就是。

    那人也不多说,当即就启动身形,撒丫子就朝着那处的枣树奔跑过去,身形速度飞快,犹如一头矫健的麋鹿,柳树和枣树的距离也不是太远,不到二十米的距离,以那人的飞快速度,可说数息即至。

    等跑到那处枣树下,那人在树下站定,大声朝着这边发话道:“好了,小子,我现在已经跑完了,你有何话可说?”

    江云朝对方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回来。

    那人便又从那处枣树下,朝着这边奔跑了回来,就在跑回来的路上,他突然就有了一种莫名不好的感觉,仿佛自己当真是被人当猴耍了似的。

    等下他若不老老实实的在这里来回跑一百个圈,本爷就跟他没完!那人心中暗自发狠。

    他又很快跑回到了柳树下,也许是心里作用,他都感觉到从四处投射过来的异样目光了,这感觉实在不好受,当即迫不及待的就朝着对面的某人喝问道:“好了,小子,我已经依言跑完了,现在看你有何话可说?”

    这边的动静实在闹得太大,很快园子里其他的宾客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好奇之下,纷纷围拢过来,要看个究竟。

    “那里好像出什么事了,好像有一个人刚刚在那里来回跑了一圈,不知是何故?”

    “走,去看看!”

    看到其他的宾客都朝着这里汇聚,不知出了什么事的其他的宾客,好奇心的作用下,也纷纷跟着向这边汇聚,一时之间,园子里的大部分宾客倒都被吸引了过来。

    就连在那里寒暄攀谈的郑东白,郭茂,谢奕几人见状,也都好奇心起,纷纷朝着那人群汇聚之处走了过去,打算看个究竟。

    崔清妍站在那里,迟疑了一下,她其实一直在注意那边,隐隐觉得眼前的事好像跟那人有关?不知那人又闹出了什么乱子笑话?本不想去的,但在好奇心下,脚步还是不受控制的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看到人群越聚越多,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大,江云心中是高兴的,他本就是要闹出大动静,留下名园一段“佳话”,让名园有所感吗。

    此刻面对那人的质问,以及周边人群神色各异的目光,他倒是不慌不忙,好整以暇的朝那人问道:“这位仁兄,刚才从这处柳树下,跑到那处枣树下,可是看到那枣树在动?在向你奔过来?”

    那人听得一愣,下意识点头,道:“是,那又怎么了?”

    随即他又觉出不对,又连连摇头,道:“不是枣树在动,枣树没有动,是我向枣树奔过去。”这不是废话吗,他突然觉得,自己此刻看起来好傻,这种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不,你在说谎!”

    江云断然驳斥,掷地有声的声音又继续道,“在你的眼中,你并没有动,动的是枣树,你没有向枣树奔过去,是枣树在向你奔过来。”

    简直欺人太甚,真把人当傻子了啊,那位仁兄简直要出离愤怒了,勃然大怒道:“胡说八道,什么我没动,动的是枣树,谁听过枣树会动的吗,动的是人,不是枣树!”

    这不又是废话吗,这话说完之后,那位仁兄又感觉一阵自己好傻,他突然发现,跟白痴辩论,简直就是拉低了自己的智商,把自己降格到跟白痴一样的地步了。

    “你真的没感觉到枣树在动吗?你再好好想想?”江云继续“诱惑”道。

    对方的神情看在眼中,就是活脱脱的一个把人当猴耍的表情,那位仁兄咬牙切齿,真要出离愤怒,暴起发作了。

    “枣树若是没动,它怎么会无缘无故到了你的身边?你再好好想想吧,枣树真的没动么。”耳边某人带着“诱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那位仁兄神情现出几丝迷茫,仿佛被催眠了似的,眼眸中闪现过一阵艰难挣扎的复杂光芒,最后鬼使神差的说出一句道:“是的,枣树动了,枣树真的在动!”

    这话一出,人群一片哗然,这位小哥还真“蛊惑”成功,让这位仁兄相信,枣树在动了?有觉得有趣的,都嬉笑不已,但也有人没有笑,反而露出一副若有所思之色。

    “回答正确!”现在的江云,一副蛊惑猎物成功的狐狸表情,又接着道,“在你的眼中,动的是枣树,在枣树眼中,动的却是你。这个事实告诉我们,运动是相互的,没有绝对的动和静,就看你拿什么来作参照物了!”

    江云掷地有声的话语,响荡在四下,人群中的嬉笑声越来越低,更多的人露出侧耳倾听,若有所思的神色。这人好像说的有些道理,不像是在插科打诨,逗大家乐子啊。

    “若是大家不明白的话,我再举一个例子。王秀才和李秀才同乘一驾马车中,道旁一位张举人却在走路……”

    这都什么例子,秀才坐着车,举人倒是走路了?众人心中编排,但这只是细枝末节,不必多理会,大部分人都被江云先前的话所触动,继续侧耳倾听下去。

    “张举人看到马车驶过来,越过了他,又渐渐向着前面驶去,毫无疑问,在张举人的眼中,王秀才和李秀才都是动的,同样的,在王秀才和李秀才的眼中,张举人也是动的……”

    “现在问题就来了,王秀才和李秀才都安坐马车中,那么在王秀才眼中,李秀才是动的,还是静的?在李秀才眼中,王秀才又是动的,还是静的?”

    这个问题一出,全场顿时变得一片安静,先前一些少许嬉笑的声音也彻底不见了,大家都情不自禁的被江云的这个问题所吸引,思考起来。

    被人群吸引过来的郑东白,郭茂,谢奕几人,见到江云自然认出来了,心说这不就是当初在天一阁,那位臭名昭著,劣迹斑斑,无耻抄袭之徒吗,原来在这里“妖言惑众”的就是他?

    几个人正要出言呵斥,揭穿此人的不堪面目,这时听到了对方的这番问话,一时也愣住,这话听着简单,但其中似乎隐隐含着微言大义啊?一时他们也顾不得找茬了,反而在那里仔细思索起来,世事洞明皆学问,这说不定就是一个有所进益的契机。

    走过来的崔清妍也恰好听到了这番话,露出惊讶之色,毫无疑问,这个问题颇有些玄奥?当下也顾不得其它,立时就站在那里,凝眉仔细思索起这个问题,那两个秀才,到底是动的,还是静的?

    没过多久,人群中倒是有人大声答道:“依我看,在王秀才眼中,李秀才是静的,不是动的,同理,在李秀才眼中,王秀才也是静的,不是动的。”

    “回答正确!”

    江云又露出一副蛊惑猎物成功的狐狸表情,笑吟吟道,“那么问题又来了,为何在张举人的眼中,王秀才和李秀才都是动的,而在王秀才和李秀才各自的眼中,对方都是静的,不是动的呢,这是何道理?那么到底王秀才和李秀才是动的呢,还是静的呢?”

    这个问题一出,全场又是彻底一片安静,所有人一时哑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是啊,这王秀才和李秀才,到底还是动的呢,还是静的呢?

    这个现象很普遍,但好像还从来没有先贤大哲,观察到,思考过这个问题?

    当然场中也有人不以为然,认为这就是一个无聊的诡辩罢了,这样的事情,在一些学术辩论中很常见,比如昔日稷下学宫的“白马非马”之辩,庄圣跟惠圣的鱼乐鱼不乐之辩等等。

    郑东白,郭茂,谢奕等就是持这种想法的,先入为主的成见,让他们认定眼前这人又在搬弄才学,哗众取宠了,一个品行不堪的无耻抄袭之徒,能有什么真正的真知灼见,知道一点皮毛就出来炫耀了,说不定这点皮毛都是道听途说而来的。

    “很明显,王秀才和李秀才都是动的,说他们是静的,只是一种错觉,一个不值一哂的诡辩罢了。”一个清朗的声音此刻响了起来,正是那郭茂所发,他实在看不过某人又在这里故弄玄虚,哗众取宠了。

    听到这话,人群中倒有不少人露出如梦方醒的神色,是啊,毫无疑问,那王秀才和李秀才都是动的,说他们是静的,只是一个诡辩罢了。

    江云笑了一声,心说总算有人又来找茬了,求之不得,闹出的动静越大,就不愁在名园不留下“佳话”,让名园有所感。

    他目光便看向人群中的郭茂,慢条斯理的问道:“那么请教这位仁兄,可否定义解释一下,何谓动?”

    “何谓动?动就是动,这还需要什么解释定义吗?”人群中,有一个嘴快之人大声说道,说完之后,便仿佛看到,从四周投射过来各种不屑的目光,他似乎也感觉到失言,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出头献丑了。

    人群中,郭茂倒也不敢托大,认真思索了一下,神情谨慎的道:“动,就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

    江云淡淡的道:“这个回答只能说差强人意,并不是很准确的。”

    听出对方语气中的轻视之意,郭茂有些恼怒,他何曾被人这番轻视过,而且是被一位自己所不齿之人轻视,他大声反问道:“那么依你之言,何谓动?”

    江云慢条斯理道:“所谓动,就是一物相对于另一物位置的变化。”

    “这不都差不多吗!”人群中有人不以为然的大叫起来。

    江云道:“不,当然不同。依着这个定义,在王秀才眼中,同处马车中的李秀才确实就是静止的,不动的,同样在李秀才眼中,王秀才也是不动的,静止的。”

    “哼,说来说去,不过就是一个对于‘动’的定义解释不同,还是一个无聊的诡辩而已!”郭茂不屑的大声道。

    “什么动不动的,这不必去多说,我只问你,这跟日出日落又有什么关系?”人群中,先前从柳树下跑到枣树下,又从枣树下跑回柳树下的那位仁兄此刻不耐烦的大声质问起来,他还是感觉到被人当作猴耍了,心里这口恶气难消啊,定要向对方讨个说法,亲眼看到对方从柳树下跑到枣树下,又从枣树下跑到柳树下,来回跑上一百个圈,这才能消了这口恶气的。

    江云淡淡一笑,道:“怎么没有关系,我们每日看到日升日落,为何就不是像这位仁兄,从柳树下跑到枣树下……”

    那位仁兄心里顿时就骂开了,你大爷的,能不能别提柳树下,枣树下了。

    “……这位仁兄从柳树下跑到枣树下,看到枣树在动,在向自己奔过来,而这跟我们每日见到的日升日落是一样的道理,枣树,和这天上之日,其实没有动,动的只是我们自己而已。”

    “简直胡说八道,胡言乱语,每日我们所见,日升日落,太阳从东边升起,从西边落下,明显就是太阳在动,这跟从柳树下跑到枣树下,哪里是一个道理,两者完全不能相提并论!”有人不以为然的大声斥喝。

    旁边那位仁兄顿时又欲哭无泪了,拜托,能别再提从柳树下跑到枣树下了么,说出去实在丢人啊。

    “就是,简直是莫名其妙,奇谈怪论!我们绕着太阳转了吗?我们大家都好好的站在那里,谁转了?”

    “真要转了,那还不得头昏脑胀啊?”

    “完全就是故作惊人之语,哗众取宠,大家真要当真了那就是傻子。”

    ……

    人群中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很显然,对此大家都是不信的,只认为是一个荒诞不经的笑话。(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三章 奇谈怪论

    面对异口同声的质疑,江云不慌不忙,慢条斯理的道:“之所以我们没有感觉到转动,恰恰是因为这片大地整体都在转动,我们处在其中,就感觉不到,就犹如马车中的王秀才和李秀才,各自是感觉不到对方在动的。”

    “简直是一派胡言,匪夷所思!”

    “你刚才说什么,这片大地整体都在转动?大家听到了吗?我没有听错吧?”

    “这人是不是失心疯了,竟然说出大地在转动这样奇谈怪论!”

    “我看不是失心疯,就是信口胡言,哗众取宠罢了。”

    “这样没有一点常识的话,说出来只能贻笑大方罢了,大地真要在转动,那岂不是要翻天了,大伙儿怎还能好生生的站在这里,还不被摔飞到天上去了!”

    “哈哈哈……”人群一片哄笑之声,觉得某人的话实在荒诞可笑之极,也亏对方说的出来,怎么会有这般“奇思妙想”?

    在一片哄笑声中,江云突然举起了两个拳头,站在他近前的人猛然见了,吓了一跳,这是辩论不过,恼羞成怒,要挥拳打人了么,但你一个区区小童生,细胳膊细腿的,打得过谁啊。

    正当众人以为某人这是恼羞成怒,要挥拳相向了,江云举着双拳,又大声道:“大家请看,我这只右拳,就好比是太阳,我这只左拳,就好比我们所在的大地,你们看,我的右拳不动,左拳在慢慢转动,大家看,拳头上的这个点,我们就好比站在这里,当拳头慢慢转动的时候,我们就好像看到太阳从东边升起,又向西边落下去了。”

    “太阳对着我们时,就是白天,当我们转到背对太阳时,没有了日光照耀,那就是黑夜了,但大地始终在转,等到第二天早晨,我们又转到了太阳的正面,这时就是日出时,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如此循环,周而复始……”

    江云在这里举着拳头,不住比划着,拳头转起来不方便,要做三百六十度的旋转不现实,他又从地上拾了两块稍稍接近圆球的鹅卵石,接着在那里比划起来。

    四下的人群却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此刻所闻所见,简直匪夷所思,如此荒诞不经的奇谈怪论,闻所未闻,不足为信,但偏偏好像还有那么一点歪道理?

    “慢着!”郭茂这时像是发现了对方言语中的漏洞,露出胜利者的笑容,道:“你先前说,我们的大地一直在转动?那么就姑且听你之言,那么我就要问,等转到背对太阳的时候,那大地不是彻底翻转过来,那我们在其上的人岂不是都要四脚朝天的掉下去了,哪还能好生生的一直站在这里?诸位,你们晚间的时候,可要小心了,依着这位仁兄的话,你们到时可是都要头下脚上的翻转过来,掉下去的!,”

    人群中发出一片哄笑,大家至此都认为,只这之句,足以让此人的荒诞言论自相矛盾,不攻自破了。

    江云却是不慌不忙,问道:“我倒是要问问这位仁兄,何谓上,何谓下?”

    郭茂道:“当然是头顶是天为上,脚下是地为下!”

    江云举着那块鹅卵石,接着道:“那请这位仁兄看好了,当大地转到背对太阳的时候,这个人依旧是脚朝地,头顶天,怎么会掉下去呢?”

    “你看,都转到背面去了,怎么还不会掉下去?”众人纷纷斥喝。

    江云道:“怎么会掉下去?我依旧脚朝地,头顶天,怎么能掉下去,难道人还能掉到天上去不成,这不是要飞天了。”

    “可是明明已经翻转过来,怎么就不会掉下去……”大部分人依旧是难以理解,觉得对方是在胡搅蛮缠,不讲道理。

    江云道:“我们站在这大地上,为什么能站稳,不掉到天上去?为什么树上的苹果会掉到地上,不会掉到天上去,为什么我们向上扔一块石头,它虽然向上行了一阵,但最后却依旧要落回地面?”

    “因为物有重量,自然是向下掉,而下面有大地托着,自然不会掉下去,但若翻转到后面,下面没有大地托着,人岂不是要掉下去了?”有人理直气壮驳斥道。

    江云道:“好,问题又来了,物为什么都会有重量?”

    这话问的,众人都一片无语,物有重量,岂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这还有什么疑问吗,没有重量,能叫物吗?

    江云接着道:“重量,其实是一种感觉,是一种物与物之间的相互作用。重量的根源,在于大地对物的吸引力。正是因为有了大地的吸引力,人才会始终安稳的站于大地之上,不会出现掉到天下去的情况。”

    “大地对人的吸引力?”

    这话一出,全场又是一片目瞪口呆,只觉得此人简直是各种奇谈怪论,张口就来啊,真正的信口雌黄,满口胡言,张嘴就来,根本不打草稿的。

    江云道:“不错,大地对人的吸引力,这很奇怪吗?大家应该知道磁铁石吧,磁铁石不就是隔空互相吸引,而大地的吸引力,与此类似。”

    “人是人,大地是大地,磁石是磁石,不是一回事,怎能相提并论?”众人都要疯了,简直不可理解。

    江云莫测高深的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本源归一,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简直是牵强附会,无有一点道理!都是凭空臆测,似是而非,无有一点实在的根据!”郭茂大声斥责,满脸不屑,而这无疑也是场上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江云淡淡一笑,道:“也罢,我就再问大家一个问题,大地是方的,还是圆的?”

    “天圆地方,乃是常识,这还需要问吗?”有人大声讥笑道。

    江云摇摇头,道:“天虚无缥缈,无边无涯,无所谓圆,但这地,却是圆的,并不是方的。”

    这话一出,场上又是一片哗然,这地明明就是方的,这人还要煮熟的鸭子嘴硬,实在是岂有此理了。

    江云道:“若地是方的,那我就要问一句,为什么太阳每日都是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第一天傍晚落到西边去的太阳,为什么第二天早上从东边出来了,谁能解释一下?”

    正当他以为这话足可以把众人彻底问住,这时人群中有一人理直气壮回道:“这是造物者为之,天地造化如此,有什么可疑问的?”

    江云一口老血差点要喷了出来,这时才发现,自己跑到这里,跟这些人普及天文地理知识,实在是纯粹没事找事,吃饱了撑的。

    “最后一个问题。”心有不甘的江云已经打算放弃了,“大家说,水面是不是平的?”

    “水面当然是平的了,这还用说?”人群中有人大声说道。

    “不知此地有人到过海边,见过海上渔船归来否?”江云朝着四下问道。

    “到过海边又怎么样?”人群中有人大声回道,也不知是真见过还是假见过。

    “这里好热闹,聚了这么多的人,莫非是有什么好事情?!”

    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随即就见到一行人从远处朝这边走了过来,为首的一位黑脸彪形大汉,正是此地的主人,东陵王,而同行的人中,韩颖达和郑通这两位大学士都在。

    看到王爷和两位大学士都来了,人群也顾不得再听某人的胡说八道了,纷纷围拢了过去,场上一阵扰攘,响起一片问候寒暄之声。

    江云见了,心中反倒一喜,若是能够引来两位大学士的注目,那么今天不管能不能以理服人,但这在名园中留下一段“佳话”,让名园有所感的目的应是可以达成了,只要如此就足够了,其它的他也不报指望了。

    “好,既然这位仁兄到过海边,那么我就问你一声,在海边见到渔船归来,是先见到那船上的桅杆,还是先见到船身?”江云趁热打铁,连忙拉住那位仁兄,大声问道。

    那位仁兄听了,感觉莫名其妙,道:“什么先见到船上的桅杆,还是先见到船身,这个问题好生奇怪,若是见到,当然是一起见到了,何分彼此先后?”

    江云听了,不由无语,敢情这位仁兄足不出户,根本就没有到过海边,在这里睁眼说瞎话啊。

    “什么,有人在这里大放厥词,说什么大地绕着太阳转,大地是圆的,不是方的?”东陵王来了之后,听人说起某人的奇谈怪论,顿时就感到十分稀奇,这不是纯粹故意抬杠么,就这样的胡言乱语,也聚集了这一大群人,在这里听得津津乐道,大伙儿是不是都太无聊了?

    “小子,原来是你!”

    东陵王大步走过来,当即就认出,原来这位在这里“妖言惑众”,故作惊人之语的人还曾经见过,不就是前些日子在四宜园见到的那个不肯喝酒的少年狂徒?当然此刻他还并不知道,对方还是他三番五次要请来府中的那射雕英雄传的作者。

    “小子,原来就是你在这里大放厥词,说什么大地绕着太阳转,大地不是方的,是圆的?”东陵王又瞪着眼睛质问。

    江云道:“不错,既然日,月都是圆的,为何大地偏偏要是方的,这不是岂有此理吗。”

    众人都相顾无语,就没有见过,这般信口雌黄,蛮不讲理的人。

    江云又接着道:“若是我们始终朝着一个方向走,一直走下去的话,那么我们就会回到出发的原点,若地球是方的,那么我们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到时会出现什么情况,那就是走到大地的边缘,大家听说过这种地方吗?”

    “那是因为大地很大,我们中人穷其一生,也无法走到大地的边缘,你没有走过,为何就肯定大地的边缘不存在?”有人理所当然的道。

    江云笑了笑,道:“既然人穷其一生,都不能到达那大地的边缘,那为什么就一定要断定,大地是方的呢,这又有何根据道理所在?”

    “你说这大地是一个圆的,那又有何实在的根据理由?”东陵王也是好奇,问道,不知对方能够说出一个什么歪理。

    江云扫了一眼四下,说道:“诸位中可有到过海边,见过渔船归来的人?是真正在海边待过的,滥竽充数的就不必提了。”

    “老朽曾经在南海任职,算是在海边待过一段时间的人。”一人走了过来,却是那位大学士郑通。看到他也过来凑趣,大家都感觉十分意外,在众人看来,这样低级无聊的歪理邪说,在堂堂大学士眼中,根本不屑一顾,不值得趟这个浑水的。

    不仅是郑通,一起过来的还有那韩颖达,看到把王爷和两位大学士都惊动了,江云心中已经有了底,这次的目的算是初步达成了。

    “见过熙川先生!既然熙川先生到过海边,那么敢问一声,熙川先生在海边见到渔船归来,是先见到那船上的桅杆,还是先见到船身?”江云行了一礼,便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郑通并没有多想,回道:“先见到船上的桅杆,这是海上行船的一个常识。”

    “回答正确!”

    江云不由高叫一声,看来对方是当真曾经在海上待过,而且有一定的行船经验。众人见了,则不由侧目,这人面对大名鼎鼎的郑老学士,也敢这般胡言乱语,实在是太狂妄无礼了。

    郑通倒是没有计较这些,笑着问道:“不过这和大地方圆,又有什么关系呢。”

    江云道:“当然大有关系,难道熙川先生就没有仔细考虑过,为何海上行船,先见到的,都是船上的桅杆,然后才是船身吗?这其中道理何在?”

    郑通怔了一怔,他还真没仔细想过这其中的缘由,不确定的道:“难道这不是因为海上风浪大,海水颠簸起伏,所以人的视线一时受阻,先看到的都是船上的桅杆,然后才是船身吗?”

    江云摇摇头,道:“不,这跟海上风浪,海水颠簸起伏并没有关系,即使海上风平浪静,先看到的也一定是船上的桅杆,然后才是下面的船身。若只是因为海水颠簸,视线受阻的原因,那么水波涌起之后,必然也有下落之时,这是一个概率,就无法解释为什么总是先看到船上桅杆,而且是随着船越来越靠近,桅杆一点点扩大,然后再看到船身的这种现象了。”

    郑通仔细思索一番之后,觉得对方说的也不无道理,当即就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么这该如何解释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四章 名园留名

    江云道:“若海面是平的,这就无法解释,但若是海面是圆的,这就很好解释了。”

    他当即蹲下身,用鹅卵石在地上划出一道十分平滑的长长弧线,在弧线的一段,划一横表示船身,划一竖表示船上的桅杆。

    而在弧线另一端,他又画了一个站立的人,接着以人为起点,划了一道长弧的切线,解说道:“大家看,人的视线必然是直的,不会拐弯,现在人站在这里,是看不到远处的船的,因为海面是弧形的,把人的视线挡住了,而随着船越行越近,大家看,这个站立的人先看到的是什么呢?”

    一边说,一边在连接人和船的桅杆最上端两点之间,又正好划出一道长弧的切线。

    靠近的人群都纷纷向着地上看去,他画的这个图意思十分简单明了,看到了的人都惊叫道:“先看到的,正是船上的桅杆!”

    江云站起身,淡淡一笑道:“这跟我们看到山坡下来人,一定是先看到对方的头,再看到对方的身子,再看到对方的脚,是一样的道理,这其中原因,就是因为地面是不平的,这个例子就证明,海面并不是平的,为什么海面不会是平的,这正是因为大地不是平的,而是圆的,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吗?”

    “有点意思!”郑通朝着地上瞅了几眼,思索片刻,抬起头来,朝着身旁的韩颖达笑着道。

    韩颖达抚须道:“我倒是觉得,从柳树下跑到枣树下,以及那个马车中的王秀才和李秀才,还有路上走的张举人,到底是动是静,更有意思一些。”

    旁边某位仁兄听到,脸彻底绿了,心说这从柳树下跑到枣树下的茬,能不能不再提了。

    韩颖达或许没有去过海边,或许去过,又没有真正见到过海面上的来船,所以印象不是很深,倒是对刚才听来的关于柳树下跑到枣树下,以及王秀才,李秀才的动静论颇感兴趣,觉得其中颇含着些玄理。

    郑通道:“这么说,韩兄对其所说的这大地方圆论,并不以为然了。”

    韩颖达道:“证据不足,颇有牵强附会之处,不足为信,不过其中的一些奇思妙想,也算难得了。”

    郑通笑笑,他心底里的意见,跟对方也并没有什么不同,虽然江云说的,颇有一些歪理,但还不足以就说服他,毕竟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是这么能够轻易扭转过来的。

    他笑说道:“先前陶大人向我约稿,要写一篇关于本次澹怀园的游园小记,发表在本月的佳文荟萃上,我还正愁不知如何着笔,如今听了这位年轻人的奇谈怪论,倒是一丝儿不愁了,哈哈!”

    他说者无心,另一旁的江云听者有意,闻言却也是暗中一笑,对方的这一篇游园小记一出来,那么自己在这名园中留下一段“佳话”的目标,应是可以圆满达成了,这名园的山水之灵也该有所感,有所回报吧,如此也不枉自己在这里对牛弹琴,费了这么多口水。

    不过心中又暗自嘀咕,不知在这位熙川先生的游园小记中,自己这位“某狂生”如何如何奇谈怪论,异想天开,而他熙川先生如何如何睿智,寥寥数语,戳穿对方的诡辩,好一番敦敦教诲,最后把“某狂生”说的如何如何竟无言以对,不得不“满面羞惭”,彻底心服口服,悉心受教?

    他已经可以预见,在对方的这篇游园小记中,自己这位“某狂生”预先领到的一个小丑角色了,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不在乎,反正他的目的达成就是了,至于大家非要把他说的至理名言当成荒诞不经的奇谈怪论,他除了无言以对,又还能有什么办法。

    “年轻人,有一些奇思妙想,天马行空,不拘一格,本是好的,但不可脱离实际,好高骛远,那就不成其为奇思妙想,而只是无可凭依的风中楼阁,荒诞不经的痴人呓语了。”

    郑通留下这番“语重心长”的评语,然后就屁颠屁颠的走开了,只留下某人站在那里,良久默默无语问苍天。

    韩颖达也走了,东陵王一笑置之,也跟着走了,其他旁观的人群一时也如鸟兽散,该干嘛干嘛去了,没有了热闹可看,他们还留在这里作甚,郑通的评语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人所说的东西虽然稀奇古怪,颇有新颖奇特的地方,但终究只是一些荒诞不经的痴人呓语罢了,听过之后当个乐子就算了,真要当真了,那你就傻了。

    江云也走了,他不走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目的已经达成,还是赶紧去办自己的正事去要紧。

    他的离去无人注意,在众人眼中,这就是一个故作惊人之语,哗众取宠的小丑,如今倒是惊人了,得了熙川先生的一个评价,可惜这评价就不怎样了,这人算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还不走,赖在这里继续丢人现眼不成。

    只不过,还是有一人注意到某人的离去,那就是崔清妍了,看着某人匆匆离去的影子,她眸中现出几丝疑惑,在她直觉中,某人的匆匆离去,完全不像是出乖露丑之后的沮丧失落,灰溜溜如丧家之犬,反倒有一种兴奋激动,狡计得逞的诡异。

    莫非这都是他故意为之?她也是心思通窍之人,联想起先前在竹林中,“教训”对方的那番话,莫非对方是真的听进去了,而且还迅速付诸实施,跑到这里来哗众取宠一番,故作惊人之语,留下一段名园“佳话”,让名园有所感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啼笑皆非,这人至此目的好像是达成了,但是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故作惊人之语,信口雌黄,满篇的鬼话张嘴就来,以致不惜弄得自己更加臭名昭著,身败名裂,这样真的好吗?

    是了。看他此刻鬼鬼祟祟的样子,莫非又是去那竹林,观摩那副李明诚的河洛名园记了,以为这么做了,就能名园留名,让名园有所感了,是不是想得过于天真了,这要是能成那才是怪了。

    “实在不明白,这人怎么想得出这等荒诞怪论,简直匪夷所思!”这时听得有人在议论,原来是郑东白,郭茂,谢奕几人还在那里议论这个。

    “郑兄你还不明白么,那人纯粹就是在故作惊人之语,哗众取宠,作怪媚俗,而邀名射利,此等小人心思,我一眼就可以看穿了。”郭茂不屑的道。

    “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机关算尽,被熙川先生一番训诫,得了一个好高骛远,痴人呓语的评价,名声彻底扫地,士林之中再无立足之地了。”谢奕幸灾乐祸的道。

    “算了,此等无耻小人,不值一提。”郭茂岔开话题,又问道,“东白兄此次驾临洪州,也是听闻城外的白鹿山福地而来吧?”

    郑东白道:“我正欲赴京师赶考,途经洪州,适逢其会,就过来看个热闹。”

    郭茂道:“倒是忘了这个茬,小弟在此预祝东白兄此去,一帆风顺,春风得意,蟾宫折桂而还,也为我江左西道子弟争光扬名!”

    谢奕也在一旁预祝,郑东白扫了旁边的崔清妍一眼,踌躇满志道:“此去京师,天下英才俊杰竞相际会,一争风云高下,东白虽资质驽钝,但也不敢妄自菲薄,落后于人,定要与天下群英角逐黄金榜上,以期不负平生所学,扬名显世,倘若侥幸得遂其志,回来再与诸君痛饮!”

    崔清妍听得眸子中光芒闪动,心说这才是有志男儿的豪情壮语,突然又想到先前哗众取宠,以奇谈怪论诘曲媚俗,哗众取宠的某人,两者之前,相差何其大也,某人的形象在心中更是渺小不堪了。

    郭茂大笑道:“何须回来再痛饮,等稍后就定当与东白兄痛饮一番,一醉方休。”

    谢奕在一旁附和,说了一阵,几人的话题又随之转到这次白鹿山福地一行上去了,对于此次白鹿山福地之行,几人显然都野心不小,期望很大,郑东白是希望能够籍此有所收获,学业大涨,此番进京赴考,把握就更大了。

    而明年就是乡试之年,郭茂,谢奕他们也希望此次白鹿山之行大有所获,为来年的乡试增加胜算。

    几人在这里一时谈笑风生,兴致融融,一旁的崔清妍此际却又有些心神不属起来,那人此刻多半已经是在那竹林中观摩参悟了吧,不知结果会是如何,当然不用多想,结果定然是失败的了。

    这么想着,心里头的好奇心就越甚,这前去窥探究竟的心思竟然就按捺不住,虽然明知道对方的结果定是失败,也忍不住要去看个究竟明白,也许潜意识中,是想亲眼看到那人失败之后的气急败坏,这才心里痛快吧,她这么给自己解释自己这种奇怪的心思。

    “诸位见谅,清妍还有事,暂且失陪了。”这么想着,这一去窥探的心思再也按捺不住,当即就告了个罪,在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转身匆匆离去了。

    “清妍小姐若是有事,请自便。”几人纷纷应道,在崔清妍走后,郭茂注意到,从对面郑东白望向对方离去身影中不经意显露出的留恋,心中突然一惊,心说莫非东白兄也对清妍小姐有意?

    他虽是一介寒门子弟,但却是新晋解元公,才名远播,此去京师,若是再得高中,那么自己还怎么去跟对方争……想到这里,他心中的危机感倒愈是强烈起来。

    此刻澹怀园北边的碑林之中,一行人正在这里流连忘返,大开眼界,沉浸其中,正是严政,朱荣,云鹏等人。

    寻常人哪里能够有进入王府的机会,即使有进入王府的机会,但是能够进入这江左名园澹怀园中一观的机会也不多,如今能够有这么一个机会,几人哪里会轻易放过。

    这碑林之中,多有前贤高士所遗留之石刻手迹,浩然之气长存不泯,几人到了此处之后,就流连忘返,乐不思蜀了,东看看,西瞧瞧,觉得这个极好,那个也妙,根本看不过来,一个人恨不得生出两双眼睛才好。

    正在这里看得心神陶醉,乐不思蜀的时候,这时就见到一人匆匆的赶到了这里,正是那位祝管事。

    祝管事到了之后,转目四顾,在碑林中一阵好找,果然还是让他找到了正在碑林中流连观摩的严政,朱荣,云鹏等这一行人,心中松了口气,快步赶上前来,心急火燎的劈头就问道:“江公子,江公子呢?江公子在哪里?”

    他的喊叫,把正在观摩林中碑刻的严政等人都惊醒过来。

    “江公子呢,江公子怎么不在?”祝管事在几人中好一阵寻找,发现其他的六人都好端端的在,偏偏就少了他要找的那位,心里就不由骂开了,这算什么事啊,不要找的都在,要找的人偏偏就不见,这是纯粹跟我捣乱,过不去么。

    “平川刚才跟我们走散了,现在我们也不知他去了哪里。”面对一副心急火燎之状的祝管事,严政等人虽然奇怪,但还是如实回道。

    “什么,你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在原地好生生待着,不要乱走动,这下人不见了,怎么是好!”祝管事闻言,顿时就有暴走的冲动了。

    “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找找看?”看到对方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虽然还想着观摩这碑林中的石刻,但严政等人也只好暂且放下了,先寻人再说。

    “那还等什么,大家还不快分头去找,若找到了人,就去青溪草堂那边等着!”祝管事吩咐道。

    “平川,平川,你在哪里?”当即有人就一边走去,一边扯开嗓子吆喝起来。

    “我的天,拜托你们,不要这么大声张扬,唯恐人不知好么。”祝管事见了,急的又是一阵跳脚,连忙喝止几人十分不妥的举动。

    严政等人见了,敢情这事还不能大事张扬,还只能偷偷摸摸的找人?当下他们也没再说什么,各自散去,默默的去寻人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五章 名园相助

    此刻的江云,还真被崔清妍料中,又回到了先前的那处偏僻竹林中,再次拿出那副李明诚的河洛名园记,展开在面前,就地观摩参悟起来。

    不知那位崔小姐说的是不是真的,如今自己在名园留下了一段“佳话”,让名园有所感,如今再观摩参悟,就该事半功倍,结果就该有所不同了吧。

    抱着这样的心思,他很快就凝神静气,正心诚意,默念文稿,进入到入定参悟状态之中了。

    观摩真迹,主要便是要引动自身气息,与真迹中遗留气息相互感应,相互之间气息相通,感应越强,那么事情成功的机会就越大。

    而这一次,江云就明显感觉到有所不同,随着自己正心诚意,默念其中的文字,咀嚼思索其中的微言大义,不知不觉沉浸于其中,眼前仿佛现出了一幅幅名园的景物,随着时光流逝,景物也在盛衰兴荣,不断随时而变化,而名园的兴废变迁,而预示着天下王朝的兴废安危,王朝鼎盛时,名园也随之兴盛,草木欣欣向荣,一片风光大好,美景无限,王朝破灭毁败时,名园也随之破灭毁败,或是草木荒芜,彼黍离离,狐鼠出没,或是付之一炬,烈火焚焚,毁于一旦,只留下断壁残垣,满目疮痍,留待后人感叹。

    看来真的有戏!那位崔小姐,没有欺骗我啊,感应强烈的江云心中不由暗喜。

    他此刻心中念叨的崔小姐,这个时候,不知不觉也再次来到了这里,悄然走入了竹林之中,还是在那个原来偏僻角落处,她果然发现了某人,以及那一副悬挂于树枝的李明诚的河洛名园记。

    确定某人当真又在对着这副李明诚的地级真迹观摩参悟之后,她不由又感到一阵啼笑皆非,这人狂妄无边,又呆傻天真的可爱,真的以为这样一来,就令得名园有所感,收取这地利之便,参悟这地级真迹成功了?简直痴心妄想,想得太天真了。

    一个区区童生罢了,偏要无有自知之明,好高骛远的参悟地级真迹,这就已经注定,此事不会成功了。偏偏他不自知,又以为在园中胡言乱语,哗众取宠一番,就能让名园有所感?或许名园有灵,倒是真的有所感,只不过却不是什么美感,好感,而是恶感,坏感,只怕现在名园的草木之英,山水之灵,已经厌恶此人,巴不得把此人赶紧驱逐出去吧,岂还会给予其这个地利之便,让他私心得逞,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崔清妍在这里暗自编排腹诽,存心就想等着看某人的笑话,想象到时对方再次失败,灰头土脸之时,她心中就有一份莫名的快意。

    “呼——”

    正当她在这里暗自编排诅咒的时候,空气中仿佛拂过一抹令人心悸的波动,让她立有所觉,不由吃惊的抬眼朝前望去。

    “好大的气息,难道……”她突然望着前面,呆怔出神,眼眸中已满是止不住的惊讶。

    “哈哈哈——”耳边传来某人一阵放声大笑。

    发出大笑的,自然是江云,此刻的他,却是得其所愿,参悟成功,得了真迹中的文气涌入,体内气息一时暴涨,几乎只在瞬息之间,手少阳三焦经,足厥阴肝经,足阳明胃经这三条一直气息滞涨,进展缓慢的经脉豁然贯通,一阵如暴风疾雨般的翻腾之后,又开始渐渐恢复了平静,就仿佛狂风暴雨过后的云收雨散,但那滔滔的洪水,依旧验证着暴风雨的猛烈。

    终于通了四经,终于不再是不入品流的童生,以后就是正儿八经的三品童生了,此刻的江云一时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一种天下我有的情怀,若是有人见了,定会当面吐一头脸,不就是个三品童生么,费了这么大劲,不以为羞,反以为荣了。

    “他竟然真的成了!”听到对面传来的大笑声,隐匿在一旁的崔清妍却是万般惊讶,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一个区区童生罢了,竟然真的参悟了地级真迹,这听起来就简直不可思议,就她来说,资质已经是千里挑一,不输那些才士翘楚,得到的家族照顾也不少,但在女科得中之前,还从未有过参悟地级真迹成功的例子。

    一个童生,能够参悟地级真迹成功,足以冠上一顶“神童”的头衔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简直没有一点道理啊。从此前的状况看,对方一直也是受困,自己也亲眼见到了对方的失败,但为什么先前在青溪草堂,对方信口开河的倒出那些荒诞不经的奇谈怪论之后,再次回来参悟,就一举成功了,难道这仅仅是偶然吗?

    难道真的是那些荒诞不经的奇谈怪论,让名园留下“佳话”,让名园有所感,从而借助这名园地利,让他一举成功了?

    对此崔清妍感到很是难以理解。她先前跟对方说的名园留名的话,并不是什么奇谈怪论,反而是多有前人验证的经验之谈,但问题是,对方那根本就是出乖露丑,哗众取宠,满嘴荒诞不经的痴人呓语啊,这是熙川先生都已经下了评语的,而这样的荒诞不经之言,就能让名园有所感了?即使名园有所感,那也应是恶感,坏感,反而起反作用才对的啊。

    崔清妍思索良久,也不得其中要领,最后只能归结于,对方确实让名园留下一段“佳话”,让名园扬名了,而这样就已经足以了,至于其人说的是不是荒诞不经的痴人呓语,大概名园之灵是不会计较在乎的。

    这人歪打正着,竟然就成了,她也是彻底无语了,而这时她也彻底佩服起对方的狗.屎运,此人强大的狗.屎运她早就见识过了,对方县试,府试“连中两元”就是一个极好的证明。

    “咦——”等她在这里感概一阵,目光再看向对面树枝上挂着的那副河洛名园记时,感觉到其中的异状,又不禁大为惊讶起来。

    “难道竟然是‘传道’?”她盯着对面那副看上去已经灵性尽失,再也感觉不到任何气息波动的字稿,玉颜再次动容,现出不可思议之色。

    观摩参悟真迹手稿,有所顿悟,大抵有“小悟”,也有“传道”,小悟的话,顾名思义,只是获真迹字稿中的一小部分文气,至此这副真迹字稿对其无甚大用,但依旧还有留待其他人的观摩价值,这也是绝大多数人参悟的结果。

    但传道却不同,值此情况,那么真迹手稿中的文气,会尽数被参悟者所获,真迹手稿中的浩然之气消散殆尽,再没有供人观摩参悟的价值,最多也就只是一副值得纪念收藏的书法作品而已了。

    这种情况极其少见,非得是天时地利人和之下,两者气息感应极为契合才有可能发生。

    崔清妍绝不相信,这人区区童生,参悟了地级真迹也就罢了,竟然还是极为罕见的传道?这说出去,不怕惊呆了一大片,让那些自诩自负的才士俊杰情何以堪。

    所以她是绝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再仔细凝眸向着对面那副李明诚的河洛名园记看去,然而结果让她依旧呆滞无语,眼前的这副河洛名园记,确实已经没有了任何文彩,上面感觉不到丝毫气息,犹如死物,已经形同废品,而就在先前不久,她都能感觉到,上面蕴含的充盈浩大气息,灵韵十足的。

    这竟然是真的,竟然真是传道,崔清妍心里再难以置信,却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天道无常,天意弄人,她脑海中不由闪现出这么一句无奈的话。

    “平川,平川你在吗——”从竹林外,突然传来一道压抑的呼唤之声,来人好像是在找人,但又不敢大声呼喊。

    听着声音越来越近,崔清妍没有再在一旁继续窥探下去,而是转身悄无声息的走了。

    “是谁?”

    听到林子外传来的呼唤声,正沉浸在参悟突破巨大兴奋中的江云惊醒过来,回头一看,正好看到不远丛林处一道一闪而没的玄衣人影。

    感觉那人影有些眼熟,正在这里猜疑的时候,这时远处林木间又现出一道人影,向着这边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捂着嘴低声的喊他,不是那严政是谁。

    江云见到了,不由无语,心说你要喊就大声的喊,怎么喊得像是在做贼似的,简直岂有此理了。

    他走上前,把挂在树枝上的那副李明诚的河洛名园记手稿收了下来,他也已经发现,这副地级真迹已经气韵全无,没有了观摩价值,几成废品了。

    心说可惜了,真是糟蹋了好东西,原本还打算转手卖钱的。当然这只是他一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心思。

    重新收好手稿,江云就走了出去,朝着正四处张望的严政喊道:“严兄,在找我么?”

    严政没寻到人,正要离去呢,听到江云的声音,看到对方的人,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了过来,抱怨道:“平川,总算找到你了,你怎么跑到这没人的地来了。”

    江云没有多说,只是问道:“找我有什么事么?”

    严政拉了他往竹林外便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是那祝管事找你,快跟我去青溪草堂。”

    至于祝管事为什么这么急着要找江云,虽然没有明说,但严政他们这些人都已经猜出一些来了,莫非是王爷要找他?虽然这看似不可思议,但未必没有可能,毕竟对方臭名昭著,也算是大有名声,说不定这位王爷就是好奇心大,非要见识见识这位“名人”呢。

    江云就跟着对方,一起向那青溪草堂走去,虽然他知道,东陵王要见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事,但现在他心中高兴,心说就去见见也无妨,自己怎么说也是在这名园中得了一个大便宜,怎么着也该给主人一点面子吗。

    当两人来到青溪草堂的时候,祝管事早已经在那里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了,他的边上,还站着大管家韩松,脸上神色充满了不善,那冷冰冰的眼神直盯过来,让祝管事一阵大感吃不消。

    王爷已经发了话,若是请不到人,那韩松这位大管家不用再干了,他韩松干不了了,那他祝管事还能再好生生干着?起码得在他韩大管家不干之前,卷铺盖走人。

    等看到江云和严政出现,已经濒临崩溃的祝管事终于如释重负,朝着韩松道:“大管家,人来了!”

    韩松听了,脸色终于和缓了一些,目光落在走过来的江云和严政两人身上,等祝管事把走到近前的江云介绍给他之时,他的目光在对方身上又打量几眼,露出几许惊讶之色,道:“你就是那个江上钓叟?”

    得到对方的肯定答复之后,他没有再说什么,他早就知道,这位江上钓叟其实是一位年轻的童生,只是见面之后,见到对方的年纪轻轻,还是不免有所惊讶,就是这个人,臭名昭著,而且写出那本射雕英雄传,让王爷废寝忘食,痴迷不已?看着实在不像吗。

    “那你就跟我走吧,王爷要见你。”韩松当下也不多说,转身就走,江云也就在后面跟着而去。

    东陵王此刻正在园子的凉亭中跟诸位宾客喝茶畅谈,当然众人喝的是茶,他喝得却是酒,王爷爱酒之名,人尽皆知。

    “韩大学士,你就不必心急了,我已经用了万里传讯,替你飞报京师,言明此地之事,需要借助你之力。皇后已经有了懿旨回来,言明韩大学士你可以盘桓几日,不必心急回京述职之事,看来皇后寿诞在即,听闻沉寂数百年的白鹿山福地现紫气祥瑞,这是喜兆,也是十分欢喜。”

    东陵王说着,就从袖中掏出一份符笺,给韩颖达递去,这万里传讯的符笺自是十分珍贵,一般都是联络紧急事时动用。

    韩颖达接过符笺,略略扫了几眼,就收起来,笑着道:“有劳王爷了。”

    东陵王哈哈一笑道:“不谢,不谢,这还不是为了我江左西道的事吗。”

    韩松此刻已经到了凉亭中,瞅了个空子,就奔上前来,在东陵王耳边低声耳语道:“王爷,那个江上钓叟已经来了,就在亭子外相候。”(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章 正试放榜

    东陵王听了,倒是高兴,二话不说便道:“让他进来!”

    韩松出了亭子,随后就领着一人走入亭子中,等东陵王抬起头来时,看到来人,却是不由一愣,这不是前些时日在四宜园,不给自己面子,不肯喝酒,先前刚刚又在这里大放厥词,说了一些荒诞不经的奇谈怪论的那个年轻狂妄小子?

    “你就是江上钓叟?”他朝着对方发问,一脸的怀疑之色。

    江云一拱手道:“正是,江云见过王爷。”

    “我不相信!”东陵王摇摇头,对韩松道,“你们不要被这人骗了,随便找个人来糊弄本王?”

    韩松吓得脸色煞白,心里一慌,赶忙请罪,心里把那个祝管事祖宗八代都骂上了,这要是真的找错了人,那他可就玩完了,失去了王爷的信任,这个大管家他还能再当下去么。

    “如果没其它事,在下告辞了。”江云才不管对方信不信,不信更好,他还巴不得对方不信。

    “慢着!”东陵王脸色沉了下来,对方这番作派,看在他眼中,更是一种骗子被揭穿的心虚表现,此人竟敢堂而皇之的欺骗他,那他还能轻易的放过了这个骗子?

    “想走,没这么便宜。你可知欺骗本王,该当何罪吗!”他瞪眼喝问道,情不自禁释放出了武者的威压。

    江云却是好整以暇的道:“我不知道,也不须知道。”

    东陵王喝道:“好大胆的狂徒,还敢在这里猖狂放肆,竟然招摇撞骗到王府来了,本王今天非得给你一个教训不可!”

    江云淡淡道:“王爷好大的官威,在下虽然一介书生,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圣人门徒,王爷若是要无罪责罚,那怕是不成的。”

    东陵王道:“好,本王自然会让你心服口服。”当即朝韩松喝道:“你这狗才,还不快去把雍覃夫人请来!”

    韩松不敢多说,当即就应诺一声,转身出了亭子请雍覃夫人去了。

    座中其它的宾客见状,倒没有什么大惊小怪,依旧神情自若的喝茶清谈。

    不一会儿,就见到韩松领着一人走了进来,不是那雍覃夫人是谁。雍覃夫人见到站在那里的江云,露出一抹惊讶,随即就上前去向东陵王见礼。

    “这人竟然招摇撞骗到王府来了,竟然假冒江上钓叟,还请夫人当场指正其人的谎言,看他还有何话可说。”东陵王指着某人,怒气冲冲朝雍覃夫人说道。

    雍覃夫人听明白了怎么回事,明白过来之后,不由有啼笑皆非之感,心说王爷你这不是胡闹吗,没有真凭实据的,凭什么就说人家是假冒的?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挺能理解对方的,刚才这个江云就在园子里大放厥词,胡言乱语了一番,那些荒诞不经的奇谈怪论,她当时也是听到了的,自然也是半点不信,认为是异想天开的痴人呓语,这样一来,王爷把他当作一个招摇撞骗的骗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任谁也会这么想的。

    她还能说什么,只能如实道:“回王爷,江公子正就是江上钓叟,一点不假的。”

    “什么,他真的就是江上钓叟,写出射雕英雄传之人?”这个结果,东陵王实在没有想到,只认为这就是一个哗众取宠,沽名钓誉,为了出名,可以不计一切的无耻小人,胆大包天,招摇撞骗到王府来了,正要狠狠教训对方一顿,没想到,雍覃夫人此刻却是证实了对方的身份,正是那个江上钓叟本人?

    怔了片刻,又看向雍覃夫人,再次问道:“夫人可没看错人,此人真是那江上钓叟?”

    雍覃夫人苦笑,点点头,肯定的道:“王爷无须怀疑,他就是江上钓叟无疑。”

    东陵王这才信了,虽然这个结果令人意外,但相信雍覃夫人不至于骗他

    “那是本王误会了,有劳夫人了!”他讪讪一笑道,雍覃夫人一礼,扫了旁边的江云一眼,就转身退下,出亭子去了,。

    “误会了,误会了!来人,给江公子看座!”东陵王倒也爽快,换了脸色,当即就朝着旁边侍从吩咐道。

    江云道:“不必了,不知王爷相招,有什么事,在下说完就走。”

    东陵王搓了搓手,道:“哎呀,射雕英雄传此书可是出自江公子之手,本王可是十分喜欢啊,本王有一个要求,就是这射雕英雄传太少了,不够看啊,一个月才一本出来,上个月的新书,到现在都还没出来,实在让人等得心焦啊……”

    江云听了不由无语,原来对方要见自己,还真是因为江上钓叟的名声,而且为的不是西厢记,不是聊斋志异系列,而是这射雕英雄传。

    他还能说什么,只能泛泛道:“射雕英雄传乃是在下闲暇偶然之作,不登大雅之堂,若是王爷喜欢,那便去买了来看,若是买不着,那就等着就是。”

    东陵王搓搓手,又问道:“不知江公子现在手头上可有尚未付梓的稿子,能否送来,让本王先一睹为快?”

    江云摇头道:“很抱歉,稿子在下手头上是没有的,只有让王爷见谅了。”

    东陵王闻言,顿时露出失望之色,又问道:“那么敢问这最新一期书什么时候能够出来?”

    江云又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现今忙于院试,闲暇时间实在不多,只能等这一阵忙的时候过去再说了。”

    东陵王闻言,没有得到一个准讯,又是满脸的落寞,这时江云一拱手道:“若是王爷没有其它事,在下就不敢打搅,告辞了。”

    说罢不待对方分说,就径直转身大步出了亭子而去了。

    “喂——高人,高人啊!”看着某人大步离去的身影,东陵王情不自禁连声叹道。

    凉亭子里的一众宾客见了,面面相觑,神色都一片古怪,听闻王爷喜欢一本叫做射雕英雄传的书,看来当真不假的啊,到底是一本什么样的书,不过就是不登大雅之堂的通俗小说,令得王爷痴迷至此?以前虽听闻,但没怎么在意的不少宾客心中此刻倒是起了好奇,生出回去之后,也要寻来一本瞅瞅的心思。

    而且让人意外的是,这本神雕英雄传竟还是出自这个年轻狂妄小子之手?刚才江云在园子里的一番荒诞不经的奇谈怪论,已经让众多宾客都认得他了。

    这么一个满嘴荒唐言,奇谈怪论哗众取宠的人,竟然还写这等不正经之书,是了,以这人狂妄不逊的性子,作出这般离经叛道的事也算正常。

    众宾客在这里各自编排腹诽,江云则是出了亭子,正要径自离去,这时一人走了上来,正是雍覃夫人,唤住他道:“江公子!”

    见到对方,江云忍不住就抱怨道:“夫人为何要把在下的身份透露出去。”

    雍覃夫人一脸歉意道:“妾身这也是迫不得已啊,王爷一直追问你这个江上钓叟的真人面目,妾身推辞不得,也就只有如实相告了,若是给江公子惹来麻烦之处,还请多多见谅了。”

    江云只是随口抱怨几句,倒没再说什么,这时雍覃夫人又吟吟一笑,道:“刚才在此地听得江公子的一番奇谈妙论,实在令妾身大开眼界,耳目一新啊。”

    江云听了,便不由心生警惕,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对方这是打算做什么呢,她不会真的听进去了那些“荒诞不经”的怪论,想要跟自己好好探讨一二吧?

    雍覃夫人此刻还真是好奇,她不相信,那些匪夷所思的荒诞不经言论,真的全是出自对方的奇思妙想,莫非又是重施故技,“抄袭”而来?

    若是这样,她越发认定,对方手头上,真的有一本甚或数本失传的古书秘籍,里面记载的内容价值之高,从对方抄袭的这些惊人之语,就可见一斑,若是有可能,她是不惜再大重金也要求得,想一想,这样的失传古书秘籍经万卷书斋刻印,发行天下,那会引起多大的轰动,给书斋带来多大的利益,想想就令人心动不已。

    所以此刻她忍不住又拐弯抹角,旁敲侧击的试探起来,奈何某人口风紧得很,她实在从对方这里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得知对方的意图之后,江云更是无心纠缠,找个藉口就告辞走了。

    “真是一个狡猾如鳅之徒啊。”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再次试探一无所得的雍覃夫人颇是牙痒痒的。

    “姑姑刚才跟那人说了些什么?”一道清音响起,一人走了过来,不是崔清妍是谁。

    雍覃夫人叹道:“清妍听到先前他的那番奇谈怪论了吗,我想这些奇谈怪论,匪夷所思,荒诞不经,他怎么想得出来,莫非也是从某本失传古书秘籍中抄袭而来的。”

    崔清妍听了之后,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在说,你要是知道,这人区区童生,刚刚一会儿就参悟了地级真迹,而且还是罕见的传道,不知又该作何感想了,不过她又转念一想,这参悟真迹,好像不是能够抄袭作弊的吧,难道这真是一个怪才?

    在这澹怀园的目的已经达成,江云无心多待,当即就径自出了园子,又出了王府,回了借宿的曾府。

    第二天,是正试的放榜之日,虽然后面还有一场复试,但大部分人的结果,却已经在这一场定下了。第一天早上,江云,严政等人用罢府上送来的早餐,就一道前去学宫看榜。

    屋主人曾怀看着几人出门,心中还在琢磨着,到底是自己的易术彻底失败,还是能够測中,今天就差不多有个分晓了。

    只是他心中却并不报多大希望,当初考完之后,他就看过几人的卷子,都平庸无奇,唯独那个严政,青黄二采的虫文,有那么一点点侥幸上榜的希望。

    不多时,江云几人来到了州学学宫广场前。本以为来的已经够早了,但到了地方一看,他们还真不能说是来得早,此刻学宫广场前,已经是人潮涌动,喧嚣热闹了。

    几人也没什么说的,找了一个角落处等着,静待时辰到了,学宫大门开启,然后有提学道的学官前来放榜。

    除了江云和严政,几人的兴致看上去都不高,前时曾怀看卷之后的评语此刻又萦绕在他们心头,让他们感觉不妙,看来有时候提前预知了结果,也不是什么好事,否则此刻起码还有点念想吧。

    严政得的评价是众人中最高的,依着曾怀的意思,还是有上榜的可能,所以他现在无疑还是踌躇满志,颇有期待的。

    而江云此刻在琢磨的,不是上不上榜,而是上榜的名次问题了,若是其他几人都知道他此刻心中的想法,只怕都会十分无语吧,别人关心的都是能不能上榜,某人关心的偏偏是上榜的名次,这是不是太欺负人了,简直岂有此理了。

    但江云还真的在琢磨这事。若是正常来说,凭着那份卷子,上榜根本不是问题,而且应是高中,就是夺个案首,也不在话下吧?

    不过前两次县试,府试的前车之鉴在先,他可不敢抱有这般乐观的态度,心里估摸着,这榜是能上的,不过名次就大有可能不怎么样了,就是再次名列榜尾,他也不会有多少意外。

    几人在这里心思各异的等着,没让他们等上多久,时辰到了,学宫大门随即大开,两个青绿官袍的官员在一群书吏衙役的护拥下走了出来。

    两个官员都是提学道的学官,一人捧着一个黄色匣子装的榜文,分别为甲榜和已榜。甲榜上列名单一百名,已榜上列名单五百名,而最终取中的秀才名单,则是三百名。

    列在甲榜的一百人,基本一个秀才功名已经定下了,不过名次还会有些变动,而列在已榜,就还要由明日的复试再来排定了,到时再刷下三百名,留下两百名,这三百人的中榜名单就可以正式出炉了。

    因为考卷尚是糊名的,也不是正式榜单,所以并没有一个唱名的程序,在一位学官训了一通话之后,两份榜文就由人开始张贴在前面的院墙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章 正试放榜

    东陵王听了,倒是高兴,二话不说便道:“让他进来!”

    韩松出了亭子,随后就领着一人走入亭子中,等东陵王抬起头来时,看到来人,却是不由一愣,这不是前些时日在四宜园,不给自己面子,不肯喝酒,先前刚刚又在这里大放厥词,说了一些荒诞不经的奇谈怪论的那个年轻狂妄小子?

    “你就是江上钓叟?”他朝着对方发问,一脸的怀疑之色。

    江云一拱手道:“正是,江云见过王爷。”

    “我不相信!”东陵王摇摇头,对韩松道,“你们不要被这人骗了,随便找个人来糊弄本王?”

    韩松吓得脸色煞白,心里一慌,赶忙请罪,心里把那个祝管事祖宗八代都骂上了,这要是真的找错了人,那他可就玩完了,失去了王爷的信任,这个大管家他还能再当下去么。

    “如果没其它事,在下告辞了。”江云才不管对方信不信,不信更好,他还巴不得对方不信。

    “慢着!”东陵王脸色沉了下来,对方这番作派,看在他眼中,更是一种骗子被揭穿的心虚表现,此人竟敢堂而皇之的欺骗他,那他还能轻易的放过了这个骗子?

    “想走,没这么便宜。你可知欺骗本王,该当何罪吗!”他瞪眼喝问道,情不自禁释放出了武者的威压。

    江云却是好整以暇的道:“我不知道,也不须知道。”

    东陵王喝道:“好大胆的狂徒,还敢在这里猖狂放肆,竟然招摇撞骗到王府来了,本王今天非得给你一个教训不可!”

    江云淡淡道:“王爷好大的官威,在下虽然一介书生,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圣人门徒,王爷若是要无罪责罚,那怕是不成的。”

    东陵王道:“好,本王自然会让你心服口服。”当即朝韩松喝道:“你这狗才,还不快去把雍覃夫人请来!”

    韩松不敢多说,当即就应诺一声,转身出了亭子请雍覃夫人去了。

    座中其它的宾客见状,倒没有什么大惊小怪,依旧神情自若的喝茶清谈。

    不一会儿,就见到韩松领着一人走了进来,不是那雍覃夫人是谁。雍覃夫人见到站在那里的江云,露出一抹惊讶,随即就上前去向东陵王见礼。

    “这人竟然招摇撞骗到王府来了,竟然假冒江上钓叟,还请夫人当场指正其人的谎言,看他还有何话可说。”东陵王指着某人,怒气冲冲朝雍覃夫人说道。

    雍覃夫人听明白了怎么回事,明白过来之后,不由有啼笑皆非之感,心说王爷你这不是胡闹吗,没有真凭实据的,凭什么就说人家是假冒的?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挺能理解对方的,刚才这个江云就在园子里大放厥词,胡言乱语了一番,那些荒诞不经的奇谈怪论,她当时也是听到了的,自然也是半点不信,认为是异想天开的痴人呓语,这样一来,王爷把他当作一个招摇撞骗的骗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任谁也会这么想的。

    她还能说什么,只能如实道:“回王爷,江公子正就是江上钓叟,一点不假的。”

    “什么,他真的就是江上钓叟,写出射雕英雄传之人?”这个结果,东陵王实在没有想到,只认为这就是一个哗众取宠,沽名钓誉,为了出名,可以不计一切的无耻小人,胆大包天,招摇撞骗到王府来了,正要狠狠教训对方一顿,没想到,雍覃夫人此刻却是证实了对方的身份,正是那个江上钓叟本人?

    怔了片刻,又看向雍覃夫人,再次问道:“夫人可没看错人,此人真是那江上钓叟?”

    雍覃夫人苦笑,点点头,肯定的道:“王爷无须怀疑,他就是江上钓叟无疑。”

    东陵王这才信了,虽然这个结果令人意外,但相信雍覃夫人不至于骗他

    “那是本王误会了,有劳夫人了!”他讪讪一笑道,雍覃夫人一礼,扫了旁边的江云一眼,就转身退下,出亭子去了,。

    “误会了,误会了!来人,给江公子看座!”东陵王倒也爽快,换了脸色,当即就朝着旁边侍从吩咐道。

    江云道:“不必了,不知王爷相招,有什么事,在下说完就走。”

    东陵王搓了搓手,道:“哎呀,射雕英雄传此书可是出自江公子之手,本王可是十分喜欢啊,本王有一个要求,就是这射雕英雄传太少了,不够看啊,一个月才一本出来,上个月的新书,到现在都还没出来,实在让人等得心焦啊……”

    江云听了不由无语,原来对方要见自己,还真是因为江上钓叟的名声,而且为的不是西厢记,不是聊斋志异系列,而是这射雕英雄传。

    他还能说什么,只能泛泛道:“射雕英雄传乃是在下闲暇偶然之作,不登大雅之堂,若是王爷喜欢,那便去买了来看,若是买不着,那就等着就是。”

    东陵王搓搓手,又问道:“不知江公子现在手头上可有尚未付梓的稿子,能否送来,让本王先一睹为快?”

    江云摇头道:“很抱歉,稿子在下手头上是没有的,只有让王爷见谅了。”

    东陵王闻言,顿时露出失望之色,又问道:“那么敢问这最新一期书什么时候能够出来?”

    江云又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现今忙于院试,闲暇时间实在不多,只能等这一阵忙的时候过去再说了。”

    东陵王闻言,没有得到一个准讯,又是满脸的落寞,这时江云一拱手道:“若是王爷没有其它事,在下就不敢打搅,告辞了。”

    说罢不待对方分说,就径直转身大步出了亭子而去了。

    “喂——高人,高人啊!”看着某人大步离去的身影,东陵王情不自禁连声叹道。

    凉亭子里的一众宾客见了,面面相觑,神色都一片古怪,听闻王爷喜欢一本叫做射雕英雄传的书,看来当真不假的啊,到底是一本什么样的书,不过就是不登大雅之堂的通俗小说,令得王爷痴迷至此?以前虽听闻,但没怎么在意的不少宾客心中此刻倒是起了好奇,生出回去之后,也要寻来一本瞅瞅的心思。

    而且让人意外的是,这本神雕英雄传竟还是出自这个年轻狂妄小子之手?刚才江云在园子里的一番荒诞不经的奇谈怪论,已经让众多宾客都认得他了。

    这么一个满嘴荒唐言,奇谈怪论哗众取宠的人,竟然还写这等不正经之书,是了,以这人狂妄不逊的性子,作出这般离经叛道的事也算正常。

    众宾客在这里各自编排腹诽,江云则是出了亭子,正要径自离去,这时一人走了上来,正是雍覃夫人,唤住他道:“江公子!”

    见到对方,江云忍不住就抱怨道:“夫人为何要把在下的身份透露出去。”

    雍覃夫人一脸歉意道:“妾身这也是迫不得已啊,王爷一直追问你这个江上钓叟的真人面目,妾身推辞不得,也就只有如实相告了,若是给江公子惹来麻烦之处,还请多多见谅了。”

    江云只是随口抱怨几句,倒没再说什么,这时雍覃夫人又吟吟一笑,道:“刚才在此地听得江公子的一番奇谈妙论,实在令妾身大开眼界,耳目一新啊。”

    江云听了,便不由心生警惕,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对方这是打算做什么呢,她不会真的听进去了那些“荒诞不经”的怪论,想要跟自己好好探讨一二吧?

    雍覃夫人此刻还真是好奇,她不相信,那些匪夷所思的荒诞不经言论,真的全是出自对方的奇思妙想,莫非又是重施故技,“抄袭”而来?

    若是这样,她越发认定,对方手头上,真的有一本甚或数本失传的古书秘籍,里面记载的内容价值之高,从对方抄袭的这些惊人之语,就可见一斑,若是有可能,她是不惜再大重金也要求得,想一想,这样的失传古书秘籍经万卷书斋刻印,发行天下,那会引起多大的轰动,给书斋带来多大的利益,想想就令人心动不已。

    所以此刻她忍不住又拐弯抹角,旁敲侧击的试探起来,奈何某人口风紧得很,她实在从对方这里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得知对方的意图之后,江云更是无心纠缠,找个藉口就告辞走了。

    “真是一个狡猾如鳅之徒啊。”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再次试探一无所得的雍覃夫人颇是牙痒痒的。

    “姑姑刚才跟那人说了些什么?”一道清音响起,一人走了过来,不是崔清妍是谁。

    雍覃夫人叹道:“清妍听到先前他的那番奇谈怪论了吗,我想这些奇谈怪论,匪夷所思,荒诞不经,他怎么想得出来,莫非也是从某本失传古书秘籍中抄袭而来的。”

    崔清妍听了之后,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在说,你要是知道,这人区区童生,刚刚一会儿就参悟了地级真迹,而且还是罕见的传道,不知又该作何感想了,不过她又转念一想,这参悟真迹,好像不是能够抄袭作弊的吧,难道这真是一个怪才?

    在这澹怀园的目的已经达成,江云无心多待,当即就径自出了园子,又出了王府,回了借宿的曾府。

    第二天,是正试的放榜之日,虽然后面还有一场复试,但大部分人的结果,却已经在这一场定下了。第一天早上,江云,严政等人用罢府上送来的早餐,就一道前去学宫看榜。

    屋主人曾怀看着几人出门,心中还在琢磨着,到底是自己的易术彻底失败,还是能够測中,今天就差不多有个分晓了。

    只是他心中却并不报多大希望,当初考完之后,他就看过几人的卷子,都平庸无奇,唯独那个严政,青黄二采的虫文,有那么一点点侥幸上榜的希望。

    不多时,江云几人来到了州学学宫广场前。本以为来的已经够早了,但到了地方一看,他们还真不能说是来得早,此刻学宫广场前,已经是人潮涌动,喧嚣热闹了。

    几人也没什么说的,找了一个角落处等着,静待时辰到了,学宫大门开启,然后有提学道的学官前来放榜。

    除了江云和严政,几人的兴致看上去都不高,前时曾怀看卷之后的评语此刻又萦绕在他们心头,让他们感觉不妙,看来有时候提前预知了结果,也不是什么好事,否则此刻起码还有点念想吧。

    严政得的评价是众人中最高的,依着曾怀的意思,还是有上榜的可能,所以他现在无疑还是踌躇满志,颇有期待的。

    而江云此刻在琢磨的,不是上不上榜,而是上榜的名次问题了,若是其他几人都知道他此刻心中的想法,只怕都会十分无语吧,别人关心的都是能不能上榜,某人关心的偏偏是上榜的名次,这是不是太欺负人了,简直岂有此理了。

    但江云还真的在琢磨这事。若是正常来说,凭着那份卷子,上榜根本不是问题,而且应是高中,就是夺个案首,也不在话下吧?

    不过前两次县试,府试的前车之鉴在先,他可不敢抱有这般乐观的态度,心里估摸着,这榜是能上的,不过名次就大有可能不怎么样了,就是再次名列榜尾,他也不会有多少意外。

    几人在这里心思各异的等着,没让他们等上多久,时辰到了,学宫大门随即大开,两个青绿官袍的官员在一群书吏衙役的护拥下走了出来。

    两个官员都是提学道的学官,一人捧着一个黄色匣子装的榜文,分别为甲榜和已榜。甲榜上列名单一百名,已榜上列名单五百名,而最终取中的秀才名单,则是三百名。

    列在甲榜的一百人,基本一个秀才功名已经定下了,不过名次还会有些变动,而列在已榜,就还要由明日的复试再来排定了,到时再刷下三百名,留下两百名,这三百人的中榜名单就可以正式出炉了。

    因为考卷尚是糊名的,也不是正式榜单,所以并没有一个唱名的程序,在一位学官训了一通话之后,两份榜文就由人开始张贴在前面的院墙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七章 意外的名次

    在书吏衙役张贴榜文的时候,下面的人群就开始骚动了,大家都争着往榜文前挤,看榜的人实在太多,江云,严政等几个也是使劲的往前挤,直到彻底挤不动了,才停了下来。

    好在那榜文贴的够高,写得足够大,站在很远就能够看到,有目力好的,倒是不用多挤。

    自从昨天澹怀园参悟那副李明诚的河洛名园记,有所顿悟,如今四经全通,与此自身体质也带来明显的变化,其中之一就是耳聪目明,此刻江云站在人群中,抬起头远远张望前面的榜文,看清上面的文字并不怎么费力。

    榜单有甲榜和已榜,他自然而然就朝着已榜看去,看的时候,也是下意识的从榜尾看起,实在是有前面的两次前车之鉴,觉得还是先从榜尾看来的省事。

    “丙,第一百三十九号”这是已榜榜尾最后一名的考场座位号,因为考卷糊名,此刻榜上写的都是考场座位号,并没有写出人名。

    江云的考场座位号是戊字区第三百六十一号,很显然榜上这个名次不是他,他心中暗道,看来这次自己并不是榜尾啊。

    “丙字区第一百三十九号?”他在心里默念了一下,怎么觉得这个座位号有些耳熟呢,突然心中一动,扭头朝身旁的严政问道:“严兄,你的考场座位号是什么?”

    严政此刻也正伸长脖子,使劲的往前面的榜单上瞅,闻听江云之言,随口就道:“丙字区第一百三十九号!”

    江云一听,丙字区第一百三十九号?这不就对上了吗!难怪自己感觉有些耳熟,此前好像听严政他们谈话时,说起过各自的座位号。

    确认之后,他不由无语,原本这个属于自己的榜尾名次,倒是被这严政给抢去了。

    看到对方还在费力的在榜上搜寻,江云不想让对方多费功夫,便告知道:“严兄,不必多看了,已榜最后一名就是你了。”

    严政听着一愣,当即就依对方之言,朝那已榜上榜尾最后一名看去,只见那里清楚明白的写着“丙,第一百三十九号”的字样,在心里一对,可不就是自己的座位号吗。

    看到这里,严政长吁出一口气,先前的紧张一时尽去,露出如释重负的欣悦笑容。

    “恭喜了,严兄!”旁边的朱荣,云鹏等人得知之后,羡慕之情溢于言表,纷纷道贺起来。

    “哈哈,没说的,等下东来居愚兄请客!”高兴之下,严政爽快的道。

    江云一阵无语,敢情这榜尾,还真是香饽饽啊,这还不是正式榜单呢,但瞧那严政得意高兴之状,就不提了。

    他没多理会,径自继续看起榜单,这次他目光又落向了甲榜,同样看的是榜尾最后一名。虽是甲榜榜尾,但比起已榜榜首都要高大上得多,只要名列甲榜,不出意外,一个秀才是跑不掉的了,但即使名列已榜榜首,依旧有最终被刷下榜单的可能,这两者之间,其实是质的区别了。

    在看过已榜榜尾之后,江云的目光直接又落在了这甲榜榜尾上面,不是他偏好榜尾,只因为前两次的前车之鉴,他只能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摩那主考官的恶趣味了。

    现在他倒是希望,这甲榜榜尾的名次是自己的就好,这样就可以彻底放心了。

    “戊,第三百一十六号”甲榜榜尾赫然写着这般的字样。

    江云乍一看,心里就一惊,自己竟然真的又是榜尾?等再仔细一看,好像又有点不对劲,他拿出自己的考场座位号再仔细瞅了几眼,上面清楚的写着“戊第三百六十一号”,再看前面的甲榜榜尾,却是“戊第三百一十六号”,好像差不多,但却是截然两人。

    虚惊一场,原来这个甲榜榜尾也不是自己。江云明白过来之后,不知是什么滋味,他其实倒是希望,这甲榜榜尾是自己的了,这样起码就不用再担心了,明天的复试也不用担心了。

    但毕竟不是,没办法,他只得继续从榜单上找,这次他目光重新落向了已榜,从已榜末尾开始依次往上看,这是他所认为的最省事的顺序。

    原本以为应该很快就会看到代表自己的考场座位号,但是目光一直往上,却始终没有看到期望中的那个座位号。若是写的名字还好些,这密密麻麻的座位号排列在一起,看得久了,直令人眼晕啊。

    其他几人也在费劲的搜寻榜单,已经知道自己中榜的严政此刻倒是轻松了,没事之下,便问了其他几人的座位号,帮着查找,江云的他也问了,虽然他觉得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当然,他虽然问了其他几人的座位号,但其实也只是做做样子,根本没有心思真的去仔细查找,几个人的座位号甚至都没有仔细去记,因为他已经深信了当初屋主人曾怀看过诸人考试文章之后的话,他是曾怀口中唯一一个有上榜希望可能的人,他都已经名列榜尾了,其他人还会有上榜的可能吗?若不是担心实在打击众人,他都忍不住要催促众人走了,不用白费力气的看了。

    而此刻江云,还在努力的看榜,目光在已榜上逐个查看,一直往上,等看到榜首第一名,整个已榜已经全部看完,但他依旧没有看到代表自己的座位号。

    这个结果让他多少有些吃惊,又有些悬心起来,难道自己这次真的名列甲榜?又或竟是落榜了?

    落榜了,这不可能,否则他真要大闹一场的,那么就真的在甲榜中了?在一阵患得患失的心情下,他目光又落向了甲榜。

    严政偶然回过头,看到某人一副“失魂落魄”之状,心中就暗感好笑,曾前辈不是已经说了吗,明明白白的没什么指望了,心里也该有个数了,早就该坦然接受这个结果了,还这般念兹在兹,患得患失的,不是很可笑么。

    江云自然不知他的心思,此刻目光里落在甲榜上,依旧是从榜尾倒数看起,这是他认为的最省事的顺序。

    整个甲榜,不多不少,一共一百个名字,比起已榜少了许多,江云从榜尾逐次往上,一个个看去,一直没有看到代表自己的座位号“戊第三百六十一号”。

    随着看到高处,剩下的名单越来越少,已经都快要进入前十名了,依旧没有看到自己座位号的江云,原本的信心也在一步步的丧失,心中开始彷徨不安以及积聚愤怒,难道这一次,主考官学政大人,真的把自己黜落了,把那么一份上佳卷子黜落了,简直岂有此理啊!

    前十名,前五名,前三名,前两名,前一名……

    江云的心已经沉落谷底,迹近绝望了,难道是刚才已榜自己没看仔细,漏过去了,抱着这仅余的一丝侥幸,他已经准备回过头,再去仔细看一遍已榜了。

    而这时他的目光就落在了榜首第一名的位置,等看到上面清晰明白写着的座位号,他就愣住了。

    呆愣了足足十数息的功夫,他突然从怀中又翻出自己的考场号牌,仔细瞅了几眼,再抬头朝着前面榜单上榜首第一的位置仔细看去。

    自己的号牌上清楚明白的写着“戊第三百六十一号”,再看前面榜单的榜首第一的位置,同样清楚明白写着“戊第三百六十一号”的字样,两者竟一模一样,半字不差。

    这什么意思,这是自己榜首第一的意思了?过了好半晌,江云才消化了这么一个完全超出他意料之外的结果。

    自己竟然是榜首第一,本次院试的案首?当然,现在这个榜单还并不是最终正式结果,但一般最后的名单却不会有多大的改变,起码这甲榜不会有多大的变化,退一万步说,他的秀才功名已经毫无疑问到手了。

    至此,他不由长吁出一口气,这个心彻底放下了,名次如何,并不重要,只要能上这个文华榜,有秀才功名就足矣了,只是这个突然掉下来的案首第一,还是给了他太大的惊喜意外,仿佛一个天上掉下的大馅饼,砸的他一时脑子闹哄哄的,晕头转向不知东西了,过了好半晌才消化接受了这个结果。

    只是,转眼间他忍不住就又有骂娘的冲动了,若是早知道这样,第一个看甲榜榜首,不是最省事了,何至于从已榜榜尾看起,一直看完到已榜第一,又从甲榜榜尾看起,一直看到甲榜第一,把整个榜单都看了一个遍,才看到自己的名次,这多费了多大的劲啊。

    当然,这只是他心中的一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怨念,若是其他的人知道了他的想法,只怕把他一脚踹到九霄天外的心思都有了,得了一个榜首第一还不够你臭屁的,还在这里唧唧歪歪,那整个榜单看完,都没有看到自己名字的,又该怎么说?

    真是想不到啊,江云又开始浮想联翩了,自己好歹也是榜首第一了,这次该是扬眉吐气,激昂青云了,想到几天后正式榜单一出来,自己一鸣惊人,引来无数人惊呼侧目,目瞪口呆,想起那场面,江云就十分的解气,期待的很,沉寂在一阵飘飘然的春风得意当中,不知今夕何夕了。

    过了好一阵,回过神来,感觉四下又有些不对劲,转头四顾一看,只见朱荣,云鹏几人都是站在那里垂头丧气,默默无言,一副士气低落之状,有人也在用异样古怪的神情看着他,很显然,某人先前的一番反应,让人看着实在太奇怪了。

    江云一看这场面就不难猜到,除了严政之外,其他的人确如那曾怀所言,名落孙山了。

    “怎么样,大家的结果都有了么。”虽然明知了结果,江云还是要问一问的,这不是故意往众人伤口上撒盐,而是表示一种关心的姿态。

    “没中,来回看了两遍了,都没看到,已是落榜无疑了!”

    “唉,名落孙山了啊,看来只有等来年再卷土重来了。”

    “罢了,一切休提,只有回去再发奋了……”

    果然,众人都唉声叹气的,一片哀鸿遍野,士气低迷。不过倒是没人询问江云的结果,这明摆着的结果,有什么好问的,问了不是明明白白的给人添堵,自讨没趣么。

    “哈哈,我中了!那个甲榜第七十三名就是我!”

    “中了,中了,老天有眼啊!”

    “贺兄,看你一脸的喜色就知道,定然高中了吧,多少名次?”

    “不敢,不敢,那甲榜上第四十六位的就是我……”

    “呀,温兄是说,那个甲榜第二十三名的就是你?”

    ……

    旁边不时传来一些中榜之人的惊呼,欢喜大叫,让几个落榜的人听在耳中,更是心里酸溜溜的,委实不是滋味。

    “小弟这次侥幸,那甲榜第十五名的就是鄙人了!”这时听到旁边又有一位白衣年轻士子神色喜不自胜的在向四下的同伴说道,春风得意之状难以掩饰,也无须掩饰,这个时候,是属于胜利者的。

    “吹牛的吧,你说你是甲榜第十五名,人家就信了?鬼才信呢!”旁边听到的云鹏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落榜之后的他心里本就不痛快,有这样的怨言也不足为怪。

    哪知他的嘟囔还真被那位仁兄听到了,当即就朝着这边看来,呵呵一笑道:“这位仁兄落榜了吧,自己落榜了,不要以为别人也跟你一样啊,总是有上榜的人吧,在下侥幸,就是上榜的人中之一。”

    云鹏气得脸色涨红,浑身哆嗦说不出话,对方的话简直诛心啊,只感觉心口被剜了一刀,那种痛不可言喻,可惜还不可反驳,若是再质疑,对方丢出自己的号牌,那不是啪啪打脸,更丢人了。

    江云在一旁看不过去了,忍不住发话道:“不就是甲榜第十五名吗?很了不起?人家甲榜第一的都没说话呢!”

    “哟,还有人不服气是吧!”那位自称得了甲榜第十五的白衣年轻士子脸上满是戏谑的笑容,瞅着江云道,“不消说,这位仁兄也落榜了吧,怎么听得这话,这股味,这么酸呢?”

    一边说,一边夸张的用手直扇着鼻子,引来旁边同伴和看热闹的人一阵哄笑。(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八章 低调的榜首

    江云淡淡的道:“很酸吗,还有更酸的呢。人家得了案首第一的,都默默无闻,不敢作高声语,不欲人知,不就是得了一个甲榜十五么,有什么值得炫耀,大声宣呼,唯恐所有人不知道似的,真是满桶水不响,半桶水哐荡响啊。”

    “酸,看这酸的,都要酸掉大牙了!”那个白衣年轻士子捂着腮帮子,一副夸张的表情,又引来旁观者的一阵大笑。

    “这位仁兄,实话告诉你吧,酸是没有用的,像你这般人,也就是只有落榜的份,再怎么酸,也改变不了这个我高中了,你落榜了的事实。我大声宣呼怎么了,我中了甲榜十五名,我高兴,难道还不能宣呼几声,心有所感,发乎于声,此乃正常之事,偏偏要有酸才出来,说三道四,其行可笑,其言可悲,其人无一可取也!”那白衣年轻士子趾高气扬,侃侃而谈,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看着面前自以为是,趾高气扬的这位仁兄,江云很是一阵无语,心说要是我此刻把考场的号牌亮出来,不知会不会亮瞎了某狗眼。

    他淡淡的道:“我还是那句话,行事不要过于嚣张跋扈,太过自以为是了,要是你这话是跟榜首第一说的,人家亮出考场号牌,足以让你羞得无地自容,斯文扫地了。”

    “啧啧,酸,看这酸的!”白衣年轻士子一脸的可笑又可怜,摇头怜悯道,“你这样的人,自己没这本事,只管拿榜首第一来说事,很有意思么,不觉得此举可笑可怜,可悲可叹。我对案首兄,自然佩服敬意,见到了恭恭敬敬,客客气气,但对于你这样的落榜酸才,却是没必要这般客气的。”

    江云不由无语,看着对方这么一副送脸上.门的样子,心里想着要是不打一打,是不是太辜负对方这么一番美意了。

    “平川,走了,这种侥幸得志的小人,不必多理会。”严政,朱荣,云鹏已经无心在这里待下去,打算离去了。

    “哟,看这酸的,中榜了谁不得志,你要上榜,说不定还比我更得志呢!”那白衣年轻士子看着几人离去,又满脸轻蔑不屑的讥讽道。

    “方兄,几个落榜之后妒忌泛酸的酸才而已,不值得跟他们较真。方兄此次高中甲榜第十五,从此就是鹏程万里,青云直上可期,等下我们就去喝酒,好生庆祝。”白衣年轻士子旁边有人笑说道。

    白衣年轻士子呵呵一笑道:“谁跟他们当真了,就是逗他们玩呢,就凭他们这种货色,一辈子也别想中榜!”

    江云已经打算转身走了,此刻突然又停了下来,转身走了回来,从怀中掏出自己的考场号牌,亮在对方眼前,说道:“看清楚了,学学人家榜首第一,真的一向很低调的哦。”

    白衣年轻士子一愣,目光落在面前的考场号牌上,上面清晰明白的写着一个考场座位号,在他看过之后,还没有回过神来之时,对面的人又已经收了号牌,转身扬长而去了。

    “戊第三百六十一号”,这就是白衣年轻文士看到的对方考场号牌上的座位号。

    只是看到是看到了,他一时不明白,对方这是什么意思,亮出一个破牌子,以为就能吓唬到人,这人是不是失心疯了吧。

    他感觉一阵滑稽可笑,本不想再理会,但目光还是下意识的回到前面的榜单,落到那榜首第一的位置,那里清楚明白的同样写着一个座位号“戊第三百六十一号”。

    “咦?”等他看清,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一下子愣住了,眼前的这个座位号看着如此熟悉,很快就跟脑海中看到的那人考场号牌上的座位号重合起来。

    “天啊,那人竟真是这甲榜榜首?”白衣年轻士子的脸色一下子刷的煞白,血色全无,耳旁已经响起啪啪啪的一阵脆响,那是无形中有一双大手在打自己的脸,打得啪啪作响,都肿了。

    “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他喃喃自语,神情陷入呆滞。

    “方兄,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旁边的同伴看出对方的不对劲,纷纷询问。

    白衣年轻士子回过神来,清俊的玉面上羞愤难当,抬头四顾张望,可是场中人潮涌动,哪里还能找得到对方的身影。

    他心里忍不住就要骂娘了,你说你一个榜首第一,还不够你得意臭屁的,你早说出来不就得了,偏偏就要藏着捏着,不欲人知,这样倒罢了,还要装成一个落榜的酸才,来戏弄人,这样真的好吗,简直是岂有此理了,你不装会死啊。

    白衣年轻士子在这里满怀怨念,编排腹诽不已,已经走出人群的某人此刻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心说这是谁在念叨自己呢。他不知道的是,因为他的原因,深受过度刺激,心怀怨念的某人,从此成了案首一生黑。

    严政没有食言,虽然只是已榜榜尾,也还不是最终榜单,但已经足以让他高兴坏了,从学宫广场看榜回来之后,就到了住所附近的酒楼东来居,做东请客。他们这七人中,正试过后,只有他一人上榜,这个客他不请谁请啊。

    坐在酒席上的江云很想说,这个东我做了,但是看到严政兴致高昂,一副心安理得做东的样子,他就懒得去跟对方争了。

    在东来居吃喝一顿之后,众人又都回了借宿的白马巷曾府,他们进屋的时候,屋主人曾怀正坐在前院大厅,悠闲的呷着茶。正等着他们回来的。

    见到大厅坐着的屋主人曾怀,几人纷纷上前见礼。

    “你们都看榜回来了,结果如何?”曾怀看着众人,带着几分期待的问。

    见他问起,几个人都是有些面上无颜,还是朱荣说道:“实在惭愧,不瞒曾前辈,我等几个才学不足,果然如前时曾前辈所言,都落榜了,只有严兄一个人上榜了。”

    严政也道:“在下侥幸上榜,却是名列已榜最后一名,实在惭愧。”

    对于这个结果,曾怀并没有任何意外,反而是在意料之中,心中暗道果然如此,不过总还是有一人上榜了,这说明自己的易术还没有完全宣告失败。

    不过就是这个严政,也仅仅是名列已榜最后一名,实在是险之又险,差点就落榜了,直接宣告自己的易术失败,这么说,后面的情况还不容乐观,自己的易术看来还是不精啊。

    不过,也许明日的复试,对方发挥优异,那么还是有几分上榜希望的,曾怀这么想道。

    “只有一人上榜了啊。”他随口说着,目光在几人身上一扫而过,经过江云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多停留了一下。

    其实在他的直觉中,总有一种古怪的感觉,要说面前诸子中,有一人能够中了秀才,最大可能是这位有点看不透的青衫少年才是,可惜已经看过对方的卷子,过于平庸,不足以上榜,如今结果也是证明了自己的预测。

    在曾怀看过来的时候,江云本想说什么,不过转念一想,心道说什么呢,难道直言说自己中了甲榜榜首第一?这说出来,是不是实在过于惊世骇俗,太不好意思了。

    呃,好像这事总是会真相大白的吧。不过最后江云还是忍住没说,这事不到最后,还是不想说出来,实在不好意思啊。

    “在下也侥幸上榜了。”他这时就说道,当然中了甲榜榜首的事,未免惊着大家,就没说。

    这话一出,依旧让屋子里的人都吃了一惊,纷纷向他看过来。

    云鹏讶然道:“平川,你说什么,你也上榜了?”

    面对众人各个狐疑的目光,江云点点头,道:“嗯,是上榜了。”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心说这不可能吧,怎么先前都一直没有听到你露出什么口风,现在你倒是来说自己上榜了,这不是胡闹么,吹牛也不是这么吹的吧。

    “平川,你真的中榜了?先前怎么你没说?”严政也吃惊问道,心中大半是不相信的,只觉得对方不可理解,这个时候,吹这个牛,有什么用,有什么意思呢。

    江云道:“你们没问,我就没说了。”

    大家听了,又是无语,心说这还用问么,就是自己你上不了榜,所以大家都不问,免得你面上无颜啊。

    曾怀此刻也露出几丝诧异的表情,看向对方,饶有兴致的道:“江小友真也上榜了?”

    江云点点头,道:“是的。”

    再次得到他肯定的答复,众人都面面相觑,半信半疑,若说不信,这事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明日就要复试,也只有上了榜的才有进入复试的资格,对方不至于这般无聊,没有上榜愣要说自己上榜,到时谎言揭破,如何自处。

    但若说就此信了,众人也是实在不能,特别是曾怀,对方的那份卷子文章,他已经看过,不论是望气之术,还是实质内容,都只是一篇普通的青色虫文,并不足以出众,要想在这众多考生中杀出,根本是办不到的。

    就严政那篇青黄两彩的虫文,也仅仅是位列已榜榜尾,对方这篇单一青色虫文,还能上榜,名次在这严政之前?

    曾怀心中猜疑不已,一时哪里想到,对方抄给他的卷子文章,本就是故意遗漏篡改了最后画龙点睛的一段,没有这最后画龙点睛一段,整篇文章就失色不少,有了,则大为增色,足以成就一篇绚烂华章。

    “那么,平川你的名次如何,位列已榜第几?”有人就问道,直接问对方位列已榜多少,当然是根本不相信,对方还能上甲榜了。前时曾前辈已经预测对方必然落榜了,对方此刻意外上榜,那么能上已榜已是侥幸,难道还能上甲榜不成。

    “名次么,还可以!”实在是不想惊着大家,江云只得这么含糊的说,心里头突然有些怨念,考得这么好作甚,看如今这事闹的。

    见他具体名次都不愿如实透出,众人更是怀疑起来,已经大半认定,对方就是在当场说谎,这看起来虽然十分可笑,但其实也能够理解,对方素有迂腐呆气之名,此际一朝落榜,心里定然承受不住,然后便心生各种幻想,或者是自我欺骗,到最后连自己都分不清真假,相信自己是真中榜了。

    想到这里,众人看向某人的目光就充满了怜悯,顾及对方颜面,大家倒是没有说破,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心照不宣的把这当作了一个不必当真的笑话。

    第二天复试的日子,其他几人都已经没事了,这次院试对他们来说已经结束了,只有严政,踌躇满志,准备充分,一大早起来,洗簌吃罢,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出门赴考。

    其他的人也都起来,替他壮行,等出门的时候,大家无语的发现,江云也收拾好了,背了书笈出门。

    “平川,你这是要去哪?”有人问,以为对方这一大早起来,莫非就是准备打道回府了。

    江云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去参加复试了。”

    众人听了无语,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想,就让对方再沉浸在梦中一会儿,也不必做这个打搅美梦的恶人,等对方到了考场,不得其门而入,自然就会清醒过来了。

    曾府门外,依旧已经备好马车,屋主人曾怀的照顾,实在没得说,当然,现在他易术是否彻底失败,还是有一线生机,还全指望在严政的这次复试上,自然关怀备至,至于江云,他也是全然不作念想了,认为对方是考试落榜,一时打击太大,入了魔障了。

    这种事在科举考场上也并不少见,只能等事情过去,对方慢慢的舒解了。

    江云,严政两人上了马车,不多说马车启动,载着两人,向着学宫方向驶了过去。

    “平川,看开点,科举之事,总是变幻莫测,不能尽如人意,中榜固可喜,落榜亦欣然,这才是我辈读书人所应有的气度胸怀。一次失败也没有什么,回去之后努力发奋,来年再卷土重来就是了。”马车上,严政劝慰对方道。

    “严兄说的是,正该如此。”江云还能说什么,只能附和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九章 谁是榜首

    马车咕噜噜前行,不多时,到了州学学宫。今天的学宫大门前,自然不会有先前那么多人,今天的复试,考生是正试上榜了的六百人,其他没在榜上的,已是彻底落榜,只能等待来年了。

    六百人也不少,学宫大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学子考生,三三两两的候在那里,等待学宫大门开启。

    马车远远的在道旁停下,江云,严政两人下了车,马车就径直回府,两人便向学宫大门这边而来。

    严政此刻的心思颇有些复杂,目光瞥过旁边的江云,心里已经在寻思,等下学宫大门打开,进场的时候某人被拒之门外,美梦惊醒,到时又会如何收场,是否会承受得了这现实的打击,到时该怎番开解。

    江云哪里知道对方的心思,径直向学宫大门前走去,到了近前,就找了一个角落处停下,静待时辰到来,大门开启。

    毫无疑问,此刻候在大门外的,都是正试上榜,今天来参加复试的考生,场上的气氛倒是显得一片平和,三三两两谈笑风生的多有。

    复试的录取率很高,六百人中有三百人能最终中榜,得秀才功名,特别是那甲榜上的一百人,一个秀才功名已经基本到手,那么到时放榜,在场的人只要得中,就是同榜同年了,这就是一份人脉关系。

    大家在这里轻声细语,特别是那些中了甲榜,再无顾虑的学子考生,隐隐都聚在一起,谈笑风生,已经开始互相攀谈起了交情,丝毫没有复试即将到来的压力,对他们来说,今天的复试,只是走一个过场而已,只有那些位列已榜上的,才要战战兢兢郑重对待。

    “榜首到底是哪位仁兄,还不快快现出原形,让我等也好好生仰慕一下?”人群中有人在大声发话,这些人聚在这里,互相通报自己的名次,这个说是甲榜第九,那个说是甲榜第十三,另外又有人说是甲榜第五等等,反正说来说去,就是没有人站出来,承认自己是榜首第一,这让人更是起了好奇之下,要见识见识这位榜首的仁兄。

    众人面面相觑,依旧没有人应声,只是人群中有一位白衣年轻士子,脸上闪过一抹不经意的异色,心中忍不住就想骂娘了,这位就是昨天被某人刺激太过,已经成了案首一生黑的那位仁兄了。

    “也许是案首的这位仁兄还没有到吧。”有人说道。

    “应该是了,只是不知道此人是哪个了,是了,云阳府的府试案首曹鼐曹兄还未到,莫非就是他?”

    “也许吧,不过也未必。”

    ……

    这些人在这里轻言细语的议论,另一边江云和严政听不到,即使听到了也不会多理会,严政此刻已经开始为接下来的复试担心了,说他不紧张,那也是假的,而江云呢,更不会站出来,说自己就是案首了,那实在太惊着人,太不好意思了。

    他正漫无目的的在心里数着羊,这时旁边的严政用手肘碰了他一下,朝着某个方向努了努嘴,江云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看去,就见到不远处朝着这边正走来一行人,来的是熟人,正是那清河四英,章安三子等人。

    看来他们也都上榜,来参加今天的复试了,这个结果也并无意外,这几人不得不说,才学还是有的。

    江云并不想多理会,别过头当作没看见,但他不想多事,有人却不会放过,当这一行人走过来,看到旁边站着的严政和江云,主要是看到了原本不应该站在这里的某人,显然一阵惊讶,纷纷停下了步子。

    “咦,这不是曾经被王府驱逐扫地出门的清河七怪中的两位么,想不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你们?”首先上前来找茬嘲弄的,不是闵玮,而是那位章安三子中的陶承学。

    若是以前,被对方这般羞辱,当众揭伤疤,严政肯定忍不了,但是如今他也是曾经王府的“座上客”,还曾到那大名鼎鼎的澹怀园转过一圈的,眼界胸襟自然就高了,眼下陶承学的挑衅,在他看来也就是无聊可笑,不值一哂了。

    “哟,这不是没有得到大名鼎鼎的韩荆州,韩大学士评价的陶兄么,没想到在这里见到,幸会幸会!”他当即也以牙还牙,揭着对方的伤疤。

    陶承学被对方呛了一口,却作声不得,自己没得到韩荆州的评价,对方说的实话啊,他能反驳什么。

    “当初王府一别,又过了多日,严兄风采依旧啊。是了,在下这次侥幸名列甲榜第十九位,不知严兄位列多少?”陶承学继续揭着对方的伤疤,同时不忘炫耀一番。

    严政听了,却是吃了一惊,对方竟然名列甲榜第十九位,在这济济多士的院试中,还真是不简单啊。

    他一时也作声不得了,吹牛皮也是要有真才实学的,他一个已榜榜尾,能说什么,说出去只是丢人罢了。

    “甲榜第十九,就很了不得么,值得在这里大声的炫耀,唯恐人不知?人家案首第一都没有发话的。”这时从旁边冷不丁的传来一道慢悠悠的声音,正是江云所发。

    “哟,这不是我们的天真兄吗,幸会幸会,实在是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天真兄啊!”陶承学这是真的吃惊,对方今天在这里出现,岂不是表明,对方已经通过了正试,这简直太令人意外了。

    不仅是他,其余的人也都是诧异不已的。这时就听到闵玮发话道:“看到了么,这人的狂妄无耻真不是吹的,陶兄高中甲榜第十九,那是有真才学,真的了不得,某人也只有说些酸溜溜的话了。我听说,每次的院试复试,都少不得会有一些不相干的落榜之人跑来凑热闹,以图鱼目混杂,蒙混过关,但最后的结果,都只是被大棍伺候,轰出门外的结果,我想我等今天又可以看到这等好戏了。”

    众人一听,顿时就醒悟过来,原来是这样,这人定是落榜了,不可能上榜的,但是今天非要前来,不过就是不肯接受这个事实,自欺欺人,还心存侥幸,想着蒙混过关,这虽然看起来十分荒唐可笑,但这样没脸没皮的事,某人做得还少吗,还真做得出来,一点都不让人奇怪的。

    陶承学轻笑一声道:“闵兄过奖了,这次真的是侥幸而已,也不过名列十九罢了,陆兄才是真了不得,甲榜第三啊!”

    话声落下,即使这个消息众人早就知道,还是不由自主的纷纷向陆文鹏看去,目光中都是羡慕。

    这个陆文鹏,竟然考了个甲榜第三?江云也是吃惊意外,不过这也只是一忽儿的事,什么甲榜第三,第十九的,在榜首第一面前,都是浮云而已。

    严政则是已经彻底准备闭嘴了,在甲榜第三面前,他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只能是自取其辱而已。

    “比起文鹏的甲榜第三,陶兄的甲榜第十九,小弟我的甲榜第五十一,根本就说不出口,没脸见人啊。”闵玮这时又轻叹说道。

    众人一听,这就是在装呢,能够名列甲榜,一个秀才功名已经到手,有什么说不出口,没脸见人的。

    “闵兄这么说,那我的甲榜七十九,岂不是更要无地自容,以泪洗面了。”李元春笑着说道。

    “你们啊,这样炫耀真的好么,人家榜首第一都没有发话那!”章安三子中的林必成阴阳怪气的道。

    “够了,够了,有完没完,想要炫耀到一边去,别在这里聒噪!”严政这下是彻底怒了,这实在是欺人太甚啊,马上就要复试了,这实在影响心情啊。

    “怎么,觉得话不好听?实话实说吗,说的再不好听,你也得听着,子曰,若是实言,虽百听而不厌也!忘了说一声,在下不才,这次侥幸甲榜第八十三!”林必成反而来劲了,老神在在的道。

    严政气得说不出话,但除了生气,他还能怎样,只能怪自己啊,一个已榜榜尾,说出去都丢人,若是自己也是名列甲榜,即使是榜尾第一百名,那说出去也是响当当,足以让这些人立刻闭嘴了。

    听到这里的口角,不少人目光都吸引过来,围上来不少的人。

    江云淡淡的道:“甲榜第八十三啊,也不怎么样吗,还以为是榜首第一呢。”

    “酸,这股味,怎么就这么酸呢?”林必成夸张的用手扇着鼻子,引来旁边看热闹的人一阵哄笑。

    江云淡淡的道:“很酸吗,还有更酸的呢。人家得了案首第一的,都默默无闻,不敢高声语,不欲人知,不就是得了一个甲榜八十三么,有什么值得炫耀,大声宣呼,唯恐所有人不知道似的,真是满桶水不响,半桶水哐荡响啊。”

    怎么这话听得这般耳熟?人群中这时又挤进来一人,听到这话,心里一咯噔,抬头朝场中看去,一眼就见到某个令他兴起案首一生黑的元凶。

    无耻,简直太无耻,又在这里来这一套了,人群中,某白衣年轻士子见了,脸上色变,心中顿时破口大骂不已。

    “酸,太酸了,都要酸掉大牙了!”林必成捂着腮帮子,作出一副夸张的表情,又引来旁边人群的一阵哄笑。

    某白衣年轻士子见了,心里突然有莫名的平衡感,在被打脸的道路上,自己并不孤独啊。

    闵玮一脸怜悯的看着某人,道:“你也别在这里扯什么榜首第一了,你就说说,你在榜上名列多少位,敢说吗?”

    江云慢条斯理的道:“我为什么要说呢,我觉得没什么可炫耀的。”

    四下众人见了,都不禁无语,这人的无耻已经是不可救药了,明明是名次不好,甚至大有可能根本就名落孙山,不敢说,偏偏还要在这里煮熟的鸭子嘴硬,自欺欺人,说出来都丢人,却还说什么没什么可炫耀的,简直岂有此理了。

    人群中某白衣年轻士子见了,心中又忍不住大骂,你还不炫耀,你这才是最牛的炫耀啊。

    “你就说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实事求是,也不是什么炫耀,你就实话说出来,没人说你炫耀的。”林必成又继续不怀好意的鼓动。

    江云环顾四下,一副莫测高深的高人之状,道:“真的要我说么,到时吓着了可别怪我啊?”

    众人觉得好笑,只觉得现在某人的表演,就是活脱脱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大家都争着道:“你就说,吓不着,不怪,不怪。”

    江云深吸一口气,道:“那我就说了。”反正这事早晚要众人皆知的,既然送脸上.门,那还客气什么。

    四下变得一片安静,众人都饶有兴致的等着,不知对方能够说出什么来。

    来了,来了,最精彩的时候来了,人群中,某白衣年轻士子神情期待,心中有莫名其妙的快意之感。

    环顾四下,江云挺胸昂头,煞有介事的高声道:“实话不瞒诸位,在下名列这甲榜榜首第一!侥幸侥幸,实在侥幸!”

    话声落下,预料中原本应该出现的满场哗然,震惊,惊讶,佩服,嫉妒,羡慕等等,一概都没有,有的只是一阵诡异的安静,众人的目光默默看着某人,就像看着一个白痴小丑。

    “大家都吓着了?抱歉,抱歉!”江云向着四下拱手作揖,一副吓着了人,实在过意不去的样子。

    “走了,走了,简直是痴人呓语,无聊透顶!”

    “啊,时辰到了,学宫大门开了!”

    或许觉得,再跟这样的白痴小丑说下去,只会降低自己的趣味,四下人群纷纷掉头走了,一时如鸟兽散,江云的周围,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了。

    “喂,大家都别走啊,我说的是真的……”某人还在喊,那四下人群离开的脚步陡然又加快了。

    人群中,某白衣年轻士子也在转身而走,大家都走了,他还留下做什么,实在没脸见人啊,心里则在快意的大骂,活该,叫你装,这下装成傻子了吧。

    严政也早走得远远的,不见人影了,实在丢人啊,再说,现在学宫大门已经开启,众学子考生已经开始凭着考场号牌入场,他还不走更待何时,否则到时看到某人被拒绝入场,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那多尴尬啊。(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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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品学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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