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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石径荒芜     超品学士txt下载     超品学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一章 佟掌柜的客人

    吃喝一阵,佟菱玉又说起稿子的事,现在射雕英雄传在书坊间持续走俏,现在书斋中被问的最多的,就是这本书,而且有越来越多的士林人物也开始问津这本书,这在以前,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

    因为这本射雕英雄传的走俏,连带着脂砚斋也颇出了一番风头,赚得盆满钵满,说佟菱玉此刻把对方当作财神爷也不为过。

    “下个月的稿子,我尽量这几天赶出来,至于以后,只怕就有些困难了。”江云又喝了一杯酒,说道。

    佟菱玉闻言,心里便一咯噔,她现在最着紧上心的,就是这本射雕英雄传稿子的事了,此刻一听到对方说什么有些困难,心里就有些着急了。

    她便问道:“江公子此话怎讲,怎么有些困难?若是有什么困难之处,江公子不妨直言,妾身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出点主意,帮帮小忙还是可以的。”

    江云道:“倒不是有什么难处,是我打算近日出外求学,闲暇时间可能就不多,可能会有些影响,当然,我会尽力交上稿子的,只是人在外地,多有不便,若是有什么拖延之处,到时还请佟掌柜多多担待一二。”

    佟菱玉听了,讶然道:“江公子准备出外求学?”

    江云嗯了一声应是,佟菱玉不由又问道:“恕菱玉多问一句,不知江公子打算到哪里求学,时间又有多长?”

    江云沉吟一下,还是如实说道:“在下打算前往白鹿洞书院一行,试试门径,若是不得其门而入,便还要前往河内的石鼓书院走上一趟。”

    佟菱玉听了,再次为之惊愕,看对方的样子,一本正经的,好像也不像是在说笑,但是她还是觉得,这听着就像是一个笑话。

    这白鹿洞书院,石鼓书院,都是大名鼎鼎,天下闻名的大书院,岂是这么好进,张嘴说说就能进的?你想进这样的大名鼎鼎的大书院,总要有点资历吧,你说说,你到底有什么资历,能够进入这般的大书院呢。

    论起名气,对方声名狼藉,这也罢了,论起才学,对方不是连中“小三元”的陋才么,就这样的资质资历,也想着进这般的大书院,这不是痴心妄想,太没有自知之明了么,书院一看到你这样的资质资历,不立马二话不说,关闭山门,把你轰出来才怪了。

    在佟菱玉看来,对方实在是太自不量力了,原本以为对方中了秀才之后,可以功德圆满,心满意足了,没想却是野心更加膨胀了,沉吟一下,她斟酌着语句,道:“恕妾身直言,江公子其志可嘉,但这白鹿洞书院,石鼓书院,都不是这般好进的吧。”

    江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若是不得其门而入,我便回来,进入县学就是。”

    佟菱玉一听,心下倒松了口气,看来此人虽然已经得意忘形,不知自己多少斤两,但还不至于完全不可理喻了。

    她心想,对方这次出门求学,定然是四处碰壁,一无所获而回的,所以倒是不必担心,对方真的一去久不归,稿子的事没了着落。

    陪着对方喝了好几杯酒,佟菱玉便有些不胜酒力,停下不喝了,江云也没有强求,只是依旧自顾自的喝着。

    佟菱玉见了,总算发现对方的不对劲了,伸手止住对方道:“江公子,你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江云推开对方,道:“佟掌柜不必拦我,今天我是打算痛快喝一场的。”

    佟菱玉目光盯在对方身上几眼,眼眸一转,问道:“江公子可是有什么心事?”

    江云没有回答,只是依旧自顾自的倒酒喝。佟菱玉眸光眨动,又说道:“江公子可是为情所困?”江云听得一愣,放下酒杯,问道:“佟掌柜为什么这么说?”

    佟菱玉轻笑一声,道:“这么说,菱玉是猜对了?”江云连连摇头,道:“不对,你猜的不对。”

    佟菱玉见了,心中好笑,她早就是过来人了,心中有**成的把握,已经猜中了对方的心事,看对方在这里这般一个劲喝闷酒,明显不对劲,肯定是有什么心事,而对方年纪轻轻,刚刚中了秀才,可说是春风得意之时,所以这心事跟科场功名是无关的,那除此之外,少年还会有什么别的心事,无外就是情之一字了,对方虽然矢口否认,但她越发认定了这一点,认为对方只是脸嫩,不肯承认罢了。

    她伸手过去,再次止住了对方倒酒的动作,以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道:“江公子一个劲的喝着闷酒,还说心中没事?江公子这样喝酒,并不能消遣心怀,不如把心底的事情说出来,反而会更加痛快一些的。”

    “没,没事,真的没什么事。”江云支吾着,正又要把对方推开,佟菱玉眼疾手快,已一把夺过对方的酒杯,娇嗔道:“江公子若是不肯说,那这酒就别想喝了。”

    江云见了,沉吟片刻,道:“其实真没什么事,说出来徒让佟掌柜笑话罢了。”

    佟菱玉道:“你放心,菱玉不会笑话江公子你,说不定还能帮你出出主意。”

    江云露出几分扭捏之状,佟菱玉见了又是好笑,一个劲催促,江云无法,又借着几分的酒意,便直说道:“有,有一位姑娘,突然喜欢上了吾,还说非吾不嫁,而吾只是把她当作朋友一般看待,这,这该怎么办?”

    佟菱玉听得一怔,暗道这跟自己原先所想的,有些不大一样啊,原本以为对方大概痴恋上某个妙龄佳人,但其人却对他不假辞色,以致在这里借酒消愁,为情所困,这才应该是事情的版本,却没想,对方倒也算是为情所困,只是困惑的却是,有姑娘喜欢上他,他在这里不知如何是好。

    这人不会又是故意在这里装吧,佟菱玉觉得,大有这可能,她发现对方确实有这般的恶趣味,先前说什么出外求学,要去的目标还是那大名鼎鼎的白鹿洞书院,石鼓书院,就是这般的恶趣味。

    不管对方是不是在装,佟菱玉也没有揭破,想了一想,便认真的道:“若是这样,江公子何必烦恼,直接跟那女子说明白就是了。”

    江云摇摇头,道:“吾担心,若是贸然直接拒绝,对方怕是一时接受不了,打击太大,这么做,是不是太不妥当了。”

    佟菱玉眨了眨眼,道:“你确定是这样的吗?”

    江云点点头应是。佟菱玉瞟了对方一眼,突然又问道:“江公子心上可是另有他人?”

    江云听得怔了怔,下意识的摇头否认道:“没,没有的事,佟掌柜怎么会这么问。”

    佟菱玉仔细盯着对方看了几眼,又问道:“真的没有?”江云依旧摇头道:“没有。”

    佟菱玉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道:“其实依菱玉看来,在江公子心中,未必没有那位姑娘,只是江公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罢了。”

    江云摇头,道:“不,吾确实只是把她一向当作朋友看待的。”

    佟菱玉道:“如果江公子心里真的一点没有她,那我想江公子此刻也不会这般纠结,困恼了。”

    江云道:“那是因为她真的是一位好姑娘,又漂亮,又贤惠,又能干,吾真的不想她因此受到什么打击伤害,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佟菱玉莞尔一笑,道:“听你这么夸赞她,你还能说心里没有她么,你心里是有她的,只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罢了。”

    江云听得一阵迷茫了,难道真是这样吗,不对吧。

    佟菱玉又接着道:“我想送给江公子一句话,或许可以解了江公子此刻之情困。”说着便轻声吟哦道:“满目河山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看重眼前人。”

    江云听着,咀嚼着这话中之意,不由触动,问道:“好句,不知此句出自何人之手?”

    佟菱玉道:“这句子是出自云中子山人的‘情梦啼’,我看过之后,十分欣赏,便记了下来。”

    江云一听,便大倒胃口,什么,这么一个好句,竟然是出自那个云中子之手,实在是可惜糟蹋了这么一个好句啊。

    他端过桌上的酒坛,想要再倒酒,却发现坛中已经空了,桌上的三坛酒,已经被他喝光了两坛,他当即就要抱过第三坛酒,佟菱玉止住了他,道:“江公子,你不能再喝了,我看时候也不早了,我遣人送你回去吧。”

    江云喝得也有些意兴阑珊,便起身道:“好,回去吧,不过这一坛酒你还得还给我,我留着到家中喝。”

    佟菱玉别不过他,当即就把那坛酒还给了他,当即又叫来酒楼小厮,吩咐其去叫来一辆马车,江云见了连说不用,但佟菱玉看他醉得已经脚步都有些不稳了,还是坚持叫了一辆马车。

    两人下了楼,佟菱玉一直送对方上了车,看着马车卷起烟尘一路远去,这才回转。

    刚刚没有走出多少步,迎面就见到书斋的女伙计小雨匆匆的奔了过来,见到她就大声喊道:“菱姐,万卷书斋的雍覃夫人来了,你快回去……”

    佟菱玉听得一怔,雍覃夫人来了?她忙问道:“真是万卷书斋的大掌柜雍覃夫人到了?夫人什么时候到的?”

    小雨连连点头道:“真是万卷书斋的大掌柜雍覃夫人,听说夫人的船刚刚抵达清河镇,夫人一下船就到了我脂砚斋,正唤你去说话呢。”

    小雨说的时候,小脸上也是一片激动之状,万卷书斋的大掌柜亲自驾临脂砚斋,这是何等的荣幸,作为脂砚斋的伙计,她也与有荣焉。

    听说确是雍覃夫人到了不假,佟菱玉也不多说,当即就和小雨匆匆赶了回去。

    路上的时候,佟菱玉心里就在琢磨,雍覃夫人这次突然驾临脂砚斋,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呢,怎么首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这让她感觉太突然了。

    应该是临时路过此地,在这里短暂停留一下,她心中这么猜想着,即使如此,也让她本人和脂砚斋感到十分荣幸,蓬荜生辉了。

    或许雍覃夫人想到来脂砚斋落脚,还跟那本射雕英雄传有关?这本射雕英雄传是脂砚斋唯一能够和万卷书斋拉上关系的东西了。

    现在她不得不佩服雍覃夫人的眼光,当初一掷百金,买下射雕英雄传,那时她自己都认为对方是昏了头,当了冤大头了,但看如今射雕英雄传持续走俏,以及在士林中的影响力,她知道,这笔生意万卷书斋无疑还是大赚了的。

    这本射雕英雄传长远的影响力,还尚未可知,不过如今坊间,已经出现模仿这本书的侠情小说了,而且销售情形还都不错,自己书斋的几个山人,比如云中子,司马青台,则是已经开始付诸行动,转型跟风了,她看过了两人交来的新书稿子,觉得都还不错,正准备近日就付梓刊印面市,以现在射雕英雄传正走俏的行情,相信这些跟风之作的销量也差不多哪里去,小赚一笔应是稳稳当当的。

    她甚至怀疑,这本射雕英雄传的横空出世,会不会影响到如今书坊市场的格局,那些原本风花雪月,才子佳人小说的地位会不会因此被动摇,她的这份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因为她已经不止一次的听到访书斋的客人抱怨过,自从看了射雕英雄传,看其它的那些风花雪月,才子佳人小说,没劲透了。

    就举一个很特别的例子,比如那位刘小姐,这位当初可是某人一向十分积极的抹黑反对者,对射雕英雄传更是口口声声批驳诋毁的一无是处,可是就是最近,她也竟然开始看起这本射雕英雄传了,据她本人说,她是在重新看了第十遍之后,才勉强接受了这本书,并一直看下来的。

    不知这位刘小姐所说的是真是假,但就连这个原本十分积极的抹黑诋毁者,现在也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由此已经可见这本射雕英雄传的魅力之处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不速之客

    或许就是因为这本射雕英雄传的缘故,所以雍覃夫人才会特地在此地停留一下,跟自己见个面,说来自己和脂砚斋还是沾了那位江公子的光了。

    佟菱玉心中这么想着,等她匆匆赶回脂砚斋,又来到后堂花厅,果然见到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已经坐在那里慢悠悠的喝茶,不是雍覃夫人是谁。

    “菱玉见过夫人!不知什么风,把夫人吹到敝斋这小地方来了,能够再次见到夫人风采,菱玉荣幸之至。”佟菱玉上前笑着招呼。

    雍覃夫人淡淡一笑,道:“佟掌柜客气了,怎么说我们也是合作关系么,再说前时分别,也有些想念了,只是这次来的急,没有事先通告一声,唐突冒昧之处,还要请佟掌柜多担待担待的。”

    佟菱玉在旁边坐下,说道:“夫人这么说,可就折煞菱玉了,夫人大驾光临,是敝斋和菱玉的万分荣幸,菱玉高兴还来不及的。”

    两人寒暄一阵,果然雍覃夫人就似是不经意间,提起了射雕英雄传的事,随后又把话题,不经意的转到了江云这位作者的身上。

    “江公子已经回来了,是了,就在刚才,我都见到他一面的。”佟菱玉说道。

    “哦,是么。”雍覃夫人这时面上笑容突然收敛,露出几丝奇怪的神色,说道:“那么就请佟掌柜安排一下,我要见他一面。”

    佟菱玉感觉对方此刻的语气神态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有多想,应承下来,道:“这事好办,若是夫人不急的话,我明天一早就派人去请江公子过来,与夫人相见,若是夫人急的话,菱玉现在就派人去请他过来也是可以的,只不过江公子现在有些喝多了,还醉醺醺的,我还是叫了一辆马车,才把他送回去的。”

    见到雍覃夫人突然提出要见江云,佟菱玉有些意外,又有些不意外,她猜想对方要见江云,多半还是因为射雕英雄传的缘故,甚至她猜测,莫非夫人此次要见江云,是见到射雕英雄传行情走俏,欲跟他探讨深入合作的事宜?

    虽然心中又觉得,万卷书斋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怎么可能会因为一本通俗小说,而令得大掌柜屈尊纡贵的特地前来跑一趟,这看似实在不合情理了,这对脂砚斋来说,确实是一笔大生意,但对万卷书斋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来说,连小羹小汤都算不上的。

    即使如此,她心中还是多了一份担心,若是万卷书斋真的要撇开脂砚斋,跟江云洽谈深入合作的生意,那对脂砚斋来说,可不大妙啊。

    雍覃夫人当然不知她的心思,此刻听了她的话,便随口问道:“原来刚才佟掌柜就跟他在喝酒?”

    佟菱玉道:“只是凑巧碰到而已。菱玉今天陪几位客人去清风楼,正好就见到江公子一个人在那里自饮自酌,我便过去陪他喝了几杯的。”

    顿了顿,她又笑说道:“说起来也好笑,这位江公子一个人在那里自饮自酌,却是因为一场为情所困。”

    她本是把这事当作一个闲话来说的,哪知雍覃夫人听了,却是神情一变,情不自禁面色恼怒的问道:“他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看到对方反应这么大,佟菱玉倒是吓了一大跳,雍覃夫人也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当即又尽量平缓语气,淡淡道:“听说这人声名狼藉,是为众人所不齿的士林败类,他说的话,只怕是当不得真的。”

    佟菱玉觉得对方对某人的语气态度转变有些大,心里也开始捉摸不透起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雍覃夫人这时却疑心疑鬼,忍不住就追问道:“他,他对佟掌柜说了些什么?”

    佟菱玉闻问,心说夫人的八卦之心也不差啊,她便笑说道:“江公子说,有一位女子喜欢上他,但他却只是把对方当作朋友,不好直接当面拒绝,为此踌躇难决,在这里喝起了闷酒,夫人你说好笑不好笑。”

    雍覃夫人一听,呆了一呆,随即气得脸色铁青,这个混蛋,竟然这么说,简直可恶之极,岂有此理啊。

    “砰——果真是一派胡言,胡说八道!”雍覃夫人一掌拍在桌几上,面上怒容涌现。

    佟菱玉吓了一跳,不知对方为何会发这般大的火,她说起这个,原本只是当作一件闲话来说的,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的反应会这般的大,这简直没有道理啊。

    她现在心中十分后悔,早知道会引来对方这般大的反应,她就不说这个事了。

    雍覃夫人扫了她一眼,心中不由又起狐疑,声音有些发冷的问道:“他,他可说了那个女子是谁?”

    佟菱玉不知对方问起这个,是什么意思,只是顺着对方的话回道:“这个江公子倒是没说,我也没问。”

    “可是当真?”雍覃夫人又多问了一句。

    佟菱玉又连连表示确实如此,雍覃夫人脸色稍缓,似是松了口气,眼眸中寒芒闪烁,似又在极力压制怒气,缓缓说道:“这样吧,也不用佟掌柜去唤他来了,明日一早,便请佟掌柜陪我亲自去登门拜访一趟。”

    佟菱玉听得一怔,她被对方这一会儿的表现,彻底弄糊涂了,心说夫人这到底是要闹哪样,她此刻也看出,对方对于江云的态度,好像很是不大对劲啊,好像不是专程洽谈合作的事情,莫非还另有它事?

    可是除了书的事,夫人还有什么事可以跟那位江公子商谈的?她一时想不出来,决定也不去多管,只在一边袖手旁观,免得惹事上身就是。

    沉吟一下,她又试探的道:“不必夫人这般麻烦,若是夫人要见他,明日一早菱玉便派人去请江公子来如何?”

    雍覃夫人道:“不必了,我怕他架子大,不见得会来呢,还是我直接去找他好了。”她这话说的倒也不假,她还真担心对方不来,以她所知的对方那般狂妄酸傲的脾性,真拒绝前来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佟菱玉见此,也就没再说什么了,便道:“那好,明日菱玉便陪着夫人去他家中走一趟就是。”

    她总算隐隐看出,对方好像急着要见江云,而且看起来来者不善,只怕还真不是因为书的事情,心说莫非那位江公子不知怎么得罪了这位,又联想起先前自己提起江云的事,对方那般大的反应,心中蓦地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莫非在酒楼时江云口中说的那个女子,跟雍覃夫人还有些牵连关系?

    也难怪她会这般想,毕竟雍覃夫人这会儿种种奇怪的反应,让她很自然的就想到这上面去,可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之后,她自己都觉得太过于荒诞了,应该是自己纯粹想多了,其中应该还是另有别的缘故才是。

    看到她在这里寻思沉吟,雍覃夫人这时也醒悟过来,这会儿自己的表现有些失态了,当下便不再谈起这事,岔开了话题,跟对方聊起了一些别的闲话。

    雍覃夫人的到来,此刻江云还懵然不知,即使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不会觉得跟自己有多大关系,他却不知道,雍覃夫人此次临水县之行,还真的是专程为了他而来的。

    清风楼的马车,一路把他送到了沙河村,江云下车之后,便看到夕阳下,村口道旁站着的一个亭亭玉立的倩影,正是王秀莲。

    见到他,王秀莲神色一喜,快步迎上前来,闻到对方的一身酒气,醉意熏熏的,怀中还抱着一个酒坛,便上前来扶他,口中道:“东家,你去喝酒了,怎么喝了这么多。”

    江云推开她,道:“我没事,是了,王姑娘,你怎么会在这?”

    听了对方的称呼,王秀莲一怔,但没有多说,只是轻声说道:“我,我就出来随便走走,正好碰到东家回来了。”

    江云也没再多说,径直就向家中走去,王秀莲默默跟在后面。

    江云一路回到家中,在院子前停下,回头一看,王秀莲站在不远处,他依旧什么也没说,就此走入了院中。

    王秀莲站在院子外呆了一会儿,便也转身回去了。

    “公子,你回来了!”幽兰的身影从屋中奔了出来,一见到江云,便开始埋怨起来,道:“公子,你一大早就出去了,这么晚才回来,也不说要去哪里,让人怪担心的。”

    江云道:“担心什么,难道还怕我这一个大活人走丢了不成。”

    幽兰道:“就怕你又像前几天似的,一去就好几天不见人影的。先前秀莲姐还来过了,得知你还没回来,便说去村口等等你,你见着了秀莲姐没有?”

    “见着了。”江云随口应了一声。幽兰便道:“你看,秀莲姐多关心你!”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多话!”江云叱骂一声,又吩咐道:“是了,今晚多烧几盘下酒菜,你家公子要喝酒。”

    “你还要喝啊!”幽兰早就闻到对方一身酒气了,还见到对方怀中抱着一个大酒坛,当即就伸手把酒坛夺了过来,气道,“不准再喝了,再喝都要醉了!”

    “你家公子今天就是准备大醉一场的,快把酒还给我!”江云便要过来夺酒。

    幽兰却早已抱着酒坛一溜烟跑开了,一边跑一边还说道:“咦,原来还是清风楼的好酒,我送去给爷爷喝,爷爷一定高兴的很!”

    “爷爷,爷爷,公子给你买酒喝了!”幽兰抱着酒坛一溜烟跑进了谷伯的屋中。

    江云在后面听了,心里那个气了,看来今晚想大醉一场的念头要落空了。

    第二天一大早,晨曦微露,山色空濛,沙河村已经从一片静谧中苏醒过来,村人们各行其是,田间地头,屋前屋后,可见三三两两的村人们在劳作走动,一道道炊烟在四处袅袅升起。

    一辆油壁香车,蓦地在山道上现出,又渐渐的由远而近,向着村子东口这边驶了过来。

    一些在田间劳作的村人们,发现了油壁香车的到来,有人停下了手中的活,看着到来的油壁香车,指指点点,议论不已,猜测着马车中来访之人的身份,沙河村不大,像这样精致华贵的油壁香车,一向也不是很多见的。

    指点议论一番之后,随着油壁香车的过去,村人们又继续埋头手上的活了,管它来的是什么人,跟他们大抵也是没什么关系的,还是把手头上的活干完才是正经。

    江家屋院,王秀莲提了一篮子刚从地里采摘来的生菜,鲜嫩菜心,走进了院子,看到她进来,幽兰迎上前来,笑着道:“秀莲姐,家中正缺菜呢,你这篮子菜我要打劫了!”如今正是三四月间,青黄不接的时候,地里的蔬菜也稀缺了,江家本没种什么菜地,平常主要还是各佃户家送的,这就是作为地主家的一点好处。

    王秀莲笑骂道:“你这丫头,还用打劫啊,这本就是送来给东家的!”

    幽兰夸张的喊了一声,道:“秀莲姐真是太好了!”说着又凑上前来,在对方耳边低语道:“秀莲姐,都快成一家人了,我就不多谢了。”

    王秀莲羞得又要饶不过对方,但心里却是一阵美滋滋的。

    幽兰又凑过来,跟她咬着耳朵道:“秀莲姐,你知道么,爷爷已经在准备彩礼了,听说铜钱就准备了一大箱子,花布有两担,三牲,粳米,四色糖,清酒,镯子,梳子,镜子,鞋子等等,应有尽有,绝少不了你的。”

    王秀莲听了,俏脸越是发红,轻声说道:“你去跟谷伯说,不用这般麻烦,一切从简就是了,秀莲不稀罕这些的。”

    幽兰道:“秀莲姐你不稀罕,江家还要稀罕呢,你这一过门,就是秀才夫人,这礼节总是不能寒酸凑合的,你说是不是。”

    王秀莲一听,也就没话说了,反正依她的意思,江家送的彩礼,后面也是要当作嫁妆带过来的。她瞥了对方一眼,又问道:“东家还好吧,我见他昨天傍晚回来的时候,喝了很多的酒的。”

    幽兰道:“公子没事,这不一大早又到园子里用功去了,昨天他带回来的一坛酒,我给抢了过来,没再给他喝!”

    王秀莲听了,便给了对方一个赞许的眼神。(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三章 登门问罪

    两人正在这里说着,这时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不知发生什么事的两人走出院子,便看到一辆精致华丽的油壁香车正缓缓朝着这边驶了过来,在油壁香车的前前后后,围了一群村子里的顽童丫头,在那里嘻嘻哈哈,好奇的跟着。

    王秀莲和幽兰两人见了,也是不觉惊讶,看到来的油壁香车驶来的方向,似乎就是径直冲着江家屋院而来,莫非是到访江家的客人。

    坐这种油壁香车的,自然一般都是女眷,而看这辆油壁香车的精致华丽,来人似也颇有身份,却是不知是谁?

    在两人的一阵惊讶猜疑中,油壁香车缓缓驶近,果然就在江家屋院前慢慢停了下来。

    随着油壁香车在江家屋院前停下,除了那些好奇的顽童丫头之外,还有不少其他的村人也都被吸引了过来,纷纷围在了江家屋院的前面,看起了热闹,男女老少都有,显然平常不多见的油壁香车的出现,引起了村人们极大的好奇心。

    在孩童们的喧闹声,以及村人们的好奇议论之下,油壁香车的车厢之门打了开来,随即一行三人相继走下了马车。

    最先下车的,是一位珠围翠绕,雍容华贵的美妇人,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名门大族的贵气,自然就是专程前来兴师问罪的雍覃夫人了。

    紧随着她下车的,也是一位穿着绣罗裙,姿容姣好的花信少妇,却是随同而来的脂砚斋的女掌柜佟菱玉,第三位下车的,则是一个年轻彩衣清秀丫鬟,则是雍覃夫人的贴身侍女彩云。

    这次雍覃夫人到访江家,也是轻车简从,不欲更多人知晓。

    看到下车的雍覃夫人一行三人,院门前的王秀莲和幽兰都惊讶不已,来的三人,两人自然都不认识,而从来人的形貌举止来看,显然大有身份地位,非一般人家女子,她们到底是谁,真的是来找东家,公子的么,东家,公子又是怎么认识这等大有身份地位的贵夫人的。两人都在心底里惊疑着。

    不仅是她们俩,周围的村人们也都看得目瞪口呆,似是被来人的丽色和气度所慑,心中同样在惊讶不已,来人到底是何方人物,莫非是哪里来的大官的官太太驾到了。

    另外,她们为什么要到江家来,跟江家的那位年轻秀才公又有什么干系?村人们此刻心中都是惊讶好奇不已。

    “呀,这三位大姐姐都好漂亮啊!”从那些围观的孩童中,传来童言无忌的稚嫩叫嚷声,引来旁观村人们的一阵哄笑。

    若是在平常,听到这样童言无忌的声音,雍覃夫人肯定会暗自乐上一阵,但此刻却没这般的心情,她漫步走上前去,来到院门前站着的王秀莲和幽兰面前,目光在两人身上各一扫,轻柔的声音问道:“这里可是江秀才的家中?”

    听到对方的问话,两人这才确定,来人真的是来找江云的,幽兰忙上前来轻轻一礼,答道:“我家公子正是秀才!”

    这话一出,小脸上顿时就有些发烧,看这话说的,倒显得自己在显摆似的,若是在寻常村人面前,她这般说了,也不会感觉有任何的不对,但在面前这位雍容华贵的贵夫人面前,她就感觉这话好像俗了似的。

    雍覃夫人倒是没有在意对方的口吻有什么不对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又问道:“这位小妹妹怎么称呼?”

    幽兰脆声回道:“我叫幽兰,是公子的丫鬟。”

    雍覃夫人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在一旁的王秀莲身上,带着询问之意。

    幽兰见状,便替对方回道:“这位是秀莲姐,是公子的……”

    “小兰!”她正要说下去,旁边的王秀莲俏脸一红,怕她说出什么难堪的话,忙止住了她,朝雍覃夫人裣衽一礼道:“小女子王秀莲,见过夫人,小女子是东家的佃户。”

    雍覃夫人听了,目光在对方身上又扫描几眼,赞许的道:“好一个漂亮聪慧的美村姑!”

    王秀莲闻言脸色赧然,轻声道:“夫人过奖了,小女子不敢当。”

    雍覃夫人笑了笑,这时又问道:“江秀才此刻在家么。”

    幽兰回过神来,忙道:“公子正在家中,请夫人还有这两位姐姐入内奉茶,小兰这就去唤公子前来。”

    说罢不由分说,她就转身飞奔入内,去叫江云了。

    雍覃夫人见了,不由无语,自家都还没有报上家门呢,这丫头就急匆匆走了。

    “夫人请!这两位姐姐请。”王秀莲伸手招呼三人,雍覃夫人和佟菱玉,侍女彩云便走入了院门中。

    王秀莲把三人领到正屋大厅坐下,便又匆匆出去煮茶,在她出门离去的时候,佟菱玉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在对方身上,心中却有了一些猜疑,看情形,这位自称江家佃户的美村姑,跟江家的关系好像不大寻常,她甚至想到,莫非江云昨日在清风楼上所说的那个女子,就是这位美村姑不成。当然这只是她心中的一点猜疑,并没有任何的根据。

    江云此刻正在后面的园子中晨读,温养浩然之气,这时就见到丫鬟幽兰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来到他近前,径直禀明道:“公子,前面来了三位贵客,说是找你,公子你快去相见。”

    被她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嚷,江云停了诵读,放下手中的书,问道:“来人姓甚名谁?”

    幽兰却是答不出,这才发现,自己忘了问来人的名姓了,吐了吐舌头,讪讪道:“小兰没问,来的是三位女客,为首是一位贵夫人,衣饰华贵,气度雍容,看着像某大官的官太太,其他两位,也都穿着举止不俗,似是她的随从。”

    听她这么一讲述,江云反而更莫名其妙了,来的是某位大官的官太太?他自认跟什么大官无有什么交情,更别说什么官太太了,来的人到底会是谁呢,他心中一阵寻思,不得其解,一时还没想到,会是雍覃夫人亲自登门到访了。

    “你怎么不问清楚一下。”他责怪道。

    幽兰道:“小兰当时一看到那位贵夫人,心里就有些慌,所以来不及多问就来找公子了。”

    江云道:“有什么好慌的,来的又不是老虎。”当下他也没再多说,径直就朝着前面走去,来的到底是何人,到时一见就自然清楚了。

    幽兰在后面跟着,此刻就不由的好奇问道:“公子,来的那位夫人,到底是谁啊?”

    江云道:“你不是没问人家名姓么,我怎么知道?”

    幽兰撇了撇嘴,心说公子又来装了,来的夫人雍容华贵,一看就是大有身份来头的,公子怎么会不知道,难道公子还认识很多这样大官的官太太不成。

    江云一路来到前面堂屋,一进去,就看到正首坐着的一位珠围翠绕,气度雍容的贵夫人,不是那雍覃夫人是谁,而旁边另外坐着的两人,他自然也认得,一位是昨天刚刚见过的脂砚斋掌柜佟菱玉,一位是雍覃夫人的贴身侍女彩云。

    在自己家中见到这位贵夫人,江云实在大感意料之外,没有想到对方会屈尊纡贵的专程登门拜访,在愣了一下之后,他就走上前去,行礼招呼道:“原来是夫人大驾光临,江云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他又见过旁边的佟菱玉和侍女彩云,分别招呼道:“佟掌柜!彩云姑娘!”

    佟菱玉起身回了一礼,侍女彩云站在那里,却是不假辞色,一言不发,当作没看见。

    她一向就对江云不怎么待见,何况作为雍覃夫人的贴身侍女,她已隐隐感觉到,夫人这番到访,是来者不善,要向对方问罪的,虽然尚不明白其中究竟,眼前这位声名狼藉的士林败类怎么得罪了夫人,但既是兴师问罪而来,所以此刻自然不会跟对方有什么好脸色了。

    看到某人,雍覃夫人就情不自禁的怒从心起,极力抑制,才能忍住当场发作的冲动。

    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生冷道:“江公子,没想到吧,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江云尚未意识到对方语气中的生硬古怪,只是顺着对方的话说道:“能够再次见到夫人,在下高兴的很。夫人不嫌寒舍简陋,亲自登门拜访,是江云的荣幸,夫人请坐。”

    他正要去另一边坐下,这时雍覃夫人冷声说道:“不用了,不知可有清静之处,我有一些话要跟江公子独自谈谈。”

    江云听得一怔,这时才感觉到对方语气态度的不对劲,当即就问道:“不知夫人可有什么事,可否先明告一下?”

    雍覃夫人扫了他一眼,冷冷道:“有什么事,难道江公子还不心知肚明吗?”

    江云听了,更是一头雾水,他真不知道对方到底要跟自己谈什么事啊,而且对方此刻的态度看起来很是不善,看来要谈的也不是什么好事,他也十分不明白,自己哪里又得罪对方了。

    “好吧,夫人请随我来。”他当即也不多说,转身就出了屋子而去,对方既然要找个清静之地相谈一番,后面的园子倒是一个说话的地方。

    雍覃夫人当即也就跟着他出屋而去了。

    两人走后,屋子里一片安静下来,佟菱玉坐在那里没说话,侍女彩云则依旧板着脸站在那里,既然雍覃夫人已经说了,要跟那人独自相谈,她自然不会不识趣的跟了过去。

    小兰此刻也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起来,雍覃夫人的态度,她总算也看出一些来,似乎来者不善啊,莫非公子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对方?

    想到这里,她心中便有些不安起来,对方一看就是大有身份来头的贵夫人,说不定就是哪个大官的官太太,公子若真得罪了对方,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情。

    这时王秀莲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端了刚煮好的热茶,一进屋,看到屋子里的情形,顿时也愣住了,走过来把茶放在桌上,问道:“咦,那位夫人呢?”

    一时没有人回答她,她便把茶送到佟菱玉和侍女彩云的面前,说道:“两位姐姐请喝茶。”

    佟菱玉对江云没什么意见,倒是十分客气的接过,道谢,那侍女彩云则依旧是没怎么理会。

    王秀莲也没在意,放下茶之后,她就来到小兰身边,轻声问道:“小兰,怎么回事,那位夫人去哪了?”

    幽兰说道:“刚才公子来了,见到那位夫人,就跟那位夫人出去,找个地方说话了,大概是去后面园子里了。”

    王秀莲听了,这才明白过来,此刻对于对方的身份来意,也是十分好奇起来,瞥了一眼一旁坐着的佟菱玉,便走了过去,行了一礼道:“这位姐姐有礼了。”

    佟菱玉朝她笑了一笑,道:“王姑娘不必客气。”

    看她态度随和可亲,王秀莲就在旁边坐了下来,试探的询问起来:“失礼了,尚未请教姐姐的尊姓大名,家住何处?”

    佟菱玉也没什么隐瞒的,就跟对方说了,脂砚斋掌柜的身份也说了。

    “原来是佟姐姐,佟姐姐也认得东家?”王秀莲又试探问道。

    佟菱玉想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实情,只是含糊的说,江云曾经到过书斋几次,有过几次见面之缘,因此认得等等。

    王秀莲听了也没有什么怀疑的,以为对方既然是书斋的掌柜,那东家是读书人,去书斋逛逛,买些书也是正常的,一来二去认得也属正常。

    寒暄闲聊一会儿,她又旁敲侧击的询问起雍覃夫人的身份来头,幽兰也在一旁侧耳倾听着,佟菱玉想了一下,也没在意,就跟对方直说了,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下对方姓崔,是万卷书斋在这江左西道的大掌柜。

    万卷书斋的名头,王秀莲也是听闻知晓的,得知来的这位贵夫人竟是大名鼎鼎的万卷书斋在这江左西道的大掌柜,心中一阵吃惊,暗道这位夫人果然身份来头不小。(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四章 崔小姐

    “不知佟姐姐可知道,这位夫人今次登门拜访,可是为了何事?”她又问道。她心里清楚,别看东家中了秀才,在这十里八乡十分的风光,但到了外面,也就并不稀奇了,而对方是大名鼎鼎的万卷书斋一方大掌柜,身份地位不凡,为何屈尊纡贵的亲自登门拜访一位乡里秀才,这十分透着蹊跷,难怪她心中疑惑不已了。

    她的这个问题,佟菱玉也答不上来,她确实是至今也不清楚,雍覃夫人为什么这番会亲自登门会见江云,先前以为是有关书的事情,但现在看来,好像又不像,夫人这次倒是颇有一种兴师问罪的架势,也不知江云如何得罪了对方。

    王秀莲没有从对方这里得到答案,心中依旧疑惑着。

    这时旁边的幽兰似是想起什么,突然问道:“这位姐姐,你刚才是说,那位大掌柜夫人姓崔么?”

    佟菱玉点点头,幽兰又追问道:“那么不知这位崔夫人哪里人氏,郡望何处?”

    佟菱玉淡淡一笑,也没有隐瞒,径直说道:“夫人出身河内晋河的崔家。”

    “啊,原来真的是河内晋河的崔家!”不知想到什么,幽兰不由捂嘴惊叫起来。

    幽兰的惊讶之状,佟菱玉并没有多少惊讶,以为对方也知晓河内名门望族崔氏之名,但是一边的王秀莲就奇怪了,就问道“小兰,你怎么了?”

    幽兰脸上一片古怪之色,这时就把王秀莲给拉到一旁,在对方耳边轻声说道:“小兰记得,先前公子确实提到过这个河内晋河的崔家……”

    “是么,东家当时说了些什么?”王秀莲不由问道。

    幽兰又是一阵面色古怪,压低声音道:“秀莲姐,你忘了,我曾经跟你说过的……”

    “我怎么不记得了?”王秀莲一脸疑惑的道。

    幽兰又低声道:“就是大前天的时候,爷爷不是要答应那桃柘村乔家的亲事吗,公子得知之后,就拒绝了这事,还假意说,自己有中意的女子,而公子说的这位中意的女子,就是一位姓崔的千金小姐,出身世家大族,正是河内晋河郡人氏……”

    王秀莲此刻也记起来了,对方确实跟她说起过这事,只是她完全没有把那位认定是“子虚乌有”的崔小姐,跟眼前的这位姓崔的贵夫人给联系起来,现在经幽兰一提醒,她心里也不由犯起了嘀咕,脸色发白,在那里疑心疑鬼起来。

    没有注意到她的异状,幽兰自顾自的在那里继续说道:“公子倒也不笨,原来他说的那位崔小姐也并不完全是胡说八道,子虚乌有,说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若是爷爷真要较真,也要被他骗住的……”

    “咦,秀莲姐,你怎么了?”幽兰这时才发现对方的不对劲,忙问道。

    王秀莲脸色煞白,一言不发,一咬牙突然转身飞奔出了屋子而去。

    “秀莲姐——”幽兰见了,忙一边喊着,一边追了出去。

    屋中坐着的佟菱玉见到此状,也是不由一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刚才幽兰拉着王秀莲躲到一边去低声嘀咕了好一阵,到底说了些什么,她并没有听清楚,后来就见那位王姑娘神色大变,飞奔而出,那小姑娘也追出去了。

    她越来越觉得,其中有些蹊跷,露出若有所思之色。而另一边的侍女彩云,则是依旧默默待着,面上木然没有表情,仿佛对眼前的事完全没看到,不关心一样。

    幽兰追出了屋,在院子中拦住了王秀莲,看着神情惨淡,很是不对劲的对方,忙问道:“秀莲姐,你又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东家原来喜欢的,是那位崔小姐……”说着说着,王秀莲心中酸苦,几乎就要哭了出来。

    幽兰一听,这才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明白之后,她就不由无语,道:“秀莲姐,你想岔了,我不是早跟你说过,这个崔小姐,是公子编出来骗人的么,你怎么还相信了?”

    王秀莲摇头道:“不,不是骗人的,以前我们可以自欺欺人,但是现在这位崔夫人已经找上来了,这事还会是假的么……”

    幽兰一怔,便又道:“我不是已经说了,公子这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虽然这位河内晋河的崔夫人是真的,但那位崔小姐未必就是真的啊,只是公子拿来当一个幌子糊弄爷爷的罢了。”

    王秀莲又是摇头,道:“那你说,这位崔夫人这次找上来,会是因为什么事?她是大名鼎鼎的万卷书斋的大掌柜,她和东家又会有什么事可谈的……她这次来,定是为了那位崔小姐而来的……”说到这里,她又是花容惨淡,心中酸苦不已。

    幽兰听得呆了一呆,觉得对方说的,还真大有可能,莫非公子说的那位崔小姐,不全是子虚乌有,还真有其人,这位崔夫人今次登门拜访,就是为了那个崔小姐的事情?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这么一位身份地位不凡的贵夫人,找上来还会有什么其它别的事情。

    看着神情惨淡凄楚的王秀莲,她心中更是不忍,想了一下,便道:“秀莲姐,你先别伤心,这事情到底怎样,还没弄清楚的。我只问你一句,即使那个崔小姐是真的,你觉得公子配得上人家吗,从这位崔夫人的身份地位,就可看出,这崔家是有名的书香门第,世家大族无疑,那个崔小姐据公子说,还是一位女状元,你说,这么一位世家大族出身的女状元,公子配得上人家吗?”

    “再说,你觉得刚才那位崔夫人像是登门来说亲的么,根本就不像,倒是来者不善,像是兴师问罪来的!”

    王秀莲听得一愣,转念一想,对方说的没错,若那位崔小姐真的是一位女状元,还出身崔家这么一个世家大族,东家根本就配不上,虽说东家是中了秀才了,但这秀才在这十里八乡十分风光,但放到外面去,又不值一提了。

    关键的是,先前那位崔夫人确实也不像是登门说亲的,倒像是兴师问罪的居多。

    想到这里,她心情稍有缓解,幽兰又在一旁道:“依我说,即使这位崔小姐真有,公子那么说,也只是随口之言,当不得真的。是了,这位崔小姐到底有没有,倒是可以问问那位佟姐姐,她应该知道的。”

    王秀莲听了,觉得也是,想要弄清楚事情的她,跟着幽兰又重新走回屋中。

    佟菱玉还坐在那里静静喝着茶,此刻见到刚才出去的王秀莲和幽兰两人又走了回来,便冲着两人淡淡一笑。

    幽兰紧走几步,来到对方身前,叫唤一声道:“佟姐姐,小兰有件事却是要问你。”王秀莲也走上前来,在一旁听着。

    看着两人神神叨叨的样子,佟菱玉心中嘀咕,问道:“哦,什么事,小兰姑娘请说?”

    幽兰直截了当的问道:“那位崔夫人,家中可是有一位千金小姐,据说还是一位大名鼎鼎的女状元,这可是真的?”

    佟菱玉听了,点点头,道:“这倒是不假的,你们说的,就是夫人的侄女,名唤清妍,崔小姐正是上次女科的女状元。”

    原来这位崔小姐还真是有的,还真是一位女状元!公子说的是真的,从佟菱玉的口中得到证实,幽兰心中惊讶,不由扫了一眼旁边的王秀莲,王秀莲脸色又是难看起来。

    幽兰回过头,又问佟菱玉道:“佟姐姐,这位崔小姐出身的家中,当真是很有名的书香门第,世家望族么。这位崔小姐在家中也是很有身份地位么。”

    佟菱玉一听,笑了一笑,敢情对方还并不知晓河内晋河崔氏之名,当即就说道:“当然,河内晋河崔氏,乃是传承数千年的世家大族,海内知名,其家族中可是出过数位圣人的,而清妍小姐则是崔家的嫡系千金,又中了女状元,可说名门闺秀,崔家的掌上明珠,自然是大有身份地位的。”

    幽兰听了,不由咋舌不已,原来这崔家还真不是一般的世家大族,看来还是了不得的曾经出过圣人的高门望族啊。她发觉脑子已经有些晕了,这样的圣人家族,在她心目中简直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佟姐姐说的这些,都是,都是真的?”她忍不住又问道。

    佟菱玉莞尔一笑,道:“小兰姑娘,你看佟姐姐像是说谎的人吗,再说,佟姐姐也没有对你说谎的必要啊。”

    幽兰吐了吐舌头,道:“佟姐姐莫怪,多谢佟姐姐告知。”

    说罢她又拉着同样已经一脸呆滞的王秀莲,走到一旁低声耳语去了。

    看着两人在那边小声嘀咕的样子,佟菱玉觉得好笑,又心中奇怪,觉得其中更是有趣起来。

    幽兰拉着王秀莲走到一边,低声耳语道:“秀莲姐,你刚才也听到了,我想那位佟姐姐不像是说谎的人,原来那个崔小姐还真是一位女状元,还是出身了不得的出过圣人的名门望族,这样一来,你总该放心了,公子根本配不上那位崔小姐,他们是不可能的,公子也就是随口胡说八道的罢了,说不定就是公子的胡说八道,惹来了这位崔夫人,特地登门兴师问罪来了。”

    王秀莲轻轻嗯了一声,听了佟菱玉的话之后,她此刻也全然心里踏实下来了,为什么,当然也是明白,像崔小姐那样名门望族出身的名门闺秀,跟东家这样寒门小户简直是隔着一道鸿沟,根本高攀不上,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女状元,东家虽然是秀才,但也只是在这十里八乡风光,放在外面,实又不足一提了。

    所以双方之间,就是风马牛不相及,八竿子打不着,根本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此刻后面的园子中,雍覃夫人和江云在一张石桌边相对坐下下来,雍覃夫人左右四顾,看到这里偏僻清静,倒是一个尚好的说话之所。

    “夫人有什么事,现在可以明言了吧。”江云和颜悦色的道,虽然对方看起来神色不善,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但他没有在意,想着应该是什么误会。

    看到对方还在这里一本正经的装糊涂,雍覃夫人心里就来气,只有极力抑制,才能忍住上前去狠狠给对方几个大耳刮子的冲动。

    自家侄女崔清妍十五岁及笄之礼时,在女贤祠立的誓,被眼前这个可恶之人给破了,若要遵守这个誓,崔清妍便得嫁给这个及笄之礼后,第一位见到她真实容貌的异性男子,否则便是违誓,会受到女贤祠的惩罚,以后再想从女贤祠获得传承的力量,就成了泡影。

    虽然雍覃夫人一再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修行怎样也不是那么重要,但在她心底里,对于此事还是耿耿于怀的,她对自家这位侄女一向期望很高,特别是在对方中了女状元之后,家族中一时又没有比较优秀的年轻后辈出来,所以家族对她是十分看重,寄予厚望的。

    女子虽然不能真的金榜题名,出入朝堂,但也不是没有出头之路,比如女贤祠就是一个极好的传承之路。崔家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大学士级别的人才,离上一代农远公封圣,也已经过去有五百多年,而崔清妍就是近百年来崔家冒出的最优秀出色的子弟,可惜是个女子,但只要悉心培养,未必没有成一代大家的可能。

    特别是在白鹿山福地之行过后,得知对方此次山中之行收获甚大,已经成就难得的“玄品举人”,她心中的这份期许就更甚了,也已经把这个喜讯传给了族中。

    她相信,自己侄女只要按部就班修行上进,成就什么女圣人,固然有些虚无缥缈,不切实际了,但成就一位大学士级别的一代女大家,还是可以期待的,这样一来,崔家也就可以多了一份足以倚靠的力量。

    甚至她也想过,古往今来,成就女圣人的虽然寥寥无几,但也不是没有过,女贤祠**奉的那些往圣女杰先贤,不就是例子,自家侄女也不差,为什么就一定不能成就一位女圣人,若真有这一天,崔家已经数百年没有出过圣人了,那么出一个女圣也不错。

    有时她就做了这样的梦,在梦中都高兴的笑醒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五章 癞蛤蟆

    可是,就是这么一位原本前途无量,家族十分期许的良才美质,千里驹,现在却快被眼前这个人给毁了,这让她能不把对方痛恨到死吗,若是能够解决问题的话,她一刀宰了对方的心思都有了。

    如今,自家侄女眼看就要违誓,断了女贤祠这一个传承之路,以后的修行就越加艰难了,修行上进,成就一代女大家的希望只怕从此就成了一个泡影。

    而造成这恶果的,就是眼前这个可恶卑鄙之徒,一想到这里,她心中就恨意滔滔,恨不得把江云这个始作俑者碎尸万段,才能解了心头之恨。

    或许,可以遵守誓言,让自家侄女真的嫁了这个可恶的卑鄙无耻之徒?这个想法在雍覃夫人脑海中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即使偶尔冒出来,也立刻被她给否定了。

    对方出身寒门小户,且臭名昭著,年纪轻轻就已是众人所不齿的士林败类,实在是一个“奇葩天才”,这仕途上进之路,已经被他自己差不多给毁了。自家侄女明珠仙露一般的人物,岂能嫁给这样的一个士林败类,这不是太委屈了。

    若仅如此倒也罢了,关键是此子还居心叵测,心术不正,实是一个奸诈卑鄙小人。自从得知此事之后,她下意识的把这一切都归罪于对方,认定对方蓄谋已久,故意为之,对方一心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才丧心病狂的做下这恶事。

    虽然听崔清妍说过,是她主动揭下自己的蒙面面纱的,但雍覃夫人根本不信,认为对方是在替某无耻之徒掩饰,即使真是如此,定也是受到了对方阴谋诡计,甜言蜜语哄骗蛊惑的结果。

    所以,既然知道了对方的龌龊图谋,知道对方是这般一个阴险卑鄙小人,她又怎能让对方如愿,奸计得逞,所以在她脑海中,都不用想,是绝不会有让崔清妍遵守誓言的这个选择的。

    “小子,可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此话是何意么。”既然存心要撕破脸,好好的出这口恶气,雍覃夫人也没必要再跟对方虚以委蛇了,一张口便是恶言相向,不如此不足以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知道,但是不知夫人的意思?”江云听得一怔,随口说道。

    见对方还在这里一本正经的装糊涂,雍覃夫人只感到可笑又可悯,她得承认,对方是有一些神秘莫测的才学,但入了邪道,心术不正,再有才学又有什么用,不可能有什么前途的。

    既然对方非要装糊涂,那她就只得开门见山的把话说明白了。

    “俗话说,人贵有自知之明,你也不好好掂量掂量自己,你这样一个寒门小户的穷酸秀才,配得上我崔家的掌上明珠之女么?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雍覃夫人又阴声怪气的说道,她实在是被对方给气坏了。

    江云怔了一怔,突然间总算明白对方的来意了,对方兴师动众,大老远的跑来兴师问罪,莫非就是因为前些时候,自己在对方府上,跟崔清妍分别之时,一时冲动,说出的那句不恰当的“表白”的话?

    他的思绪,不由又回到了当时的情景。

    “清妍小姐,你,你会等我么……”他记得,当时不知怎么的,就说出了这般大是暧昧的话。

    而结果呢,他迟迟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崔清妍一直沉默不语,他甚至能看到对方眼中的轻蔑不屑,一种深深的挫折感油然而生,然后就自惭形秽的走了。

    好吧,他承认,他当时说出这般大是暧昧的话,有失礼之处,但以为这事也就过去了,也没再多想,但让他没想到的事,今天雍覃夫人还为了这个,专程不辞辛劳的从大老远跑过来,兴师问罪了?

    他突然觉得十分的滑稽可笑,真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天鹅,把自己当作癞蛤蟆了,癞蛤蟆对着天上的天鹅叫唤了几声,天鹅就不高兴了,就气势汹汹的要来找癞蛤蟆算这个帐了?

    江云只感到好笑,但又笑不出来。雍覃夫人知道这事,又大老远的专程跑来兴师问罪,不用说,定是那个崔清妍告知她这件事了,

    “原来她是这样一个人。”他心中默默的道。

    他抬起头,看到对面充满轻蔑不屑的目光,淡淡的道:“夫人的意思,在下已经明白了,癞蛤蟆就是癞蛤蟆,确实不该对着天鹅心存妄想的。但我还是要说一句,我是癞蛤蟆,我为自己袋盐。”

    雍覃夫人听得一楞,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她还是听出对方话中的一点意思了,好像是低头认输,承认自己癞蛤蟆了,不过这什么带盐又是什么意思,算了,且不去管他的胡言乱语,总之今日定要好好教训奚落一番,才能出出心中这口恶气的,怎能这么轻易随便的放过对方。

    “你心中还不服气是么?别说你现在就是一个区区秀才,对付你就如踩死一只蚂蚁,就是万一你有那个狗.屎运道,当真金榜题名,中了进士又如何,我崔家要对付你依旧易如反掌,让你在士林无立足之地,污秽困顿,沉沦下僚,蹉跎不得志,你信么。”她又恨恨说道。

    “我服了,我信。”江云依旧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淡淡道,看着已经处于不可理喻状态的对方,也懒得多费口舌。

    “信了,服了?怎么有这个自知之明,不狂不傲了,你以为这样低声下气,忍气吞声,就可以逃过惩罚么?”对方越是这番不在乎的样子,雍覃夫人心中这口恶气就越难出,口气更是尖酸起来。

    “那么夫人打算怎么办?”江云好整以暇的道。

    看着对方一副其奈我何的样子,雍覃夫人恨得牙痒痒的,突然一伸手,喝道:“拿来!”

    “什么?”江云一时却不明所以。

    雍覃夫人道:“石鼓书院的入山玉牌!”

    江云听得一怔,随即心中想骂娘,当初死活要把这劳什子玉牌塞给自己,自己不要还不行,这会儿又想收回去了,这是在耍人玩么,好一个名门望族,很了不得么,简直是欺人太甚啊。

    “怎么,还不交出来,还想赖着据为己有?”雍覃夫人大声叱道。

    江云悠然道:“我记得,当初的那枚书院玉牌,可是夫人心甘情愿送给在下的,既然送给了在下,那这枚玉牌就已经归我所有,岂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雍覃夫人当即叱道:“当初不知你是这般心术不正,龌龊卑鄙之人,早知这样,那枚玉牌岂会给你,玉牌落在你手,实在是明珠蒙尘,你不配拥有这个玉牌,真让你这等心术不正,卑劣无耻之人混进书院,岂不是我之罪过,你若识趣,还是乖乖把玉牌交出来是好。”

    “若是我不交呢。”江云慢条斯理的道。

    雍覃夫人突然笑了,对方越是看重玉牌,越是舍不得交出来,那么逼着对方交出来时,她就越是高兴快意,心说这人果真是虚伪奸诈的很,当初要送他玉牌的时候,还推三阻四,一副欠了他似的,简直是岂有此理了,原来这都是装的,心里巴不得想要的,真是个十足虚伪小人。

    她淡淡一笑道:“若是你非要不交的话,那么明日一早,你家中这屋舍就要被拆光了,成了一片白地,身无立锥之地,你信不信?”

    江云摇头道:“我不信,夫人这么做,不是触犯了王法么。”

    雍覃夫人嗤笑一声,道:“江秀才怎么能这么说,你盗窃书院的玉牌在先,难道不是触犯了王法么,再说,夜黑风高之时,一伙强盗进了江秀才家,把江秀才的家给拆了,谁知道是江秀才招惹了哪方的仇家,这无凭无据的,总不能白赖在妾身身上吧,你说是不是?”

    江云无语,道:“这么说,为了我家中屋舍安宁计,我只得交出书院玉牌来了。”

    雍覃夫人道:“当然了,你也可以赖着不交的,其实我看江秀才家的这屋舍加起来,也抵不过那枚玉牌金贵的。”

    江云道:“但是我担心,在把在下屋子拆了之后,夫人还不会善罢甘休的。”

    雍覃夫人无声的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江云这时伸手入怀,掏出一物,正是对方当初送的那块石鼓书院的入门玉牌,把玉牌放在石桌上,江云淡淡道:“其实夫人即使不说,在下原本也打算把玉牌完璧归赵的,这么贵重的礼物,在下实在受不起啊。”

    雍覃夫人听了,嗤之以鼻,心中不屑,这人就是死撑着嘴硬,虚伪的很,明明舍不得,迫不得已才交出来,心里只怕已经是后悔莫及了吧,这就是得罪我崔家的代价。

    她伸手拿过玉牌,收入怀中,便站了起来,面色一冷道:“在临别之前,我还要告诫江秀才一句话,是非只因多开口,你最好对这件事守口如瓶,不要信口胡言,多嘴多舌,若是让我知道关于这件事有片言只语的透露出去,我绝不会轻饶了你!”

    江云听了,心里又要骂娘了,谁吃饱了撑的,会去到处宣扬这破事,难道这是什么很光彩的事么,这两位是不是有毛病吧,不就是“表白”了一下么,值得这般当作杀了人一样郑重其事对待。

    “我不说,绝对半个字不说。”他还能怎样,只能顺着对方的意思说了。

    雍覃夫人哼了一声,也没想在这里多待,转身出了园子而去。

    很快的,雍覃夫人一行三人,就坐了来时的油壁香车,离了沙河村,打道回府了。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马车厢中,雍覃夫人连声感叹。

    坐在她旁边的佟菱玉不禁问道:“夫人可惜什么了?”

    雍覃夫人道:“此人一身才学可说惊人,未必没有一个好前程,可惜的是心术不正,狡猾奸诈,浩然正气不存,岂能成就大器。”

    佟菱玉知道她说的是江云,很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觉得对方若是要说,自然会说,若是不说,自己还是不要多问的好,这事怕有些隐秘,这从对方避开自己等人,独自跟江云去面谈就可看出一些来了。

    她说道:“若是这样,书斋跟其人的合作,是不是要有所影响?”她这么问,颇有讨好对方的意思,若是要让她站队,她当然毫无疑问是要站在雍覃夫人这边的,虽然若是因此,只怕要舍弃射雕英雄传以及后面的利益,但跟得罪万卷书斋比,到底孰轻孰重,她还是分的出来的。

    雍覃夫人明明她的意思,摆摆手道:“书的事情,还是一切照旧,不必有什么变化。”射雕英雄传是全书卖断的,一千两银子的润笔是已经支付了的,若是中断合作,那岂不是便宜对方了,书斋的声誉反而大受影响了,她自然不会做这般蠢事。

    听她这么说,书的事情不会受到影响,佟菱玉自然也求之不得,没再说什么了。

    江家后面的园子,在雍覃夫人一行人走后,幽兰和王秀莲就一肚子疑惑的前来找到江云。

    “公子,崔夫人她们走了,你怎么不去送一送?”幽兰见到江云就问道。

    江云心中正不痛快,听到这话就有气,粗声粗气道:“送个屁,她们再不走,我都要赶人的。”

    幽兰瞟了他一眼,又问道:“崔夫人她们来家中,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江云没好气喝道:“你这丫头,问这么多做什么。”

    幽兰撇了撇嘴,心道,公子定是在那崔夫人面前受了气,把火发到人家身上了,她哼了一声,道:“公子不说,小兰也可以猜到,是不是跟那个崔小姐有关?”

    江云听得一怔,道:“什么崔小姐,没有的事,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那公子说,那位崔夫人到家中来,到底是为的何事?”幽兰又不依不饶问道。

    江云简直拿对方没有办法,扫了一眼旁边也正神情关注的王秀莲,便道:“夫人这次来,是来谈一桩生意的。”

    “谈生意的?”幽兰一听,便不由一乐,道,“公子你是在逗小兰开心么,那位崔夫人不是万卷书斋的大掌柜么,她有什么生意跟公子谈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六章 启程游学

    江云煞有介事的道:“当然是书的生意,你家公子出了一本书,那位崔夫人就是来谈具体的出书合同的。”

    幽兰惊讶道:“公子说的是真的,公子都可以出书了?”

    江云道:“当然是真的,你什么时候见过你家公子吹牛说大话了。”

    幽兰小眼睛中顿时充满了崇拜的小星星,自家公子真是厉害,这么快就著书立说了。旁边的王秀莲却没有这般容易糊弄,依旧心存狐疑,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幽兰又问道:“公子出的书叫什么名字,改天小兰就去书坊间买了来,看看公子著的书。”

    江云敷衍道:“书还没有出来,这不是还在谈吗。是了,小兰最近可是多读了一些书?”

    幽兰点头道:“当然,公子吩咐的,小兰自然要听了,最近小兰可是颇读了一些书的。”

    江云赞许道:“好,说说看,不知读了些什么书,我来考考你。”

    幽兰脆声道:“小兰最近读的,是一本叫射雕英雄传的书,可好看了,不知公子读过没有?”

    江云一听,顿时脸都黑了,难道这射雕英雄传都这般火了,自家丫鬟都开始看上了,简直是岂有此理。他摇摇头,道:“小兰怎么看得是这样的书。”

    幽兰讶然道:“啊?有什么不对么,小兰觉得这本射雕英雄传挺好看的,那个江上钓叟真是太厉害了……”

    “停!”江云止住对方接下来的夸赞,板着脸道:“这本射雕英雄传看看也不是不可以,但那些风花雪月,才子佳人的小说,就不要看了,有时间还是多看看一些正经书才是正理。”

    顿了顿,扫了旁边的王秀莲一眼,又道:“是了,有空的时候,王姑娘也不妨多看看书,这样对你也大有好处的。”

    听对方说到自己,王秀莲应了一声,又神色窘迫的道,“东家的话,秀莲记下了,只是秀莲脑子笨,年纪也不小了,再开始读书,也不会有什么成效的。”

    江云道:“王姑娘此话差矣,闻道不分先后,读一天的书,必然就有一天的收获,知书而达理,书中都是往圣先贤的经验之谈,多读些书总是不错的,何况王姑娘哪里笨了,我看聪慧的很,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了一个大才女的。”

    王秀莲被他说的脸色赧然,道:“东家就别拿秀莲寻开心了。既然东家要秀莲多读一些书,秀莲自然会去读,只是这什么大才女,却是不敢多想的。”

    江云又道:“另外,读书之余,再学习一点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可以怡情冶性,陶冶情操,总也是不错的。”

    一听这话,王秀莲顿时就欲哭无泪了,一脸的愁苦之色,多读些书还可以做到,只是这还要学习什么琴棋书画,这不是折腾人么。

    江云拿起桌上的书,道:“嗯,若是没有其它的事,你们去吧。”

    两人应了一声,就转身退了出去。

    两人出了园子,看到对方脸色不对劲,幽兰就问道:“秀莲姐,你怎么了。”

    王秀莲紧咬银牙,幽幽的道:“东家,东家是不是嫌弃秀莲了……”

    “怎么会了,公子怎么会嫌弃秀莲姐,秀莲姐为什么这么想?”幽兰讶道。

    王秀莲道:“东家就是嫌弃秀莲笨,没有读过多少书,什么琴棋书画,一概一窍不通,就是个乡下土丫头……”

    幽兰听了,这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般自怨自艾,不由就扑哧笑了起来。

    王秀莲瞪了她一眼,道:“你还笑,你这是在幸灾乐祸么!”

    幽兰收住笑,正色道:“秀莲姐,其实你仔细想一想,公子叫你多读点书,又学一点琴棋书画的,这岂不是正说明,他看重你吗,若是其他不相干的人,公子自然管不着,半句话都懒得多说的,他跟你说这些,正是说明他心中有你啊。”

    王秀莲一听,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心里便有些美滋滋的,像喝了一罐蜜似的,但嘴上还是啐了对方一口,嗔怪道:“你这丫头,又在这里胡说八道,拿我寻开心了。”

    幽兰嘻嘻笑道:“我说的都是真话啊,秀莲姐,你可要努力啊,以后我们的秀莲姐,就是满腹经纶,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无一不晓,样样精通的一代才女了!”

    “你还来取笑我!”王秀莲气得上前去狠狠挠了对方几下,笑闹一阵过后,她又现出一片忧色,道:“小兰,你说,这多读点书倒也不是问题,我就多买些书来读就是了,但是这琴棋书画,该怎么办,这些都是读书人高雅之术,我一个笨丫头,哪里学的会啊。”

    幽兰也撇了撇嘴,道:“就是,公子这纯粹就是折腾人么,我看这琴棋书画中,除了书这项之外,其它的琴,棋,画,公子他自己只怕也是一窍不通吧!”

    王秀莲道:“你也别埋怨东家了,你倒是给我想个办法,到底该如何是好?”

    幽兰没好气的道:“还能有什么办法,既然公子这么说了,也只能委屈了秀莲姐,一个个的去学了!”

    王秀莲一听,顿时脸上又是一片愁苦之色。幽兰又安慰道:“不过秀莲姐你也不必着急,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这事也急不得,咱们可以慢慢来的么。”

    “可是……”王秀莲还是一片为难之色。

    幽兰道:“可是什么?秀莲姐你怕什么,那些才女们也不是生来就博览群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她们不也是一步一步学出来的?她们能够做到,秀莲姐为什么不能做到,秀莲姐也不比她们差啊,秀莲姐你说是不是。”

    王秀莲显然底气大是不足,说道:“我就是一个粗苯丫头,哪能跟那些才女们比,再说,我即使有这个心思,却也没这个力啊,平时家中,地里那么多事情,都忙不过来,哪有这么多的闲工夫,用来学这琴棋书画的?”

    “哎呀,东家这不是纯粹折腾人么!”她不由又大是抱怨起来。

    幽兰又宽慰道:“秀莲姐你别急,事情总是有解决办法的。秀莲姐,你想一想,你马上就是秀才夫人了,哪里还有那么多活要你做的,到时你只管当你的秀才夫人,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就不必你亲自动手忙活了。”

    “什么秀才夫人,你又胡说八道了。”王秀莲啐了对方一口,又连连摇头,道:“不成,不成,我可没那般夫人的命,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我可做不到,若是一天没活干,只怕一天都不得舒服的。”

    幽兰想了一下,便道:“也罢,我看家里的活秀莲姐可以做做,至于那些地里的活,就不必干了,你家的那几块地,就都租出去让其他人种吧,这样也能省出不少的时间来的。”

    王秀莲听了,还要说什么,幽兰又道:“秀莲姐,你要知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依着公子的吩咐去做。公子说了,让你以后多读点书,学一点琴棋书画,你若是不听,惹得公子不高兴了,你又有什么好处,你说是不是。”

    王秀莲听了,心中发苦,若是能够选择,她情愿去地里沾一身的泥,也不愿沾惹那什么琴棋书画啊。但东家既然说了,她又该怎么办,她一时在这里纠结犯难起来。

    幽兰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这事情还得对方自己想清楚了拿主意。

    几天过后,这一天,是江云出外求学启程的日子,知道消息的村人都来送行。

    有人得知江云此次出外求学,目的地是那大名鼎鼎的白鹿洞书院,石鼓书院,口中虽然不说,心里大抵是要腹诽一句真傻,真是书呆气的,其实就是江云自己,也觉得自己此行好傻,特别是那个石鼓书院的玉牌被雍覃夫人要回去之后。

    不过,他还是决定去试一试门径,虽然也觉得希望渺茫,但即使不成,也当作是一场游历了,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总能增长一些见闻阅历不是。

    村口的河边,张老汉的船停靠着,将欲启程,送行的人群中,幽兰都哭红了眼,拉着自家公子的衣袖,依依不舍之状溢于言表,直到王秀莲走过来,她才抹了一把眼泪走开了一些。

    王秀莲拿着昨晚赶出来的一双新鞋,走到江云近前,把新鞋塞进了对方的书笈中,便身躯一歪,靠在了对方身上,双臂抱住了对方,什么话也没说。

    江云没想到,对方会当众作出这般亲昵的动作,心中不知什么滋味,最后想道,一切顺其自然吧。

    过了片刻,王秀莲从对方怀中直起身来,轻声问道:“东家,如果,如果秀莲笨,学不会那些琴棋书画,你,你会不会嫌弃人家?”

    “不会。”江云回道。

    “真的不会,东家不是骗我的?”王秀莲又问。

    江云道:“真的不会,不过书还是要多读一些的。”又看向一旁的幽兰,道,“小兰你也是一样,多读点书,读些正经书。”

    幽兰吐了吐舌头,道:“公子,你放心,那本射雕英雄传小兰已经看完了,新的一期还没出来,小兰现在就看公子给买的那些书。”

    得知消息的严政,周世民,还有曾经的其他“清河七怪”几人也赶来了,对于江云的此举,众人已经无力吐槽了,身为一个声名狼藉的士林败类,连中“小三元”的人物,还梦想着去大名鼎鼎的白鹿洞书院,石鼓书院读书进学,这怎么听都像是一个笑话。。

    相信这事若是传出去,又是一个士林中津津乐道的谈资吧,几个人突然有所明悟,也许并不是对方没有这个自知之明,对方这么做,就是为了引来士林更多的关注议论,让他的名声更加的臭名昭著一些?

    不是说么,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遗臭万年,不管怎么说,人家算是名人了呢,比自己这几个籍籍无名之辈不是好上了千百倍,若是有可能,他们都恨不得那个臭名昭著的人就是自己。

    高,实在是高,这一时刻,有所明悟的几个人心中对某人一时都充满了真心的佩服,难怪对方又中了秀才,又闯下偌大的“名声”,也不是全凭侥幸,还是有几分能耐的啊。

    至此几人对某人的此举再没有任何的劝说阻止,人家是去闯下名声的,你要劝说阻止,这不是挡了人家的道,吃力不讨好么。

    “平川,一路顺风,倘若能进了白鹿洞书院,别忘了来信知会一声,我等好为平川遥相庆贺啊。”几人心里怀着鄙夷兼佩服的复杂心思,口中说着一些违心的话。

    叙话一阵,江云上了船,张老汉解开系着的缆绳,船桨轻轻一摆,小船开始缓缓离岸,江云朝岸上送行的人挥手,岸上送行的人也不住挥手,一直到小船渐渐驶远,变作了一个小黑点,拐过弯,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

    小船在清河镇停下,江云下了船,又上了一艘前往洪州城的客船,张老汉径自驾船回去。上次赴洪州城赶考走的陆路,这次江云走的是水路。

    数天之后。洪州城东郊十里的东山,晚春时节,山中绿木葱茏,繁花似锦,一片风光正好。而这处山明水秀之地更引人入胜的,还是座落于其中的一处浩大书院,这就是大名鼎鼎,传承久远,闻名天下的白鹿洞书院。

    白鹿山书院,就是整个江左西道学子心目中向往的求学圣地,能够进入书院就读,这本身就是一种身份实力的证明,不仅仅是江左西道一省,还吸引了周围数省的优秀莘莘学子,甚至有不远万里而来就读求学的。

    这一天,这座名扬天下,江左西道的第一书院的山门外,迎来了一位风尘仆仆,背着行囊书笈,秀才装束,眉清目秀的青衫少年,一看就是又一位慕名前来书院求学的学子。

    今年的院试刚刚落幕不久,正迎来书院的一次新生入学高峰,在山门外设有一入学登记处,专门接待上山求学的各地学子。(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七章 白鹿洞书院

    青衫少年上山之后,径直就来到山门接待处,禀明了来意,欲要进入书院求学。

    负责接待的执事,是一位中年白衣文士,目光在对方身上上下打量几眼,便问道:“可是江左西道学子?”

    白衣执事这么问,并不是说白鹿洞书院就不能接受其它地的学子,只不过若是外地学子入学,那么要求就相对更高了一些。

    青衫少年回答道:“在下正是青陵府临水县学生。”

    白衣执事点了点头,又问:“年方几何?”

    青衫少年回答道:“虚度十八载光阴。”

    十八岁的秀才,也算是年少得志了,白衣执事又问:“何年中的文华榜,中榜名次可进了前五十?”

    青衫少年回答道:“就是上月月初新进中第,却未曾进入榜上前五十。”这么回答着,心中暗自庆幸,还好对方没有直接问院试中的名次,否则还真有些难以启齿。

    白衣执事听了,不置可否,又问道:“那么,可有名士大儒的推荐信?”

    青衫少年摇头道:“没有。”

    白衣执事扫了对方一眼,又问:“那么,可有一定的口碑名声?”科举的成绩,也并不一定就代表了一切,有些才士虽然有过人才学,但在科举中一时发挥不好,名次不理想,也是很正常的,若是在士林中有一定的名气声誉,书院也会乐于接收。

    青衫少年听了,心说在士林中我倒是名气不小,可惜不是什么美名,令名,而是臭名,恶名,看来这一项也是不满足的,当下他又如实的回答道:“没有。”

    白衣执事听了,便摇了摇头,道:“看来你并没有进入本院就读的资格啊。”

    青衫少年当然不想大老远的跑来,就这么白走一趟,打道回府了,当即就淡淡一笑,道:“执事为何不问正经的问题,却问这些没用的问题?”

    听他这么一说,白衣执事倒是一愣,他在这里接待过许多学子,也当面拒绝过许多学子,其中也不乏许多被拒之门外的学子口出抱怨之言,甚至恼羞成怒的,但还从未有学子这般说,他问的这些问题都是没用的问题?

    他也不生气,只是饶有兴趣的反问道:“哦,那么请教足下,何谓正经有用的问题?”

    青衫少年大辣辣的道:“执事为何不直接问,在下是否有过人的才学?”

    白衣执事一听,倒是不由莞尔,原来这是一个自负狂徒啊,当然,少年人自负狂傲一些没有错,年少轻狂,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当然前提是你得有这样的才学资本,只要你有真才实学,就是再狂傲一些,书院也会欣然纳之。

    “这么说,足下是自认有过人的才学了?”白衣执事淡淡笑道。

    青衫少年道:“我自认的也不算,还是要试一试,才知分晓。”

    他上山来之前,也做了一些准备工作,知道要想进入这大名鼎鼎的白鹿洞书院,自然条件苛刻,若是院试没有进入前五十,没有名士大儒的推荐,没有一定的名气声誉,要进入书院基本就没什么戏了。

    当然事情也不是绝对的,这样也并不就是全无机会,若是书院觉得你可能还有潜力,也会允许安排参加入门的考试,若是考试十分优异出色,最后仍有被接纳入学的机会,只不过这种情况十分少见,每年通过这种入门考试进入书院的学生,都是寥寥无几,可以用个位数来计算了。

    白衣执事觉得有趣,不知眼前这年轻人是太过狂妄,还是还真的有些斤两,他沉吟一下,便从旁边木盒中取过一个竹牌,递给对方道:“年轻人,有这份自信是不错的,我便给你这个机会,三日之后,书院便有一次入门考试,且看你能够有这个幸运,进入书院中,这是到时进场的考牌,你拿着了。”

    青衫少年见了,是有些出乎意外的,似是没想到这般容易就得到了这么一个考试竹牌,听说这一个入门考试的考牌也不是这般容易得到的,原本以为还要多费一些唇舌,亮一亮自身才学才能过关的。

    他心中又暗自庆幸,幸好对方没有直接问明自己院试的考试名次,否则得知自己名列文华榜的榜尾,只怕都不会跟自己多说这些废话,这个入门考试的考牌更别想了。

    青衫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专程远道而来,到这白鹿洞书院试试门径的江云了。

    暗中庆幸的他接过白衣执事递过的考牌,又报上了自己的名姓,籍贯,家世等的一些身份信息,白衣执事一一记下了。

    这时又有两位年轻负笈学子从山下走了上来,来到这山门外接待处。

    “这里可是白鹿洞书院的报名处?”两位年轻学子走到近前,其中一人就大声问道。

    “正是!”白衣执事回了一声,目光在来的两人身上打量几眼,笑而问道:“两位是来入学的?”

    一位青衫学子拱了拱手,回道:“在下韦元,这位同伴王樵,乃淮西道人士,久慕白鹿山书院之名,因此相伴前来贵书院,在名院胜地之中求学,与良师益友为伍,以求有所进益。”

    白衣执事听了,又淡淡一笑道:“两位千里迢迢而来,求学问道之心可嘉,书院不胜欢迎,只不过要进入本书院,条件也是很苛刻的。”

    那位青衫学子韦元又朗声道:“在下不才,忝为上月淮西道院试榜首,这位同伴王樵,则为淮西道院试第三,不知可否入了贵书院的法眼?”

    白衣执事一听,顿时悚然动容,原来这两人,一个是一省院试的案首,一个是第三,而且看起来都是年纪轻轻,这走到哪里,都是各书院争抢的香饽饽啊。

    当即他便站起身来,脸上的笑容更是和煦如春,笑着说道:“原来是淮西道的案首和第三到了,本书院欢迎的很!来,来,来,我这便引你们进去。”

    “有劳执事了。”那韦元,王樵两人拱手谢道。

    白衣执事当即就领着两人,走进山门去了,至于江云,直接晾在一边了。进入山门之后,走出老远,这才记起,好像自己还没有问问那个人院试的名次,不过这一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没再多记挂了,名次没进前五十名,问了也没多大意思。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很快他就会为这一点失误而后悔了。

    江云径自下了山,在山下,设有客栈馆舍,接待来往的学子或者游客。

    那位白衣执事说,三日之后有一场入门考试,那么只能在这里暂且住下,等三日之后的考试了,对于三日之后的考试,他倒是有几分信心,大不了再用上抄袭**就是,当然前提是这里的考官不像那县试,府试,院试的主考官一样,一个个那般混账,愣是把一个原本应该正儿八经的小三元,弄成了现在这样成了士林笑话的“小三元”。

    想起上个月的院试,他心中又不免怨念不已,当初正试放榜,他可是曾经正儿八经的榜首啊,没看见刚才那位淮西道的榜首什么待遇么,哪用什么入门考试,白衣执事直接客客气气引入山门,仿佛捡到了宝一样。

    江云在山下的馆舍,找了一间客房住下,住的地方是一个四合院,院子里此刻落宿的,基本上情况跟江云也差不多,都是慕名前来书院求学的学子,资格一时达不到书院的要求,等待着入门考试的机会。

    江云住下不久,看到他这么一位新人进来,就有一位秀才过来搭讪,这个秀才是个自来熟,一见面就自报家门,然后就十分熟络的攀谈起来。

    据这秀才自我介绍,名叫吴仲礼,南康府人氏,前年中的秀才,当时文华榜出来,却是中了第五十一名,这无疑是个让人郁闷不已的名次。

    江云听对方报出这个名次的时候,也不禁莞尔,这个名次离书院要求的院试前五十名,只差一步之遥,但规矩就是规矩,这之间的待遇却是千差万别,只因为这一个名次之差,当初这个吴仲礼也曾抱着侥幸的心思前来白鹿洞书院一试门径,但却被无情的拒之门外,他当时也参加了入门考试,但却没有通过。

    不得已之下,他只得进了南康府的府学,在府学就读了快两年,期间又参加了一次乡试,却是名落孙山。之后在半年前,他毅然离开了府学,再次来到白鹿洞书院,自觉才学已经大有长进的他,下了非进书院不可的决心。

    可惜算上两年前的那一次,他已经参加了三次书院的入门考试,却都没有通过,白鹿洞书院的入门考试是三个月一季一次,相当于季考,而三天后,将迎来又一次的入门考试,这吴仲礼自然也是要参加的,这已是他第四次参加书院的入门考试了。

    听说这人竟然已经在这里待了有半年之久,江云不得不肃然起敬,佩服对方的这番锲而不舍的毅力和韧劲。据这吴仲礼说,这半年来,他就一直住在这山下的馆舍,这里毗邻白鹿山福地,山清水秀,其实也是一个上佳的读书之所,平时还时常可以去就近的洪州府府学蹭蹭课。

    另外书院也时常在山下办一些露天的讲学,不乏一些名士大儒前来开讲,传道解惑,到时他们这些“在野学子”也可以去旁边蹭蹭课,听听讲。

    不过据这吴仲礼说,他已经对这种状况厌倦了,在野学子毕竟就是在野学子,每次看到书院的学子,他都情不自禁会有自惭形秽之感,这种滋味着实不好受,他已经决定,若是三日之后的入门考试再不通过,他就打算打道回府,重新入府学就读,全力以赴准备明年秋天的乡试了。

    听了对方的讲述,江云也开始关心起来,便问道:“书院的入门考试,每次大约录取人数是多少?”

    吴仲礼露出无奈之色,道:“不是说录取多少人,这不同于科举考场,必须得录取多少人多少人,若是此次考试中,并没有出色的卷子,那么就是不录取一人,也是很正常的。”

    江云听了,又问道:“那么到底怎样的卷子,才会入了书院的法眼呢。”

    吴仲礼道:“起码要四彩以上的虫文,才有这个希望。”

    江云听了,这个条件说苛刻也苛刻,说不苛刻也不算苛刻,事实上若是院试中能够写出四彩虫文,中榜应是没有问题,而且应该也能进入前五十名,而且名次会更靠前一些。

    而能够写出四彩虫文,也确实证明,你学业有了突破,有了一定的才学资本了,这是一道坎,若是平常的庸才,即使超常发挥,也是难以办到的。

    吴仲礼又接着说起,每次的入门考试,一般也就一两人能够写出四彩以上虫文,被取中通过,在他参加的三次入门考中,总共通过被书院录取的,也不过七八人,**人而已了,由此可知,要进入这大名鼎鼎的白鹿洞书院,确实十分不容易。

    之后吴仲礼倒是露出几丝难掩的欣悦得意之情,说道他就在前不久,写出了一篇五彩虫文,这让他的底气大增,对三日之后的入门考试也是信心大增。

    江云听了之后,倒是对这个吴仲礼高看了一眼,能够写出五彩虫文,着实不简单,说明才学修养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了,完全具备了冲击举人的实力。

    试想一下,他上个月的院试,若不是最后抄袭一段的画龙点睛,只他真实水准来说,不过是一片青色普通虫文,这已经是经过那曾怀评论了的,根本就不足以上榜,相比于这位吴仲礼写出的五彩虫文,更是无法相提并论了。

    所以论起真实才学,他江云还是差远了。当然了,能够写出一篇五彩虫文,只能说你才学见识达到了一定的高度,但并不意味着就能篇篇写出五彩华章,这同样要看天时地利,当时的环境,心境,状态,以及文章的题目等等。

    所以这还是要看一定的运气的,就是科举考场也是如此,一些才士平时才思泉涌,能写出不错的文章,可是到了科场,偏偏因为紧张,情绪波动等原因发挥不出来,名落孙山,那也是没奈何的事。(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八章 败露行藏

    吴仲礼在讲述自己的求学经历的同时,也不忘问了江云的一些情况,江云则是泛泛而谈,报了名姓,籍贯,只说自己是上月新进中榜,还好对方没有追问他的名次,否则他还真有点难以启齿了。

    吴仲礼又随口问道:“不知江兄可拿到了三日后入门考试的考牌?”

    事实上这个入门考试的考牌也不是这般好拿的,这个院子中就有不少学子至今还没拿到这个考牌,在这里发愁。

    江云说拿到了,吴仲礼听了,倒是对他高看了一眼,说了声恭喜,又八卦的问他,接待处的执事出了什么题目,他怎么应对过关的。

    江云却说不出来,那位白衣执事并没有出什么题目刁难他啊,他如实说了,又问对方道:“莫非这个考牌很难得么。”

    吴仲礼闻言也是奇怪的很,说道:“一般来说,执事总是要考核一番,觉得满意了才会发放考牌,否则难免会有一些滥竽充数,浑水摸鱼的人找上来,书院就要不胜烦扰了。”

    “而且这次负责接待的那位曹执事,眼光高的很,不少人都因为得不到考牌,而怨声载道的。是了,应该是江兄的院试名次还算不错,所以那位曹执事没有多问,就给了江兄考牌了,不知江兄文华榜上的名次是多少。”

    吴仲礼虽然心中还是有些奇怪,但觉得这个解释也说得过去,随口就问起江云院试的名次,心中甚至不由起了惺惺相惜之心,莫非这位仁兄,也是跟自己一样,是类似那个坑人的第五十一名?

    听他问起这个,江云本能的回避,敷衍道:“说来惭愧,在下的名次也不怎么样,算不得高。”心说岂止是不高,简直就是太低了,直接垫底了,真是坑人啊。

    见他不愿明说,吴仲礼知趣的也就没有再多问,倒也没有什么怀疑的,只认为对方或许有什么伤心处,大有可能也是同自己一样,中了个坑人的第五十一名,不愿多提这件事。

    至于对方真的名次很差,不好意思说,他是没有想到这处的,更没有想到,对方会名列榜尾,这也不奇怪,试想一下,若是院试名次太差,怎么可能会有这般大的勇气,跑来这大名鼎鼎的白鹿洞书院求学,这不是瞎胡闹,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吴兄说的考牌,是不是就是这个。”江云有些不确定,当即就掏出刚才那白衣执事给的竹牌,亮给对方看。

    吴仲礼伸手接过一看,便道:“是的,这正是书院入门考试的考牌,上面有书院的符文印记,错不了。”说着又把竹牌递还给他。

    江云放心了,收起竹牌,又不由的嘀咕起来,心说难道是自己刚才装得太逼真了,那位白衣执事一下子被震住了,不由分说就给了自己这个考牌,什么考核之类的都忘记了。

    不管怎么说,有了考牌就好,只等三日后的入门考试了。

    正在这里说着,院子里又进来几个翩翩长衫学子,叫了一声“吴兄”,就走了过来。

    进来的几个人,似都是吴仲礼的朋友,几人相见寒暄一番,吴仲礼又把江云介绍给几人,一阵扰攘之后,看此刻将近午时饭点,吴仲礼显得兴致很高,就提议去酒楼喝酒,众人自也都无异议。

    江云无可无不可的就随着众人一起去了。一行人刚刚走出院子,这时迎面又走来三五人,看样子也是住在这院子里,慕名前来的学子。

    两拨人打了个招呼,正要走过,这时对面有人看到这边跟在后面的某人,面露惊色,情不自禁就大叫起来:“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当道买文,连中‘小三元’的陋室兄么!”

    一听到这声喊,江云就知道,有人认出他这位“名人”了,没办法,谁叫他当初在洪州城连中“小三元”,风头太过,闹出的事情太大,一举成就大名,想不低调都不可能。

    他抬头看去,也认出对方,也算是老熟人了,正是那章安三子之中的那个林必成,没想到冤家路窄,会在这里碰到,他心想,这人好像院试虽然考的还可以,进入了前一百名,但前五十名是没有的,或许也是不甘心,想到这白鹿洞书院来试试门径。

    被林必成一声喊,吴仲礼这边倒是显得莫名其妙,面面相觑,不知出了什么事,他们或许听闻过某人的奇闻异事,但却没有见过对方当面。

    林必成走了过来,显得一脸诧异的看着吴仲礼等人,夸张的说道:“吴兄,你们怎么竟然跟这样的货色混在一起,不怕因此牵累到你们,败坏了名声么。”

    林必成这些人也是刚刚住进院子来,吴仲礼跟对方也有几次交谈,这时闻言,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林兄说的是谁?”

    林必成伸手指着人群中的某人,说道:“除了此人,还会有谁?难道你们都不知道此人是谁么?”

    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了江云,一时还没明白过来,心说莫非这人跟这位林必成有仇?若是这样,这林必成是不是太过分了,你们两人有仇是你们两人的事,跟大家可不相关,在这里大声吵闹有什么意思。

    看到对面这些人依旧是一副疑惑之状,林必成又一指江云道:“我就跟大家直说了吧,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一阵子大出风头,当道买文的士林败类,连中‘小三元’的陋室兄啊,你们跟这样被众人所不齿的士林败类混在一起,莫非不怕被他牵累了么。”

    什么,这人就是那个连中“小三元”的“奇人”?

    事实上,本次江左西道的院试,出了两个“小三元”,已经成了江左西道士林的一个佳话,或者说是一个笑话,成了众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凡是这江左西道的士林人物,已经几乎没有不知的。

    其中中了榜首的小三元,倒没什么可多说的,这无疑是一位才子,但也不是很稀奇,让众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另外一位中了榜尾“小三元”的“奇人”,有关此人的种种奇闻笑话,斑斑劣迹,众口纷传,很是替最近江左西道的士林增添了许多的话题,娱乐了大众。

    吴仲礼等人自然也听说了,只是没有想到,传闻中这位“奇人”竟然会出现在他们中间罢了。

    此刻闻言纷纷向着江云看去,见到对方在那里一时沉默,也没有出声否认,心中就知道,这事应该是不假的了。

    心中感到一阵荒诞,哭笑不得之余,也纷纷下意识的挪开步子,离某人远了一些,如避瘟神,这几乎就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只要是正常一些的士子,都不愿意跟这样众人所不齿的士林败类沾上一点关系的。

    不少人甚至开始后怕,对揭露出某人身份的林必成心存感激,幸好对方及早揭穿了此人的真面目,否则自己浑不知觉之下,就被某人给害惨了,心里又不禁的怨念不已,心说这人也真是无有一点自知之明,或者说是鲜廉寡耻之极,明知道自己声名这般臭了,不好生生自个待着,还要跑出来四处祸害人,简直是岂有此理了。

    江云此刻却是很无语,懒得理会,当即就径自出了院子离去了。

    林必成看着某人离去的背影,面现疑惑的自言自语道:“这人怎么到这里来了,他想做什么……”

    有人则是面现古怪之色,说道:“莫不是他也想进入白鹿洞书院吧?”

    众人听了,却都觉得这是一个笑话,倒没有人当真。

    吴仲礼这时便道:“江兄确是为了白鹿洞书院而来。”

    一听这话,众人都惊讶不已,纷纷问道:“吴兄说的可是真的,此人当真是为了白鹿洞书院而来?”

    吴仲礼道:“不错,我刚才还亲眼见了他的考牌的。”

    其实他对江云倒没有什么恶感,即使在知道对方就是大名鼎鼎的连中“小三元”的“奇人”之后,甚至是有些同情对方的,或许这跟他半年来在这山下的经历有关。

    众人听了之后,不约而同的心中都是涌起了一阵荒谬之感,感觉这实在是太荒诞,滑稽可笑了,一个声名狼藉,连中“小三元”的士林败类,竟然也跑到这大名鼎鼎的白鹿洞书院,想要入门求学,知道无耻两个字是怎么写的么。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么一个士林败类,竟然还真拿到了三日后入门考试的考牌?这是真的么。

    “吴兄,你说的是真的,那人真的得到了考牌?”有人又难以置信的问道。

    吴仲礼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心中也在猜疑,对方怎么得到这考牌的,猜想对方刚才多半没有说实话,应该是费了好大劲,应付了报名处执事的盘问刁难,才得了考牌的吧。

    在得到吴仲礼的再次确认之后,众人相信了,先是感觉太过荒诞滑稽,随之而来的便是深以为耻以及忿忿不平。

    这么一个众人所不齿的士林败类,竟然也拿到了考牌,三日后的入门考试,也有此人的一份,这让他们感觉受到了侮辱似的,特别是有几个尚未拿到考牌的,心中更是要骂娘了,自己拿不到的考牌,竟然被那士林败类给拿到了,这让他们情何以堪,简直就是在打他们的脸啊。

    此事一定大有蹊跷,是了,一定是那个执事假公济私,行事不公,受了那人的贿赂,或者有其它不可告人的幕后交易,总之这事要问个清楚明白,不能善罢甘休。

    “这样的士林败类,竟然也有资格参加书院的入门考试?那报名处的执事简直糊涂透顶!”

    “我看此事大有蹊跷,不能就这么算了,定要去讨个说法!”

    “走,去讨个说法!”

    “同去,同去!”

    ……

    于是群情激奋的一群人当即就出了院子,一窝蜂上山而去,定要就此事讨个说法。那些尚没有得到考牌的,于此事更是积极,这样事情闹大了,他们才能浑水摸鱼,重新有了得到考牌的机会不是。

    吴仲礼却没有跟随众人一同去,心中倒是有些后悔,知道因为自己的多嘴,怕是害了某人,某人的考牌算是悬了。

    江云出去,在一个饭楼吃罢中饭,回到住所的时候,一进院子,不由吓了一跳,只见院子里围了一大群人,先前那个接待处的白衣执事也来了,看到他进来,一个个都是神情肃穆,一副三堂会审,兴师问罪之状。

    看到这般架势,他心中就隐隐感觉不妙。

    白衣执事此刻心里也在叫屈,刚才一大群的学子来到接待处,一个个义愤填膺,争吵痛骂,等他问明白情况之后,却也是啼笑皆非了,原来刚刚自己一时疏忽,就捅了一个大漏子,让一个臭名昭著的“士林败类”给混进来了?

    当时知道之后,他也十分吃惊,众人所说的这么一号人物,他也是听闻过的,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慕名来到白鹿洞书院,这到底是书院的幸事呢,还是不幸呢。

    你说你一个连中榜尾“小三元”的人,跑到这里来作甚么,真的就这般无有一点自知之明,看来这人的各种荒诞传闻,斑斑劣迹,还真是名不虚传的。

    他现在都感到莫名其妙,先前怎么就昏了头,稀里糊涂的就给了对方考牌呢,这真是岂有此理了。

    若是被这人当真混进了三日后的入门考试,传出去这就是一个大笑话了,起码他这个负责此事的执事要吃挂落,想想他就很是无语,幸好亡羊补牢,未为晚也,此事还有补救的机会,所以在知道事情因果之后,他马不停蹄的就赶来了,赶来做什么,当然是要回对方的考牌,平息事态了。

    看到江云走进院子,他当即就走上前来,正要张口说什么,这时却见对方十分痛快的从怀中掏出一物,正是书院入门考试的竹牌,然后二话不说便扔还给了他。

    他一时被对方的举动给愣住了,心说这人倒是光棍的很,没有胡搅蛮缠,原本以为还要扯皮一番,多费许多口舌的,从这点来说,对方也不是完全那么的狂妄荒诞,不可理喻么。(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九章 石鼓书院

    江云此刻还能怎样,看这一大群人气势汹汹之状,他还能不明白是为何而来,显然自己“士林败类”的事情已经东窗事发,若是不交出考牌还能过关不成,既然不得不交,那还不如索性光棍一些,主动交出,也避免自取其辱。

    他现在也已经想开了,自己名声太差,即使能够参加入门考试,即使通过了又能如何,待在这里也没什么好处,整天这些苍蝇围上来,烦都能让人烦死,不如还是“隐姓埋名”,远走他乡是好。

    他分开人群,进入自己的客房中,收拾了一番,背上行囊书笈,没有理会神色各异的众人,就此扬长而去。

    看着某人灰溜溜的走了,院子中响起一片嘲弄讥笑,幸灾乐祸之声。很快的,某人出现在白鹿书院,试图蒙混进入书院,幸好被众人识破,最后灰溜溜被赶下山的笑话,又开始在士林中传扬开来,成了又一个供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笑料。

    江云下了山之后,站在道旁,开始寻思着接下来的行程,不过并没有多想,他就已经决定了,去石鼓书院。

    若是白鹿洞书院事情不成,去石鼓书院,也是原本既定的计划,不过现在问题是,他的那个石鼓书院的推荐玉牌已经被雍覃夫人收回去了,为什么还要坚持去石鼓书院,其实除了白鹿洞书院,石鼓书院之外,还有其它几个闻名天下的大书院,也并不比这两个书院差的。

    原因也很简单,你雍覃夫人不是收回了石鼓书院的推荐玉牌吗,以为没了这个推荐玉牌,我就进不了书院了吗,我偏偏不如你所愿,让你看看,没有这个书院的推荐玉牌,我一样的进入石鼓书院。

    这就是存着一个斗气打脸的心思了,江云是俗人,也不能免俗,当然其实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主要的原因还在于,据他所知,在这些天下闻名的大书院中,石鼓书院算是一个相对比较重视修行的书院。

    有些书院,基本就是奔着功名科举的上榜录取而去的,而功名科举考量的就是考生的才学,至于修行高低是不管的,所以这样自然就造成了不少书院只重才学,不重修行的情况,造成了学子“高分低能”的现象。

    这样的情况在一些小书院比较严重,大书院比较好些,多少是会重视一下修行的课程,只是侧重程度也有所不同,而据江云所知,石鼓书院是相对来说比较侧重修行的,这比较合他的心意,也是他为什么愿意选择石鼓书院的原因。

    另外,石鼓书院吸引他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书院中名闻天下的远古遗迹石刻,石鼓文了,石鼓书院的得名,就来自于这石鼓文。

    这石鼓文出自何时何代,何人之手,已经无法考证,但可以确定一点的是,它出自于比起四圣建立文道正统还要久远的远古时代,而石刻上的文字,也是嵯峨深奥,晦涩难明,自从出土之后,不知有多少往圣先贤慕名前往,但至今无人能够完全的解读其文中意旨。

    虽然如此,但无人会轻视这石鼓文的价值,不说其它,只说那石刻上文字的书法真意,如珊瑚碧树,枝柯交缠,又如鸾翔凤翥,众仙下临,苍劲勾如连金绳铁索穿锁钮,浑然流转又如织梭化龙九鼎沉没,令人沉迷流连,心向往之,历朝历代的无数书法家,虽然传承流派不同,但都能从其中悟得真意,而自成大家。

    正是这石鼓文的神秘难解,让江云反而产生极大兴趣,从而对石鼓书院高看一眼,其它的大书院并不是没有圣人遗迹,但论起神秘莫测,在江云眼中,都不如这远古石刻石鼓文,所以在这白鹿洞书院受挫之后,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去那石鼓书院,倒不是真的非要跟什么人斗气。

    打定主意之后,就一路北上,十多天之后,渡过了中原大河流沙河,进入了河内道的境内。

    石鼓书院位于河内道居延府凤鸣县,凤鸣县只是一个多荒滩山地的贫瘠之地,但因为有石鼓书院的存在,却是无数莘莘学子心目中向往的求学圣地,也成了居延府的府治所在。

    一座绵延百里的大山,横亘于县城东南方向,这就是凤鸣山,大名鼎鼎的石鼓书院便座落于山上。

    这一天,山脚下的一间名叫“有凤来仪”的客栈,迎来了一位风尘仆仆的青衫少年客人,青衫少年进了客栈,要了一间客房住下。

    这间客栈名叫“有凤来仪”,听起来十分的高大上,但其实只是周边的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客栈小厮安顿好客人之后,正要离去,这时青衫少年叫住了他,向对方问起了山上石鼓书院的情况。

    得知对方来意,正是要到山上的石鼓书院求学之后,客栈小厮顿时肃然起敬,神色态度更加恭敬几分,若是没有一点真才实学,谁会千里迢迢的赶来大名鼎鼎的石鼓书院求学啊。

    当即客栈小厮便开始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叙说起来,无外就是介绍石鼓书院的传承悠久,丰厚人文底蕴,说起来引经据典,条条是道,各种奇闻逸事,典故传说,信手拈来,妙语连珠,青衫少年听得十分有趣,看得出来对方肚子里还是颇有一些墨水的,看来也是身临著名书院旁侧,耳闻目染,日久熏陶之下,潜移默化的也增长了学问见识。

    不过他此刻的兴趣并不在于此,他关心的是如何能够进入书院。他当然有这个自知之明,凭着他表面的资历,一无拿得出手的科举名次,二无名师大儒的推荐,三无一定的才名称誉,要想进入书院基本是没戏的,结果跟白鹿洞书院并不会有任何的不同。

    来的青衫少年自然就是远道而来求学的江云了,此刻让他有些欣慰的是,在那江左西道,他是大名鼎鼎,声名狼藉的“士林败类”,但在这里,他就是一个籍籍无名之人,他的大名还不至于传到这里,只要他不说,也无人认得他这个“士林败类”。

    所以他倒是可以安心的在这里求学,关键是怎么进去,凭他的资历,自然是不符合书院的入门条件的,他也不报这个奢望,只是想着,不知这石鼓书院是否也有入门考试,可以给像他这样的学子提供一丝进入山门的机会。

    他就此问起客栈小厮,客栈小厮听了之后,倒是明确的告诉他,这石鼓书院跟白鹿洞书院一样,也有类似的入门考试,只不过又告诉他,他来得有些不巧了,上一次书院的入门考试刚刚在几天前已经结束了,他若是想报名参考,只能等三个月之后了。

    江云听了之后,自然大是失望,看来这石鼓书院跟白鹿洞书院的规矩差不多,这入门考试也不是常有的,每隔三个月才有一次,若是错过这次,就只能再等三个月。

    难道自己也要像那个吴仲礼一样,在这里长住下来,三个月的时间,他也不是等不起,关键是他身上的盘缠快要用尽了。

    这次出门,他并没有带上多少的银钱,原本想着,若是能够进入书院,自然就会得到书院的资助,也就没有这个担忧了,为了吸引优秀的人才,这些大书院对入学的学子待遇都是十分优厚的。

    但是现在,看起来要进入书院还是未知之数,身上的盘缠却快要用尽,肯定支持不到三个月之后的入门考试。

    当然银钱的事只是个小问题,作为堂堂一个秀才,弄些小钱厮混过去应该是不难的吧,他真正在意担心的,还是不想白白再等三个月的时间,只想着尽快进入书院。

    要不明天一早,再上山去试一试门径,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想。他这么想着,

    客栈小厮说了一阵,瞅了他一眼,笑着问道:“这位公子,敢问一声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江云说了,客栈小厮听对方说,是江左西道人氏,这千里迢迢大老远的赶来,还真是其志可嘉啊,不过在那江左西道,不也有与石鼓书院齐名的白鹿洞书院,对方为何舍近而求远呢。

    当然这是对方的私事,他也没多问,只是又笑着道:“江公子这次来的倒巧。”

    江云听了,便随口问道:“哦,此话怎讲?”

    客栈小厮道:“下个月的五月节,适逢三河渠落成百年庆典,这三河的四大家族,议定在这凤鸣山麓,淇水之滨,举办雅集盛会以示庆贺,到时定然是热闹非凡,江公子也可一目睹盛况,定然会感觉不虚此行的。”

    “且到时必然有年轻才俊的文会较量,江公子倘若能够在其中脱颖而出,得了贵人的青睐提携,那么进入书院就不在话下,且三河大家族的年轻闺阁小姐多有在盛会上挑选如意夫婿的传统,说不定江公子到时还能被某位闺阁佳人看中,抱得美人归呢,嘻嘻。”。

    江云知道,对方口中的三河,指的是河东道,河内道,河西道这三道,而这三河的四大家族,也是大名鼎鼎,他自然不会不知道,分别是河东道的平原梅家,渔阳郑家,河内道的晋河崔家,河西道的延州卢家。

    对方说的这件事,其它的他都没在意,但听到有可以提前进入书院的机会,倒是不由上了心,只不过他还是觉得这事有些不靠谱,倒不是说他没有这个信心,只是他到这里来,本是存着一心低调行事的心思,不想过于高调出风头,若是让人得知自己这位江左西道的“士林败类”又跑到这里来了,只怕到时还得卷铺盖走人。

    在客栈大厅简单吃罢晚餐,他出了客栈,先在这小镇四处随便游逛起来。

    走出客栈不多远,就见一条河流蜿蜒而过,那便是淇水,淇水的另一边,长着低矮起伏的丛林,这一边,精巧雅致的馆舍客栈绵延而立,在这里盘桓的,多是慕名前来的学子以及游客。

    江云沿着淇水,缓缓前行,时临黄昏的淇水两岸,显出一片静谧安宁,一路走来,不时可见一袭翩翩长衫的士子,漫步在山野丛林间,朗声诵读。

    这里位于凤鸣山下,淇水之滨,也算是一块灵地,在这里晨昏诵读,对于怡情冶性,温养浩然之气也大有好处,江云觉得,若是暂时进不去书院,就在这里附近自学修行也算不错。

    又漫无目的走了一程,前面出现了一个小亭子,就座落在水边,此刻亭子里摆着一桌席面,几个儒服装束的人正在亭子里饮酒吃喝。

    亭子建在突出水面的一块巨岩上,在亭子中饮酒,清风徐来,淇水就在脚下流淌,还真颇有一番天然的意趣。这本来也没什么,江云只是赞叹了一声,这亭子里的几人果然会享受,就要把目光移开,不过等看到亭子里几人的容貌时,却又有些惊讶。

    这亭子里坐着喝酒的几人,或是高鼻深目,或是金发碧瞳,有的蓄着浓密的紫须髯,虽然都身穿着做工精致的翩翩文士衫,努力摆出几分读书人的斯文之态,但看上去总感觉怪怪的。

    江云见了,心下诧异,这几人看上去非我族类,应是北边或者西边的异族人无疑。

    他猜想,应该是路过此地或者是慕名前来的商旅游客,当即没有再多看,正要打算离去,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高亢的吟咏之声,道:“於以弄高用,死仍别课文。名照瓜饭去,西羽珞纷纷——”

    声音正是从亭子里传来的,江云听了之后,不由不语,这吟的什么东西,心里刚在这里腹诽,耳边又传来一阵鼓掌喝彩:“号思,喵哉!伤品之作!”

    “过江,过江!”先前那个吟诗的浓眉青眼的“书生”摆摆手道。

    江云再次无语,摇了摇头,没有再多理会,径自就往回走,回了落脚的客栈。

    第二天早上,江云出了客栈,沿着上山的山道,就往山上而来,走了一程,前面现出了一道青石山门,刚刚进了山门没走出多远,就被一位青衣执事给拦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章 大儒讲学

    当江云告知来意之后,青衣执事一脸肃然,告知他这次的入门考试刚刚结束,他若想要进学,只能等待三个月后的下一次入门考试。

    江云又问能不能通融一下,让他补个考,青衣执事当即义正词严的断然拒绝,说补考是不可能的,这不合规矩,若是随便一个人来,就要破坏规矩,那岂不是乱套了,再说,入门考试的通过率本就寥寥无几,书院也不可能为这些本就没多少通过可能的学子大开方便之门,真正有资格,有才学的,也用不着参加这入门考试争取一点渺茫的机会。

    总之江云好说歹说,青衣执事就是口风不动,寸步不让,就差直接轰人了,最后江云也没辙了,只得泱泱而回。

    没有办法可想之下,他只得在这里暂且住下了,若是就这么打道回府,他是不甘心的。白天的时候,他就去淇水对岸读书修行,那里其实也有不少像他这样的学子出没,而且地方够大,倒是互不影响打搅,晚上的时候,则回客栈住宿。

    这样的日子倒也轻松适意,如此过了数天。这一天一早,他如常拿了本经书正要出门,这时一位白衫学子也从院子的屋中走了出来,叫住了他,说道:“江兄今日可是要去青弋溪么,那么一同去。”

    白衫学子姓莫,河东道人氏,也住在这个“有凤来仪”客栈,跟同一院子的江云碰过几次面,也算熟悉了,而他的目的跟江云也相同,仰慕石鼓书院之名,在这凤鸣山下一边自学苦读,一边等着下次书院的入门考试。

    江云朝对方一拱手,说道:“青弋溪?我不是去那。”

    那莫生听了,便诧异道:“为什么不去,莫非江兄并不知道,畏斋先生已经到了,从今天开始,会在那青弋溪讲学,一连多日,这可是吾等学子难得的聆听名师大儒讲学,增长进益的机会。”

    江云还真不知道这事,他这几日都是早出晚归,也没注意这个,甚至连对方所说的这位畏斋先生,也是没有听闻,不知其名。

    “恕在下孤陋寡闻,莫兄说的这位畏斋先生是谁?”他不知就问道。

    莫生楞了一下,最后想起,对方是江左西道人氏,对于这位畏斋先生一时不了解,也算不奇怪,当即便给他解说道:“畏斋先生名讳戚德宏,河内范水府人氏,曾任翰林院编修,岭南道副使,是本地有名大儒,如今辞官返乡,近日到了书院,打算在青弋溪讲学一阵,此事在馆舍中已经传遍,江兄竟然不知么。”

    江云听了,琢磨一下,能有听闻名师大儒讲学的机会,终归是不错的,这位畏斋先生比起清河书院的那些秀才教授,举人山长可是要强了不知多少,根本已不是一个层次的,而自己自学终归只能是闭门造车,孤陋寡闻,现有这么一个聆听名师大儒教诲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当下他便道:“若不是莫兄提醒,我确实还不知哓此事。既然如此,那便一同去。”

    他来这里时日尚短,连那青弋溪在何处都不知道,还好那莫生在这里待了有一阵子了,自是知道的,当下他便领着江云,两人联袂往那青弋溪所在而去。

    青弋溪,山间小溪,潺潺细流自山中来,最后汇入淇水,那位畏斋先生讲学的地方,就是青弋溪旁的一处空旷开阔之地,三面山势环抱,形成一个幽静山谷,这里绿草如茵,鸟语花香,景色秀美,谷中特地建有石砌的讲台,不少有意来此讲学的名士大儒,都喜欢选择此处地方。

    这位畏斋先生,传承的是岭南学派,他本人就曾当过岭南道副使。名士大儒之所以喜欢到处讲学,一是可以累积功业,增加名望,二来也是为了传承衣钵,发扬光大本门本派学说。

    两人来到青弋溪谷的时候,却见这里已经遍地斯文衣冠,把本来一个还算阔大的溪谷给挤占的差不多了,看样子很多人闻讯就早早赶来了,抢占有利的地位。但看如今溪谷中来的士子,就有两三百之众了,后面估计还会陆续有人涌来。

    江云看了咋舌,没想到一个名士大儒的讲学,会这般火热,不过转念一想,又不奇怪了,像他和莫生这样的在野学子,进不去书院,那么平时主要就是靠自学,但自学终归是闭门造车,若是不能得到名师指点,容易固步自封,误入歧途,所以但凡有名师大儒的讲学,这片山下馆舍区的学子们都是要闻风而动,万不能错过的。

    青石砌成的讲台,位于东侧溪水之旁,高约丈许,长宽约莫三四丈,正面有石阶而上,此刻在青台上,已经齐整的摆放了书案,座椅,笔墨纸砚,茶水瓜果等物。

    若说听讲的最佳位置,自然就是正对青台前方那一片空地了,但是到了之后,江云发现,众人三三两两席地而坐,把一些有利的位置都占住了,唯独正面听讲位置极佳的一大片空地,依旧是空着,无人去占。

    他没有多想,正要走过去,抢占一个好位置,那莫生便拉住了他,说道:“江兄莫要莽撞,那里已经有人了,却是不好去坐的。”

    “哦,已经有人了?那是什么人?”江云心说人未到,最佳的位置就已经预先霸占了,好是嚣张,就是学霸也不能这般不讲道理吧。

    那莫生道:“是书院的学生。”

    江云听了,有些诧异,原来石鼓书院的那些学生,也会到这里来听讲?想着心里不由就有些怨念,这些书院的学生,平日本就是有良师硕儒耳提面命的讲授,不乏闻道解惑的机会,何苦还要到这里来,跟他们这些在野的学生争抢,还堂而皇之的人未到,先把最佳的座位给预定了,简直是岂有此理啊。

    “在场这么多人,竟任由他们这般猖狂行事?”他忍不住就忿然道。

    “此是惯例。”那莫生看起来神色平常,似乎觉得这很正常,并没什么不对的。

    什么惯例,江云却是不信这个邪的,即使是惯例,那也是陈规陋俗

    他当即就走了过去,直接选了对面正中的一个最佳的位置,席地坐了下来。

    看到他的举动,莫生心中哭笑不得,这个江左西道来的小子,行事怎么这般莽撞冲动,你非要坐那片地倒也罢了,可是偏偏还要坐了那最中央的佳地,那里可是那些“学霸”的预定专座啊,你要占了,就是明显的挑衅,人家怕是要跟你急,惹出事端来怎么是好。

    学霸不仅是才学出众,令人佩服,还且都是身份地位不凡,颇有来头的人物,比如这三河的四大家族子弟,这样的学霸,他们这些在野学子根本招惹不起。别看他们一个个都是秀才,在自己那十里八乡都是个大人物,但到了这里,就得屋檐下低头,低调行事。

    莫生有心想去提点一下对方,让对方从那个位置上撤下来,但是他一个阻拦不住,对方已经在那里四平八稳的坐了下来,自己上去相劝的举动,倒是着了形迹,显得他趋炎附势,无有风骨了。

    也罢,就让这江左西道来的小子吃点亏,长点记性也好,莫生便摇摇头,没有什么动作,另外寻了一个剩下偏僻的空地坐了下来,静待畏斋先生的到来。

    很显然,江云的举动,不只是莫生哭笑不得,其他在场静坐的学子们,也都纷纷交头接耳,暗自猜疑议论起来,对方看着陌生,一向没怎么见过,敢于堂而皇之的坐在那中央佳位,定然非无名之辈,不知到底是新冒出来的哪位“学霸”?莫非是哪位刚刚入学的学霸?

    也有人猜测,未必就是真学霸,或许是刚刚入学的莽撞小子,尚不知道规矩罢了,他这番举动,无疑是要得罪那些真学霸的,说不定接下来还有一番好戏看的。

    众人在这里心思各异,大部分人还是把江云当作了新来的书院的正经学生,几乎没人想到,对方其实跟他们身份一样,都是想要进入书院,却不得其门而入的在野学子罢了。

    也难怪他们这么想,若真是跟他们一样的在野学子,又怎会这般行事莽撞,这么好的位置,大家都不去坐,自然是大有原因的,而找人一问之下,明白其故之后,自然就不会去坐了。

    当然,也有一些狂徒,非要标新立异,哗众取宠的做一些非常之事,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不过他们看眼前这位青衫少年好像并不是这样的狂徒,只因为他们见到这人在那里坐下之后,一副十分坦然之状,仿佛就是坐在自己家中一样,没有一点狂傲的样子。

    众人在这里默默猜疑议论一阵,场上又安静了下来,大家又都心照不宣的在等待着什么,或许接下来会有一场好戏上演的。

    没有让众人多等,开始见到三三两两的翩翩长衫学子,从山上走了下来,沿着小溪进入到了听讲之地。既然是从山上下来的,那么这些学子自然就是正儿八经的石鼓书院的学生了。

    这些书院书生到来之后,看到堂而皇之坐在那中央佳位显眼位置的某人,也都不由的多看了几眼,看到对方形貌陌生,心中也各有猜疑,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各自在前面寻了位置坐下。

    “听说这次畏斋先生来到书院讲学,时间可不短,会一直讲到下个月的五月节,这下我等可是可以好好的聆听一番教诲,过一下瘾了。”

    江云拿着手中的经书低头默读,耳边听到旁边有学子在那里低声谈论。

    “是啊,能够亲聆畏斋先生的讲学,机会难得啊。不过呢,畏斋先生是岭南学派的传承,我却更比较中意河洛学派的传承。”

    “是么,据吾所知这两派之间的争执还是比较大的,耿兄既然是中意河洛学派的传承,此番又特意跑来聆听畏斋先生的讲学,莫非是要知己知彼,欲寻得畏斋先生学说中的破绽,辩难一二么。”一学子笑说道。

    那位耿兄连连摆手,道:“白兄说笑了,在下哪有这般大的本事,能寻得畏斋先生口中的破绽,在下只是觉得,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畏斋先生是有名大儒,能够聆听他的讲学,自也是不错的。”

    “是了,耿兄既然中意河洛学派的传承,为何不径直去那河洛书院求学?”那位白兄又笑问道

    那位耿兄道:“只是不想离家中太远罢了,再说书院中,也不是没有河洛学派传承的教授,如儒学院的主讲魏先生,便是河洛学派的传承。”

    “我看耿兄之意,不在于魏先生,而在于石鼓文吧……”那位白兄又戏说道。

    那位耿兄神色囧然,道:“石鼓文其中的大道真意,在下不敢奢望,对于其中的书法真意,在下却是十分心向往之,只是不知有否这样的机缘——”

    江云一边默读手中的经书,一边闲听着旁边学子的谈论,这时听到周围谈论说话的声音一下子都消失了,场中现出一阵诡异的静谧,他以为是那位畏斋先生已经到了,不由便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便看到在自己面前,已然站着了一行三五人的年轻士子,一个个都神采奕奕,气宇不凡,此刻看着他的眼神,却都带着些居高临下的轻视意味。

    他下意识的回头四顾,发现在旁边还是有不少空位子的,先前见到这些书院的学生来到之后,各自寻了空位坐下,也没人来找茬,本以为这事就已经过去了,但现在看来,这事还没有过去。

    他尚不知道,来的这几人,都是“学霸”,他占着的这中央佳位,是这些人素来听讲时的位置。

    但看此情此景,他心中已经了然,明知了这几人的来意,就是冲着自己的这个位置来的,不过即使如此,他依旧坐着没动,一副任你风浪起,稳坐钓鱼船的架势。(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一章 位次之争

    看到在自己等人明显的示意下,眼前的这人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根本没有自动离开的觉悟,来的几人心中就嘀咕开了,这人是谁啊,大抵是新来的,太不识趣了。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场上也变得一片诡异的安静,众人的目光中或是好奇,或是幸灾乐祸,倒是要看这一场好戏。

    “这位兄台,请让一让,这处的位置是我等的。”在静默片刻之后,一位湖绿长衫的年轻士子终于开口发话了。

    “抱歉,不让。”他的开口,却得到了某人断然的拒绝。

    某人的断然拒绝,让几个人都是一时错愕,湖绿长衫士子也没想到,自己开口了,得来的却是这般毫不客气的拒绝,这让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这人到底是谁啊,怎么这般没有眼色。他拿眼去看周围的同伴,可这几位同伴自然也不认得眼前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看着对方身上穿着的十分普通的一系青衫,湖绿长衫士子明白了,这就是一个新来的寒门小户子弟,还不明白情况,在这里一个劲装大呢。

    他最烦的就是这等不知高低,无有自知之明的愣头青,你跟他当真计较吧,那实在不值得,没得失了身份,但不计较吧,这面子却总是要的。

    “在下河西道延州府的卢骐,请教这位兄台高姓大名?”湖绿长衫士子朝着对方一拱手,淡然说道。

    原来是这三河道四大家族中的卢家子弟,难怪这般猖狂,这就开始拿名头来压人了,江云存心较劲,依旧稳坐当地,眼皮也不抬的道:“无名小卒,不说也罢。”

    几个人见了,面面相觑,心说这人是谁啊,怎生这般托大,得知了卢骐自报的身份,依旧还这般无动于衷,一点面子也不给。

    一般来说,这样的情况有三种,一种是对方来头更大,有这底气资本,第二种则是存心生事,故意找茬来的,第三种,则纯粹就是不知高低,无有自知之明的酸才。

    而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人,应该是归于第三种,对付这种人,只有比对方更酸,更狂,更傲,直接碾碎对方那脆弱的自尊心,让对方颜面无存,斯文扫地。

    “既是无名小辈,也配坐在这里,不怕人笑话乎。”湖绿长衫士子卢骐笑而讥讽道。

    “有何不配,哪里可笑,这里的地方,吾想坐就坐,想不坐就不坐,其奈我何?”江云存心较劲,好整以暇的道。

    “这位兄台话说的好听,可惜连真名真姓都不敢说出,可知却是个没胆量的。”旁边一位白衣长衫讥笑道。

    江云道:“有何不敢的,在下江云,江左西道人氏。”

    几个人听了,没有任何耳闻,还真是一个无名之辈,还是从那江左西道千里迢迢跑过来的,也敢这么横,莫非此人是江左西道文华榜的榜首?

    几人对视一眼,正在寻思,是继续先礼后兵呢,还是直接赶人,这时人群传来一阵骚动,几人抬头一看,只见一辆牛车载着一个峨冠博带的黑袍儒士,正缓缓的往这边驶来,看来是畏斋先生已经到了。

    “你还不快让开么!”看到畏斋先生已经来了,几个人更是心急起来,纷纷朝着江云叱喝。

    江云依旧是稳坐钓鱼船,不为所动。几个人心中气恼,但拿眼前这酸才还真没有好的办法,动手赶人?此刻众目睽睽之下,这实在有辱斯文,关键是畏斋先生此刻也已到了,若是让畏斋先生看到众人在这里推推搡搡,骂骂咧咧的,成何体统。

    在载着畏斋先生的牛车驶到讲台之下的时候,卢骐几个人终于无奈的在边上找了几个空位坐了下来,心里却已经开始在盘算起来,这口恶气不能不出,这个酸才实在太气人了。

    名叫江云,从江左西道来的,应该是刚入门的新人,这个应该很好查,倒是要看看,这个酸才到底是个何等的货色,敢在这里猖狂,不管如何,定要让他吃吃苦头,知道利害才是。

    几人在心里这么一阵嘀咕,也就暂时抛开此事,准备聆听畏斋先生的讲学了,在他们看来,对于这么一个无知酸才,只要略施薄惩,就足以让对方吃了苦头,知道进退了,也不值得跟对方多较真,没得失了自己的身份。

    乘着牛车来的黑袍长须老年文士,正是当地名士大儒,戚德宏,号畏斋,人称畏斋先生,当他的牛车在讲台前缓缓停下之后,在场的学子都起身揖礼问好。

    畏斋先生颔首向着场上众人点头示意,目光扫过,一捋颔下长须,赞许道:“果然都是一时年少英俊!”

    转身缓步沿着台阶登上讲台,在案桌后坐了下来,场上的学子也重新席地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畏斋先生轻咳一声,缓声说道:“去岁老夫尚身在岭南,愧德行不孚,无功益民,一时起莼鲈之思,遂致禄还乡,躬耕田下,悠然南山,亦不快哉。前时承蒙陈院长宠邀,到书院讲学。老夫深感这数十年来,穷究术理,亦小小有些心得,遂不推辞,便腆着这张老脸来了。诸位都是一时年少俊杰,满腹经论,胸中自有丘壑,凡老夫所言,听过便罢,若有所得,甚是欣慰,倘若不称心意,有所疏漏之处,也不必记怀,更莫要诘难讥嘲,给老夫留点颜面就是。”

    听他说的诙谐风趣,场上的众学子不由哄笑了起来。

    说过一番闲话,畏斋先生便拿过讲案,侃侃而谈,开讲起来。

    “原夫南外诸儒,皆潜子门人之支流余裔,师承有自,矩获秩然,笃践履、谨绳墨,守儒先之正传,无敢改错。自章句训诂之学锢溺天下之人心,于是儒者不必内求自得而惟外奉陈诠。虽以上蔡、象山之深造,而或病之曰太简,或目之曰近禅,天下畏禅之形而避其影,将所谓尊德性者或几乎息矣。而谓曰,为学当求诸心必得。所谓虚明静一者为之主,徐取古人紧要文字读之。庶能有所契合,不为影响依附,以陷于徇外自欺之弊,此乃此学法门也……”

    畏斋先生抑扬顿挫的声音不断的从台上飘下来,由浅入深,娓娓道来,讲的正是岭南学派的那一套论述主张,他讲的细致耐心,下面的诸生听得也仔细认真,有人一边听,一边记,有人欣然色动,有人陷入沉思。

    江云也是一时听得入神,当听到其中紧要精妙,有所触动处,不禁一阵心潮澎湃,感觉眼界被渐渐打开,进入了一个新的天地。

    戚德宏所讲的,跟原先清河书院的教授所讲的,却是有很大的不同,清河书院的教授所讲,都只是寻章摘句,循规蹈矩的训诂之学,只是专注字句,陈述辞意,并无多少自己的东西在里面。清河书院的教授也都只是秀才而已,就是山长宋西铭,也不过举人功名,又怎会有多少自己的东西。

    而戚德宏所讲的,却不只是简单字句上的训诂明意了,而是已经涉及到了一些认识论,方法论上的东西,不仅是要教授学生东西,还有意思的引导学生去思去想,启发学生自己的思辨。

    行成于思而毁于随,要想成就一代大家,光学不思是不会有多大成就的,事实上举人之后,从书院所学已经很少,主要还是自学,自思,形成自己的东西,而戚德宏现在所讲的这些,就是开启学生新的认识论的一种方式。

    乍接触到这样的新奇门径,江云感觉异样新鲜,听得渐渐沉醉其中,心说不愧是天下闻名的大书院,这才是做学问的地方啊,这次前来,还真是不虚此行。

    卢骐等几人也在侧耳倾听畏斋先生的讲学,不过他们的感触,就没有江云这般强烈了,事实上他们这些名门望族的子弟,自小就不乏名师高徒的指点,又进入了石鼓书院这样的大书院进学,书院授课的教谕,都是学识渊博的贤达鸿儒,主讲起码也都有进士功名,这样的讲学听得够多了,自然不像江云这般菜鸟一样,少见多怪了。

    “君子之所得者有如此,则天地之始,吾之始也,而吾之道无所增;天地之终,吾之终也,而吾之道无所损。天地之大,且不我逃,而我不增损,则举天地间物既归于我,而不足增损于我矣。”

    讲台上畏斋先生抑扬顿挫的声音还在继续传来,卢骐也是听得入神,琢磨着此中的深意,这时偶一回头,看到旁边的某人,此刻已是一副浑然物外,坐而忘我的痴痴之状,心中鄙夷,这个酸才只怕此前从未听闻过这等高深讲学,已经听呆了吧。

    待看到对方端坐的位置,正对着讲台的中央佳位,这原本是属于自己等人的啊,现在却被这个酸才给占去了,这简直是岂有此理了。

    其实讲台上畏斋先生的声音浑扬跌宕,清晰入耳,坐在场中的众学子都能听闻清楚,坐在哪里其实差别并不大,可是卢骐心里却还是有着一根刺,咽不下这口气。

    原本他都快要把这事给忘了,此刻却是嫌恶再起,心里琢磨着,定要给这个不知高低的无知酸才一个好好的教训不可。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时近中午,等讲完一个段落,畏斋先生便合上书案,吩咐休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再继续开讲。

    今天是他开讲的第一天,要讲一天,接下来则只是下午半天讲学,一来是讲一天也很累的,二来是照顾那些书院学生,这些人上午本都是有课的。

    说完之后,戚德宏坐在那里,径自喝起了茶,吃着桌案上准备的瓜果点心,这时也有学子上前去求疑解惑,戚德宏也是来者不拒,一一解答。

    “卢兄!”卢骐旁边坐着的一位年轻士子轻呼他一声,此人名叫郑亨浩,河东道渔阳郑氏子弟,也是此地学霸之一。

    郑哼浩朝着某人方向努了努嘴,卢骐回头看去,只见此刻场中大部分人都在起身离去,准备利用这歇息的时间,先去吃个午饭再回来了,那个酸才此刻也正站起身来。

    他心下道,也好,等这个酸才一走,这个位置就把它占回来。

    正这么想着,这时只见某人又做了一个动作,把手中的一卷经书搁在了自己坐着的位置上,然后就径自出了溪谷,扬长而去了。

    这一下让几人都目瞪口呆,心说还能这样干的,难道凭着一本书,就可以在这里占着座不成?

    “此人显然就是故意的,简直岂有此理,不如就过去,把他的书扔了。”旁边另外一位清俊年轻士子说道,他名叫崔铭,正也是三河中崔氏子弟。

    “此举不妥!圣人经书岂能妄动亵渎,此为大不敬,君子所不为。”一位月白长衫年轻士子出声说道,他名叫梅牧帆,河东道平原梅家子弟。

    他的话让其他几人都大不以为然,心说牧帆兄就是迂阔酸腐,脱不了一些书呆气,那个酸才无理在先,此举明显就是故意挑衅找茬,扔了他的书又怎么了,何至于牵扯到对圣人大不敬上面。

    那梅牧帆又道:“那人置书于地,其目的用意不言自明,自然是料定我等不会动地上之书,他以君子之心度我等,我等便应以君子之行以报,若是真动了这地上之书,岂不是被他所笑。”

    其他几人听了,不由都是无语,

    梅牧帆又继续道:“其实要对付此人,易如反掌,何必非要行此小人之径呢。”

    其他几人听了,都被他打败了,卢骐道:“也罢,那就如牧帆所言,先不去动他就是。”

    郑亨浩道:“走,我们先回书院,查查这个人的底细,到底是何方人物,敢这般猖狂。”

    当即几人便起身从另一边出了溪谷,往山上而去了,一边走,几个人还在议论着某人的底细跟脚。

    “你们说,此人会不会是江左西道文华榜的案首?若是这样,此人这般举止,倒也有他的资本。”梅牧帆慢条斯理的道。

    “他就是文华榜的案首,又怎么了,到了这里,岂能就目中无人,肆意妄为了?牧帆你不也是文华榜案首么,我等也都是位在文华榜前列,难道就落后于人了!”崔铭大不以为然的说道。(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二章 不知为不知

    梅牧帆倒是看得开,说道:“不就是个位置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若他真是个有才学的,让他三尺又何妨,免得被人说了,我等无有容人雅量气度。”

    其他三人心说,这位置事小,但面子事大,现在他们已经基本认定,对方就是故意找茬来的,都蹬鼻子上脸了,还能无动于衷么,不过他们知道,这个梅牧帆素来有些“迂腐”,也就不跟他多讲,心中还是默默盘算着,哪怕那人真有什么来头,真就是江左西道的案首什么的,那也不能轻易放过,必然要出出这口恶气不可的。

    江云出了溪谷,径自找了一处饭馆,用了饭之后,再施施然的回到了听讲的青弋溪谷之中,等他来到先前的中央佳位,一看,自己的经书还好端端的在地上躺着。

    对此他倒是颇有些意外的,本来他已经有了这本经书被不知扔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的心理准备了,却没想,书还好端端的在,这个位置还是他的。

    既然这样,那他也不必客气,就继续坐了。

    讲台上,戚德宏还在诲人不倦的给一位年轻士子答疑解惑,旁边排着队,站着不少等待答疑的士子,这些士子中,大部分以在野学子居多,寄宿于山下,平时难得有这般名师大儒指点,碰到这样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了。

    江云闭目假寐,打算打坐一小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感应到几道不友善的气机侵体,他从静坐状态中回复过来,睁开了眼。

    面前站着几人,俱都是气势汹汹,神色不善的盯着他,正是先前有过一番口角龃龉的几个学霸。一看对方这兴师问罪的架势,他心中就无语,这还没完没了了。

    他本不想理会,这时对面其中一个月白长衫的士子朝他发问道:“这位兄台,你先前说,你是从江左西道而来,名唤江云?”

    “是,又怎么了。”江云回道。

    对面几人听了,面面相觑,俱都露出几丝古怪的神色,这几人,自然是去而复返的卢骐,郑亨浩,崔铭,梅牧帆几人了,他们刚刚去了书院,就是特地去学籍处要查江云的底细根脚,可他们到了那里,一番查询的结果,却是书院根本就没有这号人,书院中倒是有两三个来自江左西道的学子,但都不叫江云,不是他们认得的,就是情况对不上,而且书院也没有其他叫做江云的学子。

    得了这么一结果,他们下意识就认为,他们被耍了,然后便又急急返回来兴师问罪了。

    “你在撒谎!”卢骐一下子就戳破对方的谎言,斥道,“书院根本就没有你说的这号人!”

    “阁下藏头露尾,连自己的名姓都不敢如实道出,这到底是何缘故,莫非是怕了什么。”郑亨浩带着几丝玩味的道。

    “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原来就是个连真名姓都不敢说的无胆鼠辈而已。”崔铭也跟着满脸不屑的讥讽。

    江云慢条斯理的道:“在下就是江云,来自江左西道,若是你们非要不信,那就算了,我又不是非要你们相信的。”

    “你还在这里撒谎狡辩!”郑亨铭叱道,“实话告诉你,先前我等便去书院,查询了一番,书院根本就没有名唤江云之人,事实俱在,你还想抵赖不成!”

    明白怎么回事了,江云摊了摊手,一副无辜之状的道:“我只说了,我名叫江云,来自江左西道,却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书院的学生了?”

    这话一出,几个人顿时都愣住了,实在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你,你是说,你并不是书院的学生?”梅牧帆吃吃道。

    “不错,不是!”江云肯定的回道。

    听到对方这番理直气壮的确认,几个人再次呆滞无语了,只感觉太荒谬,忙活了半天,敢情对方根本就不是书院的人,亏得先前见对方这般猖狂,还以为是什么一道的案首之流的人物到了,哪知原来就是一个游学的在野学子,猪鼻子插葱的骗子,这简直是岂有此理了。

    众人心中一阵啼笑皆非,卢骐更是兴起胜之不武之感,带着几丝怜悯的目光看着对方,问道:“既然不是书院的学生,也敢在这里堂皇而坐?还不速速退去。”

    江云慢条斯理的道:“为什么不能,谁说了不是书院的学生,就不能坐在这里,如果这就是书院的规矩,那我不是书院的学生,也完全不必理会这个规矩,所以吗,在下坐在这里,是名正言顺的。”

    几个人听了,再次相顾无言。他们见过蛮横的,但还没见过这般蛮横的,一个寄宿山下的在野学子,那么自然就是才学资质不怎么样,没有达到书院的入门条件,只能希冀于一季一次的入门考试,但最后也鲜有能够通过的,既是这样,那就该有这自知之明,低调行事,这么横真的好吗。

    但对方真要这么横,他们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仿佛心意相通,这么一个无知酸才,实在不值得跟他当真计较,你跟他当真你就输了,白白失了自己的身份。

    几个人又重新在一边坐了下来,似乎是默认了对方的存在,或者是完全把对方当作了空气。

    而他们这边的这番口角,自然被一些有心之人听到了,场中一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刚才见到江云这般嚣张,竟然堂而皇之的霸占了几个学霸的座位,有人惊奇,有人佩服,也有人为此暗中鼓掌叫好的。

    而这个人竟然不是书院的学生,只是一个寄宿山下的在野学子?在得知这个真相之后,场上诸生的心思又纷纷变了,不论是书院的学生,还是那些在野学子,在他们眼中,某人不再是一个敢于霸占学霸座位的牛人,狂人了,而彻底成了一个无有自知之明的白痴,小丑。

    低声窃窃私语,议论一阵之后,也就罢了,这时讲台上的戚德宏再次拿起了讲案,开始了下午的宣讲,众人都端坐肃穆,认真听讲起来,再没有人去多关注位于中央佳位的某人一眼,一个无有自知之明,认不清自己身份角色的小丑,有什么可值得多关注的。

    “宇宙内更有何事,天自信天,地自信地,吾自信吾;自动自静,自阖自辟,自舒自卷;甲不问乙供,乙不待甲赐;牛自为牛,马自为马;感于此,应于彼,发乎迩,见乎远。故得之者,天地与顺,日月与明,鬼神与福,万民与诚,百世与名,而无一物奸于其间,呜呼,大哉!”

    此刻已经是夕阳西下,山林空寂,倦鸟归巢,讲到这里,畏斋先生把书案一合,目光在场上诸生身上扫过,说道:“今天的讲学到此,离去之前,老夫有一个问题,夫求以自得,而后可与之言圣人之道,那么请诸生一答,何为自得?”

    这个问题一出,场上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人作声,对方的这个问题很大,正是如此,却是不好轻易作答。

    今天是畏斋先生的第一天讲学,所讲又颇含玄理,众人听得朦朦胧胧,似懂非懂,尚未明其提要,若是贸然作答,怕是有辞不达意,大有出丑的可能,所以还是不用出了这个风头,藏拙为妙。

    戚德宏的目光在场上一一扫过,场下诸生一时都沉寂无声,有意躲避对方的目光,没人起身作答,见到此状,戚德宏沉吟一下,目光落在场下中央佳位的某人身上,伸手一指道:“便请这位着青衫的学生来答一答。”

    众人闻声抬头,顺着对方所指看去,只见对方所指着的人,不正是那位霸占了学霸中央佳位的某个狂生是谁。

    江云此刻也看到讲台上戚德宏目光向着自己看来,似有鼓励之意,心中暗叫不妙,又不好失礼,只得站起身来,期期艾艾的道:“先生唤的可是我?”

    戚德宏点点头,道:“你便来答一答刚才的问题。”

    江云见了,心中暗呼倒霉,场上这么多人,怎么就偏偏叫到了自己。

    其实江云被叫到,也不全是因为他的狗.屎运强大,他坐在这正对讲台的中央佳位,一般来说,就是学霸的座位,戚德宏也是这么想的,既然无人主动作答,那么不叫你这个学霸作答,又叫谁呢。

    江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心中直喊冤不已,自己真不是学霸啊,早知如此,就不用这般较劲,坐这什么劳什子的位置了。

    其他的人看过来的目光也都充满了幸灾乐祸之色,叫你装,叫你狂,没这个本事,就别坐这个位置,如今要出丑了吧,这能怪谁呢。

    对于畏斋先生的这个问题,江云心中确实没什么谱,虽然认真听了一天的课,但听得也是迷迷糊糊,似懂非懂,所知甚浅,众目睽睽之下,总不能信口开河,胡答一通,那只是徒增笑尔。

    沉吟一下,他还是决定不知为不知,硬着头皮回道:“在下驽钝,先生的这个问题却是不知,惭愧之至。”

    这话一出,让原本等着看好戏的人都大为鄙视,好歹你不咸不淡说上几句,就这么直接说不知,实在太丢人了。

    对方丢自己的人倒也罢了,问题是现在他跟书院学生坐在一起,任谁也会认为,他就是书院的学生,畏斋先生也不例外,这等于是在丢书院的人啊,现在那些石鼓书院的学生,各自在心里把对方给骂上千百遍了。

    讲台上的戚德宏闻言,倒是没说什么,挥手让对方坐下,也没有再继续询问其他的人,只是说道:“这个问题大家回去之后都好自思考一番。”

    随后他便宣布今天的讲学结束,坐上牛车离开了。

    学子们纷纷起身,行礼之后,各自四散而去,江云也正要起身离去,这时便呼啦一声,围上了一大群的人,都是石鼓书院的学生,卢骐等那几个学霸也在其中,面上都有怒色。

    “你这人,是不是专门来捣乱的?”

    “你自己丢人也就罢了,还要丢书院的人,居心何在?”

    “为人贵有自知之明,你无有这等才学,还是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以后还是识趣一些,在犄角旮旯里待着就好。”

    “依我说,这位仁兄,你以后还是不要到此地来了,或者说,干脆还是尽早打道回府吧,这书院的大门,你进不了!待在这里,也是白费功夫!”

    ……

    一众人围着江云,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斥喝不已。

    面对四下齐声指责,江云一副好整以暇之状,说道:“在下怎么做,是在下的事,跟各位无关,各位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你在这里丢人现眼,丢的也是书院的面子,怎么跟我们无关?”一个书院士子大声叱喝道。

    江云摊摊手,道:“圣人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在下不觉得,回答不上畏斋先生的问题,就有什么丢人的,我倒是觉得,当畏斋先生提问的时候,满场一片寂静,无人发言,还要畏斋先生亲自点名,这才是真的丢人啊!”

    这话一出,这些书院的学生一时哑口无言,羞怒不已。

    顿了顿,江云接着道:“再说,我是我,你们是你们,在下并不是书院的学生,在下怎么着,也不管书院的事,怎么就说丢的是书院的面子,这岂不是很可笑么。”

    “你还在狡辩!你坐在这里,任谁也会把你当作书院的学生,畏斋先生肯定也是这般认为,你在这里丢人现眼,让人误会书院的学生,都是这般愚钝不堪的陋才货色,这不是丢了书院的脸面,又是什么!我看你是故意的吧!”一个书院士子又理直气壮的叱喝道。

    江云听了,却是摇头道:“此话真是可笑,没有道理可言。我难道跟畏斋先生说了,我是书院的人么,没有,所以这事却是怪不得我的,若是大家怕发生误会,那就离我远一些,不如就坐到后面去,让其他不是书院的人坐到前面来,如何?”(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三章 寄宿农户

    这话一出,众人都气坏了,这人简直是岂有此理,自己霸占这中央佳位不说,还想着把大家都赶走?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你一个在野的学子,这般无有自知之明,这样真的好吗。

    卢骐摇了摇头,斜睨着对方道:“我看这位仁兄还没有明白事理。知道畏斋先生为何到此处讲学,而不是别处?其本人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那就是受书院之邀,是奔着书院的名头而来,他所讲学的主要对象,也是书院的学生,而不是你等这些非书院的人。”

    “在此地,我等就是主人,你等便是客人,既是客人,就该谨守为客之礼,何故要喧宾夺主,跟主人争位,做一个恶客,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么!”

    江云摇摇头,道:“不,不,这位兄台所言,在下不敢苟同,此地是山下,非是山上,所以并不是书院的地盘,你的主人之说是不成立的,事实上恰恰相反,这山下乃是我等的地盘,你们这些山上的学生,才是客人……”

    顿了顿,又继续道:“知道为什么畏斋先生在山下讲学,而不是到山上书院讲学么,由此可知,畏斋先生所讲学的主要对象,是书院的学生之说就站不住脚,恰恰相反,畏斋先生讲学的主要对象,应是我等非书院学生才是。”

    这话一出,全场又都齐愣住了,他们实在没有想到,这人能无耻到这般地步,尽在这里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偏偏还说得理直气壮似的,实在让人无语。

    畏斋先生受书院之邀,来此地讲学,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他自然就是冲着书院来的,讲学的主要对象自然也是书院的学生,这样简单明白的事实,对方居然还要狡辩否认,之所以把讲学的地方设在山下,而不是山上书院中,不过就是特地照顾你们这些在野学子罢了,这人罔顾事实,在这里胡搅蛮缠,信口雌黄,只是徒增笑尔。

    一旁郑亨浩阴阳怪气的道:“依着这位仁兄的意思,若是某些不学无术的庸才跑到这里来凑热闹,那么畏斋先生讲学的对象,也是这些不学无术的庸才了?我若是畏斋先生,知道对面听讲的,都是些不学无术的庸才,那还不得赶紧吓得上了牛车,逃之夭夭了!”

    听他说的有趣,全场响起了一片哄笑声,看向某人的目光都充满了嘲弄不屑,在众人眼中,这就是一个十足的没有自知之明的白痴小丑。

    江云淡淡道:“可惜这位仁兄并不是畏斋先生。”说完这话,他懒得再在这里扯皮废话,径自分开人群扬长而去了。

    第二天上午,江云依旧去那淇水边自学修行,等到了午时,吃罢午饭,他就早早的往青弋溪谷而来,到了谷中,依旧已经等候了许多的人,席地而坐,大部分也都是在野学子,书院的学生上午都自有课程,不会来得这般早。

    这些在野学子自然也都很自觉,坐了后面,不是人人都像江云这般特立独行的,所以江云到来的时候,前面正对讲台的好位置,依旧是空了一大片。

    江云也没什么好客气的,直接走了过去,占了一个中央佳位席地坐了下来。

    在江云来到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见到他今天又去占了学霸们的位置,心中俱是哭笑不得,心说这位仁兄,可是跟那些学霸们杠上了啊。

    江云坐下之后,也没有理会旁边神色各异的目光,径自翻看手头的书卷。

    过了一阵,又陆陆续续的有人走入溪谷,这时来的大多都是书院的学生了,这些人三三两两的来到,各自寻了位置坐下。

    当他们看到,好端端坐在那显眼位置的某人,心中俱是无语,在他们预想中,原本以为昨天灰溜溜走后,这个人应是无颜再来了,却没想这人依旧来了,而且还再次堂而皇之的霸占了中央佳位,这真是岂有此理了,简直是一点不知悔改啊。

    不多说,卢骐等几人也到了,当他们到了,看到那显眼位置坐着的某人时,他们也同样无奈无语,犹如吃了苍蝇一般。

    “这人简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非得好好教训他一番不可。”卢骐说道。

    其他人对此也深表认同,不过要教训对方,那是以后的事,只从现在的情形看,他们还真有点拿这无耻之徒没有办法,心里头都不约而同的冒起了一句话,人至贱则无敌啊。

    过不多时,戚德宏也乘着牛车到来了,下了车,众人起身行礼,戚德宏跟众人见礼,径直步上高台,开始下午的讲学。

    在开始今天的讲学之前,戚德宏拿了昨天的问题,再次请诸生作答。昨天的时候,无人应答,戚德宏点名叫了江云,江云也是直言不知。

    而在今天,当戚德宏话声落下之后,场中倒是举起了众多的手臂,大部分都是坐在前面的书院学生。

    昨天江云“装作”书院的学生,表现实在不堪,让畏斋先生误会,实在丢了书院的脸面,如今正是替书院正名的时候,所以一众书院学生都争着踊跃发言。

    见到这么多人举手,戚德宏倒是一副欣然之状,当即就随便点了几人起来回答,

    几个书院学子根据自己的理解,各自阐发了一番,戚德宏听过之后,却也未置可否,只是让众人坐下,然后继续开始今天的讲学。

    等到日暮黄昏,夕阳西下,戚德宏结束了今天的讲学,乘着牛车打道回府,一众听讲学子起身相送,各自散去。

    接下来几天,江云每天上午去淇水边自修,下午则到这青弋溪谷中听讲,这也罢了,每次也都占着那前面的好位置,一心跟学霸们作对。

    这件事渐渐也在山上山下传开了,一时之间,江云竟然在这一隅之地也有了一些名声了,当然,这件事是被众人当作一个茶余饭后的笑话来说的,这名声就难以恭维了。

    另外的,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戚德宏好几次提问,都点了某人的名,而某人站起来的问答,都是直截了当的“不知”,这件事也成了一个众口相传的笑谈,也因此有人戏称之为“不知兄”。

    这一天,又是傍晚日落黄昏时,畏斋先生的讲学结束,江云一路离了听讲的青弋溪谷,径直回到了所住的客栈。

    一回来,客栈的掌柜就迎上前来,告诉他,他交的房租到期了。

    当初江云落宿的时候,因为并不知道会在这客栈住上多久,所以只是预交了几天的房租,现在则是到期了。

    听掌柜这么说起之后,江云也没在意,便随口说再续一个月,同时心中嘀咕,好像盘缠要用尽了,该怎么想点办法才好。

    客栈掌柜神色却有些犹豫,吞吞吐吐,江云便问有什么问题,客栈掌柜强自挤出一副笑脸,说道:“实在抱歉,因为不知公子要续租,所以客房已经预先订出去了。”

    江云听了,起先还没回过神来,问道:“掌柜此话什么意思?”

    客栈掌柜索性就直说,告诉对方,客栈的上好客房,都已经租出去了,没有别的空房,除了还有几间下房,他又解释说,是因为临近五月节,到这里来游览的客人增多,才导致客房都满了,并一再向他表示道歉。

    虽然对方的态度口气十分客气,但江云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劲,即使真的客人增多,导致客房满了,但这掌柜问都不问他一声,就直接把他所住的客房给租出去了,这不是一个正当商家做生意的规矩,透出一点明明白白的逐客的味道。

    “真的客房都已经满了?”他又多问了一句。

    客栈掌柜又连连欠身,说道正是这样,江云见了,虽然知道其中可能大有蹊跷,但对方已经这么说了,他还有什么办法,至于对方所说的还有剩余的下房,他是不会去住的,现在他也是有身份的人了,自然要讲究一些,若只是临时住几天,他倒可以凑合,但他已是打算在这里常住,静心求学的,住下房自然是不合适的。

    他当即也就没再废话,便道:“那好,住过这一晚,明日便搬出去。”

    客栈掌柜又说了一些抱歉的话,江云没再理会,径自回了后面住所。

    一宿过去,第二天早上,江云起身之后,收拾一番,便带上行囊书籍,出了客栈,打算另寻一家客栈住下。

    一路走来,在小镇上接连问了好几家客栈,起先还好,说有空房,但一旦问到对方的名姓,来自何处,江云报出之后,这几家客栈又都纷纷改口,说道没有了空房,江云质问,为什么先前说有,现在又说没有,客栈的人又解释,有的客房只是一些拥挤吵闹的下房,问他要不要住。

    江云相信这样的鬼话就见鬼了,一连几家碰壁之后,他终于确定,是有人搞鬼,故意要算计他了。

    而他初到贵境,人生地不熟,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仇家,而能够想到这般算计他的,也就只有那些因为占位而结怨的书院学生了,而且大有可能就是那几位学霸。

    那些人都是本地名门望族子弟,要对付他这么一个外来的寒门子弟,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消一通话,这些客栈掌柜还不得乖乖听命行事,自然不会因为他一个外来的寒门子弟而得罪了这些本地世家大族子弟。

    想通了这点之后,江云不得不佩服对方手段的龌蹉,但他还是不信邪,又去其它的客栈,到最后几乎把附近的客栈都找了一个遍,但得到的结果也并没有什么两样,在得知他的名姓来历之后,客栈都是闭门不纳,有客气点的,推说客房已满,有不客气的,直接就拒绝,理由都不用给。

    江云甚至拿出秀才的威压,但显然也不济事,一个小小的秀才在这里根本不够看的,遍地都是,何况他得罪的是本地的地头蛇,四大家族的子弟。

    连连碰壁,他也没办法了,看来那几个学霸做得够狠,把这附近所有的客栈都通知了一个遍,不给他半点机会。

    难道他只有露宿街头了?不得不说对方这一招看似龌龊,但十分管用,这是非要把人逼走的架势。

    江云最后只得偃旗息鼓,落荒而逃,走远了一些,找了附近一家村落的农户,询问借宿,让他欣慰的是,这家农户见了他的秀才身份,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连他的名姓来历也都没有多问。

    江云松了口气,总算有了一个落脚之处,不用露宿街头了。不过他很快又担心起来,若是那几个学霸得知他落脚此处,会不会再次重施故技,施压农户,把他赶走。

    心里虽然有着这样的担心,但也管不了这么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安顿下来之后,已经是接近午时时分,草草在农家用过午饭,江云便出了门,自是去那青弋溪谷,继续听那畏斋先生的讲学。

    到了地头,在一阵侧目中,依旧在那中央佳位上坐了下来,这是彻底跟对方杠上了。

    过不多时,书院的学生才陆续来到,并不是他们不想早来,因为他们上午都有书院的课,在占座的事情上,根本斗不过这些“无所事事”的在野学子,当然这些在野学子也不会跟他们争座,争座的只是一个例外的某人而已。

    几个学霸也来了,一来他们就看到显眼位置的某人,又很是一阵无语,心说这人不是被客栈给扫地出门,都找不到落脚的地了么,怎么还有心思来这里听讲。

    这件事还真是出自他们指使,而他们也一点不怀疑,山下的客栈一定会不打折扣的如实遵照他们的吩咐去做,这就是给对方的一个教训,让他知道,得罪了他们的下场。

    可是即使如此,这人依旧我行我素,还要来这里占座,这是彻底跟他们杠上了么。

    几个人就在一边席地坐了下来,也没有再去跟对方扯皮,多费唇舌,因为这几天来的事实证明,这都是无用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四章 市集卖字

    “我听说,今晚有一个可怜可悲的人,要露宿街头了。”坐下之后,卢骐扫了边上某人一眼,故意大声的笑说道。

    “不止是今晚,只要他还一天待在这个地,就没有住的地方,没有好果子吃。”郑亨浩也笑说道。

    “何必呢,何苦呢。”梅牧帆扫了边上某人一眼,摇摇头。

    “你们猜,那个人还能硬撑到几时?”崔铭也笑说道。

    卢骐慢条斯理的道:“我倒是希望,他能多撑些时候,若就这么偃旗息鼓,灰溜溜的落荒而逃了,那多没劲,我等岂不也少了许多乐趣了。”

    几个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他们的话,旁边的江云都听在耳中,自然明白,果然是这几人搞得鬼,不过这些人得意的太早了,似乎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寄宿农家的这一招。

    不过接下来,若是让他们知道了,定然又要去那农家威胁一番,那农家畏惧这些人的家中势力,只怕大有可能又要逐客,这还真是令人头疼的事。

    “仗势欺人,又有什么好得意的呢,我即使露宿街头,但也并不以为耻,相反的,应该羞耻的是你们几位啊。”他大声的道。

    几个人听得一愣,仗势欺人,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名声,能不沾就不沾的好,若是被这人到处去说,坏了他们的名声,那真是得不偿失了。

    梅牧帆这时便低声抱怨道:“我早说了,这个法子不妥当,你们偏偏不听,若是真被这人到处去乱说,坏了我等的名头,这如何是好?”

    其他几人心中都大不以为然,心说这个梅牧帆就是迂腐,被这人言语一激,就上套了,这人明显就是怕了,你怕仗势欺人,我偏偏就是要仗势欺人,你又能奈我何。

    卢骐大声说道:“牧帆,非是仗势欺人,只是顺势而为,对付这等无有自知之明的小人,就得这么做,让他吃吃苦头,从而明事理,知进退,方是正理。”

    郑亨浩点头道:“卢兄说的是,对付小人,就该行小人之道,对付小人却行君子之道,那就是迂腐了。”

    江云慢条斯理的道:“再怎么狡辩,也改变不了仗势欺人,色厉内荏的实质,尔等行此小人行径,即欺了人,又欺了客栈,也欺了自己,可谓一举三欺,何其谬哉!”

    这话一出,几个人又都脸上色变,其他几人还没什么动作,那梅牧帆已是满面羞惭,长身而起,走到江云的身边,深揖一礼,向对方致歉道:“这位兄台见教的是,先前之事,是牧帆行事不当,在此向兄台致歉,惭愧,惭愧!”

    看到这人一脸羞惭之状,江云心说这人看来还有救,点了点头,一句“孺子可教也”正要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话大是不妥,咽了下去,只是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其他几人见到梅牧帆竟然被对方耍得团团转,心中俱是腹诽,这真是个书呆,被对方寥寥几句大话,就套住了,实在是迂腐,丢人,丢的不止是自己的人,连带他们也是面上无光啊。

    等梅牧帆回来,几个人就抱怨开了,梅牧帆道:“可是我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啊。”

    卢骐道:“有什么道理,不过就是一些自我狡辩的歪理罢了,对付这等小人就该行小人之道。”

    郑亨浩道:“我觉得,这样无有自知之明的人留在这里,实在是对我等的耻辱,赶走他才是大快人心之事,其实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这样的货色,留在这里也是白费功夫,他有一丝一毫的可能进入书院么,没有,既然没这个可能,早点让他幡然醒悟,打道回府,这也是为他好,做了好事了。”

    崔铭道:“没有这个实力,却非要赖在这里,我倒是觉得,这人怕就是个骗子。是了,这人不是说来自江左西道,叫做江云么,那我等就再去好好查查他的底,若真中了秀才,应该就是今年上的榜,看今年的江左西道的文华榜,有没有这个人物,就一清二楚了。”

    其他人听了,也都各自点头,表示同意,查查也好,反正也不费什么气力,若是真查出来,这就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到时倒是可以名正言顺的赶人了。

    正在这里说着,一辆牛车进了溪谷,由远及近的驶了过来,正是畏斋先生到了,他们也就止住没再多说了。

    下午的讲学结束之后,江云出了溪谷,一时就漫步前行,不知不觉就转到了小镇的市集上来了。

    他到这里来,也不是全无目的,只是现在身上盘缠将尽,他想来看看,是否有些能够赚些银钱的营生,否则不用等那几个学霸变着法子赶人,他自己都要收拾收拾走人了。

    市集上人来人往,倒也热闹,在附近转了一大圈,却并没有什么收获。作为秀才,能做的事也就是做学问了,最普遍的就是当西席,据他所知,就有不少在野学子被镇上人家聘请,教孩童蒙学。

    不过在野学子众多,这份工作也是僧多粥少,竞争激烈,能够聘请秀才当西席的,一般都是有些闲钱的大户人家,家中有适龄的学童,这样的人家也不会太多,很多在野学子都盯着这块,江云不愿去跟其他的人争。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觉得当这西席太费力了,他是来这里求学的,不是来教书的,当了西席自然要履职尽责,不能随便敷衍一番,否则岂不是误人子弟,这样一来,肯定要耽误他学业修行了,所以这一项很快就被他否认了。

    除此之外,他发现好像能做的,也就是一些替人写写画画的事情了,有镇上人家需要,也会乐于请秀才写写书信,小幅之类的,在市集的一角,就专门有这么一个给人写字卖画的地,在那里干这的,大多都是寄宿于此的在野学子,大多也是像江云这般,盘缠吃紧,挣些闲钱贴补。

    江云觉得,这个倒是可以做做,他画画是不会的,但书法起码还是可以一观的,而且这项工作不必浪费太多的时间,随便找个地,铺个席子,摆个案几,就可以开张了,没有生意时,可以自顾自看书修行,有生意了,再干活就是。

    越想越觉得不错,在没有找到其它的营生前,他就决定这么做了。

    想到就做,第二天上午,他向借宿的农家借了苇席,短案等物,带上文房四宝,就往市集上这边而来了,又径直来到市集一角的书画地,找了地方铺开苇席,摆上案几,放好文房四宝,把广告的幡子打起来,生意就开张了。

    这个书画地原本就有不少的在野学子在摆摊卖字,好的地段也都被占了,江云自然也不会没眼色的去跟人争,找的是一个偏僻的角落。

    即使如此,看到他这个新人来到,旁边一些摊子的在野学子朝这边张望了几眼,还是不免露出几丝敌意。

    这不奇怪,原本生意就有限,僧多粥少,来的僧越多,这分到的粥就越少,江云明显就是来抢生意的,其他人见了能痛快就怪了。

    不过人家非要来抢生意,他们也管不着,再说大家都是寄宿于此的在野学子,总有些惺惺相惜的,所以尽管有人心中不痛快,但也没有人故意来找茬什么的。

    幡子上的广告,江云也是参照了同行的规矩,没有标新立异,写封书信五十文,写个讼状一百到五百文不等,主要看诉讼的什么事,写个小幅一两银子。

    说到写信,江云心想,自己也该给家中去一封书信,言明自己此刻的境况,免得家中担心。

    由这可见,写个小幅无疑最省事挣钱,性价比高。当然要写小幅也不是这般容易便宜的,写书信讼状,可以平常书写,写小幅,却是要凝聚浩然之气于笔端,字以气现,那字中,是凝聚了自身的浩然之气的,这多少是损耗了一些浩然之气,所以价格高些也算正常。

    不过小幅虽然挣钱,但是一般也没多少生意,真正的大户人家,一般也看不上秀才的字,起码得举人的字才够高端品味,请秀才写小幅,一般也就是小户人家图个便宜,总归是有浩然之气在上面,放置家中可以驱煞避邪的。

    摆开摊子之后,江云就席地而坐,也没多管,径自就拿起手中的书卷,埋头阅看,静待生意上门。

    这一默默翻书,不知就多久过去,等他翻完一卷过去,终于感觉到不对劲,抬起头来,四下张望,只见街市上依旧是人来人往,不乏热闹,可是过路的人虽多,却跟他没什么关系。

    他又抬头看天,日头当空照,这都快近午时了,可至今为止,别说做成一桩生意了,却连一个来问询的人都没有,他这个摊,这个人,仿佛就是被这市集上的人无视,遗忘了,无人问津,颇有绝世而独立之超然物外之感。

    他又扭头去看旁边的同行,看了一阵,发现生意虽然也不怎么样,但多少还是有客人会来,问询一番,做成一笔生意的。

    为什么其他人的摊位,都有人流连问询,自己这边,却是这么长时间无人问津,鬼影都不见一个,这到底有什么问题,江云不由思索起来,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自己这个摊位本就偏僻一些,再加上自己初来乍到,是个新手面孔,信任感不足,所以一时来得人少也不足为奇。

    当然,或许还有今天出门没看日子,犯了什么煞,霉运当头,又或者人品问题之类的,就不说了。

    看了一阵,江云发现,这块地要说生意最好的,还是旁边的一个画摊,主人也是一位年轻士子,看起来却是一个丹青妙手,他的画摊前几乎就没有少过人,驻足围观他作画的人不少。

    看他幡子上写的广告,小画五百文,大画一两银子,这生意还真是不错,一天只要画上一两副,三四副,十几天半个月的都不用愁了,多么惬意闲适。

    好奇之下,江云走过去也看了看,发现对方的画技确实不错,那些花鸟虫鱼画的活灵活现,如同真物,难怪生意这般不错。他此刻倒是颇为羡慕起来,暗道可惜自己没有这画画的本事,否则此刻还用发愁什么。

    到了午时的时候,江云去旁边的一家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就当作自己的午餐,一个包子一文钱,还真实惠,现在盘缠将尽,要扳着指头过日子,不能再破费了。

    今天那位畏斋先生有应酬,讲学停了一天,所以不用去听讲,江云打算今天就在这市集上耗一天了。

    坐在摊位上,一边吃着包子,心中一边还在念叨,这一个上午过去,连鬼影都不见一个,果然是出师不利,万事开头难,若是再这么下去,今天岂不是白来一天,到底是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这位公子,你这里代写书信么?”正在这里琢磨的时候,耳边响起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这声音听在江云耳中,却如聆仙乐,抬起头来,就看到自己的摊子前,已经来了一位客人,却是一位头发斑白的龙钟老妪。

    终于有了第一位客人,生意终于要开张了,江云有泪流满面之感,回道:“正是,这位婆婆,你是要写信么,写给谁,信中想说些什么?”

    “写给我儿子,他在邻省的河阳府替人做工,好些时日没有音讯了,我写封信去问问,近日孙儿生了病,接下来又该去义塾蒙学了,这笔墨纸砚的花费还没有着落,我让他寄些钱回来。”老妪一边说着,一边咳嗽不止。

    江云铺开白纸,挥笔就书写起来,很快就依着老妪所说,把这封信给写成了,等墨迹稍干,折好交给对方。

    老妪收好书信,道了声谢,目光瞥了一眼旁边幡子上的广告,便从怀中掏出钱袋,从里面摸出铜钱,一枚一枚数着,搁在江云面前的案几上。(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五章 另辟蹊径

    看着一只枯瘦皱褶的手,一枚一枚数着铜钱,搁在案几上,江云有些愣神,心里无端的生出一种负罪感,自己只是写几个字,也没花什么功夫,就好意思要老婆婆的这么多铜钱?何况老婆婆写信,就是因为家中困窘,急着要在外儿子寄钱回家的。

    他伸出手去,止住了老妪数钱的动作,把案几上的铜钱一股脑的收了起来,重新塞入老妪的钱袋中。

    老妪有些没回过神的看着他,江云说道:“只是写几个字罢了,又不费什么功夫,这钱就算了。”

    老妪听得明白过来,透出欢喜之色,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了。”

    江云道:“老婆婆不必谢,我说了,这也不费什么功夫的。”

    老妪念叨几句,转身就要离去,这时江云突又心生不忍,叫住了对方,道:“老婆婆,你等一下。”

    老妪回过身来,不解的望着对方。江云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角子,塞到对方手上,说道:“倘要急用,这点银钱,老婆婆且收下。”

    老妪一听,连忙摆手,不肯接受,连声道:“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公子的润笔钱老身都没给,如何还能收受公子的这般馈赠,这可万使不得。”

    江云又硬塞给她,道:“老婆婆,令郎收到信,往家中寄钱也需要时间,恐怕耽误了令孙的蒙学,这点银钱就算我资助令孙上学的,你就收下,倘能救个急,岂不是好。”

    老妪推辞几番未果,只得收下,面上满上感激之色,道:“多谢公子,公子真是好人啊。等我儿寄钱回来,老身便把钱还了公子。”

    江云道:“这钱也不必还了,我说了,就当资助令孙上学的好了。”

    老妪千恩万谢的走了,江云目送老妪离开之后,又回到现实中,心中不由就苦笑,这生意算是开张了,但看这笔生意做的,不仅没有挣到钱,反而倒赔了一个银角子进去,这生意做得,还真不赖啊。

    他倒不是后悔,只是觉得这样的生意再做几笔,就真的要破产了。

    他坐于案几后,又埋头开始翻看书卷,等待下一桩生意的到来,心中倒是有些矛盾,既期待有客人上.门,又害怕是先前那样的赔本生意。

    可惜他这份担心是没必要的,接下来好一阵时间,他的摊位前都无人问津,情形跟上午如出一辙。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面对着门可罗雀的摊位,他合上书卷,再次寻思起来,为什么会是这样。

    想来想去,他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一点缘由,那就是他的摊位,根本就没有任何特色,跟其它摊位没什么两样,这样一来,位置偏僻,又是个新面目,有人能找上来就怪了。

    既然寻常路走不通,说不得,只能不走寻常路,另辟蹊径了。想明白这一点的他,就开始在那里寻思琢磨起来,过了好半晌,终于有了决定。

    他把旁边幡子上的广告给撤了下来,重新写过,什么代写书信,讼状等一概不提了,只说写小幅,价格吗,十两银子一副!

    不错,就是十两银子一副,价格直接比同行价格翻了十倍,这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可思议,简直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架势,但问题是,这样离谱的价格,真的会有生意吗。

    秀才的小幅,一两银子一副都算是高的,这还得书法水准极高才行。以前他确实也写过五两银子一副的小幅,那是他刚中了秀才,乡人登门来求字的价格,不过这个价格是算不得数的,那不过是乡人特地上.门来送钱,跟他这位新晋秀才结个善缘的。

    现在他一口气把小幅的价格涨到十两银子一副,简直就是天价了,要知道一般举人的小幅,也只是普遍五两左右而已,他这个已经相当于一般进士的小幅价格了。

    不过他这么做,还有自己充足的理由,现在他就是要另辟蹊径,就是要不走寻常路,相信这个价码一亮出来,足以震惊过路人的视线,让他们生出好奇惊叹之心,然后便会来问询,只要有人来问询,只要能够抓住一个冤大头,做成一笔生意,那他就是赚了,这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套路。

    作为过来人,他知道了解一点现在的市场营销学,知道世人普遍有求异猎奇的心理,物以稀为贵,十两一副的小幅,在人看来,就是稀有品,就会产生好奇,问询的兴趣,只要引来了关注,事情就算成功一大半了。

    总之无论情形怎么坏,总比默默无闻,无人问津的好,这就是他此际的心思。

    当然想法是好的,至于实际效果会怎样,就只有天知道,要等事实来检验了。

    而在他竖起幡子,亮出这个全新的广告时,最先引来关注的,无疑就是此地的那些同行了。

    别看他大半天的在这里默默无闻,其实旁边的不少同行对这位新加入的同行都在冷眼旁观,对方生意的惨淡,无人问津,也都看在众人的眼中,心中大抵是幸灾乐祸的,这位仁兄倒也有趣,你初来乍到,总要卖力宣扬一番,就这么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只管自己翻书,别人看你翻书那么入神,都不忍心打搅你,能有生意就怪了。

    相信这人在遭遇这样的冷场挫折之后,就会心灰意冷,心生退意了,说不定明天就会不来了,这对他们来说,总是好的,僧多粥少,少了一个分粥的僧,总是一件好事。

    在江云撤下幡子上的广告,重新书写的时候,就有人已经关注到了,心说这人莫不是见门前冷落惨淡,打算“降价促销”,若是这样,那就是恶性竞争,他们自然是不会答应,要来论一论理的。

    等到江云把幡子重新竖起来,看清幡子上的广告,他们一个个就愣住了,如他们所料,江云确实是变动了价格,但是却不是如他们所想的那样,降低价格以拉拢客人,反而是提高了价格,一副小幅的价格,直接翻了十倍,到了十两一副的天价,其它的什么代写书信,讼状什么的,一概不提了,大概是不稀做这些小生意,只做小幅的大生意了。

    有人看到某人亮出的幡子上价格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仔细瞧了好几遍,这才确定,真的是小幅十两一副的天价。

    天啊,这人莫不是失心疯了吧,到底是来做生意的,还是来捣乱搞笑的,在看清某人幡子上的那个天价,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所有人都冒出这样的念头,涌起极度的荒谬之感。

    心说一两银子的小幅价格,都无人问津,你涨到十两一副的天价,这不是把客人都彻底吓跑了,有这般做生意的吗。

    当然也有人看破了对方的心思,对方这是在兵行险招,故意以奇异价格吸引路人的注意,引来好奇,关注,从而吸引到潜在的客源。

    这未必不是一种生意之道,但问题是这么做,也要自身有足够的资本,总不能完全异想天开,想着怎样就怎样吧,这世上并没有这么多冤大头,你拿不出真材实料,人家凭什么买你十两银子一副的小幅,钱多了也不是这般花的。

    而在众人看来,某人这不是在做生意,完全是在哗众取宠了,十两银子一副的小幅价格,这一般得是进士出手的价格,区区一个秀才,也敢这般狂妄的叫价,这不是什么生意经,而纯粹就是一个白痴疯子的行径,有人上当就见鬼了。

    众人都是这般在心中腹诽不已,但也只有如此,却管不着人家如何做。若是对方降价,引来恶性竞争,他们当然不能坐视不理,总要上去评一评理的,但现在人家是提高价格,那是人家的自由,不存在恶性竞争的问题,他们就根本没有立场去干涉了。

    不说这些心思各异的同行,在江云竖起这番标新立异的广告之后,果然不负他所望,很快就吸引了不少过路人的驻足,关注。

    “这位公子,你这幡子上写的价格可是真的,一副小幅要十两银子?”果然一位路过的老翁很快就被幡子上的广告吸引住,上前来询问了。

    江云心中暗喜,点头道:“当然是真的。”

    “为什么价格这般高?”老翁又直截了当的问。

    江云也不能说出其它的理由,总不能如实说是为了标新立异,吸引关注才这么做的吧,他也就言简意赅的道:“因为我的字好。”

    那老翁听了,却不由摇头,显然觉得对方的口气太过于狂妄,事实上一个秀才的字再好,又能好得到哪里去,能够比得上进士公的字?一般进士公的小幅,也不过十两银子一副,这位秀才竟也要价十两,把自己类同进士公,实在是太离谱了。

    事实上人家求这小幅,主要还是看重字中蕴含的浩然之气,用以驱邪辟煞,而一个秀才的字中,所含浩然之气又怎能跟进士公相提并论,两者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上的。

    除非这位秀才鼎鼎大名,十分有名气,以名气镇笔力的不足,才可稍相匹配,但看眼前这位少年,显然不是什么鼎鼎大名,十分有名气之辈,否则也不会沦落到这里卖字了。

    “年少轻狂啊。”那老翁摇摇头,没有再多问下去的心思,就这么转身走了。

    接下来又陆续有路人被幡子上的广告吸引过来,询问情况,这对生意来说,固然是一件好事,可是让江云无语的是,这些人也就是因为好奇,问问而已,但显然都没有真的要买上一副的意思,大家都是明白人,哪个也不比哪个傻,都精灵着,这冤大头可不是这般好遇到的。

    这到了后来,江云反而不胜烦扰,连静坐翻书的时间都没有了,没奈何之下,他又取下幡子,在上面多写了一句,写道:无须多问,愿者上钩!

    重新把幡子竖起来,等看到幡子上的题字,周边那些同行们都更乐了,这人当真是来做生意的么,这是跟客人有仇还是怎么的,这样做生意,不把客人都吓跑了才怪。

    果然在竖起新的幡子之后,前来问询的客人一下子少了不少,江云总算重新得了清静,但这也并非他的本意,他还是要来做生意的啊,客人都吓跑了,还怎么做生意。

    不过本着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心思,他依旧我行我素,稳坐钓鱼船。

    市集上依旧人来人往,江云的摊位前再次恢复了宁静,或许有人经过,被幡子上的广告给吸引注意,但很快又摇摇头走了。十两银子一副小幅,这简直是抢钱啊,有人认为,这人根本不是来真的做生意的,或许是一种“行为艺术”?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日落黄昏时分,摆了一天的摊了,但除了午时开张的那个赔本生意之外,江云的摊位前再没有迎来第二个真正的顾客。

    “喂,你这上面写的是真的,十两银子一副小幅?”

    正当江云还在自顾自埋头翻书,这时耳边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听到这问话声,江云就不想搭理,这幡子上不是写的明明白白么,十两银子一个小幅,无须多问,还用这般废话做什么。

    不过好不容易又来了一个问询的客人,这时候也不早了,江云还是合上书,抬起头来,等看到面前摊子上站着的人,却是不由一怔。

    来人是一位翩翩白衣年轻士子,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一双明眸朗若晨星,竟是一位仪表出众的美少年。

    看对方冠带,应也是一位秀才,江云扫过对方一眼之后,就不想再搭理了,对方一个秀才,自然也用不着来买其他秀才的小幅,这无疑又是一个纯粹好奇的路人,而且,对方的口气显然很不客气,说不定还是见到幡子上的广告,心中不服气,来故意找茬的。

    摆了一天的摊了,除了一个亏本生意,什么也没做成,江云心里也不痛快,偏偏还有不识趣的人想来找茬?他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懒得理会对方,径自又低下头去翻开手头的书卷。

    “喂,你这人怎么不答话,有这般做生意的么。”来人见了,又不客气的出声怪责道。

    江云闻言,再次抬起头来,依旧没有作声,只是伸手指了指旁边幡布上的广告,意思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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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工作qq:四二零四五三零零四(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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